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入锋藏》 第1章 名字不错 9月的宁州已褪去暑热。 秦家庄园外各色豪车已沿着山路排列开,在落日下闪着炫目的金光。 “老板,需要跟你说明一下这次秦小姐订婚对象信息吗?”助理赵宇一边询问,一边将车子停在别墅边专属停车位上。 陆庭森揉了下太阳穴,“算了,懒得管,给我订后天回佛罗伦萨的机票。” 赵宇点头应下,下车开门。 接过助理递来的西服,陆庭森跟随管家指引穿过回廊。 他外表俊朗,身材优越,一身剪裁合体的羊绒西装更衬得他身骨挺括,儒雅大气,一路走来引得好些人侧目。 走进正门,光线暗了三分,这是秦家的客厅,今天大部分客人都在花园等候,来这里的人很少,且需要主人家同意。 议论赞叹声渐渐消弭,陆庭森跟着走上二楼,他的本意是去送个礼就走,毕竟是母亲爱徒的孩子,小时候还跟在自己后面哥哥哥哥的叫,也是多年的交情。 走廊很暗,一间间木质的房门紧闭着,唯独最里面的门开着,屋内的光照亮了门栏和走廊的一角,陆庭森自暗处来,眼睛一时未适应突然明亮的光彩,眼前应激性的闪现出白光。 “森哥!”女孩清丽的嗓音将他拉回清明,秦熙悦提裙快步走来,笑着去拉陆庭森的手。 她头上戴着的今年日内瓦春拍巴洛克珍珠皇冠,水滴形珍珠擎着温润的光,随着身子的动作微微晃动。 “变漂亮了。”陆庭森的目光从5年未见的妹妹身上略过,“都要订婚了,恭喜。” 说完递上一个暗蓝色礼盒。 “这?”秦熙悦打开巴掌大的绸缎盒,映入眼帘的是一串珍珠项手链,水滴形,色泽均匀,在绒布的衬托下熠熠夺目。 “跟你的头冠一个系列,送你的订婚礼物。”陆庭森解释。 秦熙悦眉眼弯弯,手指贴近头冠中间的珠子,惊讶:“太贵重了,妈妈还说等着秋拍看能不能凑成一对,居然在你手上。” 陆庭森笑笑不语,又听到她继续感叹,“森哥你就是我亲哥,你比我大哥好太多了,他……不提也罢。” “谁对我不提也罢呀?”门后传来响亮的质问声,又被走廊的回音加持更显得高昂了些。 陆庭森转过身,几秒之后才见身着灰色西装的男子跨步进门,他面色微怒,显然对自家妹妹的话有点意见。 来人是秦兆凯,秦熙悦的亲哥,秦家大少爷,今年27岁刚升任画廊副总。 见到屋内还有客人,秦兆凯收起怒意,抬头展露笑容,“森哥,有失远迎,抱歉家里客人太多,没有去机场接你。” 陆庭森淡淡点头,抿嘴含笑没有说话,目光收回时瞥见门栏边出现一抹瘦削的身影。 他盯着来人渐渐明晰的脸,笑容逐渐停顿。 小寒。 陆庭森心里浮现出这个名字。 那熟悉的眉眼他不会认错。 甚至到现在他还记得触摸这张脸蛋时滑嫩细腻的手感,还有那双透亮似玻璃珠子的眼眸,他曾吻过数次。 自从对方留下一纸协议离开加州,两年过去,陆庭森没想到会在这里再见面。 目光低沉,如有实质,一寸一寸从眼眸往下移,绕过嘴唇,最后落在领口的白色蝴蝶结上。 瘦了。他想。 “给森哥介绍,我的未婚夫,江铭心。”秦熙悦说完,转头看向未婚夫,朝他甜甜的笑。 什么……! 陆庭森张了张嘴,感觉心猛地抽紧。 “你叫……江铭心?” 可三年前,他亲口告诉他,他叫江寒,是他的小寒。 回应他的是礼貌而淡然的微笑,好似那段过往从没出现在他的记忆里。 只是那眼神中闪过的一丝慌乱到底是出卖了他,陆庭森注意到了,目光下移,果然见到他下垂的手指慢慢握成拳。 那是他紧张的表现,一点没变。 陆庭森心里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面上回给他一个同样礼貌的微笑。 “你们认识?”秦兆凯一句话打断了这微妙的气氛。 他围观了全程,陆庭森异样的表情没逃过他的眼睛,他凑近三人之间,指尖在陆庭森和江铭心两人之间摆动。 “不认识。”江铭心抢答,他看着秦兆凯,目光收回时眼角转向陆庭森。 吸气、正肩,他朝陆庭森伸出手,“陆总,常听熙悦提起你,第一次见面,幸会。” 陆庭森垂头看那双手,根根纤细,泛着异常的白,他曾数次抚摸这双手,正着反着反复捏着把玩。 可现在这只手的主人对他说——第一次见面,还说——不认识。 “叫什么陆总。”秦兆凯抢在陆庭森回话前拍了下江铭心的肩膀,提点,“这么见外,就跟着熙悦叫,叫森哥。” 江铭心停顿一下,随即改口:“森哥。” 伸出的手仍悬在半空,未动分毫。 讳莫如深的神色在陆庭森面上浮现,不过很快就被笑容取代,他回握住那双手,嘴角端起商务酒会的标准笑容。 “小江,幸会。”手掌在江铭心打算松手的一刻聚力一捏,如愿看到对方吃痛眉头急蹙。 “名字不错。” “真是让人,刻骨——铭心。” 陆庭森微眯着眼,静静观察江铭心脸上的变化。 片刻后,他发现江铭心除了一开始皱过眉头,脸色平静无波。 倒是比三年前有长进。 装不认识是吗? 很好。 松开手,陆庭森对秦熙悦摆手,“我就先走了,你们……好好准备。” 话音随着脚步声一齐落下。 江铭心忍着手骨的剧痛,侧眸盯着陆庭森修长健硕的背影,强压后的情绪骤然反扑,一下子变成周身的冷汗,慢慢从脊背和手心里渗出。 “铭心,铭心?” “你怎么了,叫你好几声了。” 江铭心缓了口气,“抱歉,在想别的事情。” 陆庭森已经离开好一会儿了,秦兆凯跟秦熙悦讲完事情也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位新人。 “来,帮我扣下手链。” 江铭心快步两下走近,拿着链子的手控制不住的发抖。 “你和森哥,认识的吧?”秦熙悦一只手覆在江铭心颤抖的手上,“别紧张,我又不问什么。” 江铭心没有回答,垂头继续处理手链。 秦熙悦见他没回答,自顾自继续说:“奇怪呀,你们怎么认识的,森哥这么多年都在国外,难道是你留学那会儿?” “可你不是在加州念艺术吗?” 江铭心默默听着,等锁扣扣好,他抬起头,顺着秦熙悦的话说:“所以你想错了,我们当然不认识。” “我去个洗手间,你先下楼,好些朋友需要接待,我一会儿直接去找你。”说完转身朝门边走。 秦熙悦看着他苍白的面色,还是不放心的问了声是否需要休息,江铭心挥手拒绝,连话都没多说就关了门。 他现在急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一个人待会儿。 按着记忆找寻厨房旁边的露台,江铭心独自走在木质地板的楼道间,四周是紧闭的房门和相似的壁灯,他看着前方拐角处亮着光,加快脚步。 突然,胳膊被一把拽住,身子就随着被拉向房间。 嘭——房门关闭,他眼前发白,后背吃痛,人被抵在冰凉的墙面上。 “谁——唔——”刚刚开口就被捂住了嘴。 他连忙扯住对方的手臂,试图掰开,不料手又被扣住,被压下并在身侧,他立刻抬腿踢过去,还未行动一个高大的身躯就压向自己,灼热的气息逼近,他被烫着似的,吓得收了动作,缩紧了四肢往墙面贴近。 “两年没见,身手倒灵活了不少。”低沉熟悉的嗓音自头顶传来,一瞬间他就明白了来人是谁。 混着柑橘的橡木淡香萦绕在江铭心身侧,他定住神,借着昏黄的光看见了逐渐清晰的轮廓,陆庭森漆黑的眼瞳在暗室依旧明亮清透,像星空下幽深的海。 江铭心胸口上下起伏,嘴里呜呜呜急切的想说话,像海里颠簸挣扎的小船。 “不要叫,我就放手。” 唔唔唔,江铭心重重点了几下头,随即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他手扶着自己的脖颈顺气,大口喘气,“你····你要干什么!”说着挪到门边,飞快按下门把手。 按不动,门被锁了。 江铭心扭脸过来瞪着陆庭森,“放我出去!” “不要紧张,”陆庭森看着他如困兽般寻找出路,低头开始整理被扯皱的衣袖,“你到底是谁,江铭心还是江寒,还是说……两个都是你?” 江铭心抵着门,偏头躲避陆庭森的目光,“我是江铭心,你认错……” 啪——眼前白光一闪,陆庭森打开了灯。 江铭心条件发射一般,被这个声音吓得停住了话。 经验和直觉都告诉他,陆庭森生气了。 “去他妈的,我在乎他什么生气!”他心里骂自己,此刻却也只能调用意志力强压心里的恐惧紧张,靠观察环境转移注意力。 房间很小,没有床,角落里摆放着纸箱和清扫工具,窗户边立着双层柜子,这是杂物间。 探查的目光被高大的身影阻碍,陆庭森正一步一步靠近自己,“哦,你是江铭心……?”说着手指从江铭心脸颊抚至下巴,目光玩味。 “可为什么你跟江寒长得一模一样?” “……巧合而已。” 江铭心尽力稳住心神,却发现对方的手指在拆解自己的领结。 三两下,第一颗纽扣被解开。 “你放手!”他抬手去阻止,却发现自己根本掰不动停在脖颈上的手。 “不要动,你想让媒体和宾客都看出来今天的新郎衣衫不整吗?” “万一我没注意,扯坏了纽扣,可怎么办呢?” 江铭心瞬间不敢动了。 “乖,我只是要确认一下。”陆庭森已经解开了江铭心的领口,露出瓷白的肌肤和圆润的肩/头,陆庭森伸手抚过,触感丝滑。 “你····住手,你住手。”语气已经带上了哭腔,身子开始微微发抖。 “宝贝,放轻松。” “我还没做什么不是?” 陆庭森声音蛊惑,犹如暗夜里蔓延出的藤蔓,直往江铭心心里钻。 太多熟悉的场景涌上来,那些江铭心避之不及的情绪怎么都挡不住。 他知道陆庭森想干什么,认命般仰起头,突出的锁骨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哦,找到了,这里。”陆庭森的手指附上锁骨末端的位置,那里有一块赤红色胎记,”这个蝴蝶胎记,总做不得假吧。” “还不承认吗?” 人可能认错,胎记错不了。 “三年前在加州,记得了吗?” “……” “还是说,需要我再帮你回忆一下。”话是贴着江铭心的耳垂说的,说完还故意对着耳朵吹了一口气。 江铭心浑身颤栗,电流自上到下传至四肢,与肢体的酥麻相反,他的目光死死瞪着陆庭森,眼底蓄着泪水和怒火。 他当然记得,刚才第一眼就认出了人,但他不能认。 秦家女婿为了卖画委身求荣,自愿被潜规则当过有钱人一年的金丝雀,这种事但凡走漏一点风声,足矣毁了他苦心经营的一切。 他早该想到的,秦家不可能不邀请陆庭森,只是他以为这些年陆庭森不会回国,毕竟上次秦兆凯结婚他都只是送上厚礼,人没有到场。 今天只是个订婚宴,他以为…… 失策了。 江铭心闭上眼,告诉自己用几秒时间平复情绪。 几个呼吸的时间,他再次睁眼。 “不用了,陆先生请自重。”他平静地开口,一只手扯开陆庭森的手,拉回自己的衣服,低头慢慢扣着纽扣。 陆庭森退后一步,看着他的动作没有说话。 房间明亮,能清楚的看到江铭心的脸色微红,雪白的肌肤正在一寸一寸消失,重新被绸质的衬衣遮盖,光透过衬衣,纤瘦的腰身若隐若现,扣子系到了倒数第二颗时,江铭心停下来,抬头看向陆庭森。 “一纸合约而已,结束了就该桥归桥路归路,想必不需要我提醒。” 第2章 是我的人 江铭心知道这话一说,自己就没有了退路。 放在三年前,他是没有胆子这么跟金主说这些话的,待在陆庭森身边一年他很清楚,陆庭森现在这个眼神,这个气息,意味着什么。 那是猎手看到了猎物的兴奋。 可江铭心不能再做陆庭森的猎物了,他现在,想当猎手。 他必须要撇清跟陆庭森的关系。 果然,男人眉头皱起,目光瞬间冷了下来。 江铭心捏紧手心,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现在,我能离开了?” 有趣,陆庭森眯起眼勾起唇角:“如果我不呢?” 下一秒,江铭心抬眸轻笑,漂亮的凤眼灵动非常,“这样纠缠就多不好看,我想不到陆总找我还有何贵干?” “叙叙旧。”陆庭森回答,眼神直勾勾看着他。 江铭心一听垮脸,偏过头冷言:“不必了。” 停顿了片刻,陆庭森的声音才传来,“小寒,我不喜欢你这么对我说话。” 这个名字出口的瞬间,江铭心就红了眼眶,他咬住后槽牙,没有说出一个字。 屋内安静的可怕。 无声对峙。 突然,窗外响起了明快的音乐,同时,江铭心的手机铃声响起。 他垂头扫了一眼,是秦熙悦。 接起电话,秦熙悦催促他尽快到场,订婚仪式要开始了。 “嗯……好,我马上过来。” 挂掉电话,他转身往门边走。 手刚触碰到门把手就被拦住了,没等他反应,就被拉进一个怀抱里,灼热熟悉的气息拢过来,陆庭森的脸向他逼近。 江铭心吓着了,本能闭上眼,抿紧唇。 他以为…… 可唇间的吻并未落下。 刺痛感从脖颈传来。 陆庭森在咬喉结,薄唇叼着皮肉,虎牙用力刺下,然后是舔,像野兽悠闲自若享用到手的猎物。 有点痒。 江铭心呼吸开始困难。 他全程垂着眼皮瞄着作乱的人,直到陆庭森松开嘴,他才能咽下口气。 嘶——吞咽时拉扯到受伤的皮肉,“好痛。” 一切发生的太快,他甚至忘记了反抗。 该死! “混蛋!”江铭心咒骂道。 被称为混蛋的陆庭森此刻倒是心情不错,看着江铭心脖颈间鲜艳的红痕,他眯起眼,露出满意的表情,像是欣赏自己亲手压下的章印。 “别动。”他叫住江铭心欲抬手的动作,自己温柔的替江铭心扣好最后一颗纽扣,再系好领结,仔细拂去蝴蝶结上的灰尘,有模有样,像个熟练清理事后的绅士。 “糟糕,带上领结也遮不住了。“说着将衣领向上提,似乎真心想遮掩红痕。 “那没办法了,小寒就忍耐一下。” 江铭心抬头与他对视。 他坦然接过所有幽怨目光。 江铭心将头偏向别处。 他俯身将下巴搭在江铭心肩膀上,追着他的脸笑:“去吧,先好好享受你的订婚。” 锁扣转动,轻轻一推,江铭心被送出了门。 走廊依旧昏暗寂静,江铭心背靠光滑的壁纸,双腿发软,惊魂未定。 气息不稳,身体在下滑,他用手指扣住墙壁,可根本扶不住下坠的身体,最终,他蹲缩在墙边,呆愣地看着地面,刚刚屋内强打的坚强顷刻瓦解。 他知道自己远没有自己口中的云淡风轻,也了解陆庭森绝不会善罢该休。 不告而别一走了之的金丝雀,若他是金主也觉得失了脸面,发火生气。 可陆庭森的反应,还是超出了江铭心的预期,他已经很久没见到对方展露那样猩狠凶恶的眼神。 思绪纷繁,脑海中却不合时宜想起他和陆庭森的第一次见面。 他想,如果可以重新选择一次,他还是会选择陆庭森。 三年前A国加州,江铭心,那个时候应该叫江寒,被画廊经纪引着出现在拍卖酒会时。 为了卖画,找一个富豪包养自己是画廊生意中不入流的潜规则,江寒很清楚自己去拍卖酒会的目的,但被引着进入包间时,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 第一眼看到陆庭森,他坐在包间里不起眼的位置,抽一支细长的烟,神情淡漠的侧头看窗外,似乎这屋内的浑浊都与他无关。 “江寒,你快坐到陈先生旁边。” 经纪急切地招呼站在两步开外的青年,手附在江寒耳侧轻声提点:“陈先生是加州华人艺术商会的会长,要是得他青眼,还怕什么画卖不掉。” 江寒受教,垂头乖顺地做到主位旁边的位置上。 “敬酒呀,”经纪递给江寒一杯酒,脸上的褶皱挤在一起,“陈总,这孩子第一次呢,纯的很,还要好好调教。” 这种暗示性的语言瞬间让空气都暧昧起来,在座的都是人精,谁都清楚江寒是被卖的那一个。 就连江寒自己都清楚,他端起酒杯,看着杯内浑浊的液体,将心狠狠沉了下去。 去他妈的自尊和骄傲。 在现实面前,这些统统不值一提。 为了能迅速筹到钱,他选择卖掉多年心血的画作,却发现根本无人问津,在加州名利圈,他这种没有背景没有知名度的画家一无是处,多次碰壁后他才知道,有一条门路是卖画前先卖自己。 所以明知酒里被下了药,他也不会反抗。 清脆的碰杯声在房间里回荡,江寒觉得身子开始控制不住在颤抖,头脑发昏,可明明酒水还没有下肚。 “快喝呀。”经纪在一旁催促,“陈总的面子敢不给。” 下一秒,一只手压住了他端着酒杯的手腕,江寒微怔,认出是刚刚坐在角落的男人。 “这个人归我了。”落下这句话,他拽着江寒离开包间。 “陆少你这……” “阿森。” 厚重的门阻挡掉了剩下的询问和诧异,像关掉了一个沉重压抑的世界。 江寒被男人拉下楼梯,送到酒店门外。 鬼使神差般,他在这一路沉默中感到一丝松快,甚至喜悦。 男人松开手,再次开口:“走吧,这种场合你以后别来了。” 江寒明白了,他是要救自己,抬起头,他才注意到男人竟比在包间远观时还要英俊,鼻梁高挺,五官精致,年纪看起来不大,却给人沉稳大气的感觉,特别是那双深邃的眼睛,如同深不见底的湖水,让人一不留神就陷了进去。 见他发愣,陆庭森抬手在他眼前划了划,“怎么,不想走?” “嗯。” “嗯?”陆庭森捏起江寒的下巴,看他的眼神像看一个傻子。 江寒不傻,相反他此刻头脑清晰神情笃定,他轻轻侧头,双手握拳,大着胆子伸出舌尖,在男人虎口的位置舔了一下。 挑眉,“先生刚刚说,我归你了。” 捏着下巴的手骤然收紧,陆庭森凝视着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睛,心里翻起**。 “想好了?”他问。 回答他的是一个吻。 江寒踮起脚,闭上眼,在加州咸湿的海风中将自己交给未知。 夕阳下,欧式别墅外的草坪人声鼎沸。 秦家在宁州也算豪门,今天受邀前来的都是要好的媒体和幻薇艺术的合作伙伴。 身着白纱的新娘站立在玫瑰拱门下,头上的珍珠皇冠在余晖中熠熠夺目,她身侧的新郎俊朗帅气,一袭白色礼服穿在他身上俊美飘逸,一对璧人很是登对。 陆庭森倚在露台栏杆边,轻抿一口红酒,目光透过不远处随风摇晃的气球,堪堪落在江铭心的脖颈间。 江铭心有漂亮的天鹅颈,纤细白皙,弧度优美,两人如胶似漆的那段时间,他总爱捏着江铭心的后脖颈处的细嫩皮肉摩挲,爱不释手。 他今天在那段脖子上咬出红痕,就是故意让对方带着自己的印迹举行仪式,故意让全部的人都看得见,都去猜。 这种隐秘的宣示主权让他体内躁动的**渐渐平息,很好,江铭心,当初竟连名字都给了我一个假的! “怎么不去你的位置上坐?”肖逸晨不知何时出现,手里端着一杯白葡萄酒。 陆庭森与之轻轻碰杯,自己先抿了一口,“懒得去装。” 肖逸晨了然一笑,“晚上给你接风,我叫上涛子,老地方见。” 陆庭森点了点头,目光仍看向人群聚集的地方。 他、肖逸晨还有蒋涛是在A国上大学时认识的,大家都是混艺术圈的,兴趣爱好也都相似,后来陆庭森创办艺术经纪公司——Muse(缪斯),便拉着他俩入股。这些年Muse凭着独到的审美眼光压中了几匹黑马,已经成为行业里数一数二的艺术经纪公司。 “你真的不再考虑下,将公司挪回国内,幻薇再好也是家庭作坊模式,这些早落伍了,现在国内艺术领域迅猛,你难道就想任由幻薇这么毫无规划的发展下去?” 陆庭森的目光沉了沉,他明白好友的意思,每次见面,好友都会拿幻薇说事,确实,这两年Muse风头正盛,国内的投资占比越来越高,一些小公司经过Muse的注资和改造,业绩翻番是寻常事,收购幻薇,这建议合情合理,不过他心里考虑的要多很多,秦家与幻薇的关系也远不止旁人理解的恩师与徒弟那么简单。 就像他答应回国参加这场订婚宴,旁人多会以为是秦家家主秦万里是陆庭森母亲关门弟子的原因。 可这当中还有更深一层的缘由,足以让陆庭森将母亲留下的画廊甘心交给秦万里打理,并多年不过问分毫。 这份信任,旁人看不懂,甚至在好友看来简直是纵容,陆庭森却很坚持。 原因少有人知,当初陆庭森母亲白曦薇留下的幻薇画廊曾濒临破产,投资人因为画廊董事长突然离世动摇了信心,纷纷提出撤资,过河拆桥,甚至狮子大开口要吞并公司,那年陆庭森18岁,刚刚将母亲的骨灰和父亲的安放在一起,前脚走出殡仪馆后脚就被堵在车里,投资商拿着文件逼迫陆庭森签字,请来的打手和保镖已经在拆迁画廊展示厅中的作品。 18岁的成年礼给了陆庭森当头重击,刚成年的青年凭一己之力还无法对抗人性的恶意。 所幸秦万里及时赶到救下陆庭森,他力排众议,毅然站在陆庭森身边,甚至拿出自己的房屋抵押贷款帮幻薇度过危机,他坚决守护恩师留下的产业,也将恩师的孩子护在身后。 那次冲突中秦万里的膝盖受了伤,此后每到下雨天就会酸痛,后来陆庭森接手母亲娘家在国外的产业后,就帮秦万里还了债,这些年他人在国外,也都记得帮秦万里找寻治疗膝盖的药。 这份情,陆庭森不敢忘。 三年前,他就将画廊的管理权交给了秦万里,这几年下来,国内艺术这块发展迅速,新型艺术层出不穷,幻薇画廊这种老牌画廊虽然业绩在下滑,可只要秦万里开口,陆庭森不介意就这么一直养着幻薇,养着秦家。 每年陆庭森给幻薇的注资不会少于八位数,这两年更是上了亿,虽然是走的陆庭森自己的账户,可这种无底洞的投资分明就是不理智的。 肖逸晨看他这幅样子,只能叹气,一直就是这样,提到动幻薇就是这样,他这个好友别的事情都精明透彻,唯独两件事昏庸愚笨,一个是对母亲那位徒弟的要求予取予求,另一个则是三年前冲冠一怒为了个小情人得罪加州行业大佬,多年心血付之东流,还被迫远走意国。 “你啊……哎——”他长长叹了口气,故意拖长尾音,借此表达自己的无可奈何。 每个人都有软肋,潇洒如陆庭森,在意国艺术圈叱咤风云无人能及,人人都尊称一句陆爷,做事出了名的杀伐果断狠辣坚决,谁能知道为了一个逃走的情人大半夜打给好友哭诉,醉生梦死浑浑噩噩像丢了魂一般。 陆庭森眼底映着天边半残的夕阳,说话时对着空唠唠的秋风,“年底给大家包个大红包,安抚一下?” “切——”谁想要你的安抚,肖逸晨摆摆手,将想说又没说的话留在了风里。 第3章 不准订婚 草坪里,庄严的音乐响起,新郎扶着新娘走过玫瑰堆砌的花路,订婚仪式开始了。 人群里传来议论声:“听说了吗?秦家这个女婿,是个厉害的。” “可不是,就要升副总了。” “我天,太快了吧,我记得他也就到公司……” “就一年。” “啧啧啧……” “听说还给了股份呢!” “什么?不就是靠着那张脸……” “呵呵呵,你嫉妒啊?” “瞧瞧别人,瞧瞧你自己,嫉妒你也得有别个那个颜值才行呐。” “诶你怎么还人身攻击呢!我是不屑,谁知道他后背使了什么手段……” “哈哈哈哈,那是,听说他大学都没毕业,能有什么真本事?” …… 这样的传言陆庭森刚刚已经听助理说了一遍,此刻再听仍然觉得刺耳,助理告诉他,这场订婚是秦熙悦提出的,具体内部原因不详,对外的版本是两人在公司团建活动中一见钟情,很快确定了情侣关系,后来秦熙悦把江铭心带回了秦宅,当晚就敲定了订婚事项,一个月后,江铭心调任董事长助理,任命书下发当天又发出即将订婚的官宣。 陆庭森对这外宣的版本不屑一顾,可他对江铭心和秦熙悦的关系感到好奇。 或者不止是好奇,是气闷。 一旁的肖逸晨还在乐滋滋的听八卦,突然肩膀被人撞了一下,他操的一声还没冒出口,就听见陆庭森低沉冰凉地声音传来—— “帮我个事,查一下这个画家的联系方式,我想见见他本人。“说着,拿出手机,将几张照片发了过去。 “哦,陆爷这次看中了谁?”他打开照片,下一秒,哇擦一声。 陆庭森倒是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大,“怎么了,这人你认识?” “不是,这可是雁南度,网络上个人信息全无,两年前留下那副封神的《光隙》就销声匿迹了,你要找他?” 陆庭森偏头一笑,“有问题?” “问题大大的。”肖逸晨瘪嘴摇头,“找不到,根本找不到,你这……” 嘶—— 高昂尖锐的话筒破音打断了对话,两人齐刷刷寻声看去,见人群纷纷站了起来,很快尖叫声和碰撞声传来。 凭借露台地理位置的优越,陆庭森能俯瞰到大半个草坪。 白衣青年匍匐在地,秦熙悦伏在他身侧,旁边是散了一地的花篮,周围是上前围观的人群,黑压压的人头,围着最中间的一圈白,青年的白衣,凌乱的长裙,天蓝色绣球花瓣与洁白的玫瑰散在青绿的草地上,从陆庭森的角度看去,像一副水波滴落幽深古井的墨色国画。 多名保安很快赶到,企图上前凑人的肇事者也很快被制服,保安拉开人群与新人的距离,秦熙悦扶起江铭心,漂亮的皇冠已歪歪捏捏悬在额边,看起来颇为狼狈。 倒是江铭心不徐不疾站起身,一边轻拍西服上的泥泞的土,一边擦拭嘴角的血。 秦兆凯很快赶到,对妹妹口语几句,两位新人被佣人送往别墅的方向。 他独自站在人群中央,挥着手向宾客鞠躬致歉,很快,音乐声响起,司仪宣布仪式结束开始晚宴,数名佣人指引着宾客前往草坪旁边的冷餐桌,被推到的花篮和地毯也被重新摆正,现场恢复一团和气。 看似,一场闹剧已经散场。 草坪四周的彩灯已经点亮,音响里传来舒缓的轻音乐,在场宾客大都是宁州艺术圈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家默契而有序的取拿食物,继续谈笑风生的寒暄,至于明天会传出什么谣言,怕是难掩悠悠众口。 一轮酒毕,新人又不在,秦兆凯带着几位高管疲于应付,识趣的宾客应付几句便纷纷告辞。 庄园门外,秦兆凯陪在几位贵宾身边,低头哈腰终于把人送上轿车,车门关闭的瞬间,眼角的笑意迅速凝固,他直起身,对身边的助理冷言两句,转身进了大门。 一行人匆匆走过回廊,经过婚宴草坪时也没有停留,喧闹消散,彩灯依旧,可人去楼空,只剩座椅上孤独的白气球随风摇摆。 陆庭森的目光从灯火阑珊处收回,低头时瞥见栏杆外成双的人影。 夕阳不过刚刚坠下,天色却感觉突然沉了好几个色调,别墅门口的路灯已经点亮,暖黄的光映着青年的后背,白色的西服泛着柔和的光,秦熙悦从江铭心怀里松开,扶手轻轻擦拭眼角,陆庭森听不到两人的对话,只看得见江铭心用白皙的袖口替秦熙悦擦拭脸颊的灰尘,又抬手将她垂下的发丝整理好。 路灯的光拉长了两人的身影,暮光下的剪影显得温情脉脉。 好一幅相扶相守的伉俪情深。 陆庭森没注意到握着栏杆的手指已经抠破了柱子的漆,指尖传来的异物感让他不得不低头去处理指甲缝里的灰烬,再次看过去时,一旁的秦熙悦已经离开。 江铭心微扬起头,张着嘴角大口呼气,就在这一瞬,目光与陆庭森相接,江铭心明显吓了一跳,不太灵活的腿似乎弯曲了一下,但很快,就稳住了身形,避开陆庭森的目光,一瘸一拐挪步走进别墅。 陆庭森的心突然被刺了一下,江铭心抱着秦熙悦的剪影如梦魇般刻进他脑海,即使人已经离开许久,那画面仍在陆庭森眼前循环播放。 “知道了。“一旁的肖逸晨挂断电话,转头告诉陆庭森,“打听到了,是新郎被人打了一拳,似乎,打人的是秦小姐的情人。” “你说这秦……”他挑眉看向陆庭森,忽的停下了话语,心头一紧。 他已经太久没有看到陆庭森展露出这种危险而阴森的表情了,他沉着脸,目光深沉而厚重,五官轮廓愈加深邃,明明没有说一句话,周身的气息却让亲近之人都感受到惧怕。 对,是惧怕,这种凝重而渗人的表情肖逸晨只在两年前看过,那时Muse因为一个传统工艺的使用权正在跟北部买家竞价,下属汇报时陆庭森就是这样的表情,那之后一周,北部买家就因为破产退出了竞争…… 他想不到这里还有什么事情值得陆庭森出手,出于担忧,他还是开口:“庭森,你还…” 话音未落,赵宇风风火火跑来,“老板,总算找到你了···秦总,秦总找您,咳咳咳···”他大口喘着气,手扶着露台的柱子,“还有那个···查到了,C国的York先生和他的夫人今天也在现场。” 陆庭森点了下头,刚刚经过现场时他就看到了认识的面孔,让赵宇去查,果然如他所料,这场订婚宴不仅仅订婚这么简单。 他侧头附在赵宇耳边吩咐两句,随后偏头看向肖逸晨,露出熟悉的笑容,“今晚,有好戏看了。” 肖逸晨张了张嘴,着看两人渐渐走远的背影,不寒而栗,跟在陆庭森身边多年,他很清楚对方那抹熟悉的笑容背后,往往藏着令人丧胆的祸心。只是,不知道今晚倒霉的是谁? 走廊里,陆庭森闲庭信步往前走,耳边还听着赵宇讲大致的情况。 打人的叫于锋,幻薇画廊业务部的经纪,手下有好几个前景不错的新人。 “两年前他进入幻薇,也是同一年,跟秦熙悦重逢。” “重逢?”陆庭森停顿了一下。 赵宇点头,“没错,两人是高中同学,这次在公司重逢后,两人很快就恋爱了。” 这事就不是秘密,当时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秦熙悦曾将他带回顾家见父母,但这次见面并不顺利,中间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只知道,两人很快分手,在公司也装作陌生人,于锋更是主动申请换了部门。 “既然已经分手,怎么又大闹订婚礼?” 当事人的具体原因赵宇就不得而知了,他不敢妄论,只是补充道,“于锋是在新人正准备宣示时冲出人群的,一拳打向江先生,嘴里还叫嚣着江铭心是骗子之类的话,还说着不准两人订婚。” “不准?”陆庭森心里冷笑。 谈话间已经走到走廊尽头,书房房门紧闭,陆庭森收起戏谑的表情,让赵宇先下去,自己轻轻扣响书房的门。 第4章 太冷静了 书房里,气氛沉重。 秦万里面色严肃,端坐在宽大的红花梨木椅里,秦夫人林秀兰站在他身侧,正在帮他整理袖口。 书桌外,秦熙悦作为今天的新娘,形象着实狼狈,头冠已经拆掉,衣服没换,可长裙下摆有明显的灰褐色褶皱,像是雪地里突兀的一点泥,很是扎眼。 她垂着脸看向地面,几缕发丝垂下来遮住了半边脸,看不清面色,但房间里仍能听见她轻微的抽泣声。 秦兆凯站在窗边,似在跟谁打着电话,不时扯着领口的领结。 不过全场最狼狈的当属跪坐在地上的于锋了,他的双手被绑在背后,西服侧面被划破,衬衣的领口也被扯坏,不过他背脊挺得笔直,颇有些临危不惧的气势。 陆庭森环顾一周,没有看到江铭心。 “庭森回来啦,快座。”林秀兰先开口招呼。 陆庭森轻微嗯了一声,没有跟她的目光对视,直接找个角落坐下。 秦兆凯挂断电话,快步凑到秦万里耳边轻语几句,接着看向于锋,“再问你一次,谁指使你干的?” “没人指使,我就是真心喜欢熙悦,我不能让她嫁给江铭心那个混蛋!”于锋语气很急,声音也高,说话时后背微微起伏。 “邀请函呢,谁给你的?”秦兆凯拿起桌面的烫金卡纸,对着于锋质问。 “我不知道,我都说了多少次了,这东西就邮寄到我家的。” 秦万里沉默不语,已经问过好几次了,于锋都是这个答案,不像是装的,他盯着地上面色决绝的青年,思索着以于锋的级别,根本不可能知道幻薇正在和York先生谈合作,他破坏订婚礼只为抢亲,小年轻人为了大无畏的爱情,也算说的过去。 但…邀请函是谁给的,订婚宴的名单是经过反复确认的,于锋的级别不可能弄到邀请函。 肯定有人帮他,是谁呢? 他的目光扫过屋内所有的人,最后停留在秦熙悦身上,“兆凯,告诉媒体,明天订婚的通稿照发。”话是对着儿子在说,眼睛却一刻没有离开女儿。 话音一落,秦熙悦立刻昂起头,“爸,我喜欢的是于锋!” “闭嘴!”一旁的林秀兰厉声道,“你跟他早就分手了。” “是不是呀,于先生?”最后三个字加重了语气,带着意味深长的目光。 于锋当然知道,他看了一眼秦熙悦,又看向林秀兰,“阿姨,当年你以我父亲的工作相威胁,我不得已才跟熙悦分手。” “妈,你怎么能这样对于锋!”秦熙悦跨步去拉母亲的手。 林秀兰挣脱秦熙悦的手,反而指着她的额头重重的点了点,“没出息的丫头,这小子怎么配得上你,我是为你好。” “妈——” “——都闭嘴!”秦万里厉声制止。 话音刚落,房门被打开,管家跟江铭心走了进来。 江铭心只穿着衬衣西裤,右手的衣袖挽了起来,胳膊处贴了纱布,嘴角涂了药,紫青色的一团浮在苍白的皮肤上。 “铭心,快坐下。”林秀兰急忙招呼江铭心,手指着书桌旁的沙发。 江铭心微微点头,轻缓的坐下,刚好跟陆庭森坐在沙发的左右两端,他全场侧着头,目光低垂,没瞧陆庭森一眼。 这动作旁人挑不出错,可落在陆庭森眼里就是故意跟自己避嫌。 心头陡然升起一股怒火,他不怕避嫌,朝江铭心明晃晃看去,目光自头顶往下,越看心里越烦闷,短短一个小时,他竟能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像被霜打瘪的茄子。 瘪茄子似乎发现了他的目光,忽然侧头看了陆庭森一眼,带着警示,似乎是对陆庭森直白目光的抗议。 陆庭森坦然接下他的注视,下巴点了点,这才重新将注意力放回这出家庭狗血剧上。 狗血剧正演到富家千金与穷小子相恋,父母棒打鸳鸯,有情人大闹婚宴,与父母对峙的**情节。 陆庭森心里嗤笑两声,很清楚这哪是狗血,分明是利益和冷漠。 管家站在书桌边,汇报已经送走了所有宾客和媒体,“媒体这边出事时就全部控制了,邀请他们去了偏厅,食物和酒水都不差,已经打点过了,不会乱说话的。” 程叔语气恭敬,做事干净利落,秦万里安心,微微点头。 接着他侧头看向江铭心,“铭心,伤没着什么吧?” “秦总过虑了,医生已经看过,不碍事的。” “好,那···” 秦万里还没说完,一旁于锋耐不住性子开口骂道:“江铭心你个混蛋,秦总你不要相信他,他跟别的女人勾勾搭搭,我都看到了,他就是个欺骗熙悦感情的混蛋!” 勾搭?陆庭森觉得新鲜,身子随即往后靠在沙发后背上,眯着眼瞄江铭心,像慵懒的大型猫科动物静静观察猎物。 江铭心可以说是毫无反应,身子端正目光平稳,陆庭森想如果不是他事先预知了于锋要说的话,那他只能在走神或者毫不在意。可无论是哪一种,都很奇怪。 面对人品的质问,江铭心很淡定,他不紧不慢地问:“什么时候,在哪里,你看到了什么?” “在医院——” 嘭—— 秦万里一掌拍打在红花梨书桌上,一旁的林秀兰吓得瞬间僵硬一动不动。 屋内安静了。 “兆恺,通知人力部,于锋行为不端,下周起,去平洲分部画廊报道。”秦万里沉声定气,带着上位者不容置疑的气息, “秀兰,给熙悦安排下,先去北欧待一阵吧。” 幻薇画廊员工大闹自家千金的订婚宴,这种八卦传出去是早晚的事情,纵是秦万里对于锋搅乱自己计划的行为恨之入骨,也不能现在就把于锋开除,这样太招人猜测,他思来想去,只能暂时将人支走,等热闹慢慢冷却再处理。 “管家,送于先生出去。” “爸——”秦熙悦话没说完就被自家哥哥拉住,秦兆凯侧头跟她讲起刚刚那个电话,是打给C国York先生的,又将父亲的计划告诉了她。 此刻她才明白,自己这场订婚宴,还是一场限定观众的爱情童话表演,York先生和妻子就是一见钟情,两人十分恩爱,听说秦家小姐能与爱人订婚,便想来观礼,而父亲和哥哥,正想借着这个契机拉进与对方的关系,争取进一步的合作洽谈机会。 只是秦兆凯没有告诉她,之所以家里能同意她与江铭心订婚,是因为江铭心是York先生妻子的校友,而这层天然的亲近关系,能促进双方的合作。 于锋被带出门,出门时仍愤愤不平的看了江铭心一眼,陆庭森看向江铭心,见他轻轻捏着擦伤的手背,垂眸时睫毛投下一片阴影,怎么也看不出这是刚刚经历过抢亲危机的新郎该有的反映。 他,太冷静了。 秦熙悦听完亲哥的话,双眼已经蒙上泪花,内心涌起深深的无力感,泄气般扶着书桌一角维持平衡。 几分钟她还想为爱情抗争,原来,自己的幸福在父亲眼里一文不值,她以为父亲同意自己取消联姻是出于尊重自己的想法,原来还是利益,不过是看哪个价值更大而已。 她看向江铭心,清瘦的身影模糊不清,她想起了三个月前自己跟江铭心提出假订婚时的情景,母亲为她选择了傅家的二公子,那个花花大少一无是处,为了逃婚,她主动请江铭心帮忙,假订婚做场戏,帮自己应付家里的联姻。 当时江铭心问她为什么要用错误的订婚去逃避,她坦言心有所属但对方已经跟自己分手。 接着她讲了自己的爱情故事,高中时她们一家还住在老城区,于锋是她的同学兼邻居,两人相互暗恋直到心有灵犀考入同一所大学,爱情顺其自然就发生了,可美好的爱情持续了两年,一脸伤痕的于锋就向秦熙悦提出分手,并狠心填报了交流项目出了国。 劳燕分飞,再次相遇是在幻薇画廊组织的展览上,秦熙悦没想到,于锋已经进了幻薇,成了展览部的一名员工。在秦熙悦的逼问下,于锋解释了分手的原因,是林秀兰找到了于家,以于锋父亲的工作威胁,让于锋提出分手。 真相揭开,干柴遇烈火,两人迅速复合,甚至秦熙悦直接带于锋见了家长。 后面的事情江铭心多少听说了,秦家明确反对这门亲事,当中曲直不明但很快于锋再次提出分手,秦熙悦也被迫于傅家二公子相亲,直到秦熙悦遇见江铭心。 听完故事,江铭心问她:“你还爱他吗?” 秦熙悦红着眼,仰着头狠狠点头,“我不相信他要跟我分手,一定是家里逼他的。” “那你想不想试试,对方是不是真的爱你,或者,检验一下你的爱情是否值得你这样浪费自己的一生?” 秦熙悦一下子愣住了,这个提议很诱人,却不该是江铭心这个合作者会提出来的。她原本只想让江铭心帮她渡过联姻,两人假订婚,各取所需。 没想到一个合作者会问她:“你真的愿意下半辈子,就跟一个不爱的人生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