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古代:三个女人N台戏》 第 1885章 箪食壶浆 吴越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他前方左右两侧只有数十引导仪仗的军士。当第一朵鲜花砸在他的明光铠之上,这场盛大的全城狂欢就此拉开了序幕。 朱雀大街宽广无垠,北征大军的队列不似在城外那般紧密排列。但那股隐隐之中散发出的耀眼光芒,却无疑加重了这支传奇军队的威势与荣耀。 段晓棠过往笑谈,夏天着甲就是铁板炒肉。但这会漫天遍地的香包手帕鲜花瓜果袭来,还得谢谢这身铁甲的防护。 相较于段晓棠那略显“矜持”的回避,其他人的姿态则显得落落大方,他们笑容满面地伸手至半空,迎接着那些翩翩飞来的香包与手帕,每当有人成功接住,四周便会爆发出一阵阵喝彩。 当段晓棠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穿过人群向对面望去时,竟发现范成明双腿紧紧夹着马腹,双手正捧着一块胡饼,吃得津津有味。 一看那饼的造型,就知道绝不是火头营出品。 段晓棠不由得瞪大眼睛,你丫不是总担心被人暗算下毒,怎么这会如此放心地吃起了来历不明的食物? 范成明也没招呀!他折腾半上午,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长安百姓的热情难挡,将胡饼递到他的面前,他又岂能拒绝这份盛情呢! 段晓棠耳畔忽闻一阵清脆的咔嚓声响,她好奇地扭转过头,只见尉迟野不知从哪儿接了一个李子。 随口问道:“不酸吗?” 尉迟野不带个人感情,公正的品评,“比并州的甜!” 人家都入口了,段晓棠也就不再纠结于这枚李子是否经过清洗,转头听见后方一阵喧嚣。 似乎是有女子追问一位将官,家乡何处、家中几人……妾拟将身嫁与。 将官连连应道:“成亲了,成亲了!” 女子犹不放弃,“我可以做妾!” 旁边的同僚忍不住高声打趣,“他家中是只母老虎,发起火来,两人一起吞了!” 吕元正听见动静,小声道:“早知如此,该把未婚的将士安排在外围,玉成良缘也是一段佳话。” 他一个老菜帮子,只对权势荣耀心神激荡,美人恩受与不受没多大关系。 前方的杜松并未回头,只回应道:“下次就这么办!” 目光扫过前方那群花枝招展的人群,不禁感慨,“良缘未至,孽缘倒是来了。” 平康坊的位置若是直达朱雀大街,出来就是皇城门口,这样的场合下显然有些不合时宜。 平康坊的花娘是长安一切盛大而喜庆中仪式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 她们在临时搭建的舞台上翩翩起舞,身姿曼妙。在夹道欢迎的人群中,也能看到她们因激动而挥舞的手臂和欢呼声。 南衙将官实在是怕了平康坊的风水,至少竭力向吴越靠近的那一拨人少有踏足其间,他们都信这一点。 并州大营将士是纯纯的外地人,更是难得谈及交情。 以至于花娘们在人群中寻寻觅觅,竟然难以找到几个熟悉的面孔。 最终的结果便是,曾经浪迹平康坊,近来凭借“成人之美”事件荣登各地头条的冯睿达,短暂成为长安众多女子口中的情郎。 “四郎,妾日夜思念,你何时来看妾?”一位女子深情地呼唤道。 冯睿达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几位容貌俏丽却陌生的女子正向他投来期待的目光。 他眼下正是犯错后短暂改邪归正的阶段,何况即将面临钱包出血、家产缩水的惨烈场面,哪还有心力去外头招蜂引蝶、拈花惹草,听听也就算了,没有过多理会。 鉴于段晓棠先前的“杞人忧天”,不少人行进之余注意到百姓手中的物什。 西瓜在长安市面上并不便宜,但即便如此,它依然出现在了欢迎的场景中。 好在主人没那么莽,没有一口气化作大力士扔过来,而是细心地用刀切成一片一片,和斟好的美酒一样,递到将士们手上。 轮到段晓棠就有些为难了,喝吧怕醉酒误事;不喝吧,又盛情难却。这时候解释她不饮酒简直就是多余。 好在旁边有其他人可以分担,段晓棠一接到酒水,立刻转手递给旁边的尉迟野。 两人同样面容年轻,尉迟野的穿着更是威风凛凛。不管是出于同袍情谊,还是上下级的身份,在外人看来都在情理之中。 等尉迟野喝过,酒杯酒盏递回去时,他们早就经过了那个地方。 段晓棠借着现成的替酒人选,成功躲过好几杯酒,她可真是太聪明了。 好在百姓拿出来的多是自家酿的米酒,度数不高,尉迟野连喝几盏都毫无醉意。 朱雀大街只走了一半,段晓棠就怀疑队伍里许多人都吃饱了。 正所谓亲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刀枪。 北征大军受到长安百姓的热情欢迎,他们身后带来的那些突厥俘虏就没这么好待遇了。 这些都是被精挑细选出来,要送去皇城献俘的人选,他们在突厥时,大小也是个贵族、官员。 若此战一举踏平突厥,那么他们就不会只去皇城,而是要去太庙告祭天地祖宗了。 突厥的兵锋不曾直抵长安城下,但长安幼童的睡前故事里,却总少不了这样一条恐吓:“再不睡,突厥人就要来抓你了!” 迎接自家军队的是鲜花和美酒、美食,轮到突厥人臭鸡蛋和烂菜叶子,那是没有的。 好歹是能下锅饱腹的好东西,怎么能这么浪费呢! 继万福鸿工地的扔石头大赛后,长安各坊市道路上的石子再度消失得无影无踪。 为了防止百姓对突厥俘虏产生过激行为,京兆府不得不专门组织了一队衙差执盾阻拦。 再往后,就是载满战利品的车辆缓缓驶过,车上堆积着胡人的马鞍、镶有宝石的弯刀、捆成垛的皮毛等物品,引得百姓们发出阵阵惊叹。 两处距离遥远,身处队伍前方的段晓棠自然不知道长安百姓对突厥俘虏的憎恨,以及对战利品的艳羡。 她所注意到的是漫天飞舞的花瓣,从队伍的前方一路飘来。 此刻的长安街道两旁,杨树早已过了花期,哪里来的这么多五颜六色的花朵? 第 1886章 父子同骑 前排五人中,白旻适宜的年岁与俊朗的外貌,成为了香包与手帕的集大成者,收获颇丰。 吴越身披熠熠生辉的明光铠,阳光洒落其上,反射出柔和却不容忽视的光芒。他独自前行,无需多言,身份已然昭然若揭。 夹道欢迎的百姓们虽然心怀激动,却也不敢过于放肆,鲜花手帕只是匆匆从他身旁飞过,以示敬意。 真正能与民同乐的,是吴越身后的将士们。 于是第二排的白旻“惨遭”重点照顾,杜松勉强沾了老将的边,其他三人姑且算是中生代,以白旻的模样最是光鲜,所以格外受偏爱。 都是身着戎装,对于寻常百姓而言,要想从这些身着相似服饰的人中分辨出谁是谁,无疑是一项艰巨的任务。 更别说阴差阳错下,班师大军的低阶将官们比上司穿着更光鲜,又增加了辨别的难度。 白旻气质特殊,使得他在人群中尤为显眼。其他三位北征大将,被百姓认混了的情况不在少数。 寻常百姓没见识,但南衙的家眷们总知道谁是谁。 吴越并非那种盛气凌人之人,但也绝非平易近人之辈。他的威严与距离感使得人们对他既敬畏又疏远。 尽管没有人愿意冒冒失失地触犯他的威严,但总有“勇士”愿意挺身而出,义无反顾。 范静仪被陈灵芝紧紧地搂在怀里,旁边是被范家嬷嬷抱在怀里的弟弟范彝,姐弟俩都是相近的装扮,胳膊上都挂着一个小巧的花篮,里面装满了看似繁多实则稀疏的花朵。 至于俞丽华等有身份的贵妇人,多是坐在后面的马车上,透过车窗静静地观望着大军凯旋的壮观景象,并未挤到人群的前排来。 范成达离家已近一年,范彝年纪尚幼,平日里又没有画像可供思念,因此他对于父亲的五官相貌记忆并不清晰,只记得身材魁梧。 家里人不介绍,范彝这会还在遥遥行来的队伍中搜寻魁梧之人。 一看天都塌了,被盔甲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将士,各个身材魁梧,连只白斩鸡都挑不出来。 范静仪到底比弟弟多吃几年米饭、面饼,对范成达的记忆更深刻些,一眼就认出了正主。 起初,她还嫌弃被陈灵芝抱着不够自由,但当她看到迎面而来的高头大马时,她意识到自己的身高实在不占优势。于是,她只得老老实实地贴在婶婶的怀里。 不过眼睛和手片刻都不闲着,按照先前的演练,哪怕队伍距离她尚且有一段距离,依旧乐不可支地从篮子里抓出花朵,冲着队伍扔过去。 欢呼雀跃地喊着,“父亲,父亲!” 人小力气小但架不住风大,粉色的花朵随风飘扬,最终落到了吴越的周围。 吴越连自家的小王都不认识,遑论别家的孩子。他不过是认出了陈灵芝,猜测出了姐弟俩的身份。不由得轻轻扭头,看向侧后方的范成达,调侃道:“范大将军。” 心中暗自思量,再过几年,宝檀奴年纪大些,应该也能像范静仪这般,生龙活虎地来迎接他! 有了姐姐带头示范,范彝有样学样地冲着范成达的方向抛洒花朵。 由此带动了周边一众大大小小的南衙子弟一同行动起来。 可惜这帮孩子年纪小也就罢了,准头还不行。他们扔出的花朵顶多只能落到最前头的吴越周围,范成达就是想伸手去够也够不着。 白智宸不熟悉长安人事,听得前方一阵吵嚷,隐约抓住关键字,嘴上调侃,“得胜归来,如尊如父!” 言下之意,打了胜仗归来就被孩子们当爹认了。 杜松面上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望着前方的一群妇孺,回应道:“那些都是南衙的家眷和子弟。” 所以一群孩子张口叫爹,真没叫错。 当大军行进到跟前时,范成达轻轻地拽了拽缰绳短暂地脱离了队伍。 马蹄轻踏踱步到陈灵芝等人面前,抬眼向他们背后望去,范家的马车静静地停在不远处,与怀中抱着幼子的俞丽华期待的目光撞个正着。 夫妻二人许多离愁别绪尽在这一眼中交代得清楚明白。 范成达随即收敛神色,低头看向两个小家伙。 范家两姐弟欢快地叫着,“父亲,父亲!”眼角的余光留意着周遭的小孩子,骄傲地挺起胸膛。 范成达一改平日的严肃,长手一伸从仆妇手中拎着范彝脖颈上的衣裳,将人捉到了自己的马背上。 甩下一句,“到皇城门口来接人。” 马蹄哒哒,父子俩重新回归队列。 所有人都被范成达突如其来的举动弄懵了。 范静仪第一个反应过来,小娘子嘴巴一瘪,委屈巴巴地喊道:“父亲,弟弟!” 她不会细想背后的深意,只看得到最表面的结果——父亲带走了弟弟,却没带她! 陈灵芝见不得一手带大的侄女伤心,赶忙安慰道:“我们找二叔,看看二叔在哪儿?让二叔带大娘骑马。” 左右今天是万民同乐,规矩不甚严明,范静仪还小,没那么讲究。 范静仪自小就是个机灵鬼,一听自己也能骑高头大马。顿时抽了抽鼻子,全神贯注从人群中搜寻她亲爱的二叔。 无奈“金光阵”一起,想从万军中找出具体的某个人来,实在是难上加难。 陈灵芝认得几卫大多数将官的面孔,一看排布就知道顺序大乱,天知道范成明窝在哪个角落。 好不容易见到一个相熟的人,陈灵芝顾不得避讳,连忙大喊问道:“段将军,二郎在何处?” 段晓棠听到声音转过头去认出了陈灵芝,手往队列另一边一指,回应道:“在那边!” 陈灵芝暗道一声没站对方向,将范静仪高高地朝前举起来,“麻烦段将军了!” 段晓棠没听清楚声音,但见陈灵芝的神色是有事要交代,马头轻轻向路旁调转两分。 陈灵芝一看人过来,也顾不上什么前情提要,简单明了地说道:“段将军,大娘想骑马,麻烦你送到二郎手里,让他带着骑一段。” 第 1887章 鲜花弹药 段晓棠转头看向身后密密麻麻的人群和马匹,心中思量怎么个送法。 绕路?似乎不太现实。 陈灵芝瞧出她心中的顾虑,指点道:“直接递过去就行。” 范静仪在旁边敲边鼓,叫嚷道:“段郎君,我要见二叔,要二叔带我骑马!” 段晓棠暗道一句,孩子可不是什么物件,怎能随意传递!这么多人马,万一落地上怎么办? 孩子小,但家长是真心大啊! 段晓棠将这场面视为一场盛大的庆典游行,没觉得范静仪不能参与。张开双臂,温柔地将范静仪抱起接过来返回队伍中。 尉迟野一看段晓棠偷摸溜出去一趟,带回来一个孩子,还是一个满头插花的小娘子。 惊讶道:“这谁呀?” 段晓棠履行一个快递员的职责,尽职尽责地将手中的“包裹”轻轻一推,“悠着点,这是范大将军的闺女,送去给范二。” 既然段晓棠都同意了,尉迟自然也不会多问什么。 虽然旁人在茫茫人海中难以找到范成明的踪迹,但他们同行了一路,大致位置还是清楚的。 世间的规则往往如此,逐渐趋向于简单明了。 “范家的孩子,给范二送去。” “范家的,给范二。” …… “范二。” 被倒了几道手的人肉快递本递范静仪,一本正经地同人解释,“我是范大娘,不是范二。” 转念一想,补充道:“范二是我叔叔。” 范成明双腿夹着马腹,脚蹬着马镫,偶尔快活地甩一甩。吃了胡饼喝米酒,啃了西瓜吃毕罗…… 听得旁边人一声,“范二,接着!” 他还以为又是什么好吃的送来了! 转头一看,美食变“美人”。 范静仪不管现在是何天气,是否合乎时令,脑袋上还戴着范成明去年送她的绒花,反正她觉着美滴很。 叔侄俩终于胜利会师,满心欢喜。 “二叔!” “大娘!” 范成明将侄女安置在身前,左右四顾,问道:“你怎么过来的?” 范静仪指了指自己的来时路,“二婶让段郎君把我送过来的。” 范成明一看中间密密麻麻的人马,大概就能猜出侄女是如何“送”过来的。 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 范成明伸出左手,露出几枚果子、糕饼,问道:“大娘,想吃哪个?” 范静仪抓了一枚红李子,但并没有立刻放进嘴里,而是先放进了胳膊上挂着的小篮子里。 先履行气氛组的本职,往天上洒了两把花,姑且算是餐前仪式。 “二叔,你看!” 范成明的目光并没有立刻追随花瓣向上,而是落在了花篮中,确认了一下——没有拘那夷。 问道:“花儿哪来的?” 范静仪将听来的说法原原本本道出,“林娘子在山里摘的。” 说着,举起自己的小胳膊,特意展示,“花篮是小婵姨编的。” 范成明真心夸赞,“花儿漂亮,花篮漂亮,我们大娘更漂亮!” 问道:“弟弟呢?” 范静仪如今已成功坐上了马背,心底的委屈也消散了许多,手指向前方,“父亲把弟弟带走了!” 她就只能“投奔”二叔了! 范成达“以权谋私”将儿子带回队伍中,并没有多大的轰动。 吴越甚至回头望了一眼,欣慰道:“大郎比上次见面时,长高了许多!” 这可不是全然的客套话,上次见面是在徐家,范彝被范成明夹在双腿之间,吃个饼都掉渣,看上去全无形象可言。 这回猛地被范成达提溜到万众瞩目的位置,不哭不闹,显得稳重知礼了许多,看上去大有长进。 杜松接着捧场,“不骄不馁,一看就有大将之风,将来能承袭父祖衣钵。” 哪怕往后许多年,连范彝本人都不再记得这段经历,但旁人再提起来,也将是他成功一生的注脚。 段晓棠对范家的亲子互动并不感兴趣,她的目光只锁定了道路边上的欢迎群众。 根据陈灵芝的消息,这片地方被南衙家眷“承包”了,林婉婉就在前面不远处。 段晓棠再往前走了一会儿,果然看到了林婉婉的身影,她身旁围着的是一众林门弟子和顾盼儿、柳三郎姐弟。 林婉婉一眼就从人群中将段晓棠认了出来,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每个少女对盖世英雄想象都是踏着七彩祥云出场。 现在七彩祥云没有,但能蹭上一个金边也不错。 林婉婉顾不得“招呼”前面的队伍,向周围低声交代两句,随即无数人手中的花朵全部往段晓棠的方向“砸”来。连同段晓棠周围一片人都受了“牵连”。 这些花要是再重一些,恐怕就能将一群在战场上骁勇无比的战将打得抱头鼠窜了。 但这些都是花儿呀,带着美好祝福和寓意的鲜花。 尉迟野被突如其来的大场面弄得有些手足无措,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坦然接受还是扭头躲避。 段晓棠顶着“鲜花雨”向前望去,周围都是熟人,顾盼儿甚至一边扔花,一边向身后呼叫“援兵”。 再往前是白秀然和孙无忧,现在的她们重点“招呼”前头的白家兄弟等人。 他们身后是紧靠着坊墙停成一排的满载牛车,每辆车上都放着数量不等的麻袋。 段晓棠甚至看到其中一个麻袋上坐着一个孩子,面目模糊不清。但站在车头边上的柳恪却极易辨认,想来那个孩子就是顾小玉了。 这大概就是顾盼儿呼叫的“援兵”,不过舅甥二人加起来能有多少“战斗力”? 段晓棠扯着嗓子喊道:“你到底弄了多少花?” 奔波一天还有精力参加庆祝活动,瘸腿的林神医体能见涨啊! 林婉婉手上一团花朝着段晓棠扔了过去,笑意盈盈地指向身后,得意道:“我薅秃了两片山!” 当然,不是亲力亲为。毕竟林婉婉不会影分身术,她只是吩咐下去,并负责给采花工人开工钱而已。 花果山今年种下了不少苗木,加上从前留存下来的,虽然如今还没有形成规模,但枝头却也开满了不少鲜花。 不分名贵与否,家花、野花,山中杂花不曾化作花泥,而是被林婉婉薅来做了她的鲜花“弹药”。 第 1884章 西瓜投掷 平民百姓最常见的棺木通常只有两种颜色:深沉的黑色和鲜艳的红色。 前者是最普遍的情况,后者多用于喜丧,也就是高寿老人无病无灾去世。 金棺,却是第一次见。 从前听说王公贵族为了炫耀,会在棺木表面涂上金漆假充金棺,寻常人哪能得见?他们出殡之时,棺木外还会套着厚重的椁。 哪像今日,朱雀大街上出现一副实打实的金棺。一抹璀璨的金辉,在朱雀大街上傲然绽放。 金棺旁,八名身披金甲的卫士,手持长枪,屹立如松,他们的身影在阳光中更显英姿飒爽。 别说现在周边“金甲”减少,就算将人全调过来,一旦天上的太阳公公不配合,也不会出现刚才金光大作显灵的情况。 带着一丝柔和的神圣气息,却又不到神仙现世的地步,就是最好的状态。 段晓棠踏入城门,目光掠过地上的纸钱,心中暗自思量。 尽管她对大吴的丧葬习俗了解有限,但也知道从古至今,金丝楠木棺是少部分贵族的“小众”追求。 因为能搜集到的金丝楠木实在是太少了,所以显得尤为珍贵。 这玩意多生长在南方的深山老林里,树种称不上的名贵。以花果山的气候,说不定能勉强种植。 但哪怕市面上炒出天价,祝明月等人也不会动心。 因为金丝楠木的生长周期之长,远超人们的想象。别名“公孙树”的银杏在它面前压根不够看。 金丝楠木是名副其实的祖宗树,一百年长到碗口粗,被用来制作棺木等大件的成材木料,至少得是秦汉时期种下的。比许多世家的历史还源远流长。 大军凯旋,往往是由京兆府出面清道,以确保他们在不惊扰百姓的前提下,低调地返回大营。 段晓棠从未经历过如此盛大的欢迎场面。 平定杨胤之乱后,以东莱联军的赫赫战功,他们本有资格享受这样的荣耀。但彼时,吴杲尚在归途,加之东征失利,为人臣子者,自然不宜过于张扬。 所以他们只是昂首挺胸,保持着应有的尊严,却未敢有丝毫的放纵,更没到撒欢的地步。 所以第一次经历这般大场面,段晓棠难免表现得有些忐忑,“待会百姓们会作何表现?” 冯睿达浑不在意地说道:“漫天欢呼,鲜花瓜果、香包手帕……你到平康坊,也会经历这般场面。” 不过规模大小罢了!他都习惯了。 白湛被众人簇拥在中间,无法轻易挪动,闻言归纳总结,“就是掷果盈车。” 段晓棠张口反驳,“我读书少你别哄我,这明明是形容美男子的。” 众人不明白,为何自称文盲的段晓棠,每每遇到和美女、美男相关的知识,便如数家珍。 白湛耍起了无赖,“你就说有没有瓜果?” 瓜果的本义就是投喂,这怎么不算是箪食壶浆呢! 再说他们一个个容貌俊朗、器宇轩昂、挟胜而归,美男子算得了什么,他们是世间奇男子。 孰料段晓棠的重点再度跑偏,其他轻型物品可以忽略,转而担忧起投掷瓜果来。 “京兆府有没有同百姓宣导,投掷瓜果的重量大小限制。” “这要是投个西瓜过来,怎么办?”话语中,充满了对未知危险的“恐惧”。 战场上没受伤,反被欢庆的百姓“砸”进医馆,都没处说理去。 一个个锤炼武艺的武将,昨天的西瓜吃得痛快,但自问没有用脸接西瓜的铜皮铁骨。 冯睿达作为有过些许类似经验的过来人,“多是些杏枣李子,顶多就是个桃儿,哪能用西瓜!” 突出的是个趣味,用西瓜,岂不是奔着要人的性命去吗? 段晓棠沉默不语,冯睿达浪迹平康坊那会儿,西瓜还没有大规模上市。 她从前可是听说过,人民群众用榴莲“投喂”子弟兵,结果造就了抢险救灾行动中唯一的伤员。 段晓棠不由得打量起自己地处边缘的位置,她对香包香帕毫无兴趣,本着“安全第一”的中心思想,想换一个隐蔽些的位置。 和旁边的尉迟野商量,“我俩换一下?” 这会她不嫌弃地处金光阵中心,会有多晃眼了。 尉迟野却扫视街道两方,低声拒绝,“不好换了。” 他们刚经过明德门后的小官队伍,马上就要和长安城的百姓见面了。 大局为重,段晓棠只得无奈地接受了这一结果。 朱雀大街两旁,两旁挺立的垂杨依依轻摆,每一条枝桠都缠绕着绚烂多彩的绸带,它们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犹如盛装打扮的新娘,娇艳动人,散发着无尽的魅力与喜庆。 沿街的酒桌红绸酒旗在微风中轻轻飘扬,如同燃烧的火焰,预示着今日的盛宴非同小可。 胡姬们身着轻纱,笑语盈盈,灵巧地将一坛坛新酿的美酒缓缓倾倒入古朴的青铜酒瓮之中,酸甜交织、醇厚诱人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与百姓发髻间别致的鲜花香气相互缠绕,在暖风中缓缓发酵,酝酿出一股令人心醉的期待与欢愉。 “来了!来了!” 孩童清脆的呼喊声顺着坊墙跳跃而出,如同欢快的音符在空气中回荡。 人群如同汹涌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锦缎襦裙的华丽与粗布麻衣的质朴在这一刻无分贵贱,紧紧挤作一团,共同见证这荣耀的时刻。 白发苍苍的老妪,尽管步履蹒跚,却依然踮着脚尖,眼神中满是慈祥与骄傲,她们怀中紧抱着金黄酥脆的胡饼,准备抛给凯旋的将士。 青春洋溢的少女们将精心准备的香囊与花瓣轻轻撒向空中,粉白的芍药与浅紫的丁香在阳光的照耀下簌簌落下,如同一条绚烂多彩的芬芳锦毯,铺展在黄土路上,为这盛大的庆典增添了几分浪漫与诗意。 “陛下万岁!” “河间王威武!” 欢呼声如浪涛般翻涌不息,沿街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稚童们举着竹制长枪,模仿军士的模样列队来回奔跑着。 妇人将怀中的乳儿高高举起,让他目睹这荣耀的一刻,口中念叨着,“长大了也要做保家卫国的好儿郎!” 第 1885章 箪食壶浆 吴越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他前方左右两侧只有数十引导仪仗的军士。当第一朵鲜花砸在他的明光铠之上,这场盛大的全城狂欢就此拉开了序幕。 朱雀大街宽广无垠,北征大军的队列不似在城外那般紧密排列。但那股隐隐之中散发出的耀眼光芒,却无疑加重了这支传奇军队的威势与荣耀。 段晓棠过往笑谈,夏天着甲就是铁板炒肉。但这会漫天遍地的香包手帕鲜花瓜果袭来,还得谢谢这身铁甲的防护。 相较于段晓棠那略显“矜持”的回避,其他人的姿态则显得落落大方,他们笑容满面地伸手至半空,迎接着那些翩翩飞来的香包与手帕,每当有人成功接住,四周便会爆发出一阵阵喝彩。 当段晓棠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穿过人群向对面望去时,竟发现范成明双腿紧紧夹着马腹,双手正捧着一块胡饼,吃得津津有味。 一看那饼的造型,就知道绝不是火头营出品。 段晓棠不由得瞪大眼睛,你丫不是总担心被人暗算下毒,怎么这会如此放心地吃起了来历不明的食物? 范成明也没招呀!他折腾半上午,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长安百姓的热情难挡,将胡饼递到他的面前,他又岂能拒绝这份盛情呢! 段晓棠耳畔忽闻一阵清脆的咔嚓声响,她好奇地扭转过头,只见尉迟野不知从哪儿接了一个李子。 随口问道:“不酸吗?” 尉迟野不带个人感情,公正的品评,“比并州的甜!” 人家都入口了,段晓棠也就不再纠结于这枚李子是否经过清洗,转头听见后方一阵喧嚣。 似乎是有女子追问一位将官,家乡何处、家中几人……妾拟将身嫁与。 将官连连应道:“成亲了,成亲了!” 女子犹不放弃,“我可以做妾!” 旁边的同僚忍不住高声打趣,“他家中是只母老虎,发起火来,两人一起吞了!” 吕元正听见动静,小声道:“早知如此,该把未婚的将士安排在外围,玉成良缘也是一段佳话。” 他一个老菜帮子,只对权势荣耀心神激荡,美人恩受与不受没多大关系。 前方的杜松并未回头,只回应道:“下次就这么办!” 目光扫过前方那群花枝招展的人群,不禁感慨,“良缘未至,孽缘倒是来了。” 平康坊的位置若是直达朱雀大街,出来就是皇城门口,这样的场合下显然有些不合时宜。 平康坊的花娘是长安一切盛大而喜庆中仪式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 她们在临时搭建的舞台上翩翩起舞,身姿曼妙。在夹道欢迎的人群中,也能看到她们因激动而挥舞的手臂和欢呼声。 南衙将官实在是怕了平康坊的风水,至少竭力向吴越靠近的那一拨人少有踏足其间,他们都信这一点。 并州大营将士是纯纯的外地人,更是难得谈及交情。 以至于花娘们在人群中寻寻觅觅,竟然难以找到几个熟悉的面孔。 最终的结果便是,曾经浪迹平康坊,近来凭借“成人之美”事件荣登各地头条的冯睿达,短暂成为长安众多女子口中的情郎。 “四郎,妾日夜思念,你何时来看妾?”一位女子深情地呼唤道。 冯睿达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几位容貌俏丽却陌生的女子正向他投来期待的目光。 他眼下正是犯错后短暂改邪归正的阶段,何况即将面临钱包出血、家产缩水的惨烈场面,哪还有心力去外头招蜂引蝶、拈花惹草,听听也就算了,没有过多理会。 鉴于段晓棠先前的“杞人忧天”,不少人行进之余注意到百姓手中的物什。 西瓜在长安市面上并不便宜,但即便如此,它依然出现在了欢迎的场景中。 好在主人没那么莽,没有一口气化作大力士扔过来,而是细心地用刀切成一片一片,和斟好的美酒一样,递到将士们手上。 轮到段晓棠就有些为难了,喝吧怕醉酒误事;不喝吧,又盛情难却。这时候解释她不饮酒简直就是多余。 好在旁边有其他人可以分担,段晓棠一接到酒水,立刻转手递给旁边的尉迟野。 两人同样面容年轻,尉迟野的穿着更是威风凛凛。不管是出于同袍情谊,还是上下级的身份,在外人看来都在情理之中。 等尉迟野喝过,酒杯酒盏递回去时,他们早就经过了那个地方。 段晓棠借着现成的替酒人选,成功躲过好几杯酒,她可真是太聪明了。 好在百姓拿出来的多是自家酿的米酒,度数不高,尉迟野连喝几盏都毫无醉意。 朱雀大街只走了一半,段晓棠就怀疑队伍里许多人都吃饱了。 正所谓亲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刀枪。 北征大军受到长安百姓的热情欢迎,他们身后带来的那些突厥俘虏就没这么好待遇了。 这些都是被精挑细选出来,要送去皇城献俘的人选,他们在突厥时,大小也是个贵族、官员。 若此战一举踏平突厥,那么他们就不会只去皇城,而是要去太庙告祭天地祖宗了。 突厥的兵锋不曾直抵长安城下,但长安幼童的睡前故事里,却总少不了这样一条恐吓:“再不睡,突厥人就要来抓你了!” 迎接自家军队的是鲜花和美酒、美食,轮到突厥人臭鸡蛋和烂菜叶子,那是没有的。 好歹是能下锅饱腹的好东西,怎么能这么浪费呢! 继万福鸿工地的扔石头大赛后,长安各坊市道路上的石子再度消失得无影无踪。 为了防止百姓对突厥俘虏产生过激行为,京兆府不得不专门组织了一队衙差执盾阻拦。 再往后,就是载满战利品的车辆缓缓驶过,车上堆积着胡人的马鞍、镶有宝石的弯刀、捆成垛的皮毛等物品,引得百姓们发出阵阵惊叹。 两处距离遥远,身处队伍前方的段晓棠自然不知道长安百姓对突厥俘虏的憎恨,以及对战利品的艳羡。 她所注意到的是漫天飞舞的花瓣,从队伍的前方一路飘来。 此刻的长安街道两旁,杨树早已过了花期,哪里来的这么多五颜六色的花朵? 第 1886章 父子同骑 前排五人中,白旻适宜的年岁与俊朗的外貌,成为了香包与手帕的集大成者,收获颇丰。 吴越身披熠熠生辉的明光铠,阳光洒落其上,反射出柔和却不容忽视的光芒。他独自前行,无需多言,身份已然昭然若揭。 夹道欢迎的百姓们虽然心怀激动,却也不敢过于放肆,鲜花手帕只是匆匆从他身旁飞过,以示敬意。 真正能与民同乐的,是吴越身后的将士们。 于是第二排的白旻“惨遭”重 却不料脚下打滑,两人噗通一声一同滑倒在浴缸中,溅起无数的水花。 “喂,三位同学,下车了。”三人在热闹的讨论漫画里的人物,突然听到有人叫下车,想都没想就走下车。 mj精妙绝伦的舞姿和不可思议的“太空舞步”使它有着最完美的现场表演,歌曲末尾的即兴表演更是画龙点睛的亮点。 从林云组建集团开始,外界就很关注林云动静,现在林云还不知道自己多有新闻价值,恐怕现在就有媒体人士埋伏在靡雪家附近,想偷拍林云和靡雪的绯闻了。 这部电影都是由这几位来负责搞笑,这个时候的洪今宝演的电影是林云最喜欢的,搞笑能力突出,又很可爱!而本片导演由麦加那光头佬执导。 在叶家庄请客时,她试过了,杀一只鸡鸭,能得2到5点的经验。她就想着外卖的话能多杀几只不是? 随后,记者一连串的问题不断的爆发出来,林云等人不断的使出浑身解数来应对媒体记者的回答,而不少狗仔记者更是挖好陷阱等着众人来挑,对此林云和许关杰等人都是老油条,利用巧妙方法一一应对了过去。 “是是是。你这疯丫头,少贫嘴。就你懂得多。”局长夫人戳着宗键的额头笑着回道。 十二家人将十二桌坐得满满的。叶雪英家只有两人,其他十一家平均有近十口人来。其实好些人家人都没来齐。象族长家就来了四人,族长夫妻和他的大儿子大孙子,要来齐了,族长家的人就能坐满两桌。 一大早,段府内外就披红挂彩,门前挂着一排喜气的灯笼,府内的绿树上也用彩带点缀起来,整个段府中都弥漫着喜庆的气氛。 “滚。”我一阵手忙脚乱的踢打男人不安分的手,一口咬在他的手背上,丝丝血腥溢满嘴角,男人竟然一声不吭。 不过咪咪说的也有点道理,我爸妈都来了,不让李云翔见他们还真是不合适。 和邵东死扛到底或许真的会胜利。但那也无疑是孤注一掷的方法。如果失败的话。吴敏失去的会是更多。康浩这么爱她。但是在这个层面上面是个男人或许都不会接受。鱼死网破。吴敏付出的代价。真是太大太大了。 回到办公室,赵志刚脸上那让人恨得牙痒痒的笑容消失了,他伸手轻轻弹着桌面,郭嵩然立刻自觉地拎起水壶,给赵志刚办公桌上的茶杯里续满了开水。 “后天返校公布成绩分学校……”我不想哗众取宠,平静地回答。 “喂。丫丫。”电话里面吴敏的声音闪闪烁烁的。好像是惧怕别人听到似的。难不成是邵东那边又开始兴风作浪了吗。 他口中说着几句似是而非的话,楚琰沉吟片刻之后,倒没怎么放在心上,这和尚最喜欢说这种没用的话。 无论战况如何紧急,都没有参战的孤狼,扣动了扳机,一发表面涂了伪装色的弹壳,从枪膛中飞出,正在指挥全局的敌方特种部队队长,只觉得手臂一疼,孤狼射出的第一发子弹,就打穿了他左臂上安装的那个微机终端系统。 第 1887章 鲜花弹药 段晓棠转头看向身后密密麻麻的人群和马匹,心中思量怎么个送法。 绕路?似乎不太现实。 陈灵芝瞧出她心中的顾虑,指点道:“直接递过去就行。” 范静仪在旁边敲边鼓,叫嚷道:“段郎君,我要见二叔,要二叔带我骑马!” 段晓棠暗道一句,孩子可不是什么物件,怎能随意传递!这么多人马,万一落地上怎么办? 孩子小,但家长是真心大啊! 段晓棠将这场面视为一场盛大的庆典游行,没觉得范静仪不能参与。张开双臂,温柔地将范静仪抱起接过来返回队伍中。 尉迟野一看段晓棠偷摸溜出去一趟,带回来一个孩子,还是一个满头插花的小娘子。 惊讶道:“这谁呀?” 段晓棠履行一个快递员的职责,尽职尽责地将手中的“包裹”轻轻一推,“悠着点,这是范大将军的闺女,送去给范二。” 既然段晓棠都同意了,尉迟自然也不会多问什么。 虽然旁人在茫茫人海中难以找到范成明的踪迹,但他们同行了一路,大致位置还是清楚的。 世间的规则往往如此,逐渐趋向于简单明了。 “范家的孩子,给范二送去。” “范家的,给范二。” …… “范二。” 被倒了几道手的人肉快递本递范静仪,一本正经地同人解释,“我是范大娘,不是范二。” 转念一想,补充道:“范二是我叔叔。” 范成明双腿夹着马腹,脚蹬着马镫,偶尔快活地甩一甩。吃了胡饼喝米酒,啃了西瓜吃毕罗…… 听得旁边人一声,“范二,接着!” 他还以为又是什么好吃的送来了! 转头一看,美食变“美人”。 范静仪不管现在是何天气,是否合乎时令,脑袋上还戴着范成明去年送她的绒花,反正她觉着美滴很。 叔侄俩终于胜利会师,满心欢喜。 “二叔!” “大娘!” 范成明将侄女安置在身前,左右四顾,问道:“你怎么过来的?” 范静仪指了指自己的来时路,“二婶让段郎君把我送过来的。” 范成明一看中间密密麻麻的人马,大概就能猜出侄女是如何“送”过来的。 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 范成明伸出左手,露出几枚果子、糕饼,问道:“大娘,想吃哪个?” 范静仪抓了一枚红李子,但并没有立刻放进嘴里,而是先放进了胳膊上挂着的小篮子里。 先履行气氛组的本职,往天上洒了两把花,姑且算是餐前仪式。 “二叔,你看!” 范成明的目光并没有立刻追随花瓣向上,而是落在了花篮中,确认了一下——没有拘那夷。 问道:“花儿哪来的?” 范静仪将听来的说法原原本本道出,“林娘子在山里摘的。” 说着,举起自己的小胳膊,特意展示,“花篮是小婵姨编的。” 范成明真心夸赞,“花儿漂亮,花篮漂亮,我们大娘更漂亮!” 问道:“弟弟呢?” 范静仪如今已成功坐上了马背,心底的委屈也消散了许多,手指向前方,“父亲把弟弟带走了!” 她就只能“投奔”二叔了! 范成达“以权谋私”将儿子带回队伍中,并没有多大的轰动。 吴越甚至回头望了一眼,欣慰道:“大郎比上次见面时,长高了许多!” 这可不是全然的客套话,上次见面是在徐家,范彝被范成明夹在双腿之间,吃个饼都掉渣,看上去全无形象可言。 这回猛地被范成达提溜到万众瞩目的位置,不哭不闹,显得稳重知礼了许多,看上去大有长进。 杜松接着捧场,“不骄不馁,一看就有大将之风,将来能承袭父祖衣钵。” 哪怕往后许多年,连范彝本人都不再记得这段经历,但旁人再提起来,也将是他成功一生的注脚。 段晓棠对范家的亲子互动并不感兴趣,她的目光只锁定了道路边上的欢迎群众。 根据陈灵芝的消息,这片地方被南衙家眷“承包”了,林婉婉就在前面不远处。 段晓棠再往前走了一会儿,果然看到了林婉婉的身影,她身旁围着的是一众林门弟子和顾盼儿、柳三郎姐弟。 林婉婉一眼就从人群中将段晓棠认了出来,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每个少女对盖世英雄想象都是踏着七彩祥云出场。 现在七彩祥云没有,但能蹭上一个金边也不错。 林婉婉顾不得“招呼”前面的队伍,向周围低声交代两句,随即无数人手中的花朵全部往段晓棠的方向“砸”来。连同段晓棠周围一片人都受了“牵连”。 这些花要是再重一些,恐怕就能将一群在战场上骁勇无比的战将打得抱头鼠窜了。 但这些都是花儿呀,带着美好祝福和寓意的鲜花。 尉迟野被突如其来的大场面弄得有些手足无措,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坦然接受还是扭头躲避。 段晓棠顶着“鲜花雨”向前望去,周围都是熟人,顾盼儿甚至一边扔花,一边向身后呼叫“援兵”。 再往前是白秀然和孙无忧,现在的她们重点“招呼”前头的白家兄弟等人。 他们身后是紧靠着坊墙停成一排的满载牛车,每辆车上都放着数量不等的麻袋。 段晓棠甚至看到其中一个麻袋上坐着一个孩子,面目模糊不清。但站在车头边上的柳恪却极易辨认,想来那个孩子就是顾小玉了。 这大概就是顾盼儿呼叫的“援兵”,不过舅甥二人加起来能有多少“战斗力”? 段晓棠扯着嗓子喊道:“你到底弄了多少花?” 奔波一天还有精力参加庆祝活动,瘸腿的林神医体能见涨啊! 林婉婉手上一团花朝着段晓棠扔了过去,笑意盈盈地指向身后,得意道:“我薅秃了两片山!” 当然,不是亲力亲为。毕竟林婉婉不会影分身术,她只是吩咐下去,并负责给采花工人开工钱而已。 花果山今年种下了不少苗木,加上从前留存下来的,虽然如今还没有形成规模,但枝头却也开满了不少鲜花。 不分名贵与否,家花、野花,山中杂花不曾化作花泥,而是被林婉婉薅来做了她的鲜花“弹药”。 第 1888章 李子弹弓 林婉婉双手拢在嘴边作喇叭状,大声喊道:“晓棠,这次太仓促,下回给你搞个风车车,吹他个花谢花飞花满天,顶级的罗曼蒂克!” 孰料段晓棠闻言,没有丝毫感动,反而将盔甲和马背上的几朵幸运花收集起来,,揉成一团,用力朝林婉婉的方向掷去。 “去你的风车车!” 尉迟野语气中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幽怨之意,“林娘子都送花给你了,还不好吗?” 对于不擅长说脏话的段晓棠而言,“去你的”三个字,已经很能表达感情了。 段晓棠轻哼一声,“风车是风车,风车车是风车车。”真当林婉婉是顺嘴说的叠字吗? 仰头望向天空,任凭飘落的花瓣落在掌心,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不过确实罗曼蒂克!” 尉迟野听到一个反复出现的陌生词汇,好奇地问道:“罗曼蒂克是何意?” 段晓棠抿了抿唇,思量该如何向一个不熟悉的同僚解释一个包含万千妙义的词汇。 最后还是选择不自找麻烦,“这很难解释清楚!”尤其还是一个外来词汇。 段晓棠沉浸在这份由小伙伴们营造的浪漫氛围中,前方的白湛却是抓耳挠腮——急的! 之前段晓棠就好心提醒过他,金甲晃眼,不易被人识别。 白湛当时信誓旦旦地言说,他可以凑近点,让人看清楚。 可现在呢? 亲人就在眼前,不停地向他抛洒鲜花,而他却被夹在队伍中间,动弹不得。别说去打招呼了,就连喊几声都被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中。 范成明灵机一动,搬起石头砸了白湛的脚。 实际上,白秀然和孙无忧姑嫂俩瞧见大军队伍也有点懵。 金光闪闪,气势恢宏,宛如天神下凡。 照理说,白湛应该紧随在白智宸、白旻身后。可她们怎么看,都觉得那不是白湛。 孙无忧笃定道:“二郎定然穿着金甲。”致力于做人群里最亮眼的崽。 只不过这会显眼包太多,让白湛只能泯然众人。 于是姑嫂俩不得不在一堆“金闪闪”中,通过骑行姿势、习惯性动作等特征,将连体婴一般地白湛和孙无咎找了出来。 人虽然没认错,可惜郎舅俩被人群夹在中间,无法回应亲人的热情。 白秀然习武射箭锻炼出来的臂力和准头,同样无法将轻巧娇艳的鲜花准确无误地投递到家人身上。 “应付”了事之后,对身旁被乳母抱着的徐六筒介绍道:“那是八叔祖、大舅舅和二舅舅。” 徐六筒小朋友见惯了大场面,眼前的人山人海半点不怵。 只不过他对不甚熟悉的亲戚,着实没有多大的兴趣,圆溜溜的大眼睛紧紧盯着白秀然手中娇艳的花朵,口水都流出来了。 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儿子,白秀然也不能表现得太过嫌弃,掏出手帕替徐六筒擦了擦口水,不轻不重地警告,“这不能吃。” 等到地处人群外围的段晓棠过来,白秀然又找到了新目标,立刻把儿子抛到一边,开始给段晓棠抛花。 白秀然瞧着荣耀加身、意气风发的段晓棠,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她们似乎走上了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彼此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了! 她如今夫妻恩爱、家庭美满,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有徐昭然和徐六筒,她将来大约也能得封三品诰命。 不也是三品么! 可为什么她心里还是觉得空落落的? 段晓棠并没有察觉到白秀然的失落,只是热情地朝她挥手。 白秀然回过神来,不顾避讳地向段晓棠投掷花朵。相比于向白湛投花,这可比那容易多了。 通常而言,已婚女子这时候会表现得相对“矜持”一些。 未婚女子则没那么多顾忌,沾亲带故的也好,过路的也罢,随意投上几朵花也是常事。 待到皇城门口重新整队,毕竟入宫面圣讲究的是体统规矩,总不能让低阶的金甲小将占据核心位置。 这时候谁前谁后,看的就是官阶和战功,而非衣着。 “金光加持”的效果依旧存在,只不过从前端调到了后端,且有所分散罢了。 调换位置时,一生爱八卦的南衙诸人难免对同僚的受欢迎程度做出评价,仅限于内部排名。 最受欢迎的无疑是段晓棠,此人自带一票娘子军支持,虽然明言并非良配,但许多时候格外懂女人心,难免不被南衙的夫人娘子们偏爱几分。 至于另一个颇受欢迎的人选的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武俊江。 一堆小娘子拉着手帕交,在路边喊着舅舅,声浪如同排山倒海一般。 温茂瑞赌上三天值班,笃定道:“武将军绝对认不清他所有的外甥女。” 但这并不影响他在外甥女们心目中的崇高地位。 至于最不受欢迎的人选,在所有人的预料当中——冯睿达。 小娘子们也是有眼光的! 林婉婉提供了充足的“弹药”,但抛花这事主要依靠基本盘,也就是亲友的支持。 冯睿达的名声很难评判,他在亲友间是何形象,也是一言难尽。 自家人都不倾力支持,靠着外头抛洒的三朵两朵“漏网之花”,哪能成气候。 扈志隆压低声音,对窦鸿云说道:“我们经过时,路边有一位头戴帷帽的娘子,旁的不管,就拿着一把弹弓对着冯四射李子,把他的盔甲敲得‘邦邦’响。” 不得不说,这准头还真不错。没有去惊扰坐骑,只对着冯睿达本人输出。 扈志隆先前的位置,距离冯睿达更近,自然瞧得清楚明白。 冯睿达也不羞恼,能接就接,不能接的就任它过去。 “战利品”往嘴里一送,那李子险些酸倒牙。 扈志隆一看冯睿达的表情,就替他酸。 窦鸿云猜测道:“王娘子?” 能让向来嚣张放肆的冯睿达认栽的人并不多。 扈志隆连忙撇清关系,一脸茫然,“不知道。” 别说戴着帷帽,就是王玉耶来了,他也未必认识。 至于话题中心的冯睿达本人,此刻正抬起手臂,查看身上的盔甲。 确认无误,只是那几声清脆的撞击声略显刺耳,但并没有造成凹陷破损,几枚小果子又能有多大的力道。 第 1889章 鲜花纸钱 冯睿达这会嘴里还在发酸,旁人还得猜测一二,他知道那就是王玉耶,不做他想。 帷帽虽从头至脚将她严严实实地包裹,她旁边仆婢抱着的孩童——孩子年纪小,正是变化最大的时候,尚需仔细辨认。 但王玉耶贴身伺候的人长什么样,冯睿达又不是不清楚,他们可没戴帷帽。 此番北征归来的四卫大军达数万之众,加之俘虏与牲畜,浩浩荡荡。 但真正能够紧随主帅步伐,荣耀入城的,不过数千精兵。 其余人等,则需排在明德门外等候的文武百官之后,方能一窥长安城的繁华。 今天并非大朝会的日子,但北征大军凯旋,这种能上史书的大喜事,值得开特地开一个大朝会,满足的不管是否所有人都期待的仪式感。 百姓们难得一见如此多的皇亲贵胄同框出现,但这份惊讶并未持续太久。 他们的目光并未过多停留在这些“长安土著”身上,又不是挟胜归来的大军。 顶多是与谁沾亲带故,听谁名声好,瞧谁模样俊俏……意思意思而已。 丘寻桃抬头望了望头顶的炽烈的阳光,感慨一句,“今天的功德做够了!” 林门众神致力于开发各种花小钱甚至不花钱办大事许大愿的窍门,比如——晒太阳。 今天姑且算是晒够了! 不过谁都没提回去的事,毕竟能出门放风,谁愿意回医馆面对书山题海和痛苦的病人呢! 宁婵带着一群小姐妹,欢快地走向林婉婉,“林姐姐,我们再拿些花!” 林婉婉大方地挥手,“随便拿!” 反正摘下来也不能插回树枝,洒完就没了。 宁婵灵巧地跳上马车,解开一个麻袋,用小竹篮舀起花朵,分发给小姐妹们。 她们的藤编水平仅限于小孩玩具,正经东西一点都装不了。 有远见者的要么派人回家取或者去附近的商铺采购,要么直接用裙摆、衣袖兜着走。 林婉婉转回头望一眼,见几个笑靥如花的小娘子正簇拥在顾小玉那辆满载鲜花的货车旁,莺声燕语,逗趣地说:“小郎君,我们要你车里的花儿。” 顾小玉知道的这些花朵最终都是要散出去的,他只是找个地方歇脚而已。于是,他慢悠悠地从麻袋上爬下来,挪到另一处。 谁料,这些小娘子又盯上了他刚才坐的地方,不仅如此,她们还调皮地要求顾小玉亲自为她们装花。 林婉婉胳膊轻轻搭在顾盼儿肩膀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打趣道:“装花可以,顺手牵娃可不行啊!” 窦意意在后面高声喊道:“韩大将军将军他们快过来了!”一招调虎离山,成功将小娘子们引开。 吴融领着文武百官跟随北征先导军之后返回皇城,此刻,朱雀大街两旁的百姓们正从刚才的激动中平复下来。 他们需要喝口水润润嗓子,吃点东西补充体力,和亲朋好友念叨几句八卦……总之,没多少心力分配给这帮皇亲贵胄。 何况吴越和北征大军好歹有抵御外地、扬我国威的战绩在,眼前这帮人有什么,不祸害百姓就算万幸了。 于是乎,等待他们的只有稀疏的欢呼声,以及寥寥无几的香包和鲜花。与先前在城门外便能听到的热烈欢呼相比,着实有些落差。 甚至对于队伍中的某些人,百姓们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用石头招呼。但形势比人强,他们只能忍气吞声。 唯一的例外,或许便是韩腾。文武百官中,除了少数年老体弱者乘车外,其余大多骑马。 当韩腾的车驾缓缓驶来,被百姓认出后,尤其是经过南衙家眷所在的位置时,他骤然遭遇了一场鲜花攻势。 他虽然不上战场,但长安依旧有他的传说。 连带着韩腾周围的南衙诸将,也遭受了一通鲜花洗礼。 毕竟南衙诸卫不说同气连枝,或多或少都有些香火情分,给自己人多撒些鲜花,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韩腾透过车窗,望着外面的热闹景象,笑呵呵地说道:“没想到老夫这般年纪,还能受到小娘子们的青睐。” 今日这样的正式场合,卢自珍没有带上他心爱的马球杖,只能抚摸着腰间的佩剑剑柄,语气中带着几分怅然:“我从前赢得马球赛时,可从没受过这么多花。” 今天是沾了北征四卫的光。 可惜祖宗有、同僚有,都不如自己有。 不过卢自珍这会凑到韩腾身边,可不是为了来伤春悲秋的。 压低声音问道:“韩大将军,方才四卫入城之时,我仿佛瞧见了一位幽州小友。” 韩腾老迈放权,但不可能对营中人事一无所知。 卢自珍去过辽东,参与过东征,认识卢照并不奇怪。 韩腾明知故问,“陪你打过马球的小友?” 卢自珍冷哼一声,“他们父子俩都不好马球。” 韩腾老神在在地回应,“放心,都安排好了!” 卢自珍自知他算不得吴越的核心人马,双方顶多算是合作关系。 哪怕事先不告知,他也没什么失落感。 毕竟,这与他并无多大干系,倒霉的是另有其人。他不过是看个热闹罢了。 王玉耶无心参与小娘子们的捧场般的扔花活动,哪怕冯睿达入南衙任职,她对南衙的归属感依旧不多,只不过多了一个走动的圈子。 她隔着帷帽的纱帘,冷静的观察着如今的帝位继承大热灶。夏季本就天热,再添几把火,也不怕烧糊了。 一堆大小王威风凛凛地返回皇城,周遭的欢呼喝彩却不如刚才吴越率领四卫精锐入城时的十分之一。 不过王玉耶深知一个道理,人心向背从来不影响帝位归属,至少,这些百姓无法决定什么。 零星花朵被掷出,恰逢风起,将吴岭灵柩路过时撒落的纸钱卷起,鲜花与纸钱交织,在朱雀大街上空翩翩起舞。 第 1890章 身份揭破 云修伟终于回到自己的地盘,一眼望去,皇城根下,七八个孩童正嘻嘻哈哈地扔着沙包,不剩半点庄重和肃穆。 连忙召来下属询问,“这怎么回事?” 薛恒为难道:“都是北征将官带过来的孩子。” 面圣的北征精锐在皇城门前停下,滑下来七八个活泼可爱的孩童,范静仪是其中唯一的女孩。 这些小祖宗要不有个当将军的爹,要不有个做校尉的哥,金贵得很。 家长入宫,往日威风赫赫的监门卫秒变托儿所。必须把这些小金蛋完好无损地交给家里人。有一个拍花子拐走了,监门卫都别想有安生日子过。 云修伟听得前因后果,摆了摆手,嘱咐道:“给我看严实些,别把孩子弄丢了!” 薛恒默默叹息一声,他倒是想“丢”,谁料甩不脱。 有的人家已经来接了,可孩子们却舍不得新结识的小伙伴,硬是不肯走,他能有什么办法。 薛恒暗自嘀咕,再来几遭,信不信监门卫往后没人愿意来了。 守大门也就罢了,还得兼职看孩子,禁卫的身子仆婢的命。 范静仪仗着自己年纪稍长,又主动贡献了沙包,很快便成了这群孩子的领头羊。 叉着腰中气十足地指挥道:“这一轮,你和大郎扔沙包,我们躲。” 范彝作为姐姐坚定的支持者,乖顺地捡起地上的沙包,前往预设的地点。另一个小孩有些不乐意,但在范彝的牵引下,还是勉强跟了过去。 先前范家叔侄胜利会师,叽里呱啦半路。这股子活泼机灵劲儿,既不像范成达的女儿,也不像范成明的侄女。 附近的并州将官对范静仪只有一个评价——拉精。 山西方言,意为能说会道者。 王永康已在皇城门前等候多时,顾不得见孩童嬉闹,全神贯注向朱雀大街张望,终于见到了主将的身影,急忙抬脚迎了上去。 临走时特意回头看了一眼,旗帜鲜明、防卫严密的皇城禁卫。 想来赵璎珞先前所说的,拎着鞭子袭击皇城不过是气愤之下的言辞罢了。 滕承安和罗玄应无法脱队太久,直入主题。 罗玄应问道:“东西拿来了吗?” 王永康将搜集来的资料呈上,恭敬地回答道:“回将军,都在此处了。” 幽州大营的人手在长安活动,自然要搜集一些情报。往昔着重的是身在长安的各大势力,近来的重点就放在了即将班师的南衙四卫身上。 除了公开的履历,还有一些是幽州将官私下打听出来的消息,用小字批注在其后。幽州统计这份文书,恐怕比段晓棠对同僚的了解都更多。 右武卫近几年来人员革新多,滕承安快速越过前几位将领,重点查看一帮小将官的情况。 罗玄应在一旁问道:“打听到了吗?” 王永康躬身回答:“属下旁敲侧击地问过一人,他前两年曾随卢公子来过长安,回忆或许和几位南衙子弟喝过酒,但其他的情况就不甚了解了。” 王永康不知内情,只是上司吩咐,他便依令行事。 滕承安一目十行地看过标注在每个人公开履历后的批注,爱做饭、爱狸奴、爱念经、爱酸诗、爱和亲戚掐架……不愧是长安出了名的奇葩汇聚之地。 突然,两行字刺入了滕承安的眼中:齐州秦照,年十八,秦景表弟。阵前征召,去年冬于并州入右武卫授校尉。 字越少,事越大。 试问一个毫无军旅背景和战功的年轻人,可以凭借一条简单的裙带关系入职右武卫,且初授就是领兵的校尉? 南衙的升迁制度,远比地方大营更严格。 但这条出乎寻常的人事任命,却并未在并州乃至长安掀起任何波澜。 滕承安咬牙道:“年纪没错,姓氏也没错。” 两个同姓之人,却是公开的表兄弟关系。 秦,并非本姓,却是卢照的母姓。 幽州大营都知晓秦彤是孤女,后来为了抬身份才和本地大族认亲。 这样一个颇有见识才干的女子,怎么会全无来历。只是滕承安过往和卢家没那么亲近,不了解罢了。 滕承安这会看着介绍中的另一条情报,眼睛都快喷火了。 “荣国公!”秦景是孙文宴的旧部。 刚才那句“善意的提醒”,果然不是无缘无故的。 秦照就是卢照,隐姓埋名为国建功,这件事南衙知晓,江南也知道,还有多少人等着看幽州大营的笑话? 罗玄应见滕承安脸色不对,顾不得避讳,低头看向纸页上的信息。心念电转间,瞬间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滕承安将簿册狠狠地扔回给王永康,甩下一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随即带着罗玄应大踏步地回归队伍,经过监门卫验看门籍之后,进入皇城。 王永康直觉此事非同小可,待两位上司的身影消失在宫门之后,立刻翻阅到先前的位置,仔细地查看起来。 他东征失利后入营,对卢家的情况并不了解。但从同僚只言片语中,也能拼凑出一些过往。 前燕国公独子,姓卢名照。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 幽州大营只能有一个主人,这次虽然不至于变天,但足以让那些幽州的大人物们日子过得不那么舒坦。 而这位秦照,王永康和朋友们闲聊间提及,是一位在北征中崭露头角的骁将。 哪知道并非新星,而是旧相识。 不过穆博容等人关注的重点则是,如若秦照等人拜将,那么右武卫的将领即将满编,下一步是何动态,谁都说不清楚。 毕竟吕元正的位置肉眼可见的不稳当,而右武卫有开小号的“前科”。 王永康默默地叹息一声,谁知道现在连幽州大营都不稳当了。 滕承安等人耽搁一会,步入大殿前的广场时,文武百官已自发分成左右两列,秩序井然。 最中间的位置,留给了北征的功臣。 这会离正式朝会尚且有些时候,礼部和御史台并没有狠纠诸人的站位礼仪。 众人大多只是随意地站在自己大致的位置上,周围不乏低语交谈之声。 第 1891章 私人恩怨 许多身负殊荣的老臣、爱卿在偏殿休息更衣,享受着专属的待遇。 滕承安目光如炬,向前望去,却未发现吴越与两位大将军的身影,料想他们已被吴杲密召议事。其他北征将官,则大多驻足原地。 薛曲不经意间从身披金甲的侄子身旁走过,随口夸赞道:“盔甲不错!”他也喜欢这种耀眼的东西。 薛留心知肚明,金甲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轻声问候,“伯父。”随即脸颊微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自家孩子不必见外,薛留的手指不经意间掠过薛留身上穿戴的盔甲,轻轻弹拨了两下,发出几声清脆声响。 答案了然于心,他就说这声音听着不大对。 青铜金甲外表光鲜亮丽,却只能远观,经不得一点细查。 薛曲轻笑两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真是难为你们了!”说完,双手揣入袖中,迈着悠闲的步子缓缓离去。 假金甲配上假金棺,却是真显灵,谁说这不是冥冥中的天意! 又有谁会不识趣地去戳破呢! 不过这种借故搭话的事,也只有像薛曲这样身份显赫的高官才能玩得起。换作旁人,稍有逾越,恐怕就会遭到礼部与御史台的严厉喝止。 滕承安冒着眼睛被晃瞎的风险,在北征将官中搜寻卢照的身影,罗玄应紧随其后,神色凝重。 滕承安心中估量卢照的官职和战功,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不过无需他多费心寻找,因为不远处有个更显眼的目标。 孙文宴轻轻拍了拍秦景的肩膀,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笑容,“你能在草原上建功立业,老夫倍感欣慰。” 秦景虽未表露过多情绪,但一旁的吕元正却瞪大了眼睛。 吴越被皇帝召走,韩腾精力不济在偏殿休息。 孙文宴若是此时生了挖墙角的心,他身边还有谁能帮腔? 暂且不论,这墙角从前长在谁的地头上。反正进了右武卫的地,就是右武卫的人。 吕元正脸上挤出堪称和善的笑容,疾步上前,亲热地握住孙文宴的手,巧妙地岔开话题,“荣国公教子有方,可是为我们右武卫立下了大功。” 孙文宴历经宦海沉浮,听过无数奉承之词,但像吕元正这般“厚颜无耻”的吹捧,他还是头一回遇见。 孙家几兄弟什么底细,吕元正能不清楚吗? 吕元正左右四顾,周围一圈都是右武卫的将官。 压低声音,透露一部分内情,“我们撞上西境部落炸营的时候,可是吓了一大跳。幸好安丰平日里下足了功夫,关键时刻又撑住了,这才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如何应对炸营是右武卫的机密,但作为操持此事的核心将官之一,孙安丰自然瞒不过他的亲爹。 吕元正估量一番,这件事所耗费的钱帛心力,远比治疗夜盲症要多得多。即便孙文宴知晓方法,也未必有魄力去实施。 何况连右武卫都是摸摸索索前进,他们只知道这么做有用,但其中原理,连段晓棠都说不出来。 真可谓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孙文宴若敢拿着半本“秘籍”在江南大营施行,吕元正不得不佩服他的勇气,敬他是条汉子。 北征期间孙家父子虽有过几次通信,也只是简略地介绍身边的情况,从未涉及过具体战役的细节。 何况是连战报上都介绍地不甚详细的敌军炸营事件。 吕元正一张嘴吹出天花来,孙文宴也未必会全信,转而向老实人求证。 秦景微微颔首确认,虽然他也说不清楚其中的缘由,但上下都认为这其中有孙安丰的功劳。 孙文宴万万没想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他对孙安丰在右武卫中具体负责何种事务心知肚明,说白了就是一个高级文书。哪知道这小子还有在沙场上建功立业的一天。 百思不得其解! 吕元正趁热打铁,继续说道:“听说你要给安丰议亲了,我们何时能喝上喜酒?昨晚那孩子激动得半宿没睡着!” 对于和哪家结亲这件事,吕元正半点都不好奇。孙文宴若真是为儿子考虑,儿媳妇就不会和右武卫沾边。 自家人知自家事,孙文宴敢打包票,孙安丰睡不着不是激动,而是愁的。到底是年轻,心性历练不到家,心里越是在意,面上就越该不动声色。 孙文宴笑着摇了摇头:“八字还没一撇呢!” 吕元正心底暗自记下,婚事尚未定下,还有转圜的余地。稍后提醒孙安丰一声,至于他是否有本事说动孙文宴,就看他平日和一帮纨绔子弟厮混时,胡说八道的功力是否有长进了。 孙文宴转头邀请秦景,“到时仲行来给安丰做宾相吧!” 新娘还没定下,但伴郎已经确定了。 寻常人家肯定不会请上司做伴郎,但秦景和孙家的关系不一般。 秦景一口答应,“好。” 孙文宴再寒暄两句,调头去找其他人说话,北征将官中,他不止秦景一个旧部。 江南大营都快被南衙薅成人才培养基地了。 吕元正望着孙文宴的背影,压低声音说道:“将门。” 孙文宴择定的姻亲是将门圈子里的,所以才会找秦景做宾相。 孙安丰那小身板,若遇上些作风粗暴的将门人家,恐怕走不上半圈就得被搞趴下。 秦景轻轻点头,“我待会寻机同安丰说一声。” 另一边,滕承安终于走到了卢照跟前,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阿照,真的是你吗?” 卢照将心底排演了几百遍的剧本搬到了脸上,三分感动、三分冷静,再加上四分的无所适从。 “滕叔叔,是我!” 拍肩抚背已经不足以表现滕承安溢于言表的激动心情,紧紧地抱住卢照,在他背上猛捶几下,“你竟然还活着,国公在天有灵也能瞑目了!” 卢照没料到滕承安表演得如此过火,脑袋趴在这位不大相熟的叔伯肩上,与侧后方的罗玄应四目相对。 罗玄应和尉迟野共用一张脸,虽然隔着千里山水,但要说没点关系,谁信啊! 在这一刻,什么虚与委蛇、逢场作戏都卢照被抛在了脑后,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原来尉迟野说幽州坏话,不只是地域矛盾,还有私人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