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农家子,科举兴家邦》 第6章 岳父上门 张子舟则是高高兴兴地走着,脑子里已经想到了上一世好几道与猪肉有关的菜。 夕阳西下,张子舟和姐夫快步走到院门口。 看到没人迎接,张子舟喜滋滋的喊道:“爹娘,姐姐,娘子快出来,今晚有肉吃啦!” 话音刚落,姐姐从正屋出来,冲他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 张子舟正一头雾水,姐姐已经走过来。 她冲着正屋方向指了指,小声地道:“你岳父来了,正在屋里和爹娘说话呢。” 啊?! 张子舟根据记忆,知道这一世岳父的厉害,总是一张冰块脸,说话也是夹枪带棒。 于是,赶忙问道:“岳父来干什么?” “看你呗。”姐姐说了一句,不忘提醒弟弟,“进屋的时候,记住别乱说话。” “嗯。”张子舟重重的点点头。 不见是不可能的,张子舟走进正屋,冲着头发黑白相间、气质斯文的中年男子施了一礼。 男子和老爹平起平坐,身边站着傅芸,正是岳父傅岳,字子山。 “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嗯。”傅岳点点头,上下打量着他,“听说你病了,我特来探望,看你的样子似乎病已痊愈?” “托岳父的福,小婿的病已好了大半。”张子舟恭恭敬敬的说完。 他还想感谢几句,却听到门外传来姐姐炸雷一般的声音。 “好你个陈壮,刚有点钱,你就大手大脚起来!” “冤枉啊,是……是弟弟让我买的。” 陈壮委委屈屈的声音传进屋,老爹一听,生怕亲家误会全家没教养,就喊他们有话进来说。 随后,就见姐姐拉着姐夫进屋,手里拿着一盒胭脂。 一盒胭脂,一钱银子!心疼死姐姐了。 张子舟主动站了出来,帮姐夫说话:“姐,你别怪姐夫。路过一摊,姐夫想着给你买盒胭脂,又舍不得花钱,我就开了这个口。” 姐姐其实挺喜欢的,就是心疼钱,既然弟弟开口,只白了弟弟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看到胭脂,傅岳心里不禁叹了口气,想到自己苦命的女儿,估计一直没有胭脂,看张子的眼神越来越不善。 “就只买了盒胭脂?” 张子舟一听口气,就知道岳父为啥开口,忙回答:“还有簪子,我给姐姐和娘子都买了。” 说着,从怀里掏出两根簪子,一根递给姐姐,姐姐喜笑颜开。 另一根,很自然的插在傅芸的头上。 傅芸有些许意外,但更多的是柔情蜜意,眼中带笑。 傅岳也是为了女儿好,见她笑了,也就没再说话。 一旁的老爹看傻了,赶紧问:“儿子,又是簪子又是胭脂,一共花了不少钱吧,这些钱从哪来的?” “不光有胭脂和簪子,还有大米和肉。岳父来了,得好好款待。”张子舟边说边冲傅芸使眼色。 要知道,岳父是秀才,饱读圣贤书,最讨厌“不务正业”的人。 而在他眼中,最大的不务正业,就是写传奇。 傅芸机警,立马接过话茬,向自己父亲开口:“爹,你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女儿亲自下厨给您做几道菜,您吃了饭再走。” 傅岳看着她,心道小两口一唱一和,想岔开话题。 “饭是要吃的。”傅岳不上当,“事是一定要讲明白的。” 傅芸一听,知道转移话题失败了,只好回了张子舟一个“我也没招”的眼神。 老爹生怕得罪秦家,呵斥张子舟:“当着你岳父的面,老老实实说!” 张子舟这才把自己在靖江茶馆的经历说了一遍。 当然,那份和魏衡签的协议没有告诉他们,以免横生枝节。 傅岳打量了一下众人的神情,沉吟道:“你想赚钱养家,心是好的,但不应该用这种方法。需知,一旦移了性情,回天无力!” “岳父教训的是,小婿本来应该说以后不敢了,但这样是欺骗您。”张子舟诚恳地道,“但请岳父放心,小婿在学业上不会放松的。” 不会放松?可惜天赋有限! 傅岳见他说话诚恳,怕打击过了头,便道:“你记住就好。我还有事和你爹商量,你退下吧。” “是。”张子舟如释重负,和姐姐姐夫退了下去。 他们刚出来,傅芸也从屋里出来。 姐姐道:“傅老爷是稀客,去邻家买只鸡回来杀了,陈壮,你顺便买些好酒。我和弟媳去厨房,煮饭切肉。” 姐夫背起背篓,大步流星的出门,有肉吃,有干劲! “我呢?”张子舟一看大家都有事做,就自己没有,连忙开口。 姐姐正拉着傅芸往厨房走,一听,回头:“弟弟,你赶紧去书房,不管真与假都得看书。” 也就是做样子给岳父看,以前岳父每次上门,都用这招。 张子舟点点头,看她们进了厨房,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赶紧进厨房。 “姐,娘子,以后不用省米,能吃多少就煮多少,不够了跟我说,我去米行买就是了。” “万一……魏掌柜看不上你写的,咋办?”傅芸知道钱财来路,怕张子舟自信过了头,提前提醒他。 至于靠写传奇赚钱,傅芸不像父亲那样,毕竟自家啥情况自己清楚,能有个稳定的财路,实在是一件好事。 公公婆婆,姐姐姐夫肩上的担子也轻一些。 有米有肉的日子,傅芸感到很满足。 张子舟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我写的,他要是看不上,也不会给我那么多银子。” 傅芸和姐姐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姐姐一边涮锅,一边风趣地道:“那以后,咱们家就要多多仰仗张大才子啦。” 张子舟作了一揖,幽默的回应:“好说,好说。” 厨房里充满了笑声。 一家人饱饱的吃了一顿晚饭,送走了岳父,张子舟回到正屋,独自面对老爹的质问。 “米和肉咱就不说了,还扯了那么多布,太浪费。”老爹是庄稼汉,习惯了勤俭节约。 张子舟笑道:“爹,人要吃肉,吃了肉才有劲。用布做衣服穿暖和,还要把屋顶修修,冬天快到了,不能冻着。” “你倒是挺有心。”老爹还是有些懊恼。 张子舟看屋里没别人,小声道:“不吃饱穿暖,哪有工夫生育子嗣。” 老爹一听,眼睛都亮了起来,好好好,这傻小子终于开窍了! 第7章 火了,真的爆火! 老爹不知道,张子舟何止是开窍。 他回到自己房间,傅芸正坐在床沿上做绣活,轻轻的拿了过来。 傅芸脸上微红,心怦怦地跳。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张子舟把打满补丁的蚊帐解下。 遮挡住小两口即将要进行的活动。 天还没亮,张子舟就醒了,小心翼翼地拿开傅芸放在他身上的手。 然后悄悄的起身,想绕过睡在外侧的傅芸下床。 但是,傅芸还是醒了,睡眼朦胧的看着他:“相公,这么早起床?” “我要锻炼身体,如果没有一副好身体,什么事都办不成。” 他和傅芸是夫妻,这辈子都要在一起,死后都要埋在一起,自然要把事情解释清楚。 傅芸眨着明亮的眼睛,心里十分感动,没想到相公会这样,记得他以前干什么都一意孤行,赶紧给他腾出空间。 张子舟下床,穿好衣服,走进院子。 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张子舟做了一套热身运动,然后开始跑步。 晨跑一段,再回到院子,做俯卧撑,锻炼臂力。 傅芸早就起来,站在窗边,透过窗户的缝隙,静静地看着。 感觉到自己丈夫和以前最大不同,是……气质! 对,一种充满精气神的书卷气。 她的嘴角慢慢地勾起,绽放出了笑容。 天渐渐的亮了。 姐姐推开门,看到厨房已经升起袅袅炊烟,弟弟在院子里练拳。 “弟妹,阿弟这是在做什么?”进了厨房,姐姐低声问傅芸,生怕让弟弟听见,触碰到他敏感又脆弱的心。 傅芸笑道:“他说他这是锻炼身体。” “哦……”姐姐自以为懂了,点头道,“是该好好练练。弟妹,这些日子苦了你。” 傅芸听着没头没尾的话,愣了一下。 姐姐已经挽起袖子,两个人开始在厨房忙早食。 院子里,张子舟打太极拳,舒缓剧烈运动后的身体。 爹娘出来,老爹惊呼:“子舟啊,你这是要弃文从武,使不得啊!” 老爹没读过书,却也知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没有。”张子舟忙解释,“我活动筋骨,顺便构思构思,待会儿好写传奇。” 爹娘这才松了一口气,准备去忙一会农活。 张子舟想起修屋顶的事,忙叫住老爹:“爹,咱们买些瓦回来。” 屋顶铺的是稻草,虽然便宜,但防雨很差。 全家唯一有瓦的屋子,是张子舟的书房。 老爹想用稻草,“钱要省着点花。” “这话没错。”张子舟顺着老爹的话往下讲,“但是,冬天一下雪,稻草就泡烂了。再下雨,咱们买的东西都要坏。” 因小失大的道理,老爹还是懂的。 正好看到陈壮走出屋子,老爹喊他:“女婿,吃了早饭,咱爷俩到镇上买瓦,拉回来自己盖屋顶。” 陈壮刚醒,人还是懵的,本能的点头。 全家吃了早饭,张子舟散散步,便回到书房开始写传奇。 写这种东西,一定要按照古人的思路来,定场诗,人物的称谓,乃至于官职,都尽量用普罗大众都熟悉的。 毕竟写传奇是给大伙看,不是自娱自乐。 院子里忙忙碌碌,老娘正操弄纺织机,姐姐摇纺纱机,傅芸忙着刺绣。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昨日,张子舟在茶馆遇见的书生,今天又来了茶馆。 茶博士一看到他,赶紧满脸堆笑的走过去,“余老爷,这边请。” 书生姓余,名昌烈。 他是靖江茶馆的常客,此外,还有另一重身份——巡检司的巡检。 负责治安、缉捕、收税等事项。 余昌烈一边走向雅座,一边笑:“今儿说什么书啊?” 茶博士不假思索的回答:“封神演义!” 余昌烈停住脚步:“昨儿说的书,今儿怎么不说了。” “回老爷的话,掌柜的说了,今儿说的书,绝对是这个!”茶博士说着,竖起了大拇指。 余昌烈一瞥,“行啊,爷就听一听是怎么一回事。”说完,坐下,看向前方空台子。 说书人还没到。 但,台下已经议论纷纷。 “封神演义是个什么玩意儿?” “大概是说史吧。” “嘿,谁愿意听那玩意儿,咱走南闯北,听的就是个乐子。” 余昌烈听着,也觉得有些道理,但更多的是好奇。 魏衡可不是个愿意做赔本买卖的人。 台下的人越来越多。 说书人准时出现在台子上,惊堂木一拍,茶馆里安静不少。 “列位看官,今日,我另开一堂,说些新鲜的给大家听。” 说书人笑着说完,又把惊堂木一拍:“这回说的书,名叫封神演义。” “话说混沌初分盘古先,太极两仪四象悬,子天丑地人寅出,避除兽患有巢贤……” 说书人一口气把四百余字的开篇诗说完。 “挺有意思的。”余昌烈眼睛放光。 其他人都惊喜得合不拢嘴。 以前听过这类书,但没有一本像这回书,能把远古传说融合进来。 而且开篇诗非常的凝练,把远古的事一口气说完。 魏衡狠狠的松了口气,拨起了算盘珠。 银子果然没白花! 台上,说书人唾沫横飞:“王,都君临,文有太师……文足以安邦,武足以定国。” 台下的听得津津有味。 不知不觉间,说书人一拍惊堂木:“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完了?” “完了!” “下一回呢?” “没了。” 说书人一看大伙的脸色不对,赶紧补了句:“真没了。” “你这老货藏私,大家正在兴头上,却故意不说。” 余昌烈率先发难,“你是嫌说书钱少,还是嫌大伙没给够茶钱。” 有巡检挑头,茶馆从刚才的安静,一下变得热闹起来。 大伙纷纷要求说第二回。 魏衡一瞧,赶紧出面打圆场:“诸位,这书真的只有这一回,下一回还没出来。”边说边作揖。 观众老爷都是衣食父母啊。 余昌烈缓缓坐下,“咱们相识多年,你会没有留后手?”说着,从袖子掏出一个银锞子,“赶紧把第二回拿来,不拿,我就不走了。” 台下众人纷纷解囊,一时间,钱砸在台子上的声音,乒乓作响。 魏衡见无法收场,只得作揖道:“诸位稍等,我……我这就去拿。” 下了台,他把茶博士叫来,给了两个银锞子和二两散碎银子。 “这是酬谢,快去张子舟家,无论如何请他把第二回给我。” 第8章 上门求稿 辽阔的大地上,一条不算宽的河,从中间流淌而过,两岸杨柳依依。 当地人称其为:张家河。 正是这条张家河,把土地分成了两半,北面的称为大张庄,南面的是小张庄。 本朝开国初年移居来的张姓,都住在这里。 而连接两个村子的,是一座石拱桥。 此刻,茶博士连走带跑的过了石拱桥,心急如焚的奔向张子舟家。 临走前,看掌柜的脸色,要是这件事办不好,他准要挨罚。 可是,才一天的时间,张子舟未必能写完第二回。 哎,软磨硬泡也要把第二回带回去。 实在不行,就下跪! 男子汉能屈能伸,跪一下不会少块肉。 那些读书人都自命清高,一看他下跪了,会爽快的答应。 总之,该赚的跑腿费,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茶博士一边在心里打小算盘,一边跑。 跑着跑着,就看到一座面积不大、稍显破旧的小院,屋顶有人在盖瓦。 陈壮瞅见茶博士直愣愣的朝这边来了,“哥儿,找谁呀?” “请问张公子在家吗?”茶博士上气不接下气的抱拳。 “在!”陈壮扭头看向书房,“阿弟,有人找你。” 张子舟刚把第二回写完,正在活动手腕,听到这话,走出屋子。 刚好看到茶博士进门,“你怎么来这里?”嘴上这么问,心里已经猜出了七七八八。 “那个,掌柜的派我来,找你有点事。”茶博士一边擦汗一边赔笑。 “到屋里坐,我给你泡茶。”张子舟说罢,就要往厨房去。 茶博士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想到自己再拐弯抹角,耽误了掌柜的大事,可不得了。 于是,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银锞子:“这钱您收好,顺便把封神演义的第二回拿给我。” 一个银锞子值五两,在庄稼汉眼里,不少。 但张子舟知道,这些跑腿的人,肯定想从中赚点。 现在正缺钱,不能吃这种哑巴亏。 所以,张子舟不收:“我和魏老板当初说好的,到时间,我把回目亲自送到茶馆,魏老板把尾款结给我。” “这个……掌柜的也觉得不好意思,可是封神演义太火了,大家伙吵着闹着要听第二回,这才叫我来的。” 茶博士说着说着,脸上还委屈起来。 碰上一个不明就里的人,说不定还真被他的表情蒙蔽。 张子舟铁石心肠,表示拒绝:“对不起,我是按双方约定办事,你没事请回吧,别耽误我盖瓦。” 说着,假模假样的挽起袖子。 茶博士一看,一咬牙,一跺脚,当场下跪。 “张公子,求求你救救我吧,要是拿不回去,我的差事就干不了。”茶博士说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起来。 在屋顶的陈壮看了,心有不忍,耿直的以为茶博士真有难处。 他正要开口,却被老爹瞪了一眼,又摇摇头。 陈壮这才没说什么。 “我真有事。”张子舟不理会,就要爬梯子。 茶博士又看向傅芸,觉得这个年轻漂亮的小媳妇好说话。 傅芸假装没看见,头也不抬的刺绣。 茶博士见状,只得把怀里的另一个银锞子掏出来,加上之前掏的,一并递到张子舟的面前。 “这是我自己拿的钱。” 张子舟看着他。 茶博士无奈,又抠抠搜搜地摸出一两银子。 张子舟还是不说话。 茶博士苦笑,又从怀里拿出一两银子,两手一摊:“真的就这些。” 张子舟这才笑纳,“你等着,我去屋里拿书稿给你。”很自然的随手把这些钱递给了傅芸。 傅芸接过,嘴角上扬。 在屋顶的陈壮愣住了,原来茶博士这么贪。 茶博士苦着脸,想不到张子舟这么老练,自己本来想吃下大半,最后却一个子儿不剩。 张子舟拿出第二回的书稿:“别再来了,我只有这一回。” “好。”茶博士收了,小心翼翼的放进怀里,转身飞奔离开。 他刚走,傅芸就把钱递给了身边的老娘:“婆婆,收好。” 老娘刚才一直盯着,这时才展演一笑:“好媳妇。”放下手里的活,赶紧进屋藏钱。 张子舟顺着梯子上了屋顶。 陈壮一怔:“阿弟,你真要盖瓦。” “当然。”张子舟拿起一片瓦,学着老爹的样子放在屋顶。 陈壮吃惊了:“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阿弟以前别说盖瓦了,连端碗都嫌累。” 老爹咳嗽一声,怕刺激到张子舟。 张子舟呵呵一笑,低头干活。 他们忙着,魏衡一样很忙。 站在茶馆的门口,踮着脚尖,朝着小张庄的方向张望。 怎么还没回来! 魏衡的一颗心像在油锅上,被反覆煎熬。 直到看见茶博士的身影,这才狠狠的松了口气,赶忙迎了过去。 接过茶博士递来的书稿扫了一眼,开口一声:“好!” 转头进屋,找说书先生,让他浏览几遍,再登台。 呃……掌柜的没给跑腿钱,茶博士欲哭无泪,该不会是以为我分了给张子舟的钱,所以不给吧。 白忙活了! 茶馆。 说书人再度登台,得到喝彩声一片。 “第二回,冀州侯反王!”说书人开门见山,“丞相金銮直谏君,忠肝义胆孰能群……” 这一回,原本的封神演义,其实写的很平淡。 张子舟把它按电视剧,重新写的内容,删了一些人物,让故事更集中。 台下纷纷喝彩。 余昌烈也听得津津有味,忽然,他看到有几个书生鬼鬼祟祟,似乎在用小毛笔记着什么。 是跑来盗书的! 地方水路发达,一些书生自己写不出来,就跑到镇子上偷听偷记,再拿到县里去卖。 余昌烈站起身,走到他们面前。 堂堂的巡检,也就是地方官方老大,谁不认识,书生们赶紧把自己偷偷记下的内容拿了出来。 余昌烈收了,没说什么,只使了个眼色。 盗书的书生灰头土脸的离开。 余昌烈把这些笔记,扔到魏衡的面前。 魏衡抱拳道谢。 “不用谢我。”余昌烈笑道,“看在我帮你一回的份上,告诉我封神演义是谁写的。” “这……”魏衡和张子舟有协议,“恕我不能说。” “这里只有你和我,我保证,不会告诉第三个人。” 余昌烈特别想知道作者是谁,不惜动用手段:“老弟,我的面子你不会不买吧。” “好吧。”魏衡在余昌烈耳边说了名字。 余昌烈吃了一惊,他记得,张子舟是全县出了名的废物,连续几次都过不了县试。 居然会写传奇,有意思! 第9章 泄露“机密” 余昌烈知道张子舟这号人物,但不知道具体地址,想找魏衡问问。 转头一瞧,魏衡已经被客人们催得焦头烂额。 正在打躬作揖,赔不是。 也就没留下来追问,想着找别人问也行。 外面。 客人们催促,让魏衡明天拿出第三回。 咱们都是走南闯北的生意人,留在一个地方的时间不多。 干嘛不让咱们一次性听个够。 又不少你茶钱! 魏衡笑着一张脸,任由别人说话,却始终打躬作揖。 等客人们都走了。 魏衡把茶博士叫过来,吩咐道:“你再去一趟张家,请张子舟熬夜都给我写第三回。” 茶博士苦着一张脸。 魏衡脸色一变:“怎么?” “他家正在盖瓦,忙得很。小的回来的时候,他就说了,一时半会儿拿不出第三回。” 茶博士一脸郁闷。 魏衡听在耳朵里,顿时没了脾气。 开始后悔没签一个催稿协议。 “算了。”魏衡叹了口气,“等他来了,咱再好好和他掰扯。” 魏衡那边忙,张子舟这边也忙。 一直忙到天快黑了才收工。 院子的屋顶,都盖上了瓦片,焕然一新。 全家再也不用担心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胃口都好了。 晚饭后。 陈壮剔着牙,说道:“爹,我明天到族长家看看。” 族长,属于地方势力。 陈壮以前都是在族长那里讨活干。 老娘在门口纺着线,头也不抬的道:“顺便问一声,有没有缺布的。” “好嘞。”陈壮答应了一声。 张子舟记得姐夫干的活又重又累,赚钱还少。 好像还伤到了筋骨,一到下雨天身上就疼。 有什么适合姐夫的活呢? 张子舟想了又想,忽然有了主意。 “姐夫,明天别去族长家了,跟我进山吧。” “进山?”陈壮扭头。 “你还记得吗?我上一次靠采药赚了钱,我教你识别药草。” “这……能行嘛。”陈壮对自己没信心。 “你采回来,我来分辨,再一起到药铺卖。次数多了,时间长了,你就熟悉了。” 陈壮听了,心里觉得这个主意挺不错。但不敢做主,看向自家媳妇。 张子钰早就想让丈夫换个差事。 既然有弟弟帮衬,那还有什么担心,便点了点头。 张子舟笑道:“那好,明天一早,吃了早饭就出门。” “行。”陈壮兴奋的点头。 爹娘都不禁感慨,自己家的儿子真的长大了。 第二天,靖江茶馆。 说书人迫于压力,继续说封神演义的第一回和第二回。 其他书生写的传奇,魏衡只好婉拒。 其中就有傅家的远支,傅范。 “魏掌柜,咱们是老熟人,我……我便宜点卖给你。” 魏衡叹了一口气,拉着傅范到外面,指着喝彩不断的客人们,扭头看向傅范:“你看吧,不是我不收,是大家不爱听你写的。” 傅范气得牙痒痒,“魏掌柜,你告诉我,这书是谁写的?” “我不能告诉你。”魏衡转身回屋。 傅范抬起头,和其他书生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愤怒。 这个天杀的王八蛋,居然挡老子们的财路。 整个镇子,唯有靖江茶馆的规模最大,出手最阔绰。 更可恶的是,就算去别的茶馆卖,也卖不出价格。 原因是,别的茶馆都没有封神演义,客人都来了这里。 “范哥儿,咱们可不能让那小子断咱们财路。” “就是,得揪出来,好好收拾一顿。” “哥儿说句话啊。” 傅范木着一张脸,任由他们念叨,始终不发一言。 他还在想办法。 这时候,茶博士从眼前过去。 傅范立刻有主意,上前拉茶博士到一边,把一两银子往他手里一塞。 “有事?”茶博士把钱往怀里揣,环顾四周。 书生们已经把他围住。 傅范温和的问道:“问哥儿一声,封神演义是谁写的?” “这!我可不能说。”茶博士赶紧把钱往外掏。 傅范连忙阻止,“别呀,算我孝敬你的。” 茶博士本来就舍不得。 犹豫了一下后,小心谨慎地开口:“我可以告诉你们,你们可别对任何人讲,是我说的。” “没问题。”书生们点点头。 茶博士在傅范耳边道:“张子舟。” 啊……! 傅范和其他书生一样,听到这个名字,都大吃一惊。 在他们的印象里,张子舟就是个癞蛤蟆。 一连几次连县试都没过,却娶了国色天香的傅芸。 “老哥,你没骗我吧。”傅范不信。 茶博士两手一摊:“你不信,我也没辙。” 一群书生从茶馆出来。 茶馆里,还是喝彩声不断。 这,深深刺激到了傅范。 尽管不明白张子舟为什么能写出封神演义,但这口恶气要出:“我见过那小子,身子弱得很,对付他很容易。” “咱们到大张庄北面的官道上守着,等那小子送稿的时候,把他拖到树林里胖揍一顿。” 说到这里,傅范的脸色都狰狞了。 “为什么在大张庄北面堵他?”有书生问道。 傅范拍了一下他的头,“你傻啊,张子舟再不是个东西,你也不能当着张家族人的面揍他。” 说干就干,他们就朝着大小张庄的方向走去。 想法也很简单,今天守不到就明天守,总有一天会逮住张子舟那小子。 张子舟对此一无所知。 他和姐夫进了山,背着背篓,拿着小锄头采药。 姐夫经常进山打猎,可以说是轻车熟路。 张子舟跟在后面分辨药材,不禁感叹,绵延的大山,真是宝藏! 值钱的药材,随处可见。 不多时,两个背篓就装满了。 “呀,这么快回来了啊。” 张子舟他们才进门,张子钰就从屋里出来,看到他俩一背篓药材,不禁眉开眼笑。 傅芸正在厨房,从大米里挑谷子,听到声音也走出来。 “这么多?” “进山采药的人少,挖的药材就多。”张子舟把背篓放下,“等知道的人多了,药材也就少了。” 张子钰刚才还喜滋滋,一听这话就急了:“那还等什么,我也去挖,越多越好。” 爹娘也开口,表示一起进山挖。 “别急。”张子舟笑道,“明天一早,等我和姐夫到药铺卖了,回来再进山。” 说到这时,还不忘夸陈壮:“姐夫挺有天赋,已经学会了不少。” 陈壮不好意思的挠头。 第10章 冤家路窄 一家人又忙碌起来,姐夫开始挑药材,姐姐在一边跟着学。 晚上月亮很好,张子舟把小桌子搬到院子里,开始写封神演义第三回。 文侯解围进妖妃! 院子里很安静,张子舟早已胸有成竹,下笔如有神。 一张纸上字迹工工整整,自己看着也很满意。 想到第三回送到茶馆,就能把定金全还上,还能拿到第二笔收入,张子舟不由得笑出了声。 傅芸闻声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两人都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一个奋笔疾书,一个低头刺绣。 第二天,一早! 陈壮推着独轮车,车上架着两大筐药材,准备出发。 傅芸一边为张子舟整理衣服,一边叮嘱:“路上注意安全。” “等我回来。” 张子舟理了理媳妇的鬓发,动身启程。 抚摸被手心触碰的脸颊,傅芸俏脸上浮现一抹红霞。 再一看,公公婆婆、姐姐都看着她笑,羞得躲进了屋里。 陈壮推车在路上走着,熟练的避开坑坑洼洼。 张子舟在后面跟着。 刚穿过大张庄,就被一群书生拦住了去路。 一个长着国字脸,手拿木棍的青年书生,冷笑着叫嚣:“进庙烧香,见佛磕头,从这条路上过去,还不留下买路财。” “买路财?” 看着这群人的架势,张子舟反应过来:“你们是想收保护费吧?” 陈壮放下独轮车,怒目而视。 有些书生怂了,看向带头的傅范。 傅范为了财路也豁出去了,用木棍拍着掌心:“收保护费?哼!我还要打断你的手。” 当然,这只是吓唬人的话,目的是让张子舟以后不敢写传奇。 所以他赶紧补了一句:“怕了吧?” 只要张子舟说一声怕了,他就开出条件,不许张子舟写传奇。 不料,张子舟不上当。 “怕什么。”张子舟双手抱臂,“你们有本事就过来,我姐夫可是经常打架的!” 这句话,一点都不夸张。 为了争夺水源,村与村之间经常发生械斗,陈壮就是其中一员。 对付地痞可能吃力,对付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是很容易。 傅范也有点心虚,拼命向同伴使眼色,让他们也出出头。 书生们拿笔写字还行,哪会打架。一看到陈壮大树一般的手臂,沙包大的拳头,咽了下口水。 张子舟看出来了,冲陈壮使了个眼色。 陈壮会意,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这下,傅范也慌了,转头就跑。 他一跑,其他人也跟着跑。 张子舟和陈壮都笑了。 然后,就看到一群汉子朝这边走来,正好挡住书生们的去路。 张子舟定睛一看,为首的那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哦,对,是靖江茶馆。 “巡检来了。”陈壮也认识。 原来是巡检,张子舟心想,难怪那书生说自己在布政司听过书。 布政司就是省的衙门,能在那里听说书,不是一般人。 余昌烈瞧见张子舟他们,还认出来了,没来得及打招呼。 就被书生堵住,告状。 “巡检老爷,我等在路上好好走路,却被张子舟和他姐夫堵住,向我们勒索钱财。” 告状的是傅范。 “是啊是啊,我等都可以作证。”其他书生随声附和。 他们以为余昌烈不知道——张子舟是封神演义作者。 余昌烈心如明镜:“是么?” “千真万确。”傅范十分肯定。 其他书生也点头。 “好,咱们当场对质。”余昌烈说罢,朝张子舟走去。 书生们面面相觑,心虚了。 张子舟看余昌烈走来,抱拳:“拜见巡检老爷。” “你是张子舟?”余昌烈抱拳还礼。 “是!” “他们说,你和你姐夫合伙向他们勒索钱财?” 张子舟一怔,哟呵,恶人先告状。 但听巡检的口气,并不信他们告的内容,只是例行询问。 同时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张子舟瞅着那群书生,对余昌烈笑道:“是有这么回事。” 嗯? 傅范和随行的书生一怔。 余昌烈也吃了一惊:“那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缺钱花呗,有一群书生,恰好出现在路上,堵住我和我姐夫的去路。” 张子舟笑着回答。 呃! 余昌烈反应过来了,原来是正话反说。 大张庄、小张庄距离镇子比较远,这群书生从不过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余昌烈回头看着书生们:“你们饱读圣贤书,要知道,这件事情,一旦被查明,是你们诬陷好人,就要反坐抵罪。此外,自己的名声,在十里八乡臭不可闻。” 傅范等人身躯一震,纷纷表示再也不敢了。 余昌烈一瞪眼:“还不离开。” 书生们赶紧跑路。 “多谢巡检秉公执法。”张子舟抱拳。 “我有巡视职责,改日再会。” 余昌烈本想再聊一会,但公务在身,只一招手,带着手下继续巡视。 张子舟和陈壮继续上路。 来到药铺,掌柜看到筐里的药材,眼睛都直了。 他把铺里所有的伙计叫来,告诉他们:“把药材检查一遍,确认无误就收货。” 天麻,黄芪,白芍…… 陈壮他们昨晚上就挑好并分类,掌柜和伙计们挑不出一点毛病,乐呵呵的掏银子。 看着散碎银子、一串串铜钱,陈壮双眼发光,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亲手赚到这么多钱。 那心情,要是四下无人,能跳舞。 掌柜也心情大好,头一回遇到做事这么靠谱的:“有多少收多少,绝对按市场价。” 陈壮一边应着,一边笑嘻嘻的把钱清点一遍,小心翼翼的收好。 走出药铺,张子舟笑道:“姐夫,你去米行等我,我去茶馆把第三回交给魏掌柜。” “阿弟,别写传奇了吧。” “为什么?” “考取功名才是正途!姐夫我学会挖药材,以后可以靠它赚钱,供你读书啦。” 看着一脸认真的姐夫,再想起老实巴交的爹娘,口直心快的姐姐,以及善解人意的傅芸,只觉得心中暖意盎然。 这就是家,就是亲人。 真好。 “我也想考功名,但在这之前得赚够钱,这样才能安心读书。”张子舟眉眼带笑。 没钱,衣食住行就成问题。 再加上请教名师,也需要花大把大把的钱。 寒门难出贵子,就是这个原因。 陈壮听着懵懵懂懂,只隐约觉得有道理,便点头离开。 张子舟径直去了靖江茶馆。 魏衡得知他来了,就像见到活菩萨,赶紧迎进茶馆的后院。 第11章 能给我看看么? “哥儿,你可算来了,我今天还在琢磨怎么应付茶客!” “你是不知道,你的封神演义,写的太好了。” “其他茶楼的客人,都跑到我这里来了,人满为患。” 魏衡滔滔不绝说完,见张子舟没有反应,心里有点着急。 随后他一拍脑袋,从怀里掏出两个银锞子:“十两银子,劳烦哥儿务必收下。” “不妥不妥!” 张子舟不是嫌钱少,而是商人的钱,好拿不好收场。 他一边推开魏衡的手,一边从怀里拿出一叠书稿:“这是演义第三回和第四回,到第三回,你给的定金就算结清了。” 千字一两,到第三回刚好两万字。 第四回,三千五百字,稿费就是三两五钱。 魏衡看了眼稿子,故事越来越好了,眼中满是佩服、欣赏。 很多传奇,越往后越难看,不得不停下来。 张子舟写的,则是完全不同。 心中欣赏,魏衡的态度自然很好,笑道:“第四回的钱按规矩算,这十两银子啊,是我送给你的。” “你不用担心,我会按照协议办事。说实话,这次多亏你。” “这两天光茶钱就二三十两。” 说完话,魏衡不由分说,把十两银子塞给张子舟。 然后,他把第四回的钱也付了。 张子舟把钱放钱袋子,抱拳:“那我就笑纳了。” “哥儿回去就赶紧动笔,我让茶博士明天下午去拿。” “还有,千字一两太亏待哥儿,以后……二两!” 不愧是大茶馆的掌柜,说话就是漂亮。 把催稿,都说的这么清新脱俗。 不过,有钱赚,累点无所谓。 张子舟便没有说什么,只淡淡一句:“茶博士啊……行吧,我姐夫还在米行等我,我先告辞了。” 说罢,张子舟抱了抱拳,转身就走了。 言者有意,听者有心。 魏衡一下子琢磨出言外之意。 正打算把茶博士叫来,好好训斥一番。 说书人来了! “掌柜的,我被催的受不了,您赶紧去找那书生把新的稿子拿来吧。” “别说了。”魏衡把一半书稿递给他,“这是第三回。” 说书人接过书稿,扫了一眼,飞快的出去。 茶馆里,很快响起了说书声。 随后,便是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声。 余昌烈及时到了茶馆。 他本来在外面巡视,忽然想起来,张子舟去镇上,肯定送新一回书稿。 于是把巡视任务,交给自己的手下,赶到靖江茶馆。 刚好听到封神演义的第三回。 写的……真好! 余昌烈满脸欣赏,开始盼望听第四回。 可是说书人一拍惊堂木,表示要下回分解。 然后,就这么走了。 呃,太难受! 追更的感觉,太难受! 余昌烈的一颗心啊,像猫抓似的,痒得不行。 出了茶馆,一路上唉声叹气,回自己家。 走着走着,他忽然想到,自己知道张子舟的住址,为什么不上门。 越想越觉得靠谱,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 张家,堂屋。 张子舟把赚的银子都拿出来,递给老娘。 陈壮一双粗糙的大手,捧着采药得到的银子,也递了过去。 幸福来得太突然,太猛烈,老娘激动到忘了伸手接。 堂屋里,其他的张家人,也都沉默着不说话。 张子舟觉得有些奇怪,笑着说道:“娘,快拿呀。以后我千字二两,咱家以后不仅能改善伙食,我也可以安心读书了……娘!你怎么哭了。” 老娘一开始只是流眼泪。 听了儿子的话,才忍不住嚎啕大哭。 从嫁过来,日子一直过得苦巴巴。 在娘家人面前都抬不起头。 这才几天啊,就一大把一大把的来银子。 苦日子,似乎过去了。 她看着自己长满老茧的手,颤声道:“女婿,舟儿,娘这是高兴。” 傅芸走到张子舟身边,悄悄递给他一方手帕。 张子舟拿了,给老娘轻轻擦泪:“娘,以前是儿子不懂事,现在一切都好了。以后,我们还能更好。” 陈壮早已激动得一塌糊涂,拼命的点头。 张子舟强忍心中激荡的情绪,道:“娘,这钱,您收下。爹,姐姐,姐夫,还有……” 看了一眼身旁眼含泪意的傅芸,他继续说道:“还有娘子,以后,咱们再也不用发愁了,好好的过日子。” 傅芸感动的靠更近,抓住张子舟的手臂,张子舟轻轻地拍了她手背。 张子钰也起身,走到陈壮身边。 老爹是传统的庄稼汉,不善表达感情。 但看着一对儿女和女婿、儿媳,忍不住红了眼睛:“我儿出息了!” 过去,那些苦日子,涌上心头,眼睛更红,心里更甜。 而巡检余昌烈,便是在这个时候登门。 “敢问,这里可是张家?” 余昌烈站在院门口,声音诚恳,“我乃本镇巡检,有事求见贵宅张子舟张大才子。” 巡检! 听到这话,全家赶紧擦泪,一起走出屋子。 既然是找他的,张子舟亲自去开门。 结果一开门,整个张家人都被震撼住了。 因为余昌烈不是一个人来,还专门带了礼物。 一大车重礼! 一袋大米,一大包白面,半扇猪肉,猪油……堆满了一整车。 全是食材! 张家这些年真穷。 又因为余昌烈的巡检身份。 是以,看到这一车东西,都有些懵逼。 张子舟很快冷静下来,请余昌烈到堂屋坐了,抱拳问道:“巡检携重礼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他相信,天上不会掉馅饼。 “我此次前来,只为一件事,封神演义。” 余昌烈说完话,才把始末原委,一一道来。 大家齐刷刷看向张子舟,都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给吧,会得罪魏衡;不给吧,得罪巡检。 县令远在县衙,压根管不到这里,巡检才是这一带的老大。 “想看书稿,不难。”张子舟淡定,“只是有一件事,要麻烦巡检。” “你讲!”余昌烈很爽快。 “听闻巡检司每月都会收到朝廷邸报,如果不涉及朝廷机密,是不是可以拿来给草民看看。” 无论童子试,还是乡试、会试都需要考策论。 这就需要对朝廷大事掌握于心。 余昌烈主动上门,正中张子舟下怀。 “没问题。我后天过来。”余昌烈爽快的答应。 随后,潇洒地走了。 一家人还处在震撼中,余昌烈走了好一会,他们才赶紧把车上的东西搬进屋里。 望着满缸米面,墙上挂满的肉,笼子里的活鸡活鸭,老娘怕人惦记,把大门关上。 第12章 回娘家 最终,一家人接受了温饱不愁,这一巨大变化。 爹娘破例,把魏衡给的十两银子,分作两份。 五两给张子钰,五两给傅芸。 她们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张子钰长这么大,第一次拿到零花钱,激动得手都在抖。 傅芸出身好些,淡定一些,心里此时想另一件事。 当天晚上。 老娘没再织布,而是和张子钰、傅芸下厨,把活鸡炖了,鸭子烤了,猪肉炒蒜苔,鸡蛋发面饼。 满屋子香飘四溢。 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夹菜吃饭,老爹和姐夫还喝上了好酒。 唯独傅芸比较安静。 张子舟给她夹了一块肉,笑着说道:“媳妇,多吃点。” “嗯。”傅芸笑了笑,但没有吃。 张子舟猜出来了,向家人们笑道:“爹、娘,我有一件事,想和您们说一声。” 大家都看他。 张子舟继续道:“巡检送来这么多好东西,咱家拼命吃都吃不完,坏了挺可惜的。我想明天一早去趟岳父家,给他们送些过去。” 傅芸嫁过来,到现在,回过几趟娘家。 但都是向家里借钱。 傅家对张子舟的印象,一天不如一天,甚至逼女儿离婚。 现在生活改善了,张子舟就想去一趟傅家,缓和两家关系,顺便打听一件事。 这些事,老爹心里自然清楚,点头道:“这是应该的。车里还有两匹上等的布,你也送过去。” 傅芸刚才心事重重,就是想回娘家,但不能拿两匹布:“公公,这两匹布是留给您和婆婆做冬衣的。” 老娘和蔼的笑道:“我和你公公过惯了苦日子,穿这料子做的冬衣,反而不自在。” “就是就是。”老爹笑着附和。 傅芸摇头,说什么都不答应。 张子舟笑道:“这是爹娘一片心意,咱们就答应吧。等再赚了钱,再买两匹上等的布。” 听到相公这样说,傅芸这才松口。 事情已定。 傅芸心情大好,和大家一起开开心心的吃饭。 晚饭过后,小两口回到卧室。 傅芸又为另外一件事发愁,“娘家离这里不远,走几步路就到。可是会耽误你写传奇,魏掌柜和余巡检那里,你不好交差。” 张子舟笑着,把媳妇搂到怀里,“你的事,在我心里才是第一位。” “唬人。”傅芸贴着张子舟的胸膛,笑着说道:“你呀,做事有自己的章法,去我家,肯定不光是为了我。” 张子舟一怔:“知我者,媳妇也。” 傅芸好奇的抬头,看着相公俊俏的脸,“另一件事是什么?告诉我,我好给你打配合。” “当然是,为了读书。” “读书……哦,是了,咱家现在吃穿不愁,是该回归正业。” 不得不说,傅芸真是聪明,张子舟提了一句,她便把事情看透。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张子舟更喜欢了,搂得更紧。 第二天,张子舟用背篓,背着厚礼,包括那两匹上等布。 傅芸把早就做好的刺绣装了。 小两口拜别家人,朝着傅家的方向走了。 傅家。 这是本镇第一的家族,出了不少人才。 张子舟的岳父家,更是傅氏的宗家,门楣宽大。 管家将他们引入正堂,张子舟把背篓放在门口,和傅芸一起进屋,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 傅岳依旧冷淡。 岳母夏新芳听说女儿回娘家,已经非常高兴,等女儿磕完头,迫不及待的把她扶起来,仔细打量。 只见傅芸虽然布衣荆钗,却光彩照人,眉宇间透露着幸福,对女婿的敌意少了几分。 看他还跪着,夏新芳便道:“你也起来吧。” 张子舟这才起身,转身向大舅哥傅藻,嫂子刘玉华施礼。 兄嫂还了一礼。 傅岳看着,扭头向自己夫人道:“你和媳妇带女儿到她闺房走走,我有话要和女婿说。” 傅芸想留下来帮相公说话,但看到父亲的眼神,只好跟着母亲、嫂子去了后院。 等她们走了。 傅岳让张子舟坐下,傅藻则坐在张子舟对面,但都没有出声。 片刻后,傅岳才开口:“带这么多礼物,钱从哪来的?” “回岳父的话,小婿写了一本《封神演义》,赚了点小钱。” 张子舟表现得很恭敬,那可是傅芸的父亲。 傅岳和傅藻父子,齐齐看向了张子舟,目光中满是惊讶。 傅藻坐正身子,问出了父子共同的疑问:“子舟,封……封神演义是你写的东西?” 张子舟笑了一下,在傅家父子不可思议的注视中,点头:“是的,以我的身板,想干点别的也不行啊。” 这……是真的? 父子俩对视一眼,满脸茫然,甚至有些怀疑人生。 两个人都喜欢听说书,但品味高,跑茶馆的次数不多。 直到封神演义横空出世。 见岳父和大舅哥表情都怪怪的,张子舟心情更好。 有这个事做铺垫,不用担心缓和不了关系。 傅岳迅速把震惊的表情收了起来,轻咳一声。 傅藻也赶紧收起表情。 哦哟,都是傲娇。 “写传奇赚钱,这是一件好事。” 傅岳表情严肃,实际态度转变不小,“不过,这些都属于歧途。科试举业才是正途。” 这才是正题。 本来就是为了这个来的,既然岳父已经开口,顺着他的话讲。 张子舟笑道:“说起举业,小婿有件事向岳父请教。” “你讲。” “整个隆县,哪一家的私塾先生,授书最好?” 先是有好学生,然后有好老师,科举才能容易。 张子舟自问是好学生,就缺一个好老师。 寒门难出贵子,正是这个原因。 傅岳本就关心晚辈的学业,又对张子舟改观不小。 听了张子舟的问题,老丈人神情动容:“有,当然有。全县最好的私塾并不在县城,就在这座镇子,在这傅家。” 言语之间,透露着一股自豪感。 傅藻听懂父亲话里的意思:“我傅氏宗学,除了收本族子弟,收外姓子弟很谨慎。不过,我亲自去说,应该没问题。” “看在女儿的面子上。”傅岳恢复了严肃脸,“藻儿,明天一早,你就带子舟到宗学。” “是。”傅藻起身。 张子舟也连忙起身,向岳父、大舅哥投去感激的目光。 结果,有点出自己的意料。 第13章 为了锦绣前程 这个时代的学校分三等。 三等是义学,学的是基础内容。 二等是私塾,学的是四书五经。 一等是书院,学的是四书集注和八股文。 而三等都学的是宗学,由宗族大佬捐资建设。 傅氏宗学,在全县号称第一。 张子舟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没想到,岳父这么爽快答应帮忙。 傅岳面上不为所动:“傅氏宗学,可不是一般的地方。他们看在我的面子上肯收你,倘若你不争气,也会被毫不留情的退回,那时我可不会帮你说一句好话。” 听到这话,张子舟心中动容,无限感慨。 岳父也是刀子嘴豆腐心。 表面上,把话说绝,其实也是鞭策他。 因此张子舟认真开口:“岳父。” 傅岳闻言,眼里微微透露着关怀:“后悔了?若是不想落人笑柄,入学之事从此不用再提。” “回岳父,小婿已经决定好了,去傅氏宗学!” 张子舟郑重地抱拳:“不辜负岳父和家人对我这些年的扶持和期望,我一定会闯出一条自己的路。” 说话掷地有声。 傅岳听得震撼,打量着张子舟,仿佛不认识他一般。 傅藻虽然深受触动,但言语冷静:“有志气是好事,可你要想明白,被傅氏宗学赶出来,不亚于再一次名落孙山。” 张子舟大胆的伸出拳头:“大舅哥,我不爱说大话。来,我们碰拳,做个君子约定。” “我会加倍努力,将来与大舅哥在官学相见!” 中了秀才的人,读书的地方,就必须是县衙的官学,简称县学。 傅藻是秀才。 看了看张子舟的拳头,傅藻感觉怪怪的,摇头拒绝。 张子舟知道傅藻是受不了这种中二的羞耻感。 于是继续补充,说道:“大舅哥,你也要努力,来年的科试,要是没过就被革去秀才的功名。” 听完这话,果然,傅藻勉强自己接受了。 他伸出拳头,轻轻的、飞快的碰了一下张子舟的拳头,又缩回去。 张子舟哈哈大笑。 傅岳瞅了一眼儿子,又瞅了一眼女婿,无奈扶额。 小两口回到家已是下午。 全家人第一时间知道张子舟去傅氏宗学。 都高兴坏了,于是各自回屋,拿出自己的心意。 傅芸拿出的是新衣裳。 这是她拿张子舟买给她的布,亲手缝制。 质地柔软,颜色漂亮。 “真好看。”张子钰急切道,“快,弟弟,赶紧穿上看合不合身。” 张子舟也想试穿,回卧室换上。 再出来,整个人的扮相,全家人眼前一亮。 长的真俊啊! 张子舟本来就长得帅,干活少,皮肤好,个头也高。 在好衣裳的衬托下,整个人更是唇红齿白,格外俊俏。 张子钰频频点头:“阿弟真俊。”又扭头看向傅芸,夸她手艺好。 傅芸脸上浮出一抹红云,有些不好意思。 张子舟难得红一回脸:“这,会不会颜色太艳了。” 去的地方,毕竟是学校,穿着太艳,是不是显得招摇。 张子钰帮他整理衣襟,笑道:“哪里艳啦,年轻人就得穿好看些。” 张子舟抬头,对姐姐认真道:“这些日子,辛苦姐姐。”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张子钰眼圈微红,“去了宗学,好好学习。” 说完话,她把张子舟朝傅芸站的方向,一转:“说实在的,这身衣服是傅芸做的,你最该谢谢她。” “姐……”傅芸的脸更红了。 张子舟伸手,抓住傅芸乱搓衣襟的手,郑重的笑道:“谢谢你。” 傅芸抬头,对视一眼,多少言语都在不言中。 张子钰轻咳一声,才结束小两口的对视。 随后,她看向自家男人,笑道:“阿弟明天就要进学了,当姐姐的,总得表示……当家的。” 陈壮笑着点头,把自己刚才回屋拿的包裹,当面展开:“这是你姐想了好久,早上去集市买的,你要进学,正好用的上。” 里面是一套文房四宝:毛笔大中小三支,砚台是端砚,纸是宣纸。 还有两双千层底的布鞋。 这一看就是既花钱,又花了心思。 张子舟上前,从姐夫手里接过包裹,开心道:“谢谢姐姐,姐夫。” 老爹把烟袋锅子往鞋底板磕了磕,起身道:“舟儿读书,你姐姐姐夫和你媳妇都送你东西,轮到爹娘。” 张子舟忙道:“二老已经帮了儿很多。” 老爹心中一暖,连忙摆手:“哪有当爹娘的计较这些。”说着,把他放在桌上的包裹打开。 里面是两套冬衣。 张子舟一看,自己那天给他们扯的布,都穿回自己身上,更不好意思。 于是赶紧说道:“不行不行,儿不能收。” “虽然只是进学,毕竟是出门在外,得穿好点。”老爹笑道,“还没到寒冬,来得及再做几套冬衣。” 张子舟只好收了。 再然后。 张子舟跪下,郑重的向他们磕头,感谢他们这些年的照顾和宽容。 老娘赶紧把他扶起来,心里突然有一个念头。 这孩子,将来肯定有大出息。 外面。 “舟哥儿,在家吗?”听声音是魏衡。 “我去见他。”张子舟走出堂屋,站在院门外的男人,正是魏衡。 他赶紧去开了院门,魏衡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包桂花糕。 “这是金顺昌的手艺。我路过的时候,正好遇到。”魏衡边说,边把桂花糕递给张子舟。 张子舟知道他的来意,一边接物,一边不好意思的开口:“对不住,我家里出了点事,没来及写稿子。” “没事。”魏衡心里的郁闷一闪而过,但看张子舟的衣着光鲜,好奇地问道:“哥儿这是干嘛去了?” “我明天去傅氏宗学进学,为来年县试做准备。”张子舟笑道。 “哦,科举是大事。”魏衡从怀里拿出一个银锞子。 张子舟摆手不要。 魏衡笑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 张子舟这才肯收。 然后,请魏衡到他的书屋坐了。 姐夫送来了茶。 张子舟和魏衡面对面坐着。 展开桂花糕,一边品尝,一边闲聊。 魏衡好心提醒:“傅氏宗学可不是一般地方,以治学严谨著称,若是考试不合格,就要被扫地出门。” “为了锦绣前程,我将一往无前。”张子舟语气坚定。 第14章 傅氏宗学 次日一早。 傅家的马车来到张家门外,傅藻亲自来接人。 全家人都出来给张子舟送行。 他们身后,是破败中,又有些许起色的家。 “爹娘,姐姐,姐夫,媳妇。” 张子舟的目光,在一家人脸上缓缓扫过,笑道:“我走了。” 明明只是去趟傅氏宗学,却像是出远门一样。 心里很舍不得! 他们没说话,都看向了傅芸。 傅芸把饭盒递给他,笑道:“相公,在宗学照顾好自己。” 张子舟伸手,紧紧握住傅芸捧着盒饭的手。 “别这么舍不得,说不定,我还得把他送回来。”傅藻开口,打断了小两口的对视。 傅芸也想起来,傅氏宗学的考试很严,不舍变成了担心。 张子舟笑道:“我今天肯定很晚才回来。” 傅芸欣慰的笑了。 张子舟转身背对家人们挥手,登上了马车。 傅藻随后登上马车,吩咐车夫驾车离开。 张家人站在院子门口,目光随着那辆马车,目送它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道路尽头,看不到半点身影。 这一年,是弘德二十四年。 张子舟正式进学,开启一段新的人生。 “还在伤感。” 从小张庄驶向傅氏宗学的马车里。 傅藻瞥向张子舟,笑道:“丑话说在前头,我只把你送到宗学,再把你介绍给山长就回去。” 山长,在古代就是校长。 “至于山长怎么安排你,甚至把你扫地出门……” 说到这里,傅藻适时停顿,给张子舟消化这则消息的时间。 张子舟心里有数,笑道:“要是我没本事,就自己走路回去,绝不会麻烦你第二回。” 傅氏宗学是全县第一! 正因如此,又怎么会随便让一个连县试都过不去的少年,进学读书。 肯定得找个理由考试。 第15章 经学班 傅岱理解山长为什么会讨厌张子舟。 张子舟的名声太臭了! 要是任由他待在宗学读书,迟早要搞坏宗学的名声。 又不能随便赶出门,只能用一招光明正大的办法。 考试! 在偏房里,傅岱第一次见到张子舟,感到意外。 他没办法把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和那个蠢笨如猪的张子舟联系在一起。 但现实摆在面前,傅岱收起了纷乱的思绪:“我以后就是你的夫子。” “拜见夫子。”张子舟鞠躬。 “随我到经学班。” 傅岱还礼,没再废话一句,转身走在前面。 张子舟跟在后面,一起走出偏房,走向位于宗学中间位置的教室。 直到此时,张子舟才对县里私学第一,有个清晰的认知。 规模宏大的建筑,青石板铺的地面,又宽又阔的广场…… 朗朗的读书声从里面传出。 张子舟边走边看,再想想这一世读过的私塾、义学,两者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足以证明,“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含金量。 正走着,忽然看到一间屋子的门上,挂着一块“举业班”的匾额。 原来宗学有举业班! 莫非是……咦,古代也有按分数高低分班的策略。 傅岱瞥见,沉声道:“宗学的经学班很多个,举业班却只有一个。” 果然。 张子舟没有接话。 过了一会儿,来到了经学丁班。 傅岱领着张子舟进去,屋里的学子起立。 “玉不琢不成器,请先生教诲。”都说着,恭敬的施了一礼。 傅岱还礼。 学子们坐下,然后看到站在门口的张子舟。 有几个书生的眼睛,一下子睁大,随后面面相觑。 这是那个断我们财路的王八蛋! 第16章 圣训,很重要! 在来这之前,张子舟已有心理准备。 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圣训,全称叫圣谕训示十六条,是开国太祖写的。 随后在各地推行宣讲,并定为考试内容。 凡是参加科举考试的学子,考前第一场,不是八股文,而是默写圣训。 只有通过的人,才能正式参加考试。 也就是说,如果默写不出来的人,连参加正式考试的资格都没有。 一时间,满屋子的书生,东张西望,抓耳挠腮。 傅范和同伴眼神交流,不忘瞅一眼身边的张子舟,看他是什么表情,却发现他,镇定自若。 装样子,傅范在心里冷哼一声。 张子舟方才惊人的表现,傅范心里的想法,和夫子一样,纯粹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傅岱拿着戒尺,敲了敲桌面:“圣训十六条,共八百字,默写低于三百字就从这里出去。” 说着,指向门口:“以后,不许对外人讲是我傅氏宗学的弟子。” 声音铿锵有力。 张子舟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心里明白了。 这位夫子不想收他,又不能直接赶人,只好用这个办法。 不仅光明正大,还不会落人口实。 再看堂内其他学子,有至少一半惴惴不安。 不愧是经学丁班。 “大家都清楚了吗?”夫子的声音,突然一响。 书生们,赶忙挺直腰板,齐声回答:“听清了。” “那就开始吧。” 书生们纷纷行动起来。 张子舟也不例外。 他从木匣拿出一张宣纸,在桌上铺开,又拿出镇纸压住。 再拿出砚台和墨条,开始磨墨。 动作不慌不忙。 好墨,自然会飘出一股子清香,傅范他们闻到,都扭过头来。 端砚、徽墨,宣纸,还有……湖笔! 都说差生文具多,可这文房四宝,未免太好了吧。 第17章 我的大款同窗 中午。 教室、宿舍、饭堂、茶室等,一应俱全。 但宗学不提供午餐,学生带什么就在饭堂吃什么。 张子舟有傅芸做的饭菜,有些凉了,吃起来还很有滋味。 正吃着,迎面走来一个少年学子,手里提着食盒,外观精美。 说话也很客气:“兄台,我可以坐这吗?” “当然可以,请坐。” 张子舟认识他,不是很久以前,而是就在刚才,就在课堂上。 有一个能完整默写圣训的学子,正是眼前的少年。 名字叫周宪。 周氏是本镇另一个大家族,再看周宪的衣着打扮,应该来头不小。 得到同意后,周宪在张子舟的对面坐了,打开食盒。 把一道道菜端出来,摆在桌上。 饭是珍珠白米,菜是红烧肉、清蒸鲈鱼、青椒炒蛋和宫保鸡丁。 汤是白萝卜炖猪蹄肉。 刀工精湛,色香味俱全。 还冒着热气,一看就知道,这是刚送来的。 这让张子舟对于这个朝代的世家大族,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他没有眼馋,只是在心里感叹一下,便低头吃饭。 不过,表情的变化,都落在周宪的眼里。 周宪心中不由得生出些许佩服,笑道:“我一个人吃不完,同窗,一起共进晚餐,如何?” 张子舟抬头,客气道:“多谢,我自己的饭菜能吃完,就不错了,吃不了更多。” “换一换口味嘛。”周宪说着,用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在张子舟的饭盒里。 “别跟我客气。”周宪端起自己的碗。 张子舟看木已成舟,道了一声谢,夹起肉,吃了。 不愧是大户人家,佐料放的足,吃起来有味道。 也难怪书中自有黄金屋。 周宪吃了几口,扫了一眼众人,发现他们尽管对他桌上的菜感兴趣,但都不愿意过来。 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事。 以前,只要他把菜往桌上一摆,其他同窗都会过来。 第18章 可怜之处 这个事和午饭有关。 张子舟从进饭堂,就发现一件事,那就是不少人饭菜寒酸。 在古代,吃喝X赌,吃是排第一位。 贪图饱腹之欲,更是要被读书人鄙视。 所以,张子舟搞不清楚,他们到底是真贫寒,还是家风所致。 其中就包括傅范。 听了这个问题,周宪叹了口气:“傅氏宗学是全县第一,自然有不少的学子来这里念书。” “对于家门贫寒、成绩尚可的学子,宗学也大开方便之门。” “宗学不按贫富分班,但家贫却成绩好的,终究是凤毛麟角。” 张子舟听明白了。 原来,傅范也和自己一样,属于穷酸书生那一类。 周宪察言观色:“当然啦,他们写的传奇,魏掌柜看不上也正常。” “这话怎讲?” “他们有个坏毛病,不擅长写长篇,写到一半就坏菜。” “哦。”张子舟彻底明白了。 所谓的写崩,可不只是现代才有,古代的文学也很常见。 不仅是因为故事和文笔得不到保障,还因为,观众也会疲倦。 怎么样才能规避这个短处? 张子舟摸着下巴。 周宪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看午饭时间快结束,急切道:“哥儿,有没有想过写本传奇,卖到更远的地方,赚大钱。” “想过。我暂时没时间,得写封神演义。”张子舟不想放弃这个稳定的财源。 说话的时候,张子舟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书商雕版和发书,都要发整本,至少是半本。 来钱虽然多,但太慢了。 整个人也想通了:除非想到解决办法,否则没可能和周宪合作。 又不想放弃这个渠道。 于是,张子舟继续说道:“我初来乍到,很多事还没适应,等适应,再讨论这件事。” 听了这话,周宪也认同的点头,没再说什么。 来日方长嘛。 饭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