《和禁欲夫君成亲后》 第4章 夫君想在这里洞房 温家真是会养女儿,养出来的千金一个比一个厉害,尤其是他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娶回来的好王妃,更是技高一筹。 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给他下毒,还下成了。 是他大意,小瞧了她。 容妄气急攻心,喉间涌上血沫,有些许腥甜。 他还未来得及说话,刚刚出去的青澜再次折返,“王爷不好了,王妃把王府十年来的账本都烧了!” “什么?”容妄怒火更甚。 片刻,他咬碎后槽牙,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 “把温家人全都给本王绑回来!本王亲自问问,温家是如何养出这么一个好女儿!” …… 火烧账本的事情很快就在夜王府里传开。 西厢院里,展嬷嬷坐在太妃椅上,悠哉悠哉地品着茶。 “嬷嬷救命!”就在这时,春夜快步从外面走进来。 她手里捧着碎银首饰,三步两步地跪在展嬷嬷跟前,哀求道:“嬷嬷行行好,求您把奴婢从王妃身边要走吧。” “伺候王妃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你怎么还往外推呢?”展嬷嬷抬起眼皮,放下手中茶盏。 “嬷嬷不知道,王妃行事乖张,手段狠毒,就在刚刚,她把王府近十年的账本都给烧了!”春夜拍拍胸口,“奴婢跟着她,万一惹她不高兴,说不定会把奴婢剁碎了喂狗!奴婢可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烧账本的事展嬷嬷也听说了,她本以为那些糊涂账能让这位王妃忙得焦头烂额,缠住她一阵子,没想到王妃比她想得聪明些,竟然一把火将账本付之一炬。 这种平账的做法虽然粗鲁,但却很有效。 不过烧了也好,烧了干干净净,她做的那些手脚也就无从查起了。 “此事真的很难办啊。”展嬷嬷摸着下巴感叹道:“你已经在王妃面前混了个眼熟,我若是再跟王妃开口要你,岂不是显得我倚老卖老,不识抬举?” 春夜低着头,心想。 你可不就是倚老卖老吗? 但她有求于展嬷嬷,只能舔着脸,赔着笑,“怎么会呢?嬷嬷是王爷的奶娘,这样的情分王妃合该把您当做婆母般,敬着您三分。” “哈哈哈哈,还是你会说话,小嘴真甜。” 展嬷嬷被哄得心花怒放,她摸了一把春夜的小脸,随后从太妃椅上起身。 走到梳妆台前,展嬷嬷翻出一个小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包药粉递给春夜。 “这是?”春夜疑惑。 展嬷嬷压低声音,小心道:“它叫活死人,是一种极其霸道的毒药,任何人服下它,都会变得跟活死人一样沉睡不醒,就算是医术再高的人也查不出来。你不是不想留在王妃身边吗?只要你把它下到王妃的吃食中……” “这怎么能行?她可是王妃!”春夜吓得一哆嗦,扔掉了手中的药粉。 她只是想换个差事,可没打算真的杀人。 展嬷嬷表情阴狠的捡起药粉,动作粗鲁的拽起春夜的手,不由分说的将药粉强行塞进去。 “东西我已经给你了,要么她吃,要么你吃。” “该怎么选?你自己决定。” “春夜,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展嬷嬷语重心长道。 锦绣阁里,万籁寂静。 温斩月坐在书桌前,研墨洗笔,镇纸斩卷。 替嫁一事已成,她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夜王妃,但夜王府的水比她想的还要深,她的夫君她自会拿捏。 但旁的,她还需找个信任的人来做帮手。 沾墨提笔,温斩月正准备书写,忽然听到隔间传来花瓶碎裂的声音,她手一顿,浓郁的墨汁吧嗒一声滴在白色宣纸上,墨渍就着水很快便在纸上晕染出了斑驳。 温斩月:“……” 从西厢院出来,春夜就一直心不在焉。 打碎花瓶后,她吓得急忙跑出来跪在书桌前,不停地磕头求饶。 “是奴婢的错,还请王妃高抬贵手,饶了奴婢吧,奴婢不是故意的,求王妃开恩,求王妃网开一面……”春夜急得头冒虚汗,语无伦次。 温斩月没说话,只是掀开脏掉的宣纸,团成一团扔到一旁。 “你说,这算不算王妃写信未半而中道崩阻?” 不紧不慢的语调落在春夜的耳朵里,像是阎王递过来的催命符,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就捡起地上的纸团往嘴里塞。 “王妃,饶了奴婢吧,奴婢把它吃下去,吃下去王妃就看不见了……” 春夜的速度很快,快到温斩月都来不及阻拦,她将纸团咽下去,才心惊胆颤地看向眼前这尊杀神。 “王妃,现在可以放过奴婢了吗?”春夜脸上挂着泪,唇色惨白道。 温斩月站起身来,朝着春夜步步逼近。 “你好像有病。”温斩月冷笑,“但本宫喜欢你身上这股子疯劲儿。” “谢,谢王妃夸赞,奴……”春夜的话还未说完,忽然被一阵劲风扫到,她胃里翻江倒海,一个没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那团污秽里,就有刚刚咽下去的纸团。 温斩月活动了一下手腕,冷言,“疯劲儿用在自己身上可不太好,这墨汁有毒,虽不致命,却也能要你疼上一时半会。” 温斩月嫌恶地扫过地上的污秽,“快点收拾了,闻着恶心。”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春夜从地上爬起来,拿来清扫的工具把自己吐出来的东西收拾干净。 怕有味道,还特意用了熏香。 梨花海棠的味道窜入鼻间,温斩月放下笔,等到墨痕干涸,将信折叠起来,用朱砂封住,递给发呆的春夜。 “按照上面的地址送出去。” “是,王妃。”春夜回过神来,拿着书信走出锦绣阁。 春夜离开后,温斩月看了看时辰,也是时候用晚膳了。 她吩咐厨房直接将膳食送到书房,她收拾一番,便拎着提前温好的两壶梨花白,朝着书房的方向去了。 有了前车之鉴,膳食送来后,容妄先让青澜用银针挨个试了一遍。 “王爷,没毒!”青澜将没变色的银针递过来。 容妄瞧了一眼,心中越发气闷。 在他自己的地盘上,吃个饭还要提心吊胆地怕人下毒。 他果然还是太仁慈了。 昨晚那三箭就该射中心口,等人死了,把尸体吊在城门口,以示惩戒。 暴君的名声他担着,总好过现在身中剧毒,被人拿捏。 “王爷,臣妾来找您一起用膳啦。”温斩月换了一身红衣劲装,拎着两壶酒走进来,细看之下,衣服和昨夜的婚服还有点相像。 “你个毒妇,还想怎么毒害王爷?”青澜一时着急,刀剑指向温斩月。 只是剑刚出半寸,就被容妄压了回去。 “王爷,属下只是想替你教训……” “你不是她的对手。”容妄冷冷道:“本王若不拦着你,来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还是夫君懂我。”温斩月娇俏一笑。 她看向青澜时,笑里却透着森森杀意。 “这次就看在王爷的面上不与你计较了,但下次麻烦换个称呼,若再敢叫本宫毒妇,那本宫就要你见识见识,究竟何为毒妇?”说完,温斩月把温好的酒放到隔间的小桌上,对着青澜道:“还不快滚出去,留在这里妨碍本宫和夫君花前月下吗?” “你……”青澜还想说什么,被容妄眼神制止。 他抬抬手,示意青澜先离开。 青澜一走,温斩月便朝着容妄做了个请的姿势。 “夫君,落座。” “你又在耍什么把戏?”容妄走过来,眼神阴沉。 “今日一次没能毒死本王,所以再来第二次?” “夫君怎么能这么想我?”温斩月倒了一杯梨花白递过去,“白日里给夫君下毒,不过是想要以此为要挟,希望夫君以后日日都能同我一起用膳。” “鬼才会信你。” “我说的都是真的。”温斩月眨了眨眼睛,明明看上去很无辜,但却有一种疯癫的病娇感。 “夫君身体里的毒叫三日欢,没有解药的情况下,只能欢愉地活过三日,所以我都把解药都藏在饭菜里啦,只要夫君日日陪我一起用膳,三日欢的毒就不会发作。” “你认为本王还会吃你送来的东西吗?” “不吃的话,三日后夫君就会死,夫君要是死了,我真的会很伤心的。”说着,温斩月的眼中竟然朦胧地有了一层水雾。 容妄的表情僵在脸上。 这女人,真是随时随地大小演。 “夫君要是实在不想吃也没关系。”温斩月再次把酒杯推过去。 “这次的解药藏在酒里,夫君与我昨日剑拔弩张,忘了喝合卺酒,现在补上。” 容妄盯着香气四溢的梨花白,忽而眼中光亮闪过,懒懒道:“昨夜忘了的可不止是合卺酒,还有洞房。” 他本想拿这句话当成一个试探。 不料,听到这话的女人眼中精光闪现,手里端着酒杯,故意跌进了他怀里。 “夫君难不成是想在这里洞房?”温斩月媚眼如丝,语调暧昧诱惑。 第5章 禁欲太久 软香温玉在怀,容妄又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一股欲火瞬间从心底疯了一般地窜上来,烧得他口干舌燥,饥渴难耐。 尤其是女人的手攀附在他的胸口,缓慢却有力地画着圈。 指尖触摸过的地方,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他心神荡漾,说不出的难受,却又十分享受。 “温家就教给你这点取悦夫君的手段吗?”容妄抓住温斩月不安分的小手,稳住心神,讥诮道:“这可比醉欢楼的花魁差得多了。” 温斩月神色一顿。 这个狗东西,居然拿她跟花魁比? “夫君这么说,好伤臣妾的心。”温斩月起身,换了个姿势跨坐在容妄的腿上。 她将手中的梨花白一仰而尽,不等容妄反应,温斩月便朝着面具下冰冷的薄唇凑上去。 两片温热相接,容妄猛地睁大了双眼。 梨花白的酒香混合着欲念,像是甘甜可口的花雕缓缓的流进容妄的口腔,从咽喉顺势而下,将胸腔的火尽数点燃。 再忍下去,就不礼貌了。 容妄单手拖着温斩月,另一只手将桌上的饭菜全都扫倒在地。 他反客为主,加深这个带着欲念的吻,欺身而上。 桌上的饭菜掉到地上,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守在门外的青澜护主心切,急忙拔刀闯了进去。 “王爷,属下前来护……驾。” “滚出去!”容妄怒火中烧。 此时的温斩月身上的外衣已经被褪去,香肩半露,诱惑至极地躺在容妄身下。 青澜看呆了,他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明明白天两人还视同水火,你死我活,怎么现在就…… “还看!”容妄扯下衣服,将温斩月护在怀里,严丝不漏。 “眼睛不想要了?” “王爷恕罪,属下,属下这就滚!”反应过来的青澜马不停蹄地滚了出去,生怕自己跑的太慢,眼睛不保。 被青澜这么一打搅,容妄清醒许多。 多年来,他一直征战沙场,从来都没有想过那档子事。 外界都传言他不举,他也从未想过要澄清。 之所以想要娶个王妃,也只是他觉得,王府应当有个女主人,没想到…… 想起刚才的情难自禁,容妄脸色越发难看。 他起身,眼神微沉,片刻吐露出一个字。 “滚。” 温斩月并不纠缠,容妄迟早都是她的囊中之物,她不急。 裹紧外衣,温斩月从书房里走出来,她看着立在一旁显然道心已经破碎的青澜,阴恻恻地威胁道:“下次再敢坏本宫好事,用不着王爷动手,本宫亲自把你阉了送到皇宫去当太监。” 青澜猛地护住下身,他潜意识觉得,这个疯女人真的能做出来这种事。 回到锦绣阁,春夜已经烧好水,等着温斩月沐浴。 “王妃,让奴婢来伺候您吧。” “不用。”立在屏风前,温斩月盯着一池温水,“本宫不喜欢沐浴时有人在跟前。” “是,那奴婢就在门外,有事王妃您唤一声。”说完,春夜便低着头退了出去。 春夜走后,温斩月才解开罗裙,一层一层的衣衫褪下来,她后腰处的疤痕恐怖猩红,像一道恶毒的诅咒攀附在她的细腰处。 温斩月伸手摸摸,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但却十分发痒。 “你就是个灾星,谁跟你有关系,谁倒霉!” “村长,你还在犹豫什么?烧死她!只要烧死她,我们村就能太平了!” “她不死,死的就是我们全村人啊!” 回忆像潮水一般朝着温斩月铺天盖地的压过来,她全身浸在水里,强烈的窒息感湮灭了她。 她的后腰处曾有一块曼陀沙华的图腾,自她降生起,这块图腾便存在了。 也正是因为这块图腾,温家便听信妖僧谗言,认为她是个不祥之人,迟早会给温家带来祸患,在她还未满月时,便将她送到偏僻的村子里,交给一处农户收养。 记忆里,温斩月的确是过了几年好日子。 她的养父是个猎户,家里虽然穷,但养父总能在山上猎到一些野味改善伙食,还有她的养母,是个心灵手巧的织女,她身上的新衣全都是她养母一点点纺织出来的。 但好景并不长。 幸福和温暖全都在她八岁那年,戛然而止。 温热的水挤压着肺部,温斩月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在水里溺毙时,一双大手忽然毫不费力的将她从水里打捞出来。 “你是在找死吗?”容妄咬碎牙,狠狠道。 温斩月的瞳孔已经涣散,在容妄气急败坏的语气里一点点聚集,等到眼神清明,她收手勾住容妄的脖颈,慵懒诱惑道:“不是刚跟王爷缠绵过吗?这么快就想念臣妾了?” “你的发钗遗落在本王书房,本王给你送过来。” 容妄单手抱起水里的温斩月,另一只手扯下屏风上的衣衫裹住怀里的人。 “你想死可以,但别脏了本王的府邸。”容妄抱着温斩月来到软塌前坐下,掏出怀里的发钗扔到温斩月的面前。 “再有下次,本王不会救你。” “不过区区一支发钗,怎的劳烦王爷亲自送来?”温斩月一手拿起发钗,一手轻轻捏住容妄的衣袖。 “臣妾没有寻死,嫁给王爷是臣妾毕生之梦想,如今美梦成真,怎会想死?”温斩月凑上前来,“臣妾当然是要日日守着王爷,和王爷白头偕老啊。” “白头偕老?”容妄低嗤,“若你真的这么喜欢本王,为何还会给本王下毒?真当本王是三岁小孩吗?” 容妄一把甩开温斩月,眼里全无半点温情。 “从今天起,你不许踏出锦绣阁半步。” “那不行!”温斩月往后一仰,露出光滑洁白的脖颈,“我若是不和王爷一起用膳,三日后毒发,王爷会死的。” 白花花肌肤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闯进容妄的眼眸。 他喉结上下滚动,眼神微微发暗。 这女人,真是颇有手段。 “王爷这么喜欢盯着臣妾看?”察觉到容妄的眼神变化,温斩月嘴角带笑,故意将身上的衣衫往下拽了拽。 “还有更好看的呢,王爷想看吗?” “不知廉耻!”容妄偏过头,气血翻涌。 他真是禁欲太久了,才会碰见一个女人就让他这么……这么的起火。 “区区三日欢,你不给本王解药,本王也会有办法找到。但你,从今往后,绝不要妄想踏出锦绣阁半步!”说完,容妄头也不回地离开。 温斩月坐在榻上,盯着手里的发钗轻笑。 这男人要是嘴硬起来,倒是也挺好玩的,既然不肯乖乖就范,那自己就冷他几天,让他尝尝三日欢真正的威力。 真想看看,毒发时,容妄被折磨的光景。 这场面只是想想,温斩月的心头就一片火热。 容妄不许温斩月离开锦绣阁,温斩月便真的乖乖听话,将锦绣阁关了起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禁足的消息很快便传到王府众人的耳朵里。 “王妃真惨,明明是温家造的孽,结果全让王妃一个人承受了。” “可不是嘛?新婚被射伤,现在又被禁足,不知道过几天王爷又打算怎么折磨她呢。” “要我说也是她活该,谁让她是温家的人,温家当初明明答应过王爷,如今反悔让王爷失了面子,王爷没杀她全家已经算是很仁慈了。” “话虽这么说,但王妃是无辜的,又不是她的错。” 众人的议论钻到展嬷嬷的耳朵里,她眼珠子一转,朝着后花园去了。 夜王府的后花园种着一大片梨树海棠。 此时,花开得正鲜艳,春夜拎着小篮子,摘下一朵朵完整的梨花放入篮中。 “呦,还有心思摘花呢。”展嬷嬷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春夜被吓得手一松,篮子掉在地上,刚刚摘好的梨花撒出来不少。 “奴婢见过展嬷嬷。”春夜跪下身去。 “我说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展嬷嬷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盯着瑟瑟发抖的春夜。 “王妃现在被王爷禁足,正是你下手的好时机,只要你神不知鬼不觉的……” “嬷嬷!”春夜打断,“奴婢虽然不喜王妃,但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人,这件事情嬷嬷还是找别人做吧。”说完,春夜便起身拿起篮子要走。 “慢着。”展嬷嬷叫住春夜。 “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心思,要是你不肯做,那便不是自己人,你认为我会让你继续在王府活着待下去吗?” “嬷嬷想做什么?”春夜害怕地后退,“奴婢是王妃跟前的人,要是奴婢死了,王妃肯定……她肯定会疑心的!” “明着杀你不行,暗地里寻个由头还不成吗?”展嬷嬷阴着脸,“这些年,我打死发卖的丫鬟还少吗?王妃难道还能因为你一个区区奴婢跟我翻脸不成?” 展嬷嬷走到春夜跟前,眼神如毒蛇一般缠着春夜不放。 “你在王府的时间也不短,算起来也是王府的老人了,难道还不知道什么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吗?我再给你最后一天时间,要是再听不到王妃中毒的消息,那可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第6章 三日欢毒发 春夜拎着篮子回到锦绣阁,脑子里想着展嬷嬷说的话。 虽然展嬷嬷很狂妄,但她就是有这个狂妄的资本,这些年,夜王府一直都没有女主人,展嬷嬷又是王爷的奶娘,地位自然是不同寻常。 可她真的要听展嬷嬷的话,给王妃下毒吗? “愣着干什么?把梨花洗干净递过来。”温斩月盯着魂不守舍的春夜,眼神狐疑。 春夜被冷不丁的吓了一激灵,心突突的跳。 她急忙将梨花拿去洗。 “让你出门摘花,你把魂丢在后花园了?”水池旁,温斩月突然出现春夜的身后。 春夜再次被吓到,手一抖,装着梨花的篮子就翻了。 好在温斩月眼疾手快,稳稳地接住篮子放在一旁。 “说吧。”温斩月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好整以暇地盯着神色慌乱的春夜,“你知道本宫的性子,若是敢说谎,本宫就把你浑身的骨头碾碎当花肥。” 春夜本就不禁吓,被展嬷嬷威胁恐吓一番又被温斩月连着吓了两次,此时双腿发软,砰的一下瘫倒在地。 她竹筒倒豆子一般地把这两日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一开始温斩月还是笑着的,可听着听着,那张明媚张扬的脸逐渐阴沉得似乎可以滴出水来。 “奴婢知道错了,还请王妃饶了奴婢吧……”春夜不停地磕头求饶。 温斩月端坐着,她抬起腿,用脚尖抵住春夜的下巴。 “她给你的药呢?” “在这里。”春夜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拿出药粉,“奴婢虽然害怕王妃,但从未想过真的害了王妃,还请王妃明鉴!” 温斩月拿起药粉,放在眼前,细看。 这个展嬷嬷还真是够狠毒,若不是此番阴毒的计谋是在针对她,她倒还挺欣赏这等手段狠辣之人。 “你过来,本宫有话同你讲。”温斩月俯身在春夜耳边,低语几句。 春夜神色疑虑,片刻点点头。 “王妃放心,奴婢一定办得妥当。” 春夜走后,温斩月捞起袖子把梨花全洗干净,按照记忆里的酿酒制法全都碾碎了泡在粟米坛子里,然后将坛子密封,埋在了锦绣阁的古树底下。 做完这一切,已经到了下午。 温斩月累的直不起腰,她算算时辰,应当快到三日欢毒发了。 …… 书房里,容妄一口黑血喷涌而出。 蚀骨的疼痛让他直冒冷汗,浑身的衣衫湿透,活脱脱像刚从水里打捞出来一般。 是他太高估自己了。 本以为能挺到逼温斩月拿出解药,没想到三日欢的毒性比他想的要猛烈。 毒药发作时,他的五脏六腑疼的像是有一把匕首在里面肆意翻搅,除了要命的疼痛,还有难以抗拒的窒息。 “王爷,卢太医来了。”青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容妄稳住心神,应了一声。 卢太医一进门,便急忙用帕子将容妄吐出来的黑血一一收藏。 “王爷再忍忍。”卢太医眼中全是对毒药的渴望,“微臣昨日回去后翻遍整个太医院的医书,始终没有找到有关三日欢的记载。” “不过王爷放心。”卢太医将沾着血的手帕放到医药箱里,“只要王爷再给微臣一些时日,臣定能研究出解药!” “等你研究出来,本王早就死了!”容妄双手握紧,青筋暴起。 卢太医见状,急忙拿出银针,照着几个穴位猛扎下去。 “银针之法只能缓解疼痛,并不能去除毒性。”卢太医擦擦额头的汗,“王爷想要早点解毒,还得有解药的配方。” 容妄闭着眼,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看来那女人没有撒谎,昨日他没有毒发,是因为解药藏在那一口梨花白里。 梨花白…… 思及此,容妄眼前忽然浮现那个带着酒香和欲念的吻。 那是他过往二十多年里,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很是新奇,也十分的上瘾,让人忍不住食髓知味,想要更多。 “是不是只要有解药的配方,你便能研究出解药?” “这是自然。”卢太医双眼放光,“只要有配方,不出半日,臣一定能配出解药!” “好。”容妄缓缓睁眼,“本王给你。” “若是配不出来……”容妄阴森的目光略过卢太医,阴沉又狠厉。 …… 西厢院里,展嬷嬷拿着珠算,随意地拨打着。 “你是说,王妃已经服下毒药?” 春夜忙点头,“那还能有假?奴婢亲眼看她吃下去,倒在床上怎么叫都不醒。” “你不是说自己不敢害人吗?”展嬷嬷疑惑的目光在春夜身上来回打量。 春夜低垂着眼皮,“奴婢的确不想害人,是王妃她逼奴婢的,就因为王爷让她禁足,她便把怒气撒在奴婢的头上,奴婢挨了她好一顿打。” 春夜一边哭唧唧,一边解开自己的衣裳。 果不其然,后背红痕明显,一看就是真的被打过一顿。 “嬷嬷您行行好,奴婢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办事的,您可要庇佑着奴婢啊。”春夜跪在展嬷嬷的面前,哭得梨花又带雨。 展嬷嬷怜惜地扶起春夜,安抚道:“你放心,你是为我办事的,我还能亏了你不成?只不过这女人阴险狡诈,我还得亲自去看一眼才能放心。” “嬷嬷这是不信我?”春夜不可置信。 展嬷嬷皮笑肉不笑,“你也不要怪我,这种事情当然要亲自确认后,我方能安心。” “那……嬷嬷随我来。”春夜说着,便率先带路。 王妃交代给她的便是把展嬷嬷引到锦绣阁,至于引到了要做什么,她便不知了。 锦绣阁内院里只有春夜一个丫鬟,此时房门微掩着,展嬷嬷怕有诈,先把春夜推进去,确定里面没有任何反应,这才提裙迈入。 锦绣阁内寂静万分,温斩月躺在床上,了无生气。 看样子,倒真有几分像活死人。 展嬷嬷本来心中存疑,亲眼见证后,那得意的笑容爬上眉梢。 “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小,居然真的把这件事情给做成了。”展嬷嬷斜眼看着春夜,“只不过毒杀王妃这事太大,总要有人出来当替死鬼的。” “嬷嬷……”春夜频频后退。 “你放心。”展嬷嬷阴恻恻的笑容像是淬了毒,“你先下去陪王妃,每到清明,我一定多烧一点纸钱给你,保证让你在下面过得富足。” 展嬷嬷从袖中掏出匕首,步步朝着春夜逼近。 春夜一个弱女子论力气当然比不过展嬷嬷一个五大三粗的妇人,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逃,可她还没跑出两步,人就被展嬷嬷从身后揪住头发拽着压在书桌上。 “我下手很快的,绝不会让你遭罪。”说完,展嬷嬷便挥动着匕首朝着春夜心口猛刺。 春夜害怕地闭眼,千钧一发间,急忙大喊,“王妃救我!” 话音未落,一根发钗破风而来,带着凌冽的杀气穿过展嬷嬷的肩膀,钻心的疼痛让她控制不住的手一抖,匕首偏离两寸,落在旁边梨花木的书桌上。 “好一个歹毒的妇人。”温斩月从床上起身,整整衣衫。 那用来簪发的钗子被她当成暗器打了出去,此时如墨一般的发丝不管不顾地倾泻而下,倒是衬得她越发疯批邪魅起来。 春夜趁机挣脱开,跑到温斩月面前哭诉。 “王妃,奴婢刚才差一点就死了,呜呜呜。” “别哭了!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温斩月白了一眼,“有本宫在,你不会死。” 情势急转而下,展嬷嬷瞬间回过神来。 她又不是傻子,今日这番变故肯定是春夜这个小贱人出卖了她,不但没有按照她说的去做,反而跟温家这个小贱蹄子合起伙来给她下套。 “王妃真是好手段啊。”展嬷嬷捂着流血的肩膀,冷笑。 “没想到我算计多年,居然会栽在你一个黄毛丫头手里,不过……”展嬷嬷拉长语调,“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呢?整个夜王府谁不知道我是王爷的奶娘,你要是敢罚我,王爷一定会更加厌恶你,你这辈子都别想讨得王爷欢心!” “聒噪!”温斩月倏地起身,身影飞窜到展嬷嬷跟前,不等展嬷嬷有所反应,她的手已经掐上了展嬷嬷的脖颈。 只要稍稍用力,展嬷嬷便能当场去走黄泉路。 “王妃不要!”春夜急忙阻拦。 温斩月觉得好笑,她忍不住发问,“你竟要替这个老不死的求情?” “王妃误会了。”春夜迟疑道:“展嬷嬷死不足惜,可她有句话没说错,若是王妃罚了她,王爷肯定会更加厌恶王妃的。” “没错。”展嬷嬷脸色涨红,却依旧嘴贱,“王爷才是这夜王府的天,而我是王爷最重要的人,你要是罚我,以后别想过安生日子!” “谁说我要罚你,我分明……是要杀你。”温斩月的话音落下,五指倏地收紧。 展嬷嬷浑身使不上力,当下便翻了白眼,只剩下一口气吊着。 一旁的春夜看呆了。 虽然展嬷嬷死有余辜,可王妃怎么能说杀人就杀人。 “住手!”伴着这道声音一起闯进来的还有一支飞镖,直冲温斩月而来。 第7章 等着臣妾喂您吗? 这个速度又快又狠,温斩月能躲,但她没有。 她什么都没做,只是任由飞镖穿过自己的手臂,一瞬间,血滴四溅。 猩气的血色落在展嬷嬷脸上,在惊吓和窒息的双重刺激下,展嬷嬷当场便昏了过去。 温斩月松开手,转过身看着朝着她飞奔而来的容妄。 即便是逆着光,那飞扬的发丝也在蠢蠢欲动,让她控制不住的小鹿乱撞。 容妄第一眼便看到了温斩月滴着血的手臂。 他冷眉一挑,极度不悦。 这女人前两次躲得不是很好吗?这一次,为什么不躲? “你在做什么?”容妄压着隐忍的怒气,质问道。 温斩月笑得无良,“当然是替王爷铲除小人了,展嬷嬷身为王爷的奶娘,欺上瞒下,不但做假账从中捞好处,甚至还……” “别说了。”容妄打断,“她是本王的奶娘,所做之事本王皆都知晓。” “哦?”温斩月有点意外。 容妄冷着脸,走过来坐下。 “这么多年,展嬷嬷为了王府操劳上下,没有功劳也要苦劳,不过是贪点钱财,本王也不差这点。” “这里是夜王府,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本王的眼睛,她能这么猖狂,也是本王默许了的。” “就算你是本王的王妃,也不能欺辱她。” 容妄这护短的样子让温斩月心头如扎了根刺一样的难受。 她嗤笑,抬眸,“那她要毒杀臣妾,也是王爷默许的了?” “什么毒杀?”容妄一愣。 温斩月示意春夜过来,把事情的原委讲给容妄听。 起初容妄并不信,他了解展嬷嬷的为人,只是贪点钱财并不会真的下毒害人,直到他让青澜去西厢院里搜出了剩余的活死人药粉。 “王爷这么笃定她不会下毒,不如就将这药粉吞下,反正王爷身上也有三日欢的毒,左右不过一死,王爷您说呢?”温斩月讥诮道。 容妄将药粉放到一旁。 “她下毒是她有错,但你还活着。” “能活着是本宫的本事,但这不代表她就能逃过一劫。”温斩月有些许的失望,她站起身背对着容妄。 “本宫知道王爷情深义重,展嬷嬷做假账一事本宫并不想追究,这才一把火烧了账本,替她平了账,但她千不该万不该,打起本宫的主意。” “你想如何?”容妄紧蹙眉头。 “我要她死。” “办不到。”容妄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展嬷嬷与本王有养育之恩,本王绝不会让她丢掉性命。” 容妄这么重情义是温斩月没想到的,外界都传言她的夫君杀人如麻,残忍暴戾,但现在看来,这一切不过都是表象。 “王爷不想她死,那臣妾换个条件。”温斩月走到一旁坐下,她故意卷起袖子,露出被飞镖刺中的伤口。 “昨日臣妾让春夜送出去一封书信,若臣妾没猜错,王爷应当找人拦下来了吧。” 容妄还未说话,一旁的青澜脸色突变。 “王爷应当看过书信的内容了,我的第一个条件便是找信中之人帮臣妾操持王府中馈,至于展嬷嬷,王爷爱怎么处理便怎么处理吧。” “还有吗?”容妄追问。 “请王爷解了臣妾的禁足。”温斩月拿出帕子擦拭着手臂上的伤口,“想必王爷已经体会过三日欢的威力了,以后还请王爷允准,日日都让臣妾找您一同用膳吧。” 这里是京都夜王府,是容妄自己的地盘,他掌握着王府众人的生杀大权,想杀谁,想护谁,全凭他喜好,根本不存在要谈什么条件。 他完全可以把女人的话当成耳旁风。 可当他的眸光扫过女人手臂上刺眼灼目的鲜红时,拒绝的话就像是一块石头堵在他的喉咙里,让他不受控制般机械地点头。 “本王答应你。” “如此,甚好。”温斩月勾起唇角。 “时候不早了,臣妾这就吩咐厨房去准备膳食,至于她……”温斩月嫌恶地扫过地上晕厥过去的展嬷嬷。 “她就交给王爷处理了,希望臣妾回来时,锦绣阁的地板已经干净。” 温斩月随便用帕子缠住伤口,便前往厨房去了。 容妄吩咐青澜将展嬷嬷送去西厢院,又命春夜把锦绣阁打扫干净。 “王爷,这飞镖该如何处理?”春夜用手帕托着带血的飞镖,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夜王府的东西都有标记,要是处理不当,被有心人拿去利用可就麻烦了,虽然京都城无人敢得罪夜王,但这种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容妄默不作声,他盯着飞镖上已经变暗的血色,阴鸷的神情里居然夹杂了一丝迷茫。 他十岁就已经上了战场,在腥风血雨里泡着长大,踏过森森白骨,淌过艳艳鲜血,受过的伤,杀过的人比老天爷下的雨还要多。 这样的他,看到飞镖上的血色,竟隐隐有种心窒的感觉。 “交给本王吧。”容妄伸手连带着帕子一起接过来。 用帕子将飞镖包裹起来放好,那动作小心翼翼,倒像是在处理什么珍贵的宝物。 一旁的春夜忍不住犯嘀咕,就算飞镖要收回去,那也应该擦干净了再收拾,怎么就连带着血迹一起包起来了? 心中虽疑惑,但春夜决计没有胆子发问的。 “王爷稍候片刻,奴婢去看看王妃膳食准备得如何了。”不肯跟杀神待在锦绣阁,春夜行过礼后便从锦绣阁退了出来。 …… 很快便到了用晚膳的时辰。 温斩月带着做好的膳食回到锦绣阁,吩咐春夜将饭菜一一摆好。 桌面上的饭菜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但在如此可口的饭菜面前,容妄却迟迟没有动筷子。 “王爷不吃,是等着臣妾喂您吗?”温斩月夹起一筷子笋丝放到容妄面前。 “吃吧,解药就在这盘菜里。” 闻言,容妄挑眉。 “果真?” “骗你做什么?”温斩月轻笑。 “若是王爷不信,大可以只吃笋丝,看看今晚还会不会毒发。” 容妄挑起一筷子笋丝送进口中,红油笋丝酸辣爽口,油香不腻,隐隐还有些青葱的香味窜至舌尖,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这是新出的菜式?” “王爷喜欢吗?”温斩月不答反问。 容妄点点头,“很符合本王的口味。” “王爷喜欢就好。”温斩月盛出一碗汤来,“这道菜是臣妾亲手做的,以后王爷若是想吃,直接来知会臣妾一声。” 容妄轻咳两声,眼神有些许的不自然。 “偶尔换换口味可以,一直吃也没那么好吃。” “哦~”温斩月笑出声来。 容妄脸色愠怒,却又不好发作。 一顿饭吃下来,容妄硬是憋了一肚子气,临走之时,吩咐青澜收拾碗筷,让温斩月在锦绣阁好好休息。 出了锦绣阁的门,容妄叫住青澜。 “把剩下的红油笋丝拿去给卢正义,让他好好研究,若是再配不出解药,本王就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是,王爷。” “对了。”容妄沉思片刻,道:“回来的时候跟他讨要一些极品的金疮药。” “王爷您受伤了?伤哪儿了?”青澜着急地就要上前查看。 容妄一个白眼翻过去,“不是本王,拿了药就给王妃送过来,不必知会本王。” “属下知道了。”青澜一头雾水。 王妃身上的伤难道不是王爷亲手造成的吗?怎么还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呢?难不成这是王爷新研究的御妻之术? …… 整日都没怎么闲下来,再加上受伤的缘故,温斩月感觉身子有些疲累。 她吩咐春夜去烧洗澡水,想要沐浴完早些休息。 “王妃。”屏风外的春夜恭敬地捧着一个陶瓷药瓶,“王爷身边的侍卫青澜刚才送来一瓶药,说是王爷吩咐的,此药有奇效,能让王妃手臂伤处不留疤。” 闻此,温斩月睁开双眸,从池中走出。 她伸手拽下屏风上干净的里衣裹住自己,来到软榻前坐下。 手臂上的这点伤对于温斩月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并不会真的放在心上,但这瓶药是容妄送来的好意,她理所应当要笑纳。 “本宫的夫君,倒也没有传闻中那么无情嘛。”温斩月伸出手臂,示意春夜给她上药。 春夜却有些迟疑。 “王妃不检查检查吗?” “什么意思?”温斩月语调陡转,“你怀疑药里藏毒?” 春夜急忙摇摇头,“没有没有,奴婢不敢。” “你不敢?”温斩月冷笑,“此刻,你全身上下都在怀疑这药有问题。” “奴婢只是觉得王爷不会这么好心的给王妃送药,毕竟王妃先给王爷下了毒,后又当着王爷的面差点杀死王爷的奶娘展嬷嬷,王爷没想杀了王妃已经是手下留情,更何况,王妃手臂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不就是王爷亲手所伤吗?” 春夜的话虽不中听,但却句句属实。 不过温斩月也只是迟疑了片刻,便吩咐春夜继续上药。 “他若是能在药里藏毒,本宫倒也觉得欣喜,至少他肯为了本宫花费心思。” 春夜手一顿,差点打翻药瓶。 都说她家王爷残忍暴戾,喜怒无常。 在她看来,在疯批病娇这方面,王爷还是略逊王妃一筹啊。 第8章 看一出好戏 春夜上完药,温斩月便等着毒发。 等来等去,她都快要睡着了,也没有察觉到身体有任何的异样。 “无趣。”温斩月伸了个懒腰,爬上床。 看来她的好夫君还是很惜命的,在三日欢的毒未解之前,是不会对她出手了。 一夜无梦,温斩月睡的十分安稳。 次日,她刚睁开眼,便看到春夜端着水盆朝着她走来,“王妃快些起吧,王爷已经命人送了早膳来,待会下朝便来和王妃一同用膳。” “这么殷勤?”温斩月舒展身体,换好衣裳。 看来三日欢的毒容妄已经体验过了,那滋味不好受,是个人都不像再体会第二次,容妄这样的杀神也不会是例外。 梳妆完毕,温斩月来到桌前,取下自己的耳饰,指尖灵活的打开上面的机关,将里面的黑色药粉放在浓稠鲜香的肉粥里。 药粉遇水即溶,很快就消失不见。 做完这一切,温斩月将耳饰重新戴好,安静的等着容妄前来。 好在她并没有等多久。 很快,容妄便来到了锦绣阁。 “王妃昨夜睡得可好?”明明是一句贴心的问候,可容妄的眼神却冰冷异常。 温斩月挑眉,“用了王爷送来的药,臣妾睡得很是安稳。” “那便好。”容妄笑里藏着锋芒,“自从王妃嫁过来,便一直待在王府里,这段时日怕是闷坏了,等用过早膳,本王带王妃去看一出好戏如何?” 任谁来听,都觉得容妄这话像是一个圈套。 温斩月的第一反应也是有诈。 事出反常即有妖,这样浅显的道理她怎会不懂? 可诱饵是容妄抛出来的,她乐意咬钩。 “都听王爷安排。”温斩月将肉粥推到容妄跟前,“今日的解药在粥里,王爷记得吃。” 容妄不疑有他,端起肉粥品尝起来。 两夫妻心中各怀鬼胎,竟也相安无事的用完了早膳。 让人把碗筷收拾了,温斩月换了一身干净利落的黑衣劲装后才跟着容妄身后出了门。 站在朱红色大门前,容妄盯着马车瞧了一眼,又将目光落到英姿飒爽的温斩月身上,“可会骑马?” “这不是有马车?”温斩月指了指。 容妄有些失望,“不会骑便算了,只是觉得今日你的装扮骑马一定很好看。” 这句稀松平常的话并不怎么惹眼,但从容妄嘴里说出来,就像是一道惊雷在温斩月的心底爆炸开来。 没想到容妄这张嘴涂惯了砒霜,头一回抹了蜜,说出来的话竟也是甜丝丝的。 吩咐青澜牵来两匹马,温斩月挑中其中一匹额间有白星的红鬃烈马。 容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这匹烈马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是可遇不可求的极品战马。 看不出来温斩月这女人还挺识货。 “这马不错,可有名字?”温斩月抚摸着马背,问道。 容妄走过来,介绍道:“它叫星芒,是一匹烈性战马,你确定要骑它?” “烈性战马,一听就很难驯服。”温斩月眼中的喜爱丝毫不掩饰,“王爷,不如和臣妾比比看,若是臣妾赢了,王爷将星芒赠于臣妾,如何?” “你能驯服它再说吧。”容妄语气嘲讽,“别怪本王没有提醒你,夜王府位处京都闹市之中,你骑它,若是出了事,本王不会替你摆平。” 容妄打心眼里认为星芒不可能被除了他以外的人驯服。 但没想到温斩月像是一个老手,动作十分娴熟的飞身上马,等到容妄反应过来时,黑色的身影已经骑着星芒飙出好几里了。 “追!”容妄骑上另一匹马,朝着城外的方向奔驰而去。 当了几日的夜王妃,温斩月便觉得胸口像是压了一股气,此时策马奔腾,倒是将胸前堵着的闷气全都疏散了。 星芒果然是一匹极品战马,起初并不好驾驭。 但温斩月有一手上乘的驯马之术,三两下便驯服了星芒。 她许久未骑马,一时得意的忘了形,等到冷静下来时才想起来容妄并没有告诉她,要带她去哪里看一出好戏。 快到城门前时,乌泱泱的一众人围在城门口。 温斩月命令星芒停下,自己从马上下来,走到一旁等着容妄追上来。 “这些人是犯了什么罪啊?怎么会被人绑起来吊在城门口啊?” “不知道,但听说是夜王府的人抓来的,这些人被吊起来的时候,那些侍卫穿着夜王府的衣服呢。” “他们也真是不知好歹,连夜王这尊杀神都敢得罪。” “谁说不是呢,夜王如今的锋芒连圣上也要避他三分,你说这些人想不开得罪夜王干什么?真是活腻歪了。” “你看那个小娘子,看上去还未及笄,也不知道吊了这么久,身体受不受得住。” “你这么怜惜她,不如去跟夜王求情,把她救下来给你做小妾啊。” “去求夜王,我疯了不成?” 众人议论纷纷,丝毫没有想要避讳着旁人。 这些话一字不落地钻进温斩月的耳朵里,她向来不是一个爱凑热闹的性子,但听到夜王府三个字,清冷的面容还是有了一丝裂缝。 牵着马,温斩月挤进人群,朝着城门上被吊着的人看过去。 只此一眼,她便明白容妄说的好戏是什么。 这城门上被绑起来吊着的两男两女,不就是她的便宜爹娘和废物弟妹吗? “好看吗?”容妄的声音从后边传来。 温斩月头也没回,“这便是王爷口中说的好戏?” “不好看吗?”容妄走过来,朝着青澜招手。 青澜递过来一把冷月弓,正是新婚之夜容妄用来射伤温斩月的那把。 周围的人见夜王来了,瞬间鸟兽散,刚才还乌泱泱的一群人几乎在眨眼间,便消失的一干二净。 “陪着你演戏,本王的确有些累了。”容妄拉弓搭箭。 “本王给你半个时辰考虑,若是半个时辰后,你还不肯交出解药,本王便用这冷月弓在温家人身上射出一个窟窿来。” “臣妾本来还在想,野兽怎么会乖乖收起獠牙,原来是让臣妾放松警惕,从而致命一击,不过……王爷怕是要失望了。” 温斩月清冷的目光扫过吊在城墙上的四人。 “别说王爷用箭在这些人身上射出一个窟窿来,就是王爷当着臣妾的面,将他们一点一点活剐了,臣妾也绝不会皱半点眉头。” “是吗?”容妄薄唇勾起,手一松。 利箭朝着温如玉的双腿间射去,准头偏离两寸。 利箭射穿裤子,虽然没有命中,却把昏睡的温如玉吓了个清醒,当场就尿了出来。 “温斩月!你还在等什么?快和王爷求求情,把我放了吧,我可是温家唯一的儿子,温家的香火还等着我传承呢!” “哦,射偏了。”容妄不理会温如玉的叫嚣,偏过头盯着面无表情的温斩月,随手又从青澜手里接过一支箭。 “许久不练,技艺有些生疏。” “姐夫,我的好姐夫,你就饶了我吧,温斩月和我们温家没有关系的,她要是得罪您了,您处罚她就好了,我们可都是无辜的啊。” 见温斩月不为所动,温如玉干脆跟容妄求情。 “本王饶不饶你,得看王妃听不听话。” “听听听,她肯定听!”温如玉面如土色。 “温斩月!能嫁给王爷是你上辈子烧高香,你少不识抬举!”温如玉扯着嗓子怒骂道:“不管你之前做了什么,现在我们全家都因为你被吊在城墙上,你还不赶紧跪下来跟王爷磕头求饶,让他放我们一马。” “他又不是放马的。”温斩月充满杀气的眼神盯着温如玉。 “你这样的废物死在我夫君的手里,也只会脏了他的手,不如你二姐我行行好,主动送你一程。” 温斩月抢过容妄手中的冷月弓,拉弓搭箭,一气呵成。 她的准头是瞄着温如玉的心口处去的。 箭离弦的瞬间,容妄抬手,强行改变了利箭的轨迹,让原本射向温如玉心口的利箭向上偏移,射中了温如玉的肩膀。 从小到大,温如玉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当场疼的晕厥了过去。 温斩月不解的偏头看着容妄。 “怎么,你舍不得他死?” “要是现在就死了,接下来的戏还怎么唱?” 话虽这么说,可容妄还是心惊了一瞬,刚才若不是他拦着,温如玉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那这出戏王爷自己慢慢看吧,恕臣妾不奉陪了。”说完,也不等容妄点头,温斩月便将手中的冷月弓扔掉,飞身上马,骑着星芒离开了。 温家人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容妄想用温家人逼她拿出解药,这一步棋走的实在愚蠢至极。 搭好的戏台无人观赏,容妄也失了兴趣。 “把人放下来带到王府,好好的审问清楚。” “王爷想问什么?”青澜不解。 容妄握紧双手,眼神晦暗。 温斩月虽然行事乖张,却也不是真的心狠手辣,能让她毫不犹豫就射杀的弟弟,这其中必定有缘由。 “你去挨个审一遍,本王要知道,王妃和温家人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第9章 梨落 温斩月回到王府,让人把星芒牵回马厩。 她对温家人根本没什么感情,尤其是温如玉这个蠢到令人发指的草包,容妄居然想要用这些不相干的人从她手里拿到三日欢的解药,真是病急乱投医。 可话又说回来,为了对付她,竟大老远地把温家人抓过来吊在城门口,也是幼稚。 迈进锦绣阁,温斩月刚解下腰带,春夜便迎了上来。 “王妃你可算是回来了。” “发生何事了?”温斩月将腰带递给春夜,往里走去。 “王府里来了叫梨落的姑娘,刚一进门就把自己的东西搬进了锦绣阁,奴婢想让她去偏房,可她却执意要和王妃您同床。” “无碍。”温斩月撩开帘子,走进里屋。 白玉金雕的榻上,一名身着粉色衣衫的女子正躺着悠哉悠哉地吃着葡萄。 看到温斩月进来,人像只兔子一样从榻上蹦起来。 “阿月!”梨落猛地窜进温斩月怀里,紧紧地抱着温斩月的细腰撒娇。 “我好想你啊,阿月。” “多大的人了还撒娇。”温斩月垂眸看到怀里的人光着脚,干脆抬手将人横抱起来。 “说了多少次,走路要穿鞋。” “我这不是见到你开心,一时间忘了吗?”梨落咧嘴一笑,露出两只可爱的小虎牙。 温斩月无奈摇头,抱着女孩走到榻前坐下。 “如今是盛夏还好,若是入了冬,你这样迟早要生病。”温斩月蹲下身,将鞋子给女孩穿好。 一旁的春夜看到这一幕,直接石化在原地。 这,这还是她家王妃吗? 察觉到春夜的异样,温斩月抬眸道:“梨落一路舟车劳顿很是疲惫,吩咐下去,让厨房做点好吃的膳食送过来,本宫今日要同梨落一起用膳。” “那王爷那边呢?” “本宫柜子里有一壶梨花白,等到王爷用晚膳时,差人给他送过去。”温斩月吩咐道。 今日梨落来,她自然要陪着梨落一起。况且,今日城门前的这出戏她很不喜欢,就冷落容妄一顿饭的时间好了。 春夜领了吩咐退出去,偌大的锦绣阁就只剩下温斩月和梨落两人。 “收到你的书信我便马不停蹄地的赶来了。” 梨落目光心疼的盯着温斩月已经被扎处理过的伤口。“早知夜王府的水这般深,我就该早点来的。” “我的伤跟王府没关系。”温斩月摸着伤患处,“这些都是容妄的手笔。” 梨落眼神一暗,但很快便明白过来。 “世人都传这夜王为人残暴,手段阴毒,也不知道你看上他什么了。”梨落替温斩月抱不平,“我府上的男人长相俊美,武功高强,还会讨人欢心,不比这夜王好太多了,真不明白你怎么想的,就冲着小时候那点渊源,上赶着找虐。” 温斩月不置可否,“他也没从我这里得到好处,我在他的身上,下了三日欢。” “干得漂亮!”梨落忍不住拍手叫好。 “我就知道以你的性子,是绝对不肯吃亏的。” “不说这个了,此番我找你来,是想让你帮我打理王府的。”温斩月转移话题。 “我初来乍到,需要有个有能力且深得我信任的人来替我操持这一切,你同我一起长大,这个世上没有谁会比你更得我信任,至于你的能力,我早就见识过了。” 温斩月性子清冷又孤傲,她很少真心地佩服什么人,但梨落算一个,她与梨落第一次见面时,就被梨落当面给了个下马威。 当时她还很不服气,日日跟梨落对着干,但后来却一点点被梨落征服。 在梨落身上,温斩月明白了什么叫做天赋,六岁便能通珠算,擅商道,八岁掌家,十岁经商,十二岁时,已经是泗水街上众人口中的小掌柜了。 “要我替你掌家可以,但姐的出场费可是很贵的哦。”梨落朝着温斩月伸出手,“你知道我的,普通的真金白银打动不了我。” “把我给你。”温斩月脸往上一凑,放在梨落的掌心。 梨落心中突跳,急忙缩回手。 “你本来就是我的心肝宝,这不能算报酬。” “那条件随你开。”温斩月往后一仰,“只要是我能给得起的,尽管提。” “那……”梨落往温斩月跟前凑了凑,“不如你许我一个承诺吧,等我有一天真的有求于你时,你绝对不能拒绝。” “可以。”温斩月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梨落微怔,她没想到眼前人能答应得这么快,如此坦荡,倒是显得她有些心虚。 “那击掌为誓吧。”梨落举起手。 这个行为在温斩月看来幼稚至极,但为了配合梨落,她还是抬起手和梨落击掌三下,“满意了吗?” “当然。”梨落撸起袖子,盘腿坐下。 “好了,请说出你嫁入夜王府后所有的事情,我洗耳恭听。” …… 温家人都不是什么硬骨头,青澜将人带回去,不费吹灰之力便从这些人口中得知了有关自家王妃的一切。 “该说的我们都已经说了,王爷什么时候放我们回去啊?”温城主脸色苍白的问道。 他本来就一把年纪了,被吊在城墙上已是没了半条命,现在只想夜王能够高抬贵手,让他们从哪儿来的滚哪儿去。 城主夫人守着昏迷不醒的温如玉,眼泪涟涟。 “就算不放我们走,也请找个大夫为我儿瞧瞧伤势吧,这伤虽不致命,可若要是久不医治,我儿命不久矣啊。” “我母亲说的是。”温落星算是这四个人里唯一状态好一些的。 她拔下头上的金簪递给青澜,“我虽不知大人什么官位,但王爷什么事都交给您办,想必在夜王府有一定的地位,我不求大人放了我们,但为小弟请个大夫,应当不费事吧。” “东西我就不收了,大夫稍后便到。”青澜瞟了一眼,“你们都是王妃的家人,王爷不会真的让你们都死在夜王府。” “那落星就先谢过大人了。”温落星收回金簪,重新插到自己头上。 青澜没在北院多待,他吩咐人将北院看守起来。只是他前脚刚踏出北院的院门,后脚便听到身后院子里传来城主夫人的哭诉声。 “我就说那温斩月是个灾星,只要她出现的地方,一定会有人倒霉,圣僧当初说的一点都没错,她就是老天爷派来克我们全家的!” “母亲也不能这么说,这次若不是二姐回来替嫁,我们整座城的人怕是都难逃死劫。” “星儿说得对,我们亏欠阿月良多……” “你们怎么回事?居然替她这个丧门星说话!当初我生她时,差点死掉,如今她又射伤了阿玉,这样手段阴毒的人你们居然还在为她辩解!”想起这一切,温夫人的眼里就带着滔天的嫉恨。 “早知今日会是这般光景,当初生下她时,我就该将她掐死!” 温夫人的声音不小,站在院门口的青澜听得一清二楚,他微微蹙眉,神情不悦。 虽然他自己也不怎么喜欢温斩月,但她毕竟是王府的女主人,是他家王爷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娶回来的王妃,怎么能轮到一个外人说三道四? 青澜心里憋着一股火,但终究没有进去理论,他转过身,刚要去给自家王爷汇报成果,却发现自家王爷就在他身后。 “王爷,您什么时候来的?”青澜吓了一跳。 容妄眼眸微垂,“这么迟钝,若是在战场上,早就被人杀死了。” “王爷教训的是,属下刚才走了神,这才没能察觉到王爷。”青澜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 容妄冷嗤一声,“本王看你真是舒服日子过久了,早就忘了自己是干嘛的了,从明天开始,每日都去校场训练半日。” “是,属下明日,不,现在就去。”说完,青澜头也不回地离开。 温家人说话的声音已经听不太真切了,容妄在北院门口站立了一会儿,直到要用晚膳时,才从北院离开。 容妄回到书房,迟迟不见温斩月的踪影。 这要是换做以前,他早就勃然大怒了,可今日在北院听完温家人的那番话,他坚硬如铁的心竟也起了一丝怜悯。 尽管少得可怜,但终归是有。 压下心中刺刺的感觉,容妄刚要起身,就听到书房的门被人推开,春夜拎着食盒和一壶梨花白走进来。 “王爷,这是王妃吩咐奴婢送来的。”春夜行过礼,将饭菜拿出来放好。 容妄神情阴冷,开口仿佛能冻死人。 “王妃人呢?” “今日梨落姑娘来了,王妃在锦绣阁陪同梨落姑娘用膳。”春夜恭恭敬敬道。 梨落?容妄双眸半眯。 这名字好像在那封被截获的书信里提到过。 “王爷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奴婢就先退下了。”春夜低着头。 容妄摆摆手,示意春夜离开。 他本来就不想和温斩月这个女人一同用膳,要不是为了解身上的三日欢,他早就将这女人抽筋扒皮,做成灯笼了。 不过,今日的解药会藏在哪里呢? 容妄有些拿捏不准,干脆把桌上的每一道膳食都单独分装出来一份,连温热的梨花白也没有放过。 他唤来侍卫,将分装好的膳食送去太医院。 本来还想用温家人要挟让温斩月交出解药,但现在看来,还是要指望卢正义这个废物。 在解药没有研究出来之前,他得收敛着些。 第10章 容妄,是她的变数 月明星稀,黑夜漫漫。 夜王府北院,温如玉肩上的伤已经处理好,但连日的奔波和惊吓让他突然半夜发起了急热,浑身烫得像是刚从火炉里拽出来一样。 温夫人在一旁不停地用冷水给温如玉降温,看着温如玉难受的样子,心疼得直掉眼泪。 “我家阿玉从小就乖,要不是温斩月这个丧门星,他哪里会受这些苦!” “你少说两句吧。”温城主坐在一旁,脸色铁青。 “如今阿月已是夜王妃,得罪了她,你我能有什么好处?” “你还看不出来吗?”温夫人横眉冷对,“要不是她得罪了夜王,我们怎么会被绑过来吊在城门口,早知道要受这些罪,还不如当初让夜王屠城算了!” “母亲说话也太偏颇了些。”温落星不满道:“二姐从未受过温家半分恩惠,却能在危急时刻站出来替大姐姐出嫁,是我们欠二姐姐的。” “我欠她的?”温夫人嗓音尖细得有些刺耳。 “她是我生的,要没有我,也不可能会有她!” 温落星皱眉,往日里母亲从来都不这样,知书达理,温柔娴淑,怎么一说到跟二姐姐有关的事情,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都别说了,眼下最要紧的是阿玉。”温城主站起身来,“我去求求夜王妃,希望她能看在一家人血脉亲情的份上,救救阿玉。” “父亲且慢。”温落星出口阻拦,“眼下已是半夜,父亲不好冒昧求见,还是让我去吧。” “也好。”温城主点点头,“那你快去快回。” 夜王府比温落星想的要大一些,此时已经是半夜,府中只有零星的几个侍卫来回巡逻,她想找人问问二姐姐住在哪,可看到那些人手里明晃晃的刀剑,又有点害怕。 “你在这里干什么?”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 温落星被吓了一跳,回过头发现是白日里见到的大人,恐惧顿时减少了三分。 “大人这么晚了还不睡?” “这话应当是我问你吧。”青澜蹙眉。 他在校场训练完跟几个将军一起去吃了顿花酒,耽误一些时辰,怕自家王爷责骂,这才鬼鬼祟祟等到半夜回来。 刚一入王府的门,就看到温家小娘子在四处乱窜。 “这么晚了,你瞎跑什么?” “我想去见二姐姐。”温落星皱着一张小脸,“阿玉发了急热,母亲急得直哭,但夜王府实在太大了,我也不知道二姐姐住在哪里,一不小心就迷了路……” “这里不是温州,半夜不要乱跑。”青澜难得的好性子。 “王妃住在锦绣阁,走吧,我带你过去。” “谢谢大人,大人真是个好人!”温落星双眼瞬间亮起。 青澜忍不住笑出声,他自小便跟王爷上阵杀敌,手里的离归刀不知道多杀了少人,这个温家小娘子却说他是个好人,真是够天真。 锦绣阁内,烛火摇曳。 温斩月有些犯困地打了个哈欠。 “你何时睡觉?” “我还不困,你困了吗?”梨落一双眼睛亮晶晶地发着光。 温斩月却不肯在陪着她耗下去了。 “我困了,我要睡觉。” “那好吧。”梨落看上去虽然有些失望,但却没有无理取闹。 爬上床,梨落平躺着,“好久都没和你一起睡觉了,上一次在一起睡还是半年前,你说一晃儿的时间,我们怎么就都长大了呢。” “快睡吧。”温斩月替梨落盖好凉被,自己也打算就寝。 就在这时,春夜推开锦绣阁的门,从外面走进来,“王妃,温三小姐在殿外求见。” “她来做什么?”温斩月没好气道。 她从床上起身,扯过一旁的披风,对着梨落道:“你先睡吧,我去看看她又要作什么妖。” “那你快去快回,我先给你暖床。”梨落咧着小嘴,露出小虎牙。 温斩月没再说什么,随着春夜一起走出锦绣阁。 青澜把温落星送过来后便离开了,只剩下温落星一人在院子里候着。 见温斩月出来,温落星急忙迎上去。 “二姐姐开开恩,阿玉发了急热,若是放任不管,只怕是……只怕是小命不保啊。” “哦。”温斩月立于台阶上,居高临下地应了一声。 见状,温落星只得跪下来,“阿玉的命就是夜王妃一句话的事,这不费什么功夫,还请夜王妃看在我们是一家人的份上,救救阿玉吧。” “一家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温斩月忍不住笑出声。 “温三小姐口中的一家人是在说从小被温家丢弃的本宫吗?” “打断骨头连着筋,夜王妃再怎么不想承认,身上不也流着温家的血吗?”温落星恳求道:“我知道王妃没有自己说的那般无情,不然,便不会有替嫁一事。” “本宫替嫁不是为了温家。”温斩月一步步迈下台阶。 “早在替嫁那日本宫就已经说过,今后和温家恩断义绝,温三小姐那日不是也在场吗?这么快就忘了?” “我没忘!”温落星仰着头,神情倔强。 “如果不是夜王殿下将我们绑过来,我们也不会出现在王妃面前,给您添堵。” “您实在要是不想看见我们,不如跟夜王说清楚,放我们回温州。”温落星朝着温斩月叩首,“落星先谢过王妃了。” 温斩月颇为意外,还以为温家都是温如玉那样的草包废物,没想到温落星这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却是个聪慧通透的人,三言两语便将问题抛给她。 只可惜,这算盘还是打错了。 “王爷如何处置你们那是他的事情,本宫不会插手,不过……”温斩月俯身,“你这个性子倒不像其他温家人一样,让本宫厌恶。” 温斩月直起身子,看向一旁的春夜。 “从本宫的私库里取了银子找大夫来给那个废物瞧瞧,别让他死在王府,污了王爷的眼。” “是,奴婢这就去。”春夜走过来,扶起跪在地上的温落星。 “三小姐还不快谢谢王妃。” “谢……” “不必了。”不等温落星感恩的话说完,温斩月便率先打断。 “以后没事不要来本宫眼前晃悠,本宫觉得碍眼。”话落,温斩月转身走进殿中。 温落星眼中虽有失望,但更多的却是放下心来的轻松。 看来她猜得没错,二姐姐就是嘴巴厉害,心里其实软着呢,不然也不会拿出自己的银子去给阿玉找大夫。 温家真是欠二姐姐太多了,日后二姐姐要是有需要她的地方,她一定义不容辞。 …… 温家人被关在王府北院,容妄没有发话,府里其他人也就当他们不存在。 梨落从温斩月手中接过印章和钥匙,正式替她掌家。 第一件事情便是把锦绣阁除了春夜以外的人全都换了一遍,知晓展嬷嬷一事的缘由,干脆把换下来的人全部都送到了展嬷嬷的西厢院。 “夜王人傻钱多,想要养着这个老不死的,那我就暂且留她一命。”梨落手中的珠算被她拨的嗒嗒作响。 “不过温家人你打算怎么处置?毕竟是四张嘴呢,每日的吃喝再加上温如玉那个废物的伤,每日要花出去不少呢。” “那是容妄请来的,他自己看着处理。”温斩月捣鼓手里的机关,头也不抬。 梨落摇摇头,“温家人就是容妄绑过来威胁你交出解药的,这一招对你不管用,估计温家人也就失去了价值,还真说不好会被怎么处理。” “那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但他们毕竟是你的家人。” 温斩月手一顿,“我没有家人,若非要说有,也该是你和义父。” “父亲虽然收养了你,但毕竟没有血缘关系,这家人还是血脉相连的好,万一以后碰到个什么事,能帮衬你一些……” 温斩月放下手中的机关,狐疑的盯着梨落。 “你这次来见我前,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为何这么问?”梨落表情有些许的不自然。 温斩月走过来,左手钳制住梨落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你骗不了我的,苏梨落。” 平日里温斩月从来都不会连名带姓地称呼梨落,除非她生气了,才会给梨落冠上姓。 梨落显然也知晓这一点。 “其实,就算你不写书信给我,我也会来找你的。”梨落仰着头,眼神里落下一丝不忍。 温斩月松开手,神情黯淡下来。 早在义父收养她时,她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这天上从来就不会掉馅饼,就算掉,也轮不到她温斩月来捡。 “义父可是有什么任务让我去做?” “嗯。”梨落点点头。 温斩月心头闷着一口气,“和容妄有关?” 梨落没有说话,但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温斩月心头像是刮过一阵清风,吹得她生疼。 义父收养她,栽培她,给她锦衣玉食的生活时,她就知道,自己是义父手里最锋利的那把刀,迟早有一天要派上用场。 义父和梨落待她好,就是要她这条命,她也绝不可能有半句怨言。 可容妄…… 容妄是她的变数。 第11章 嘴太硬,要亲 “梨落。”温斩月蹲下身来,神情严肃。 “不管义父想做什么,求他留容妄一条性命。” “容妄能不能活,关键在于你。”梨落叹了口气,“阿月,你非得喜欢他不可吗?换个人不行吗?” “不行,一定得是他。”温斩月坚定道。 “我愿意成为义父手中最锋利的刀,替他扫清一切障碍,但容妄不能动,他是我的刀鞘。” 梨落愣住,反应过来后嘴快道:“他这么重要你还给他下三日欢?” “你懂什么?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情趣。”温斩月白了一眼。 梨落:“……” 她怎么会不懂,她可太懂了,她家阿月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 在喜欢人这件事情上,跟普通人是不一样的。普通人喜欢一个人,只会对他好。但她家阿月喜欢谁便谁折磨谁。 折磨得越狠越喜欢,越喜欢也就折磨得越狠。 梨落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温斩月的担心实在是太多余了,恐怕不等她父亲出手,容妄就先被温斩月折磨死了。 “父亲倒也没说非要杀了容妄。”回过神来,梨落起身从自己的包袱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温斩月,“你自己看吧。” 温斩月直起身子,接过书信。 书信的内容不长,很快便看完了。 “怪不得义父会同意我替嫁,原来是想利用我夜王妃的身份,在京都安插上他的眼线。”温斩月将书信放到烛火上点燃。 “京都势力盘根错节,十分复杂,要想安插内线,还需从长计议。” “半年。”梨落惆怅,“父亲只给我们半年时间。” “我们?”温斩月敏锐地捕捉到关键字眼,“义父也有任务交代给你?” “你该不会以为只有你才是他手中的刀吧?”梨落不屑地撇撇嘴,“我的好父亲是懂得什么叫做物尽其用的,就算我是他亲生的,他一样还是会从我的身上榨取价值。” “义父要你做什么?”温斩月追问。 梨落摊摊手,“京都乃是皇城,天子脚下,富庶至极,他自然是要我在你的遮掩下,替他大肆敛财。” 温斩月哑然。 义父的野心在她和梨落面前从不遮掩。 这并不是拿她们当成最亲近的人,而是始终认为她们再有能耐也只是个女子,成不了什么气候。 又是大肆敛财,又是安插眼线。 温斩月不用想也知道,半年后的腥风血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有了这档子事压在心里,温斩月也就没什么心思摆弄机关了,她让梨落随意,自己吩咐厨房做好膳食,前去书房找容妄一起用膳。 书房里,容妄拿着定国公府送来的请帖,不悦。 “以往这种事情他们避着本王都来不及,这次怎么舍得送张帖子来?” “回王爷的话。”青澜挠挠头,“具体的情况属下也不知道,但听说是秦小姐的意思。” “秦落雪?”容妄挑眉,“她从边疆回来了?” “三日前回京的。”青澜解释道:“定国公府的请帖是顶着赏花宴的名头,实际上却是定国公要为秦小姐选夫婿,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王爷已经成亲,就算秦小姐有意,那也错失王妃的位置了。”青澜自顾自的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家王爷眼里的杀意。 “在边疆之时,秦小姐就对王爷有意,要是没有王妃,王爷和秦小姐倒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青澜的话还没说完,容妄便把手里的请帖劈头盖脸地砸过来。 恰逢此时,温斩月一脚踹开房门。 “天造地设?”温斩月把食盒放到地上,捡起被容妄扔过来的请帖。 “定国公府?秦二小姐?”温斩月看向被砸懵逼的青澜,“刚才是你说,王爷同这位秦二小姐,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秦小姐冰雪聪明,秀外慧中,最重要的是她真心喜欢王爷,当然……”青澜的话还没说完,就感受到了两股浓郁的杀气朝他压过来。 王妃想杀他他能理解,但他家王爷是为什么? “滚出去!”在温斩月发火之前,容妄先一步呵斥道。 青澜止住话语,急忙从书房离开,临走之时,还不忘贴心地关好门。 “王爷这么着急赶他走,是怕臣妾控制不住宰了他?”温斩月走过来,长腿一跨,坐在书桌上,用请柬挑起男人的下巴。 容妄纹丝不动,冷声道:“在本王面前,你绝无这个可能。” “嘴这么硬,看来得亲软了才行。”话落,温斩月扔掉手中的请柬,翻身一滚,稳稳地落在男人怀里。 她双手勾着男人的脖颈,在男人发难之前,凑上唇瓣。 两片温热相接,柔软的触感夹杂着一丝清甜,带着燥热的呼吸朝着容妄扑面而来。 这上瘾的感觉让他疯了一般的迷恋,抱起怀里媚眼如丝的女人,容妄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情欲深重的吻。 直到怀里女人不安分的手碰上他的面具,他才猛然清醒过来。 “你干什么?”容妄松手,猛地后退。 “面具有点碍事,臣妾想取下来,看看王爷真容。”刚才亲热时候温斩月被撩起的裙摆并未放下,此时她坐在书桌前,香肩半露,白嫩细滑的腿就搭在桌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着。 容妄心头震动,越发觉得这女人好手段。 “不给看就不给看,小气鬼。”突然被打断,温斩月也没了兴致。 从桌上跳下来,温斩月穿好衣服,拎起地上的食盒来到饭桌前,将食盒里面的饭菜拿出来摆好。 “过来吃饭。”温斩月招招手。 容妄走过去,拿起筷子,对着一桌子美食迟疑。 “喏。”温斩月将桂花蜜藕推过来,“今日的解药在这盘菜里。” 容妄眼中不耐,整个王府谁不知道他不喜甜食,这桂花蜜藕一看就不是王府厨子做的,恐怕又是这女人自作聪明。 罢了,权当是解药吃了。 容妄夹起一块桂花蜜藕,已经做好了很难吃的准备。 没想到送入口中,香甜软糯,并不腻歪。 “这菜是你做的?”容妄试探道。 “王爷喜欢吗?”温斩月笑着道:“臣妾嫁入王府第二天就已经跟管家要过王府的菜单,虽然上面的菜式都不错,但菜色单一,王爷吃久了总会腻的。” “你处心积虑,步步为营,到底要做什么?”容妄冷声质问。 温斩月笑得放肆,“臣妾早就说了,加入夜王府就是图谋王爷你的心,王爷为何就是不信臣妾?” “你解了本王身上三日欢的毒,本王便信你。”容妄眼中藏着一丝希冀。 他从出生时,也曾被人说不祥。 走到今天这一步,人人惧他,怕他,敬他。 但却无一人真心爱他。 他从温家人口中得知了温斩月的过去,相似的经历多少让他有些动容。 如果温斩月说的都是真的,那他也愿意尝试着,信她一回。 “王爷说臣妾把王爷当三岁孩子哄,王爷自己难道就没哄骗臣妾吗?”温斩月眼中温情不在,好看的星眸里似是被结了一层霜。 “三日欢毒发时王爷都不曾屈服,怎么?得知秦二小姐回来,王爷便想要服软,让臣妾解了三日欢的毒,好让你们琴瑟和鸣,双宿双飞吗?” “容妄,你真是做梦。”说完,温斩月摔门而去。 守在门外的青澜见自家王妃离开,急忙走进来,“王爷,刚才发生什么了?王妃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没什么。”容妄唇角微扬,眼底藏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如果他没记错,刚才还是温斩月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虽然失了规矩,但他能感觉到温斩月气急败坏语气里藏着的浓郁醋意。 这莫不是戏折子里说的拈酸吃醋? “把剩下的桂花蜜藕送到卢正义府上,顺便问问他解药研究得怎么样了。” “是。”青澜走过来,将剩下的桂花蜜藕装起来。 容妄起身来到书桌前,看着凌乱的桌面,刚才香艳的一幕再次浮现在他眼前。 让他喉咙发紧,心里发痒。 但很快,容妄就笑不出来了。 刚才定国公府送来的赏花宴请柬去哪了? …… 温斩月回到锦绣阁,梨落刚好算完最后一笔账。 “累死我了。”梨落瘫在榻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你别说,夜王府家大业大,盘算下来有不少的资产呢,看来你夫君也是个大贪官,鱼肉百姓,十恶不赦。” “未必就是他。”温斩月走过来,接过梨落盘好的资产簿。 “容妄在京都中身居高位,威名远扬,想要巴结奉承他的人数不胜数,他用不着贪污,自有人将大把的钱财送来。” “就算他没贪污,受贿总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吧。” “不是他。”温斩月笃定道:“这些事情定是展嬷嬷那个狗奴才自作主张,容妄大抵也是不知情的。” “你就别为他辩解了。”梨落抽出温斩月手里的资产簿。 “别的不说,他这夜王殿下的身份是真好用,可为你我行便宜之事,日后在京都何愁做不出来东西。” 第12章 醋坛子翻了 提起这一茬,温斩月的神色一顿。 她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正是从容妄书房里顺出来的请柬。 “明日定国公府宴请京都众多贵人参加赏花宴,但其实是为了秦二小姐选夫婿,也不知定国公存了什么样的心思,给容妄也递了一份。” “他不会是想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容妄做侧妃吧?”梨落大胆猜测道。 “他休想!”温斩月发狠道:“容妄是我温斩月的囊中之物,就是死,他也要和我埋在一起,谁敢跟我抢,我就杀了谁。” “不抢不抢,全是你的。”梨落接过请帖,眼珠子一转,“明天说不定是个好机会。” “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不用梨落直说,温斩月也猜得出,“明日你和我一起去,不过,要换一身行头,不能失了王府的体面。” 从账房支了银两,温斩月打算带着梨落一起上街置办一点东西。 临走时,她吩咐春夜,若是自己回来晚了,赶不上用晚膳,便让春夜将酒柜里的梨花白温好一坛给容妄送去。 王府的马车太惹眼,温斩月并不打算兴师动众。 她和梨落换了一身飒爽的男子装扮,从王府侧门离开。 一到街上,梨落便兴奋得跟刚放出笼子的鸟一样,左边问问价,右边比比货。 “阿月阿月!京都果然是个好地方。”梨落双眼冒着精光,“在这里做生意,一定比泗水街赚得要多。” “毕竟是皇城,寸土寸金。”温斩月掂了掂手中的银两,从中取出少部分塞到自己怀里,剩下的都给了梨落。 “自己去逛吧,我去办点事。” “好,那待会逛完了,来这里会合。”梨落接过银子,转眼间便跑得连人影都看不见了。 温斩月来到一家书局,从书架上挑了几本书。 “帮我把这些包起来。” “好嘞。”书局老板拿起一旁的牛皮纸,正要将书装起来。 “且慢。”一道傲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手里的这几本书小爷我要了,双倍的价格卖给我。” “这……”掌柜的有些迟疑,“三公子,是这位小娘子先来的。” “那又如何?”男人伸出手指,“小爷我可以出三倍的价格,不对,是四倍!” “小娘子,真是对不住。”掌柜的一脸歉意,“要不就将这几本书卖给他吧,小娘子放心,多出来的钱都给娘子你,本店一分不收。” “不卖。”温斩月冷声拒绝。 男人似乎没想到有人给钱都不要,走上前去,一只手刚搭在温斩月的肩膀上,就被温斩月一脚踹翻在地。 “哎呦!”男人疼得直叫唤。 身边跟着的家丁瞬间把温斩月围了起来。 “你知道自己得罪的是谁吗?我家少爷可是定国公府的三公子秦少明,我看是你这脚不想要了,来人,把她刚才踹过少爷的腿卸下来!” “等一下,等一下。”掌柜擦擦汗,从柜台里走出来。 “大家和气生财,都是误会,这些书我也不卖钱了,就当是送给三公子的礼物,店里但凡有三公子看上的,都可以拿走。” “本公子要她!”秦少明从地上起来。 刚才只是看见了温斩月的背影,没想到正面长了一张妖精似的脸。 “只要你肯跟了小爷我,今日的事小爷便不同你计较。” “晦气。”温斩月不想与这些人纠缠,拿了书便要走。 秦少明却不依不饶,招呼人拦在温斩月身前,“你这小娘子怎么回事?没听见刚才他们说我是什么人吗?” “我不聋。” “既如此,那我劝你识相点,乖乖跟了我,保准你以后吃香喝辣。要是能将小爷我伺候好,就算小娘子要天上的星星,小爷我也会为你摘下来的。” “就你?”温斩月神情嘲讽。 “宁国公府再穷,也不至于买不起一面镜子吧。” “你什么意思?” “实在不行,秦三公子你撒泡尿自己照照呢?” “贱人,你敢嘲讽我!”秦少明怒从心起,“来人!把这个贱人给我绑了,等小爷我办了她,看她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你说办了谁?”温斩月猛地上前。 只听见嘎巴几声,秦少明的胳膊就被温斩月拧得错了位。 “啊!”秦少明发出惨叫声,跪倒在地,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滚落,“你竟敢,你竟敢这么对我!” “为何不敢?”温斩月搬了一把椅子压在秦少明身上,她顺势坐下。 今日她只想置办一些东西,没想惹事,但这个姓秦的实在是太恶心人了,她咽不下这口气。 “别说我没给你机会。”温斩月抬头,指着秦少明身后的家丁,“你们几个,现在就回去搬救兵,我今日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等着。” “你们只有半炷香的时间,超过一刻,我便折他一根手指。” 秦少明在这条街上横行霸道惯了,街里街坊的百姓早就习惯,看在宁国公的面上,一直默默忍受,这也纵得秦少明越发不知收敛。 今日在温斩月这里碰了钉子,跟着秦少明的家丁一时都愣怔住了。 “还不走是等着我现在就折断他的手指吗?”说着,温斩月便真的当着所有人的面将秦少明的手指硬生生掰断了一根。 这下,秦少明彻底的昏了过去。 家丁们一看哪里敢耽搁,放下狠话,逃也似的离开了书局。 “小娘子,今日你和我怕是都难逃一死。”掌柜的瘫坐在地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定是今天做生意没看黄历,早知是这个情形,关门一日又如何,钱挣多少算多,现在好了,有命挣没命花。 礼让书局闹出的动静不小,围观的百姓也越来越多。 “这谁啊,她怎么敢这么对待秦三公子?” “不知道啊,不过看着真解气呢,往日这秦三公子仗着自己的父亲是宁国公,可没少搜刮民脂民膏,做出强抢民女的事。” “解气是解气,但这么漂亮的小娘子可惜了。” “是啊,待会宁国公府的人一来,这貌美如花的小娘子怕是要惨咯。” 街上的百姓议论纷纷,掌柜的忽然从地上起身,翻箱倒柜地搜出一些碎银和钱票包裹起来。 “姑娘,你逃吧。”掌柜把包裹递过来。 “我全部的家当都在这里了,趁着还没人来,你拿着钱赶紧跑吧,有多远逃多远。” “不用。”温斩月没想到掌柜的居然还有心思管她。 “你放心吧,今日的确有人死,但不是我们。” “姑娘你就别嘴硬了。”掌柜哭丧着一张脸,“这秦三公子尚且已经得罪不起,更何况,他家秦二小姐还从边疆回来了。” “哦?这秦二小姐有何特殊?” “姑娘你是不知道,这秦二小姐从小就被国公府送到了边疆,她是在边疆长大的,和咱们夜王殿下是名副其实的青梅竹马,整个京都城还有谁没听过夜王殿下的威名呢。” “得罪了秦三公子就等于得罪了秦二小姐,得罪了秦二小姐那就等同于得罪了夜王殿下。” “也不知道夜王殿下会不会把我们抽筋扒皮,做成人皮灯笼挂起来。” 温斩月本来只是有火,被书局掌柜几句话浇下去,硬是打翻了一坛子陈年老醋,不知怎的,她耳边又响起了青澜说的那句。 “我家王爷和秦二小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好,很好,她倒要看看,容妄能为了秦二小姐把她怎么样。 梨落逛了一整圈,添置了不少的东西,回去的路上看到众人围在一起指指点点,向来爱凑热闹的她急忙挤进去。 奈何围着的人太多,她手里又拎着不少东西,挤了半天硬是一寸没挪动。 “大婶,这里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能不能给我说说。” “有个小娘子要遭殃了,她打伤了定国公府的三公子,估计离死不远了。”妇人说着,叹息地摇摇头。 定国公府?梨落心里一冷,该不会…… 她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挤进去,果然看到了温斩月 梨落刚想上前,步子还没迈出去便又收了回来。 眼下这个场面似乎很适合英雄救美,反正一时半会的,她家阿月也吃不了亏,不如她回去通风报信,给这对新婚小夫妻制造机会。 打定了主意,梨落从人群里退出来,脚步飞快地朝着夜王府的方向跑去。 …… 定国公府,前院。 秦落雪对完赏花宴的名单,将一张写着谢洲白的请帖扔到火盆里烧了。 一旁的丫鬟绿珠见状,语气担忧道:“小姐,您要是舍不得谢公子咱们还有机会,若是明日的赏花宴开始,国公爷跟王爷说起您的婚事,那您便再也没有退路了。” “傻绿珠。”秦落雪眉宇间笼着淡淡的忧愁。 “从我们决定回到京都开始,便再也没有退路了。” “可夜王殿下为人残忍暴戾,您要是嫁给他,那往后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绿珠哭得眼泪巴巴,“我看老爷就是不把小姐当人看,用小姐来笼络夜王,好一个会卖女儿的父亲!” “够了!”秦落雪厉声道:“这里是定国公府,你不要命了!” 绿珠急忙捂住嘴,害怕地朝四处张望。 第13章 你要打断我的腿? 秦落雪快步走到门前,确定没有人朝着这边看来,这才转过身,拉着绿珠的手。 “这里不是边疆,说话做事都要谨慎些,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到,你和我都得死!刚才说的话以后万万不可再提半个字,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奴婢知错了。”绿珠心里也后怕。 她在边疆时,和小姐两人相依为命,口无遮拦惯了,一时忘了这里可是京都城,稍有不慎,小命不保。 “不好了不好了,天塌了!少爷被人打了!”门外传来呼天喊地的声音。 秦落雪冷起脸,让绿珠把眼泪擦干。 她快步走至庭院前,看到家丁们慌乱地从门外逃也似的跑进来,仿佛身后有厉鬼追着索命一般。 “发生什么事了?” “回二小姐,三少爷被人打了!”秦少明的贴身书童秦江河气喘吁吁道:“二小姐不是写了一份书单给三少爷吗?他今日去礼让书局给二小姐买书,结果跟店里的一位小娘子吵起来了,那小娘子厉害得很,当场卸了三少爷的胳膊!” “你说什么?”秦落雪心中震惊。 京都城谁不知道秦少明的恶名,向来都只有秦少明欺负旁人,哪里见过旁人欺负他。 “那位小娘子可知道三少爷身份?” “知道的。”秦江河欲哭无泪,“知道少爷的身份后,那小娘子打得更狠了,还折断了少爷一根手指,我们走的时候少爷已经疼得昏过去了,那小娘子还放下狠话,给我们半炷香的时间让我们来府里求救,若是迟到一刻,她便再折断少爷一根手指。” “怎么办小姐?要不要去通知老爷?”绿珠焦急地问道。 秦落雪摇摇头。 恐怕今日这事不是能找她父亲来就可以平息的。 “找父亲没用。”秦落雪冷静的分析道:“对方知道少明的身份却并未收敛,说明她根本不把定国公府放在眼里,这样的嚣张肯定是因为她的地位远高于咱们家,如果真是我猜测的这样,就算父亲来了也解决不了,恐怕还会给父亲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那怎么办啊?总不能放着不管吧。”秦江河哭丧着脸,“那小娘子可是说了,要是迟到一刻,就要折断少爷一根手指的。” 秦落雪低垂着眸,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解下腰间的荷包递给秦江河。 “去夜王府,找夜王殿下,就说落雪有事相求。” “好,我这就去。”秦江河收起哭丧的表情,“还得是二小姐出马,只要夜王愿意,肯定能救少爷!” 秦江河离开后,秦落雪吩咐绿珠准备马车。 虽然她也看不惯秦少明的恶劣行径,但毕竟是她秦家人,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决不允许被外人欺辱了去。 另一边,梨落回到夜王府,前去找容妄的路上碰到温落星。 “姐姐,我听王府的人说,现在夜王府是您掌家。” “是我。”梨落上下打量一番,“今日一早,我便让人送了吃食给你们院子,你还有什么需求吗?” “没有没有。”温落星急忙摆手。 “是我弟弟,他今日退了烧,可伤口还需要换药,我想跟姐姐支取一些银子,为阿玉抓几副药来。” 即便身处被动,温落星说话还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这让梨落很是欣赏。 “喏,拿着。”她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递给温落星。 温落星盯着金子,迟迟没接,“姐姐太多了,抓药要不了这么多。” “没事,多抓几副,给温如玉那个废物治治脑子。” “什么?”温落星震惊。 梨落狡黠一笑,“跟你开玩笑的,剩下的钱给自己买点衣服,姑娘家家的总穿着一套像什么样子。” “知道了,多谢姐姐。”温落星没再推辞。 看着温落星离开,梨落猛地拍了拍脑门,糟了!她咋把正事给忘了。 火急火燎地朝着容妄院子的方向跑去,快走到的门口时,刚好看到青澜和一个不认识的小厮快步离开。 看样子,像是有什么要紧事。 梨落没有多想,来到书房推开门。 书房里,容妄正在看四方递来的折子,房门被打开,他以为是温斩月来了,头也没抬道:“本王不饿,你可以先吃。” “吃什么?”梨落一脸疑惑。 容妄手一顿,抬眸,“你是……梨落?” “是我。”梨落迈进书房,看向容妄的目光是毫不掩饰的欣喜。 “不愧是我家……”意识到不对劲,梨落急忙改口道:“不愧是我家阿月的夫君,光是看着就让人喜欢。” 这话听着很别扭,容妄当即便冷下脸来。 “书房是王府重地,这一点,温斩月要你掌家时,没有告诉你吗?” “不关阿月的事。”梨落收起嬉皮笑脸,“我来是有重要的事跟你说,今日我和阿月出门采买,可阿月却被人欺负了,我就是个弱女子,帮不上什么忙,就只能先回王府搬救兵。” “你说温斩月被人欺负了?” “对啊。”梨落忙不迭的点头,“被打的很惨呢。” 容妄冷嗤一声。 果然温斩月找来的人就跟温斩月一样,全都撒谎不带脸红的。就凭温斩月的身手,放眼整个京都城,怕没有几个是她的对手。 更何况就温斩月的性子,还别人欺负她,她不欺负别人都不错了。 容妄一动不动,梨落在一旁干着急。 “王爷,您真不去看看吗?” “不去。”容妄重新拿起折子,“滚出去,把门关上。” “看来我今日是看不到英雄救美的场面了。”梨落自讨了个没趣,她不耐的撇撇嘴,从书房退出去。 梨落刚走,容妄便也起身了。 虽然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温斩月那女人是绝不会被欺负的,可心里就是有一团东西压着,想要他一探究竟。 …… 礼让书局门前围了乌泱泱的一群人。 温斩月都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期间秦少明醒过来一次,又被温斩月打的疼晕了过去。 人群里有叫好的,也有担心温斩月会被宁国公府问罪的,但没有一个是觉得温斩月残忍的,反倒认为秦少明是罪有应得。 大家都兴致高昂的看好戏,直到一辆豪华的马车在书局门前停下。 “这是定国公府的马车吧,我认识他们家的这个标志。” “完了完了,这个小娘子要遭殃了,我看她生得这样好看,年纪轻轻的就这么死了,真是可惜啊。” “就是,因为秦少明这么一个人渣就搭上一条鲜活的人命,真是不值得。” “我看这个小娘子是有几分本事的,说不定她能有更大的来头呢。” 随着众人的议论,马车的帘子被掀开,秦落雪拎着裙摆从车上下来。 京都还没有见过秦落雪长什么样子,只是听说秦二小姐从边疆回来了,一看到定国公府的马车上下来这么一个美人,大家都开始猜测起来。 “这该不会就是从边疆回来的秦家二小姐吧,长得真俊呢。” “我看没错,怪不得我们残忍暴戾的夜王殿下肯为她折腰呢,生得这等绝色,若我是夜王殿下我也会喜欢的。” “这个小娘子是真惨了,她再有背景,也不可能大的过夜王殿下。” “谁说不是呢?没想到秦二小姐会来,整个京都城谁不知道秦二小姐的背后是咱们夜王殿下在撑腰。”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秦落雪在议论中走进书局。 温斩月为数不多的耐心早就耗光,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议论,心中更是烦躁。 她正欲呵斥,却瞧见一位佳人身穿素裳,朝着她走来。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温斩月这一刻忽然觉得,容妄眼光的确很好。 “秦落雪。”温斩月先发制人,“早就听闻秦小姐天资绝色,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姑娘客气了。”秦落雪目光瞅了一眼地上昏迷不醒的秦少明,眼底难掩厌恶。 “不知三弟怎么得罪了姑娘,竟让姑娘如此生气?” “得罪谈不上,顶多冒犯。”温斩月站起身来。 “既然秦二小姐来了,那我就给二小姐一个面子,你可以把你的这个废物弟弟领回去了,希望秦二小姐能栓好令弟,别再放出来胡乱咬人了。” 温斩月并没有为难秦落雪的打算。 虽然秦落雪和容妄的事情让她十分介意,但一码归一码,她不会因为拈酸吃醋就去为难一个女子。 转身来到柜台前,温斩月拿了自己要买的书本,便要离开。 谁知秦落雪却挡在她的身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这是,何意?”温斩月不解。 秦落雪大方得体,“三弟只是冒犯了姑娘,姑娘便将三弟打成这样,我很难跟父亲交代。” “那你的意思是?”温斩月反问。 秦落雪去看了看昏厥的秦少明,“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姑娘卸了我三弟两只胳膊,折断我三弟一根手指,我也不让姑娘为难,打断一条腿即可。” “你要打断我的腿?”温斩月仿佛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 她要收回刚才的话,容妄的眼光并不怎么样,秦落雪只是长了一副好皮囊,骨子里和秦少明这个废物一样的愚蠢。 第14章 你,有点讨厌了 “姑娘,你赶紧答应她吧!”一旁的掌柜连滚带爬地过来,“你得罪了定国公府,秦二小姐只是要你一条腿,这很划算了。” “照你的意思,我还得感恩戴德,求她打断我的腿?” “姑娘,你就听我一句劝吧,没一条腿总比没命的要好,你还这么年轻,死了多可惜。”掌柜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温斩月只觉得无语至极。 这京都城果然是能刷新她的眼界。 “二姐,二姐,你终于来了!”不知何时,晕过去的秦少民忽然醒了过来,抓着秦洛雪的裙摆就开始嚎丧。 “二姐,你一定要替我杀了这个贱人!” “成天打打杀杀的像什么样子。”秦洛雪抽出裙摆,“我已经决定打断她一条腿作为打伤你的代价,此事不用再追究了。” “不行!一定要杀了她,我才能咽得下这口恶气!”秦少民怒火冲天,猩红着双眼盯着一旁的温斩月。 “小贱人你死定了,今日绝不让你活着离开!” “哦?”温斩月拖长语调,“我倒要看看,今日谁敢拦我。” 她打定了主意不和这群傻逼纠缠,自然也就不会浪费时间,可秦家人似乎不懂得什么叫做见好就收。 “你别走!”绿珠冲上前去。 她的手还没碰到温斩月,就被一道劲风击飞。 绿珠只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当即便吐了血,秦洛雪见状,眸色一暗。 “你竟敢挡着我的面杀人?” “你要是再拦我,我连你一块杀。”温斩月说完,便要离开。 人刚跨出书局的门槛,就看到之前离开的秦家小厮朝着她扑过来,温斩月立住脚步,微微歪着头。 “这是搬了新的救兵?” “你死定了,臭婊子!”秦江河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二小姐可是有夜王殿下撑腰的,今日一定扒下你的一层皮!” “夜王殿下?”温斩月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小厮身后的青澜。 “你是来替他们出气的?” 青澜有些懵逼,他看到小厮手里的荷包,想着在边疆时自家王爷和秦小姐的情分,便想着前来看看。 但谁能想到,欺负秦小姐的人会是他家王妃啊。 “你还愣着干什么?她就是打伤三少爷又欺负二小姐的人,还不快杀了她,好给我们三少爷报仇!”秦江河催促道。 青澜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你闭嘴吧。”青澜咬牙切齿道:“我可没本事杀了她,你有这个本事,你自己上。” “既然你不是替他们出气的,那我可走了昂。”温斩月意味深长的看了青澜一眼,正欲离开,身后的秦洛雪却再一次不知死活地拦在了她面前。 “不许走,今日你一定要给个说法。” “你,有点讨厌了。”温斩月眼底闪过一丝锋芒。 她不予理会胡搅蛮缠的秦洛雪,想要再次离开,秦洛雪却不依不饶,温斩月的耐心耗尽,当即就给了秦洛雪一掌。 但秦洛雪没飞出去,而是落在了一个男人的怀里。 还是她温斩月的男人。 “闹什么?”容妄搂着秦洛雪,目光冷冷的看向温斩月。 “京都城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我胡闹?”温斩月只觉得醋意和怒火交缠,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开始撕裂开来,“王爷怎么不问问你怀里的美人,整件事情究竟是因何而起?” “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该出手伤人。” “你护她?”温斩月的理智全无,“那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护得住她!” 温斩月和容妄自成亲以来,都是小打小闹,还没有正儿八经地交过手,两人打起来见招拆招,竟难分上下。 “够了!”容妄钳制住温斩月,“你到底要干什么?” “杀了她。”话落,温斩月挣脱容妄,朝着秦洛雪逼近。 容妄想都没想,手里的劲风直接朝着温斩月扫去。 他本以为温斩月会躲开,没想到却硬生生的接下他这一掌,刚才还嚣张狂妄的女人瞬间就吐了血。 “你……”容妄心头微震。 她怎么又不躲? “你为了她伤我?”温斩月痛得直不起腰。 她刚才没想真的杀了秦洛雪,只是想看看容妄的态度。 只是这态度,真让她失望。 话本子说得果然没错,天降就是比不过竹马。 捡起一本本散落在地上的书籍,温斩月踉跄着离开。 这一幕实在是太难堪了,她这么高傲,再待下去怕是会真的控制不住杀了秦洛雪。 容妄可以恨她,但不能因为旁人恨她。 看着温斩月的背影消失,容妄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在悄摸摸的发芽。 “多谢王爷相救。”秦洛雪落落大方的行礼。 想起刚才惊险的一幕,双腿到现在还是发着软的,但她没再提温斩月,刚才的情形傻子也看的出来温斩月和夜王关系匪浅。 秦洛雪不傻,但总有傻子来往枪口上撞。 “夜王殿下你总算来了,可千万不能让那个小贱人跑了,她刚才打伤我家少爷,又来欺辱我家小姐,这口气我们秦家可咽不下去!”秦江河跑上前来,自顾自的说道。 秦落雪眼神一沉,暗道不好。 “闭嘴!”她上前一步,想要拦在秦江河面前。 可容妄比她快一步,直接遏制住秦江河的喉咙,将人提了起来,“你刚才叫她什么?” 秦江河翻着白眼,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王爷。”青澜快步走过来,“这里是闹市,别大动干戈。” 容妄冷嗤,“本王会在意这个?” “王爷。”秦落雪急忙求情,“他是我府上小厮,得罪了王爷死不足惜,但还请王爷手下留情,让落雪带回去自行处置。” “本王给你这个面子。”容妄松开手。 秦江河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刚才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他现在是什么话都不敢乱说了。 容妄眸光扫了一眼被卸了胳膊的秦少明。 “青澜,送三公子就医,药费从王府账房里支取。” “是。”青澜点头,走进书局连拖带拽地把秦少明架起来,然后朝着最近的药店走去。 处理了这档子事,容妄也不多纠缠。 朝着秦落雪点头,随即离开。 刚才容妄出现时,周围的百姓全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被误伤了。 等到容妄离开,他们才再度凑上来。 “怎么回事?夜王殿下没有杀了那小娘子,反而就这么轻飘飘地揭过了。” “谁说不是呢,不仅如此,殿下还替那小娘子赔了医药费,我看两人关系匪浅,说不定是殿下的心上人呢。” “你胡说什么?我看殿下还是喜欢秦二小姐的,否则,怎么会为了秦二小姐打伤那位小娘子呢。” “唉,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之前夜王府张灯结彩,有迎亲的队伍往夜王府里抬进去一顶花轿。” “你说刚才那个小娘子是夜王妃?” “不会吧,要是夜王妃估计夜王殿下早就大肆操办了,估计是个没什么位分的侍妾吧。” 众人的议论秦落雪听得清清楚楚。 她眼中思虑深重,片刻,朝着虚弱的绿珠道:“等你伤好了,去探探青澜的口风,我要知道那女子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是,小姐。”绿珠擦掉嘴角的血迹。 在边疆时,她经常给青澜缝补衣服,这点面子青澜肯定会给她的。 …… 锦绣阁内,梨落把置办回来的东西一一归纳。 她刚要让春夜把东西收拾起来,就看到温斩月怒气冲冲地从外面走进来,刚一进门,便踹翻了桌椅。 春夜吓得双腿一软,直接跪下。 梨落见势不妙,暗暗朝着春夜摆摆手,示意春夜离开。 “这是谁惹我的心肝宝贝了啊。”梨落急忙拎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水,殷勤地给温斩月端过去。 “来,喝杯茶,消消火。” “不喝。”温斩月捂着心口。 容妄那一掌又猛又急,她现在感觉好难受,但她再难受,都抵不过心底的醋意肆虐。 “你受伤了?”梨落眼尖地瞧见温斩月的胸前有点点血迹。 “容妄不是替你撑腰去了吗?怎么还会受伤?”她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该不会自己好心办坏事了吧。 温斩月发了狠,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替我撑腰?他怕是恨不得将我拆骨扒皮,碎尸万段。”温斩月抬眸看向梨落,“你知道我身上的伤怎么来的吗?就是他打的!” “这……”梨落面上闪过一丝尴尬。 “他伤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用得着这么生气吗?再说了,不是你说这是你们夫妻间的情趣吗?那脖子上,手臂上,不都是出自容妄之手?” “这次不一样。”温斩月双手握紧。 “他是因为秦落雪伤我。” “什么?”梨落对那位素未谋面的秦二小姐充满了同情,“既然如此,你是不是打算杀了秦落雪?” “我杀了她有什么用,没了一个秦落雪,还会有林落雪,张落雪,只要容妄愿意,他总能喜欢上别人。” “这倒是也没错。” “所以我决定了。”温斩月唇角勾笑,“三日欢的毒还不够,我要挑了容妄的脚筋,废掉他的武功,然后找个铁链把他锁起来,从此以后,让他的眼里只能看到我一个,我不信,就这样他还能喜欢上别人!” 第15章 她的死跟本王有什么关系? 饶是梨落再怎么把温斩月当成心肝宝,也被这番话震惊到了,虽然早就知道她家阿月喜欢人的方式不一样,但这种病娇强制爱千万不能放在容妄身上。 否则,她家阿月的下场…… 梨落急忙走上前,给温斩月捏肩捶背似的讨好。 “阿月,你可千万不能这么想,别忘了我父亲交代的事,你要是现在就把容妄废了,那我们在京都城还怎么行事啊?” “你的意思是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和秦落雪情意浓浓?然后什么也不做?” 这个画面,光是想一想,温斩月就已经妒火中烧了。 梨落急忙否认,“当然不是了,只是我觉得容妄未必就喜欢那秦二小姐,可能只是在边疆的儿时情谊,你嫁给他这几日想必也清楚,容妄并非外界传言的那般冷酷无情,他念着儿时情谊去帮秦落雪,这也说得过去。” “苏梨落。”温斩月抓住梨落的手。 “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要了解容妄?” “有吗?”梨落尴尬地缩回手,“害,说这个干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能力,我的消息网遍布天下,对他多有了解也正常,再说了,展嬷嬷那个阴坏的老不死都那样坑容妄了,容妄还留她一命在王府混吃等死,足以说明外界传言都是假的。” 梨落的话极大地安抚了温斩月躁动不堪的心。 她闭上眼,脑子里全是容妄为了救秦落雪而对她出手的场面,她能忍着没杀秦落雪,就是不希望容妄因为旁人去记恨她。 心口隐隐作痛,温斩月解开衣裳,胸口处青紫一片,可想而知,内伤有多严重。 “嘶!”梨落倒吸一口凉气。 看到温斩月站立着走进来,她还以为伤没多严重呢。 “容妄这是在下死手啊!”梨落急忙扶着温斩月走到软榻前躺下,“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去请大夫?” “不用。”温斩月往嘴里送了一颗药丸。 “你帮我盯着,从今晚到明早,都不许任何人靠近我。” “你放心,有我在,保准没人敢靠近你半分。”梨落拍着胸脯保证道。 随着温斩月陷入昏迷,锦绣阁也重归宁静。 容妄从外面回来后直接去了锦绣阁,算算时间,马上快到三日欢毒发的时辰了,但刚才他重伤了那女人,怕是得不到解药。 与其等着那女人要挟他,不如他主动一些。 春夜在锦绣阁的门口来回徘徊,马上就快要到用晚膳的时间了,可王妃吩咐过,自己没回来的话才送酒给王爷,现在王妃回来了,这酒她是送还是不送? 春夜心中正迟疑着,结果余光瞥见自家王爷正朝着锦绣阁走来。 “奴婢参见王爷!” 容妄直接略过春夜,大步流星地迈进锦绣阁。 梨落在床边守着温斩月,看到容妄走来,她起身刚要迎上去,就被容妄大手一挥,掀翻在地。 操,真疼。 梨落蹙着眉,忍不住骂娘。 但她还是费劲地爬起来,在容妄动手之前,拦在床边。 “你别动她,她受了伤,很严重。” “起开。”容妄阴冷着脸,他能感觉到体内的三日欢已经在蠢蠢欲动了。 梨落死活不让,容妄直接武力碾压。 然后就看到梨落跟一道优美的抛物线一样,华丽丽的滚到了一旁。 “别装死,温斩月。”容妄揪住温斩月的衣领,“三日欢的解药在哪?你要不说,本王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 床上的温斩月双眸紧蹙,好像很难受。 但容妄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他将温斩月拖下床,一旁的梨落见状,急忙凑上前拦住。 “她挨了你那一掌,受了很重的伤,你再这样折腾她,她会死的!” “她的死活跟本王有什么关系?”话虽这样说,那容妄还是停下动作,朝着手里的人看过去。 恰逢温斩月一口黑血吐出,彻底晕厥过去。 “阿月!”梨落顾不上自己的疼痛,从容妄手里抢过温斩月,将人拖到床上摆放好。 “一定会没事的,阿月,你一定会没事的!” 黑色浓稠的血液充斥着容妄的眼眸,他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体里抽离出来。 他想阻止,但来不及。 三日欢的毒猛地向他袭来,容妄扑通一声,半跪在床边。 “你又怎么了?”梨落被容妄的反应弄得猝不及防,灵光乍现间想起来,容妄身上还有三日欢的毒。 这会儿,应该是毒发了。 “真服了你们这一个两个的,就会给人找事。”梨落站起身来,快步走到酒柜前,从里面随意取了一壶梨花白。 临走之前,她听见阿月吩咐过春夜,想来解药应该是藏在酒里。 将梨花白给容妄服下,梨落急忙去看昏迷不醒的温斩月。 服下解药的容妄舒服了好多,他呼出一口气,目光幽幽地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人,一双好看的墨瞳里尽显诧异。 今日那一下他确定温斩月能躲开,不能躲,肯定是有什么后招。 但如今看来,就只是在赌气。 这个女人到底想要做什么?难道是想要用这种自毁的方式让他愧疚吗?真是可笑,他容妄是什么人,别说是误伤了,就算是误杀,他心中也不会有半分愧疚。 只不过…… 容妄目光转移到地上黑色浓稠的血液,心中微微发痒。 像是有一颗罂粟花的种子落在了他的心底,被这黑色的血液浇灌,慢慢地在他心底生了根,发了芽。 这感觉很难形容,但容妄并不排斥。 “本王会找人救她,她不会死的。”容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多嘴这一句。 临走之时,吩咐人将锦绣阁的酒柜直接搬去了书房。 这些梨花白,够他抗一阵子了。 说到底,卢正义还是太废物了,饭菜送去了这么久,竟还没有研究出解药,真是该死。 …… 卢太医已经连着闭关三天了,但解药一事,迟迟没有什么进展。 听到夜王府的人找他,他还以为是夜王催着他交解药,结果到了夜王府后才知道是要他为王妃治病。 替床上的人把过脉后,卢太医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比调色盘还要好看些。 “老夫行医多年,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脉象啊。”卢太医满脸的不可置信,“她身上的伤和毒多到老夫都有些数不清了,每一样毒单独拎出来都可以让人立刻毙命,但她居然还能存活至今,真是千古奇事!” “她只是被震伤了心脉,你开一些修补心脉的方子即可。”梨落艰难地说着话,随后又将自己的手伸过去。 “我好像也受伤了,你给瞧瞧,顺便给我也开几服药。” “只要修补心脉的药方?”卢正义还是觉得稀奇,他还想要看得再真切些,却被梨落一把拽起来。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夜王府是我掌家,你快给我瞧瞧,要是我死了,你也别想活。”梨落出言威胁道。 卢太医没再纠缠,给梨落把脉后,写了两张方子递过去。 “按照这个,三碗水煎一碗,一日五次。” “五次?”梨落尖叫,“你真把我当日……药罐子了?” “这个是王妃的,你的那个一日一次就可。”卢太医装好药箱,“记得,一日五次,一次都不能少,否则,王妃恐有性命之忧。” 梨落捏着药方愣在原地。 她家阿月现在昏迷不醒,这一日五次的汤药,她要如何给灌下去? …… 卢太医离开锦绣阁后便被人请到了书房,在里面待了足足一个时辰才离开。 卢太医刚走,青澜便回来了。 他将今日发生在礼让书局的事一字不差,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并没有因为秦落雪的关系而徇私。 “王爷,这次还真不怪王妃,是秦三公子先挑事,王妃才动手的。” “本王知道了。”容妄心不在焉。 他脑子里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卢正义的医术放眼整个京都城,没有人可以匹敌,他说的话,就算没有十成十的有把握,但九分总该是有的。 那女人曾经到底经历过什么,体内为何会有那么多种毒? 看来从温家人口中打听到的消息也不过是这女人身上诸多秘密的九牛一毛,他若是想要知道更多,还得从别处探听。 “青澜。”容妄抬眸,“去传信给紫英,要她去查温斩月。” “本王要知道他被温家遗弃后的所有经历,越详细越好,另外,把温家人都送回去吧,这群人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威胁不到温斩月,还浪费王府的银子。” “回王爷的话,那温如玉受着伤,怕是不宜舟车劳顿,不如等他伤养好了,再将人送回去吧。”青澜建议道。 “真是废物。”容妄嘲讽。 同样都是温家人,温斩月怎么就能跟野草一样生命力旺盛,怎么折腾都不死。 这温如玉不过就是被射了一箭,如此娇嫩脆弱,泥捏的吗? 心中虽然不爽,但容妄最后还是同意了,他倒不是真的在意温如玉的死活,只是人要是死在王府,他终归是觉得晦气。 第16章 本王不会和离 锦绣阁内,梨落衣不解带地照顾了温斩月一夜。 等到天微微亮时,她才趴在床边眯了一会儿,可偏偏就是这一会儿出了岔子。 床上的人像是被拖进了噩梦里,双目紧闭,表情惧怕,额头上渗出了不少细密的汗珠,这些汗珠顺着太阳穴滑下来,砸在了玉石制成的枕头上。 嘴里还一直不停地念叨着什么,但声音太小,没人听得清。 这是一场困了温斩月整整十三年的梦境,在这场梦境里,一个浑身破烂沾着血的小女孩被人绑在柴堆上,周围的人全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可小女孩却像是感受不到一般,一张小脸笑得很是可爱。 “村长叔叔,我已经被你们绑在这里啦,爹爹和娘亲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呢?”小女孩天真地看向一旁的白胡子老头。 老头心中闪过不忍,可其他村民却发话了。 “烧死她!她就是个祸害,村长,你还在犹豫什么?” “就是,她这样的灾星留在村里,会害死我们所有人的,你可千万不能因为一时的妇人之仁,毁了全村啊!” “烧死她吧,牺牲她一个,我们全村的人都能得救!” “村长,别犹豫了,下决定吧!” “烧死她!烧死她!烧死她!” 周围人的声音慷慨激昂,可小女孩却不为所动,依然咧着嘴角看向不忍心的村长,她的唇角还有一丝血迹,配上她天真的笑容,总让人觉得害怕。 村长别开眼,狠下心来沉声道:“点火。” 等候的村民迫不及待地将火把扔向柴堆,这堆干柴本就是用来生火的,十分容易燃烧,火把刚放上去,火焰瞬间就窜开了。 那一晚,村里的夕阳似火,烧得十分漂亮。 梦境里的画面戛然而止,温斩月的耳边传来一声声的呼唤,她像是被人从梦境里强行拽出去一般,快速地抽离。 睁开眼,面前是一张刻在记忆里的脸。 温斩月扑进容妄怀里,双手死死地抱紧容妄不撒手。 容妄身子一僵。 梨落神情一顿。 春夜双腿一软。 “咳咳。”片刻后,梨落回过神来,不自然地轻咳两声。 “你们先聊,我和春夜去看看药熬好了没有。”说完,梨落眼疾手快地抓起腿软的春夜,两人快步从锦绣阁退出去。 容妄起初并未阻止,但时间过去良久,温斩月还是没有松手的打算。 “你要抱着本王多久?” “想一直抱。” 大概是真的伤得很重,温斩月没了平日的嚣张,说起话来软软的,倒是温顺乖巧的许多。 容妄不解风情,伸手推开。 “本王是你想抱就能抱的吗?”容妄没好气道。 他还想再嘲讽几句,可一对视,却发现温斩月的脸上挂着几滴晶莹的液体。 她哭了? 容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温斩月给他的印象从来都是流血不流泪,他用冷箭伤她,用飞镖射她,用掌风打她,她都没有掉过半滴眼泪。 怎么可能只是做个噩梦就会哭。 这个梦,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还有……温斩月的眼神里到底藏着什么,容妄想要一探究竟,但他还没来得及,床上的人已经换了一副嘴脸。 “臣妾不能抱,秦落雪就能抱吗?” 温斩月冷着脸,昨天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醋意再一次翻涌上来。 容妄刚想反驳他什么时候抱了秦落雪,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何必跟温斩月解释,她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值得他多费口舌。 “随你怎么想。”容妄起身,准备离开。 “你给我站住。”温斩月拖着病体从床上下来,绕到容妄面前,“你是不是要去定国公府参加百花宴?”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你不能去。”温斩月伸手拦住。 “此番赏花宴其实是定国公为秦落雪选夫婿,你要是去,他肯定会提出将秦落雪嫁给你,容妄,有些话我得提醒你,我温斩月的夫君决不能纳妾。” “谁说本王要纳妾?” “你要与我和离,娶她?”温斩月不可置信地看向容妄。 “看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你心中果然早就有喜欢的人,既如此,你为何还要迎娶温宁霜,直接娶了秦落雪岂不是更好?” 平日里碍着王府的规矩,温斩月一口一个王爷臣妾的,如今伪装的面具被撕开,她直呼容妄全名,反倒多了一丝真实感。 “本王不会和离。”容妄脸色稍稍缓和。 没想到温斩月听完这句话,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好,你去,我不拦你。”温斩月侧身让开。 她原以为容妄为了秦落雪跟她和离就已经够狠了,没想到容妄竟连和离都不愿给她,而是直接存了休妻的心思。 好,让她下堂,她倒要看看没了她,容妄身上的三日欢有谁能解。 温斩月此番态度容妄觉得有些不对,但具体哪里不对,他又猜不出来,刚往前迈了半步,就听到耳边劲风阵阵。 他堪堪躲过,恼怒道:“温斩月,你疯了!你要谋杀亲夫?” “我就杀了怎么了?”温斩月气不过,“你竟敢休妻,既然活着得不到你的心,那不如让你死在我手里好了!” 话音刚落,温斩月又要出手,可体内一股力量涌动,直接让她疼得跪倒在地。 “温斩月!”容妄急忙蹲下身,将温斩月横抱起来。 “身子还没好,闹什么?” 容妄抱着怀里气息紊乱的人,来到床边,他好看的眼中竟隐隐藏着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的焦急。 “容妄,你不准!”温斩月死死扣住容妄的手腕。 “你要是真的娶了秦落雪,我会把你俩一起宰了……”失去最后一丝意识前,温斩月抓着容妄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容妄再迟钝也能分辨出来,他娶回来的王妃似乎对他,有几分真心。 …… 宁国公府,庭院中。 秦落雪看着面前送来的众多礼物,还是没忍住将心中存疑的话问了出来。 “青澜,你实话告诉我,今日王爷没能来参加赏花宴,可是因为昨日伤了少明的那位姑娘?” “她不是一般人。”青澜迟疑着提醒道:“二小姐以后还是少招惹她。” “她真是夜王妃?”秦落雪秀眉紧蹙。 “王爷既然娶了她,让她担了夜王妃的名头,怎么会不宴请宾客,昭告天下呢?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隐情?” “二小姐别问了。”青澜一脸为难。 “王爷行事不是你我能左右的,今日赏花宴王爷虽未到场,但却嘱咐我送来不少东西,二小姐看看,应当都是二小姐喜欢的。“ “王爷有心了。”秦落雪吩咐绿珠把礼物收起来。 “我有一句话要你带给王爷,不知方不方便?” “二小姐请说。” “王爷回京时曾问过我一个问题,当时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回答他,但如今,我已经想清楚了。”秦落雪盯着青澜,片刻,朱唇轻启。 “我的回答是……”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 温斩月这次急火攻心,伤势比之前还要严重。 卢太医前来施过银针,又让梨落帮忙,珍贵药材熬成的汁水不要钱一样地往温斩月的口中灌下去。 几个时辰下来,总算是稳定了伤势。 “王爷。”卢太医走过来,“王妃这次伤得太重了,接下来能不生气就别让她生气,不然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活。” “本王知道了。”容妄抬眸扫了一眼。 “交代你的事情尽管出结果,否则,本王可没有那么多的耐心。” “这件事情实在棘手,臣已经在努力了。”卢太医擦擦额头的汗,“王爷放心,臣一定早日出个结论。” 送走卢太医,容妄来到温斩月床边坐下。 他盯着床上脸色苍白的女人,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从他出生到现在为止,从来都没有真心爱过他,所有人接近他都是为了从他身上得到东西,那些人惧怕他手中的权利,忌惮着他的本事,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在他的面前,说一句真心喜欢。 好在,他也不信这些。 无非就是男女间的那些事,他并不在意。 世间情爱,从来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只是…… 想起温斩月昏迷前说的话,他的心头还是会被触动。 真的有那么喜欢他吗? “王爷是不是从来都没有遇见过阿月这样的女子?”梨落从一旁走过来,满脸的心疼。 “除了王爷,她没有喜欢过旁人,王爷就算不接受她的心意,也该不去糟蹋她。” “谁糟蹋谁?”容妄没好气道。 “她喜欢本王,还给本王下毒?” “王爷这话说得好偏颇。”梨落反驳道:“据我所知,是王爷先动手的吧,新婚之夜冷箭伤她在前,后又飞镖中伤,还因为秦家二小姐再度打伤阿月,她都伤得那么厉害了,硬是一声不吭地回来。” “结果呢?王爷晚上又是一顿折磨,导致她体内真气乱窜,差点走火入魔。” “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救回来,王爷三言两语又把她气回了地府。” “如此顺下来,到底是谁对不起谁啊。” 第17章 你怎么不拦着他? 梨落说得头头是道,但容妄并不想承认。 “是她温家失信在先,若不是约定好的新娘逃婚,本王岂会为难她?”容妄嘴硬道。 “本王镇守边疆,征战沙场,从未有人敢忤逆本王,温家背信弃义在先,送一个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人来替嫁,本王生气不应该吗?” “应该,可王爷若是讲理,也该去为难温家人,为难阿月做什么?”梨落朝着门外一指,“温家人就在北院,王爷前去把他们一个个都杀了,能不能解王爷愤恨?若是能,以后就别再糟蹋阿月了。” “本王做事轮不到你来教。”容妄冷声。 梨落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可就在此时,她的手臂上传来钻心的疼痛,控制不住的想要颤抖。 梨落害怕被容妄发现,只能快步地离开锦绣阁。 跑到没有人的地方,梨落卷起袖子,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咒文,十分醒目。 她不该这么冲动的,再这样下去,阿月活不了,她也死得快。 以后还是要稳重一些,把这条命用在该消耗的地方上,不能再口无遮拦下去了。 这一晚是容妄在照顾温斩月。 期间温斩月似乎又做了噩梦,但与之前的不一样,这次她口中一直念叨着容妄,这让容妄心里十分诧异,同时也十分受用。 “真这么喜欢,睡着了也在念着本王?”容妄唇角含笑, 反应过来后,又急忙绷着脸。 他在床边守了一夜,等到天微亮时,梨落才从门外走进来。 看到容妄在床边,梨落比死了爹还要震惊,什么情况?昨晚是容妄照顾了她家阿月一整晚吗? 这么说来,她说的那些话起作用了? “你来了。”容妄站起来,“本王今日还有事,她就交由你照顾了。” 容妄说完,转身走出锦绣阁。 梨落揉了揉眼睛,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看看自己究竟是不是在做梦。 “我的老天爷唉,那可是容妄,他真把我的话听进去了?”梨落坐在床边,百思不得其解。 她自认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事实又摆在眼前。 算了算了,想这么多也没用,若一切都是真的,那她胳膊受的罪也不算是一点价值都没有了。 温斩月睡到了下午才醒。 睁眼第一件事情就是抓着梨落质问容妄去哪里了。 “他说自己有事,我也不知道他做什么去了,”梨落端着手里熬好的粥,“快点喝了这碗粥,后面还有好几碗药等着你呢。” “他是不是去了定国公府?”温斩月垂眸。 她并不知道自己睡了有多久,只当是容妄趁着她昏迷,丢下她去参加了定国公府的赏花宴。 梨落不忍心逗温斩月。 “你想多了,他没去。” “当真?”温斩月双眼瞬间亮起来,“你不会怕我伤心,在说谎骗我吧。” “当然没有。”梨落无奈道:“他不但没有去参加定国公府的赏花宴,还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你一宿。” “照顾我,一宿?”温斩月朝着四处看了一眼。 她竟睡了有这么久吗? 以前受再重的伤,她都不会昏迷这么久的,这次是怎么了? 接过梨落手中的粥碗,温斩月趁热喝下去。 梨落趁热打铁,又给温斩月喂了汤药,看到温斩月全部都喝下去,提起来的一颗心才慢慢回落。 “待会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 “不吃了。”热粥喝汤药一起灌下去,温斩月撑得要命。 “我待会去找容妄,没有我的解药,他会很痛苦的。” “你还没发现吗?”梨落顺着锦绣阁空出来的一块地方指了指,“你之前昏迷的时候,她就已经把酒柜搬走了,那里面的梨花白够他撑一阵子了。” “你怎么不拦着他?” “废话,我拦得住他嘛。”梨落翻了翻白眼。 “你对我有点逼数吧,我算账经商还行,但要是论武力这一块,我就是战五渣,没死在容妄手里已经是我命大了。” 梨落说的在理,温斩月没再说什么。 她躺了一会儿,实在是有些躺不住了,挣扎着起身,在梨落的搀扶下去院子的梨花树下乘凉。 一阵清风吹来,温斩月顿时感觉神清气爽。 “王妃,落星小姐求见。”春夜领着一脸局促的温落星走到梨花树下。 温斩月蹙眉,“你来做什么?” “我听闻二……夜王妃受伤了,特意过来看看。”温落星从怀里掏出一块桃花酥,递过来,“我不知道能做点什么,但吃点甜的应该会让夜王妃舒服一些,以前我生病的时候,母亲便会喂我吃一块桃花酥,吃完我就没有那么难受了。” 温落星是好心,但这话落在温斩月的耳朵里,当真是刺耳极了。 “所以温三小姐是过来炫耀的?”温斩月冷着脸,“说起来,本宫也好生羡慕温三小姐,可以有这么疼爱你的母亲。本宫就不同了,从小便被亲生母亲丢弃,连我是死是活都不关心,若不是我命大,估计就不能活着见到温三小姐了,也听不到温三小姐来我眼前炫耀母慈女孝的场面!” 温落星真的没想那么多,她就是想关心温斩月。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 “你什么意思本宫并不在意,你这点手段也刺激不了本宫。”温斩月打断,“从你们温家丢掉本宫的那一刻开始,亲情血缘这东西,本宫就再也不放入眼中了。” “只是这桃花酥本宫无心笑纳,还请温三小姐拿回去吧。” 温落星强忍着眼泪,拿着桃花酥委屈的看了一眼冷漠的温斩月,她真的没有故意炫耀,虽然二姐姐可怜,但又不是她的错。 二姐姐被丢掉的时候,她还没出生呢。 温落星欢喜忐忑的来,失望伤心地离开。 人刚走,梨落就叹了口气,“你干嘛故意让她伤心,你分明不讨厌她。” “不讨厌并不代表喜欢。”温斩月闭上眼,“她是温家人,我不想和她有牵扯,与其给她希望再失望,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断绝了她想求和的念头。” “家人这东西我不需要,非要说起来的话,你和义父足矣。” 这是温斩月第二次说这样的话,梨落还想劝说,但想到自己胳膊上密密麻麻的咒文,只得作罢。 很多事情,她需要徐徐图之。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急不得,也不能急。 …… 夜王府,西厢院里。 展嬷嬷坐在太妃椅上,一筹莫展。 她算是领教了这位王妃的厉害,要是正面硬碰硬,肯定讨不了好处。 不过王爷很在意她,这是她手里筹码。 不管她做了什么,王爷终归会看在她奶娘的身份上,厚待她几分,只是现在失去了掌家权,她又不能硬碰硬,往后怕是很被动啊。 “嬷嬷,用膳了。” 丫鬟们端来一碟子小白菜和馒头放到桌上。 “就吃这个?”展嬷嬷火从心起。 以往她吃得十分丰盛,说是满汉全席也不为过,现在倒好,一时失势,府里这群踩高捧低的主就开始这么打发她了。 “你们这些贱种奴才,竟然敢这么对我,要是让王爷知道,肯定要把你们都发卖去妓院做娼妓!” “奴婢不敢。”丫鬟们急忙跪下。 “这不是奴婢们的主意,是梨落姑娘的意思。” “梨落姑娘?她是谁?” 展嬷嬷自那日被送回西厢院后,便一直都没有离开院子半步,所以对王府发生的事情也都一问三不知。 “是王妃请来的人,如今王府就是梨落姑娘在掌家。” “什么?”展嬷嬷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如今王府是一个外人掌家?此事王爷也知晓吗?” “应该是知晓的。”不等丫鬟回答,展嬷嬷自顾自道:“这么大的事情,王爷没道理不知道,可他怎么会让一个外人掌家呢?这姓温的贱种果然有几分魅惑人的手段,这才嫁进来多久,短短几日就把王爷迷得神魂颠倒。” “嬷嬷慎言啊,小心隔墙有耳。” 展嬷嬷压着怒火,想直抒胸臆,却又想到自己之前差点死在温斩月手里,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咽回肚子里了。 但她在王府横行霸道这么多年,要她收手,做不到。 “你们几个,过来。” “我这几日都没有出过院子,错过了很多事,你们一一说给我听,不许错过任何一个细节,否则,就算没了掌家之权,我照样能将你们发卖了!” 这些丫鬟早就领略过展嬷嬷的手段,哪里还敢有所隐瞒,急忙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竹筒倒豆子似的捅了出来。 起初展嬷嬷还皱着眉头,直到她听到温家人也在王府里时,才露出一丝笑容。 她不能和小贱人硬碰硬,不代表她不能借刀杀人。 这温家四口人,每一个都是一把趁手的工具,她该从谁的身上下手呢? …… 西厢院里,温落星回来后就一直把自己锁在房里哭。 被夜王抓着吊在城门口她都没掉过一滴眼泪,可被二姐姐误会了,她心里就跟扎了一根刺一样的难受。 哭声不大不小,正好惊动了温夫人。 第18章 容妄的小青梅 她看着小女儿红红的眼眶,心疼极了。 “我的宝贝女儿,真是心疼死我了。”温夫人一把搂过温落星,轻声细语地安抚着:“再忍忍,等阿玉好了,我们就回温州去,这京城我们再也不来了。” “我不是因为这个难过。”温落星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给温夫人讲了一遍。 谁知道温夫人听完,立刻就变了脸色。 “温落星,你怎么回事?怎么可以去讨好那个丧门星!你以后给我离她远一点,要是再让我发现一次,我迟早打断你的腿!” “为什么呀,母亲!”温落星被温夫人的态度吓到了。 “从小您就疼爱我们,刚才你还对我心疼我,只因为我提了二姐姐,您就变了个模样,二姐姐到底怎么您了?当初的事情是您对不起二姐姐,不是二姐姐对不起您!”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 温落星愣住,她长这么大,母亲从未打过她。 这是第一次。 仅仅只是因为她提了几句二姐姐。 温夫人自己也愣住了,她看着小女儿红肿的脸,愧疚不已。 “落星,娘不是故意的。”温夫人轻轻摸了摸温落星肿起来的地方,“娘跟你道歉,只是你要答应你,以后绝对不能再去见那个丧门星。” “可她是我的……” “她不是!”温夫人打断,眼里藏着惨绝人寰的恨意。 “我从来都没有她这样的女儿,你也绝对不可能有这个丧门星当姐姐!” 温落星心中委屈更甚。 她很想追根究底地问清楚到底是为什么,但最后,她还是张了张口,什么都没说。 母亲这般作为着实让人寒心,二姐姐恨温家,也是应该的。 看来以后有机会她还是要对二姐姐好一些。 在过去的二十几年里,二姐姐失去的实在是太多了,旁人怎么样她不想管,但姐妹情谊她一定可以修补回来。 她这么人见人爱,二姐姐不会真的讨厌她的。 “不说这个了。”温落星转移话题。 “也不知道大姐姐离开温州去了哪里,她一声不吭地就这样跑了,根本没有把我们当一家人,母亲你就半点不怪她吗?” “没什么好怪的。”温夫人声音缓和下来。 “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夜王那样残暴的性子,宁霜不愿意嫁给他也正常,况且当初的婚事没有经过宁霜同意,是我们对不住她。” 这话听得温落星很膈应。 大姐姐从小就享受了温家的锦衣玉食,但到了关键时刻,还是任性妄为,差点害死温家。 反观二姐姐,从未吃过温家一口饭,却肯在关键时刻站出来,以身入局,替温家解围。 这件事情怎么看都觉得是二姐姐受了委屈,但在母亲眼里,却根本不值一提。不但不感恩,反而仇视二姐姐。 明明都是温家的女儿,但这也太区别对待了。 温落星心中不满,但却没再去质问温夫人,她想起刚才的桃花酥,心下一动。 横竖还要在夜王府待一段日子,不如她好好下点功夫,多去亲近亲近二姐姐,说不定二姐姐真能被她的诚心打动呢。 …… 卢太医开的药又猛又烈,几碗汤药下去,温斩月被灌得没了食欲。 “拿走吧,我吃不下了。”温斩月偏过头,不愿张口。 梨落跟哄孩子似的柔声道:“乖,再吃一点,这可是我亲手做的呢,你从前不是最喜欢吃我做的饭菜了吗?” “没胃口。”温斩月低垂着眸。 梨落耐着性子哄道:“你得快点好起来,父亲就给了我们半年时间,照你和容妄的情形,以后受伤是必然,三天两头折腾,什么时候才能完成父亲交代给我们的任务。” 梨落说得在理,温斩月端起饭碗,机械的进食。 她脖颈和手臂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就剩下内伤需要修养。 吃完最后一口饭菜,温斩月起身来到书桌前,从上面拿起一个包裹走过来。 “这是那日上街,我在礼让书局买的书。”温斩月打开包裹,拿出里面的书本递给梨落。 “一本京都日志,一本京都风云榜,还有一本最重要的京都生意图鉴。等你看完这三本书,想要在京都敛财应该就有大致的方向了。” “这可是个好东西啊。”梨落接过书本。 温斩月轻笑,“这是自然,不然秦家那个废物三公子也不至于跟我抢。” “秦家要这个干什么?”梨落蹙眉,“而且这东西花钱就能买到,他何须跟你抢,花点钱再买不就是了。” “我去之前就已经提前打听过,整个京都城只有三家书局,另外两家都没有这几本书,唯独我去的那家有,但也只剩下最后的孤本了。” “怪不得。”梨落恍然大悟。 “但我还是不明白,定国公府世袭爵位,从不缺钱,那个秦三公子看起来也不像是喜欢钻研商道的人,他要这几本书做什么?” “不是他,是秦落雪。”提起这个人,温斩月清冷的面容有了一丝浅显的变化。 在礼让书局时,她与秦落雪打了个照面,简单地交过手。 有点蠢,但又有点聪明,如果秦落雪的这次回京的目的是容妄,那经商这件事,便是秦落雪送给容妄的见面礼。 她在证明自己在容妄面前的价值。 “你去找几个靠谱的人盯着秦落雪,我感觉她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真的假的?”梨落心中存疑。 “你该不会只是想借着这个理由,监视自己的情敌吧。” 温斩月懒得和她再多废话,拿起床头的披风,便要出去。 梨落见状,急忙喊道:“你要去做什么?” “去见容妄。”温斩月头也不回地离开锦绣阁。 义父给她的时间不多,她得快点行动了,否则半年后,等待她的谁知道又是什么。 温斩月本以为容妄在书房,可等她到了才被管家告知,容妄大清早就带着青澜出去了,但具体去了哪里,管家也不知晓。 没找到容妄,温斩月正打算回去,却听到丫鬟来报,说是定国公府的人前来拜访。 虽不知来的是谁,但温斩月就是有种预感,来的人里面肯定有秦落雪。 “把人请进来,先看茶,本宫待会过去。” “是,王妃。”丫鬟领命离开。 虽然她不喜欢雌竟,可毕竟是容妄的小青梅,她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也不太像话,对待情敌就该有对待情敌的态度。 …… 此时前院客厅里,秦落雪坐下品茶。 身旁的绿珠打量了一下周围,这才小声道:“小姐,我刚进来的时候仔细观察了,有些地方的喜字还没取下来,看来之前说夜王殿下成亲的消息都是真的。” “嗯。”秦落雪应了一声。 她并不在意容妄是否成亲,对她来说,只要容妄的心在她这里,那比什么虚名都强,区区一个夜王妃,她并不真的放在心上。 “秦二小姐来了怎么不叫人提前知会一声?”展嬷嬷不知从哪里听到了风声,迈着小碎步走进了前厅。 秦落雪看向展嬷嬷,温顺端庄地行礼。 “落雪见过展嬷嬷,许久未见,展嬷嬷可好?” “二小姐怎的这样客气。”展嬷嬷急忙扶住秦落雪,“老奴就是一个下人,哪里受得起二小姐的礼。” “嬷嬷是王爷的奶娘,落雪应当敬着您。” 这话说到展嬷嬷的心坎上去了,她高兴地拉着秦落雪坐下。 “王爷要是娶了你,王府也不至于这么乌烟瘴气,你不知道,嫁进来的王妃不识大体,进门没几天就让王爷发了好几次火呢。” “当真?”秦落雪疑惑。 展嬷嬷点点头,“我骗你做什么,那个女人将王府闹得鸡飞狗跳,甚至还当着王爷的面要杀了我,要不是王爷拦着,我这条命早就没了!” “什么?”这下轮到秦落雪震惊了。 她倒不是惊讶于这位夜王妃的胆子,只是展嬷嬷是容妄的奶娘,谁都知道她是容妄身边最亲近的人。 夜王妃不但敢杀展嬷嬷,还敢当着容妄的面。 这太匪夷所思了。 “二小姐放心,王爷早就厌恶了她,休妻是迟早的事。”展嬷嬷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秦落雪勉强一笑,心里却算计起来。 若一切真如展嬷嬷所说,容妄当真厌恶极了这位新王妃,为何还能留她性命。 她都能对容妄身边最亲近的人出手了,容妄居然没有立刻将她抽筋扒皮,这不符合容妄的行事风格。 依她看,容妄哪里会厌恶王妃,分明…… 分明就是在意着的。 “嬷嬷。”秦落雪眼珠一转,旁敲侧击道:“如您所说,王爷很是嫌恶她,那为何当初还要迎娶她?” “二小姐有所不知,王爷原本要娶的是她姐姐温宁霜,没想到温宁霜不识抬举,成亲当日逃婚了,她是替她姐姐上的花轿。” “如此愚弄王爷,王爷没有生气吗?” “怎么可能不生气?”展嬷嬷得意道:“新婚之夜,王爷发了好大的火,直接拎着冷月弓将她射伤。” 展嬷嬷这么一说,秦落雪稍微安下心来,只要两人不是情深意笃,那她就还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