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缸中之脑》 第1章 幸运 姬英连着加了一个月的班才获得一天假期。 加班到深夜22点，最后一趟末班地铁没多少人，姬英上车后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 三三两两的乘客也大多如她一般，丧着脸沉默着，车厢里偶尔传来几声手机的响动。 她单手扶着座椅旁的扶手，将脑袋枕了上去，连着多日的疲惫仿佛吞没了她的意识。 “每日新闻速递：今日11时斯大林街发生一起无差别杀人案件，造成十三人受伤，一人当场死亡。经查，一名嫌犯已被抓捕归案，但仍有一名嫌犯在逃，男性，身高175厘米左右，身型偏瘦，疑似非本国人，如有提供线索者，可联系XXXXX。” 听着车上的广播，姬英慢慢进入浅眠。 最后一站的站名响起，惊醒的姬英将滑落的包重新提到肩头，神情麻木地向门口走去。 与她隔了几个座位的男人同步起身，站到她的身后。 “叮咚—— ——” 姬英紧了紧肩上的包，将手机息屏后走出车门。 空荡的车站突然刮过一阵疾风，她抬头望去，对向进站的车身呼啸着进了站，停在了对面站台。 身后的男人仍不紧不慢跟着她。 距离出口不远，姬英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闪烁的“李总”二字让她瞬间烦躁了起来，胸中好似拧了一条火绳，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姬英停下脚步，默默注视着屏幕，直到震动即将停止的前一秒，才按下接通。 “嗯，后天就发您，好的，晚安，李总。” 不假思索的话语从她嘴中说出，语调的温柔与她脸上的淡漠形成强烈对比。 等挂掉电话，始终跟在身后的男人已先一步出了地铁。 姬英暗暗松口气，将手机放进了包里。 明天难得休息一天的好心情被这通电话毁了个彻底，她深呼吸几次，胸中的火仍旧压不下去，索性不管了。 带着这份烦躁，姬英出了站。 又走了半小时，穿过一条长长的夜市街，她终于到了小区门口。 此时的姬英毫无多余的力气爬六层楼，她坐在墙皮剥落的楼下长椅，仰起头注视着天空。 鼻息间浓重的尿骚味、春日泥土灌溉的土腥气，一阵阵和着风吹来。 姬英闭上双眼，轻轻靠上了椅背，晚间清凉的风穿过附近的几棵榆树，响起“窸窸窣窣”叶片交错的声音。 充了一格带狗尿味的电后，姬英鼓起劲一口气爬上六楼。 发霉的楼道里又多了一股尿骚味，不知是三楼的柯基还是一楼的泰迪。 进门后姬英犹如一滩烂泥躺在沙发上。 布包随手撂到木地板上，沾了点灰，她伸手想捡起来，发现够不到也就作罢。 她没开灯，室内昏暗的环境加重了加班带来的疲惫。 失去意识前，她掏出手机看了眼，出公司前点的那份外卖距离她还有五分钟。 姬英挪了挪屁股，片刻后放弃了，等外卖员上来再说。 手机息了屏，室内重新回到黑暗之中，她闭上眼准备小憩一会儿。 意识犹如掉入黑洞，彻底吞没了时间。 她在迷茫中睁眼，手机屏幕的亮光十分刺眼。 ——！ 已经过去了半小时！ 无数未接来电红了一片，她赶紧翻阅店家发的消息。 看完后姬英想死的心都有了。 外卖员摔了餐，店家没打通她电话，主动把餐费退给了她。 “咕咕——” 空腹十个小时的胃提出了抗议，姬英不得不出门觅食。 还好睡了一觉，精神还算饱满。 姬英掏出包里的钥匙出了门，原路返回了夜市。 一路上小商贩都十分热情的招待着路人。 “超大鱿鱼串，十元一串！” “煎饼果子嘞！六块一个吃到饱！” “枣糕枣糕，吃着不孬~” 姬英挑了个八块的煎饼果子，额外加了根鸡柳。 老板开始摊煎饼，姬英随便找了把塑料凳子坐下，旁边的客人吃着滑肉条，吸溜声很响，闻着非常香。 姬英不自觉咽了口水，想着要不买一碗吃，虽然吃着热但汤真的鲜，而且价格也不超预算。 她站起身准备要一碗，刚起身后背就被撞了，她赶紧转身道歉。 “对不起.......”脱口而出的话在看见人脸后顿了顿。 “没事。”对方只低声回了一句就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姬英注视着他的背影，这人长得太帅了，就连身材都是肩宽、腰细、大长腿。 估计是明星或网红。 她摇摇头走到小摊前要了一碗滑肉条打包。 十分钟后，姬英吃着煎饼果子走在回家的路上，从夜市出来有条直通他们小区的小路，是她三年来往返了几百次走出来的，知道的人很少。 然而下一秒就迎面来了一人，手里牵条泰迪，面色焦急地冲她喊着什么。 姬英停住脚步，警惕地竖起耳朵，试图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让她过去？ 笑话，这人体格跟张飞似的，她不跑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过去。 “哎！小姑娘！”这大汉牵着狗冲她走来，边说边招手，看着很急。 姬英左右环顾一圈，发现没有任何趁手的武器，连根枯枝都没有。 她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等着来人接近。 实则姬英的脚后跟早已做好情况不对就立马掉头跑的准备。 “小姑娘！你快看看这小伙子！”等人走近点姬英才看清对方只是个留胡须的老年人，顿时松了口气，等听清大爷说的内容后，她顺着大爷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前方草丛里有个黑影。 姬英保持着警惕慢慢靠近，心里闪过无数个可能。 万一这两人做局抢劫怎么办？ 这大爷体格粗壮虽然牵的是条泰迪，说不定那条狗就是故意让人放松警惕的呢？ 又万一这不是个人，是条大狗呢？毕竟附近的老小区都养狗为患了...... 带着乱七八糟的想法，姬英打开手电筒慢慢凑了过去。 只看见一个男人半躺在草丛里，上本身窝着看不清脸，嘴里发出巨大的喘息，呼吸频率很快，很像哮喘发作时的动静。 “小姑娘，你看看他这是怎么了？哎呦！真吓人。”大爷跟在她身后，泰迪好奇地蹭到了姬英脚边。 随着泰迪的接近，姬英很明显地感受到男人粗重的呼吸再次急促起来，甚至浑身颤抖到近乎痉挛的程度，人也彻底歪倒在地。 姬英对大爷挥挥手，“大爷，您牵着狗离远点。” 大爷“哎”一声答应着，带着兴奋的泰迪离远了。 姬英举着手电筒上前查看，突然的亮光刺到了男人的眼睛。 姬英：“你好？.......是犯哮喘了吗？你身上带药了没？” “在......在、左.......左......”对方艰难开口，吐出的字断断续续，姬英艰难地从模糊的字眼里听出了“左”这个字。 她见对方的嘴唇有些发紫，身体紧紧蜷缩着，呼吸频率越来越快，顿时顾不得男女、**什么的了。 她直接上手开始摸左裤袋，幸好一下就找到了。 她打开盖子对男人说：“呼气，呼——”，男人跟着呼气后，姬英立刻将喷嘴怼了进去，按下按钮后不忘提示男人立刻深吸气。 多亏平时爱学点保命措施，眼下刚巧用上。 没一会儿，男人的呼吸逐渐平缓，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 姬英见对方状态缓和，“那个.......药放这了，你有时间还是去趟医院......”她捡起因为着急而丢在地上的手机和打包袋，将手电筒关掉。 一转身，那大爷还没走呢，见她起身牵着泰迪就往这边来。 姬英不得不开口：“大爷！他犯哮喘，您还是别带狗来了！” “哦、哦！这样啊，小姑娘懂得真多，你是住前面那个小区不？有对象吗？没有大爷给你.......”大爷虽然没再上前，却一下对姬英产生了兴趣，直接隔空开始了做媒。 姬英冷着脸不说话，无奈天色很黑，大爷根本看不到。 她只得敷衍着回了几句，片刻后大爷意犹未尽的离开了。 姬英回头见男人手撑膝盖艰难起身，赶紧将男人扶起。 他顺着力道站直身体，“谢谢......您、姓什么？”说着掏出手机点开了收付款，姬英随口说了自己的姓后忙说没事，虽然她缺钱，但这种小忙还是算了，毕竟也没多少。 “一万可以吗？” “没.......什么？！”姬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两、两万？”对方见她这么大反应，赶紧又加了一万。 姬英：“.......” 她憋了半天说：“这......也不是不行......你确定是人民币吗？” “嗯。”男人在黑暗中点了点头，“我扫你吧？” 幸好天色很黑，不然姬英的大白牙就要露馅了。 这简直像从天而降的大馅饼，嘭的一声砸在她身上。 这要是不吃都对不起老天爷！ “叮~” 姬英第一次觉得手机到账的声音如此悦耳，这可是两万啊！整整两万！自己要给领导当四个月的牛马才能拿到！ 姬英盯着手机屏幕，小心翼翼地点开钱包。 工资还没发，减掉刚才的饭钱，应该没剩多少钱了。 ——！ 看清数字后姬英的双眼瞬间发光。 钱包余额：20012.5元！ 每月工资一到账就还贷款，平时只剩下吃饭钱。 这还是第一次出现四位数以上！ 她艰难地将视线从屏幕上挪开，第一次看向男人的脸。 瞳孔里闯入一张十分具有冲击力的脸，剑眉星目、眼含桃花。 ————这不是自己不小心撞到的明星吗？ 男人见她盯着自己的脸，说：“我们......见过吗？” 姬英立刻回神，“哦，刚在夜市不小心撞了你，不好意思啊。” “这样......没事的，你刚救了我，扯平了。”男人颤抖的手指轻点屏幕，“我叫秦天，秦朝的秦，天空的天，还不知道你的全名是......？” 姬英掏出手机备注上“秦天”两字，随口回他，“姬英，姬发的姬，英气的英。” 秦天打字的手指顿了下，接着说：“好名字，再次感谢你！” 姬英客气地回了几句，然后两人就分开了。 ...... 直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姬英仍不可置信地盯着屏幕上的数字。她反复刷新界面，确认了整整十遍，才算有真实感。 加班一个月算什么？！一个月只能休息一天算什么？！这两万到账她还能再加班一个月！！ 姬英吃着滑肉条，兴奋到放不下手机。 等她回过神，已经点到了两人的聊天界面。 界面上只有加好友时自动发送的消息，她点开秦天的头像，带着涨见识的心态进了他的朋友圈。以为会看到豪车豪宅，谁知对方的朋友圈是空的，连个性签名都没有。 “可能是个低调的富二代......”姬英喃喃几句后退出了朋友圈，随手点开了未读消息，点进去才发现是公司群，领导正在里面长篇大论，她赶紧返回，长按‘标为未读’。 正当她感到晦气时，顶上突然弹窗了一条短信。 “您的申请已通过，请立即确认个人信息是否正确。”短信内容下面附带了一个网址，姬英看到信息确认界面才想起来。 这是她一个月前网上申请的试药志愿者，当时没仔细看是哪家研究所的，只知道补偿金：两万。 哈！ 又是两万。 今天运气真不错！ 她确认了一遍信息，随手点了提交，网页紧接着又弹出一个窗口：“感谢您为医学研究做出的贡献！”页面右下角有个显眼的‘大脑’图标。 姬英知道这是浩克生物科技公司的图标，近两年这家研究所的张培明教授多次上新闻，听说还是我国脑复苏研究治疗中心的主任，不知明天有没有机会见到本人。 不过给她介绍试药志愿者的同事不是说普通人申请需要做很多检查吗？这怎么网上确认完信息就让她明天直接去研究所报到？ 她带着疑惑跟同事聊了几句，对方则表示：“你不去把名额让给我，我去！” 姬英回了他一个柠檬的表情，换来对方一把刀。 夜色渐浓，她洗完澡躺在床上，慢慢陷入沉睡。 开新文了！！！[彩虹屁][可怜] 每日19点准时更新，新人感谢订阅，有问题可留言，一定回复。 已完结文《乱世的雨》古风悬疑探案，类似唐诡单元剧形式，闲了可以看一下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幸运 第2章 巧合 也许是感受到金钱的召唤，姬英一大早就自然醒来。 等订的闹钟响起时，她人已经坐在巷口的小笼包店里吃着青椒火腿小笼包了。 接着美美喝完一碗豆腐脑，才不慌不忙地坐上地铁。 一路上都是美丽的景色，就连千篇一律高耸入云的钢铁大厦都因为清晨的阳光，蒙上了一层柔和的滤镜。 半小时后，姬英从站台离开。 来到浩克生物科技公司的大楼，经前台人员的指引，姬英到了地下研究所的接待室。 除了她以外，还有四个人等在接待室，前台称教授稍后就来，让他们先填几张表。 表上都是一些个人信息，包含既往病史、重大手术、用药史等，姬英快速填完，见其余四人还在写，她起身到角落的饮水机接了杯水喝。 姬英捧着一次性纸杯，心里有些忐忑，虽然她不是第一次做试药志愿者，但这次的补偿金这么多，其实侧面说明会有较大的副作用。 十分钟后，前台再次领着他们，这次是前往检查室。 到达检查室门口，姬英注意到门边的金属牌上写着‘唤脑试验检查室’，她跟随进入后，身穿白大褂的男医生给他们做基础的身体检查，姬英是唯一的女性，所以由另一个女医生带去隔间。 等五人手持检查报告再度回到接待室，室内已经站了三个人，其中一个头发花白面容和蔼的男人，应该就是新闻里的张教授。 “首先感谢诸位对医学研究的无私奉献！” 张教授落座后先是表达感谢，姬英等人有些受宠若惊，忙连连摆手。 姬英扫了一圈四人的脸色，看样子为医学做贡献而来的不多，跟她一样为赚钱而来的不少。 张教授开始介绍‘唤脑试验’的情况。 简单来说，‘唤脑试验’是通过采集大脑功能正常的人的脑电波信号，唤醒大脑功能障碍或失去功能的植物人、脑死亡等患者。 ‘唤脑试验’在去年底就通过了动物试验和类器官试验，副作用也完美控制在不影响大脑及身体全部功能的范围内，不过教授还是直言：初期人体临床试验仍存在不可预知的情况，受试者可能会经历一些既往未遇到过的不良反应。 这时教授身旁一位叫黄莉的年轻女医生给众人播放了一段视频，影像里是几只实验猴带着类似脑机的装置，接口两两相互连接，表面看去猴子正在沉睡，但脑电波图像却显示波动十分激烈。 姬英新奇地看着那些猴子，都说灵长类生物类人，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有清晰意识且彼此相连的猴子。 视频播完，张教授再度开口：“希望你们权衡利弊后再做出是否参与的决定。” 几人闻言对视了几眼，姬英则将视线再次落在屏幕上的实验猴们，那些猴子醒来没有任何不适，试验人员放了几个大果篮安抚它们，此时它们吃得正香。 姬英看那几个大果篮犹如在看两万人民币向她招手。 她假装淡定地在知情同意书上签了字。 果然都是为赚钱而来，没有一人拒绝，五人签完字被正式带到了试验室。 一进门就闻到了试验室独有的消毒水味，空调运行的声音带来丝丝凉气，空荡的房间内只有几台胶囊状的设备发出阵阵电流声，旁边的大屏幕闪着白光，透露出十分严谨规整的氛围。 “从今天开始，每周一次试验，每次大概一个半小时，持续四周时间，具体时间可以由你们自行决定，试验室一直有医生在。为防个体差异导致的试验中断，补偿金会按周发放。” 听到最后一句的姬英，彻底放下了心。 张教授并未在场，黄莉带着他们参观了一遍试验器材，最显眼的当属位于中央的六台脑机装置，样子很像电影里的休眠舱，每台仪器旁都放着一块大屏。 “这是非侵入式脑机接口设备，试验时需要你们全身躺进去，当然，舱内配备应急按钮，如身体有任何不适都可暂停试验。” 姬英上前摸了摸设备，流线型的外壳经过试验室白炽灯的反光显得异常炫酷，她看着半透明的舱门缓缓向上开启，顿时有种穿越未来的感觉。 只要躺六个小时就能赚两万块钱！ 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十分钟后，姬英换了身实验服躺到了‘休眠舱’里，舱内温度适宜，她刚一躺下，内置的配件主动开始适配姬英的身形，直到与她完全贴合后才停下。 与此同时，姬英脑中传来一个信号“试验体123号投入启动。” 她陷入了黑暗。 并非她的眼睛看不见，她仍能透过半透明的玻璃罩看到实验室纯白的天花板，耳中也能听到仪器运行时的嘀嘀声，甚至她因为谨慎一直摸着应急按钮的手，冰凉的触感依旧在。 是她的大脑陷入了黑暗，她的意识犹如被黑板擦抹去的粉笔字，此刻只余孤零零的黑板还在。 她还记得试验开始前医生说的话，“寻找同频。” 姬英试图寻找，却发现脑内十分沉寂，她闭上双眼听着仪器传来的嘀嘀声，时间似乎变得异常缓慢。 “嘀——嘀——嘀————” 空洞单一的频段无限延长，低沉的声波持续稳定的传输，姬英好似置身于浩瀚的宇宙，整个身躯漂浮在黑暗之中，偶尔闪过一瞬亮光，是行星穿梭宇宙的痕迹。 她任由意识上浮，身躯随着重力落地的同时，透明的意识体脱离而出，在恒星之间任意游荡。 渐渐的，她的“意识”捕捉到一丝相同的波段，她跟随着同频畅游，它们如两尾自由遨游深海的鲸，首尾相衔直至分不清彼此。 ...... “「たなか」！” “たなか！” “田中！” “你的手机在响！” 随着耳边传来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一张人脸映入她的视线，一个身穿灰色工服的年轻男人正皱眉看向自己。 似乎是自己的手机在响？ 她低头朝桌面看去，一只白色直板机正亮着屏幕。 屏幕上闪烁着“倉井そら”的字样。 好像是‘老婆’的电话。 都说了上班不要打电话过来，怎么不听呢？ 她伸手点了挂断。 下一秒震动声再次传来，持续闪烁的屏幕传达着对方急躁的情绪。 她犹豫了片刻，电话却自动挂断了。 她漠然抬头，继续沉浸在工作之中，却不知为何脑子里充满了烦躁焦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悔意...... ...... “叮————” 一阵强烈的警报声突然刺入姬英的耳膜，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了她的大脑，每根神经都似被拉到僵直，强烈的窒息感裹挟着她，令她的双手下意识的痉挛、蜷缩。 但正是抽筋的动作，让她的手摸到了一丝冰凉。 是应急按钮！ 姬英果断按了下去。 快速升起的玻璃罩，让姬英从刚才的窒息中抽离，她控制不住的大口喘气，大脑神经仍在剧烈地跳动。 “姬英！你怎么样？！” 黄莉来到姬英身边，将她扶出来并递上一杯水。 姬英接过水一口气喝完，才感觉身体好受了点。 黄莉继续问她：“刚才发生了什么？” 姬英摇了摇头，她无法用语言说明刚才经历的一切，“お前ら......你们、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你找到同频了？！”黄莉听到日语时就睁大了双眼，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激动和欣喜，在看到姬英点头后，甚至溢出了泪珠。 姬英扶着脑袋半靠在实验舱，黄莉则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言语十分激动，四肢隔着手机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姬英发现其余人还好好的躺在实验舱里，她抬头看向墙上的时钟，距离她进入实验舱过去了一个小时。 也就是说五千块到手了？ 等黄莉挂断电话再次回到姬英身边，态度明显殷勤了很多，“姬英，你身体哪里不舒服？我看你一直揉太阳穴，是脑神经阵痛吗？就是感觉神经一跳一跳的那种。” 姬英放下手：“已经好多了。” 她迟疑的看向自己的双手，刚才自己的手好像比现在大？ “教授！”黄莉听到门开的声音，一个弹射起步迎了上去。 “怎么是你？教授呢？”黄莉不死心地往来人身后看去，片刻后失落地走了回来。 来人声音低沉和煦，言语间似藏着笑意，“怎么师哥不能来吗？那我走？”，黄莉摆了摆手：“你就比我大几个月，天天摆师哥的架子给谁看，呵！” 姬英循着声音往门口看去，下一秒身体却定在了原地，怎么会这么巧？ 来人走到姬英身边站定，面色柔和的开口道： “你好姬英，又见面了。” 姬英看着眼前的秦天，再看向他身上的白大褂，昨晚的哮喘患者居然是今天的医生。 他可能还参与了自己报名的试验？ 从天而降的四万馅饼居然都跟眼前的男人有关。 那他岂不是她的新财神...... 姬英：“你好，秦医生。” 她轻轻握住秦天递来的右手，只一触就松开了。 黄莉走到两人身边，“你们居然认识？”她眯着眼瞥了秦天一眼，“师哥应该知道医生不得与临床试验的受试者有亲属或朋友关系吧？” 秦天转头看向黄莉，“昨天刚认识，不存在你提到的任何关系。” 新文求多多留言啊[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巧合 第3章 同频 “你还没回答我呢，怎么是你来了，教授呢？”黄莉扶着姬英坐到一边，抬头问秦天。 秦天十分自然地拿过姬英手中的纸杯，转身接了杯水开口道：“教授临时接到出差的消息，回家收拾完行李就要往A市赶，没时间所以让我过来看看。” 姬英接过水喝了一口后并未放下。 他接的温水，刚好暖手。 黄莉有些失落：“项目好不容易有点进展......教授去几天啊？” “不知道，老师没说。”秦天走到姬英用过的那台脑机旁，看了一会儿大屏的数据后惊讶道：“姬英，你找到同频了？” “嗯。”姬英恢复了点体力，其实出舱后那股剧烈的疼痛就如潮水般快速褪去了。 她走到大屏面前，有些疑惑的看着屏幕上多彩纷乱的波形，不知它们分别代表着什么。 秦天注意到后主动上前解释：“看，这段是δ波，成人在清醒状态下不会出现，还有这部分β波重叠在δ波之上，β波出现主要是大脑皮层紧张激动的表现，这、这、这几段都是你同频接触成功的信号。” “你们让我找的同频到底是什么？”姬英扭头看向秦天，“今天的试验不是采集我们的脑电波数据吗？” 面对姬英直白的目光，秦天低咳了一声，“是的，按原流程需要先采集受试者正常状态下的脑电波数据，但......” “但时间来不及了！”黄莉突然开口，“姬英，你刚才在舱内听到了一串编号吧？” 姬英：“......试验体123号？” “是的，你是第123个受试者，也是目前唯一一个可以和这段脑电波同频的人！”黄莉显得有点着急，“我们已经按标准流程筛选了一百多个受试者，但都无法完成同频！甚至就连一些特殊试验体我们都找过，结果全部失败！” 她激动的走到姬英身边，眼睛湿润、神情振奋。 “这个项目去年初就开始启动，我们一开始信心满满，但是随着一年半的时间急速流逝，却连一个符合试验初期标准的受试者都没找到！但是！姬英，你同频了！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这代表‘唤脑试验’正式迈出了第一步！” 黄莉将姬英紧紧抱住，她的泪水打湿了姬英的胸前衣衫，姬英无措地站在原地，僵硬的身体像根直愣愣的木棍，她无奈朝秦天看去，然而他回了个摊手的动作。 “叮———” 玻璃罩升起的声音突然响起，黄莉这才松开手擦了擦眼泪。 “不好意思，我实在是太激动了。”黄莉上前将其余四人相继从舱内扶出。 姬英回头看了眼时钟，距离他们进舱刚好一个半小时。 虽然很激动，但黄莉还是一丝不苟得将其余四人的脑电波数据全部查看了一遍。 这四位受试者如预期般全部都没完成同频。 黄莉遗憾的将情况告知了他们，四人也没多说什么，只问了补偿金的事。 黄莉马上反应了过来，当场给财务室打电话。 四人收款离开，姬英被单独留了下来。 怪不得按周结款，原来大部分人第一场试验都过不去。 姬英坐在两人对面，看黄莉的表情，接下来的谈话应该很严肃。 “姬英女士，请允许我再次跟您说明‘唤脑试验’的真实目的。” “这件事还要从三年前的‘倭国核泄漏事件’说起。三年前，地球气象灾害突然井喷式爆发，极端高温、超强台风、暴雨寒潮，仅一个月内全球因极端天气造成的损失就达数百亿。” “而这，只是开始。”秦天掏出手机，点开一段视频递给姬英。 姬英接过手机，视频里播放的是极端天气下受灾地区的画面，干裂的田地水库、台风呼啸着卷起的屋顶和树木、特大冰雹砸破的轿车，一幕幕画面看着就让人难受，那股压抑的情绪在告诉姬英，人类在大自然面前犹如一只弱小的蚂蚁。 她眼尖在一闪而过的画面里看到了他们当前所在的城市，C城。 “C城也遭受了极端天气？”她暂停视频抬头向秦天看去。 “是的，应该这么说，全球没有受到极端天气影响的地区很少，经统计有大概85%的国家及地区都遭受了极端天气带来的严重打击。” 姬英：“我居然没有注意过......” 秦天：“如此大规模的极端天气短期内集中爆发，各国采取的措施不同，人口越多的国家对此类事件越敏感。” “是怕引起恐慌吗？”姬英看完视频将手机还给秦天。 秦天不置可否，“‘三人成虎’，历史上此类事件经大量民众知晓后的结果，往往都是最糟糕的。” “确实......小范围自然灾害不可怕，但要是大篇幅报道.......”姬英眉头一皱，“这跟倭国核泄漏事件有关？” “对，处于地震带的倭国三年前经历了一场特大海啸，而首当其冲的就是F岛第一核电站。”秦天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他看着姬英的眼睛，说：“F岛第一核电站1-6号机组正常运行时突遭海啸冲击，全厂断电的情况下反应堆过热导致1-3号机组发生了大爆炸，核泄漏就此开始。” “我记得这个新闻，倭国还排放了核废水。”姬英想起看过相关的新闻报道。 “不，排放的是‘核污水’，是含放射性物质的核污水。”秦天皱眉说，“倭国的自私要全球买单，这是每一个国人都无法忍受的事！” “所以，跟我同频的那个人......”姬英面露迟疑。 “没错，是一个倭国人，他叫田中仁一，是当时负责1号机组的操作员，他因脑癌在一年前去世了。”秦天肯定了姬英的猜想。 姬英有点费解，“所以你们起初是想‘唤醒’他？可他已经去世了啊。” 黄莉忽然开口：“他虽然去世了，但我们采集到了他部分的脑电波数据，这也是我们成立‘唤脑试验’的初衷。” “什么意思？”姬英不解。 “‘唤脑试验’一开始确实是想研究出一种可以同频链接、同脑共振的方法，以此来‘唤醒’阿尔兹海默症、脑癌、植物人、甚至脑死亡患者，但我们在研究中发现，这种同频链接一旦完成，能立刻捕捉到患者最强烈的意识片段。 也就是说，只要有人能同频患者，我们就能借此重现过去！” 姬英想起刚才看到的画面，原来那不是她，而是‘他’。 黄莉激动的握住姬英的双手，“如果说今天之前这还只是教授的猜想，但因为你的存在，这一切都将实现！！” “所以你们是想让我跟田中、一......”姬英一时没想起那个倭国人的名字。 “田中仁一。”秦天及时补充。 “所以你们是想让我跟田中仁一同频，然后重现核泄漏当天的事件？” “对！因为目前的国际法没有对核废水的处理和排放制定具体规定，仅禁止向海洋排放有害物质。倭国政府以此为依据，认为其行为符合国际法。还花了一大笔钱堵住国际原子能机构和西方媒体的嘴，真是无耻！”黄莉显得义愤填膺，不过实属有情可原，就算姬英不清楚内幕，单单对倭国排放核污水的行为也感到恶心。 黄莉非常激动，语速很快的说：“倭国政府对于F岛核泄漏事件的报道非常片面，甚至以偏概全。教授将试验的第一个同频者定为田中仁一，也抱着一份揭露核泄漏真相的责任心，只要你能跟他同频并找到关键证据，就可以将倭国的自私行为公之于众！甚至可以将此作为我国与全球谈判的有力武器！” 姬英看着黄莉闪闪发光的眼睛，实在不忍心打破她的幻想，毕竟这是每一个知道核污水排放事件的人都希望看到的结果。 秦天感受到了姬英的迟疑，“同频时你看到了什么？” “我......”姬英面露迟疑，“你们确定保留的是田中仁一生平中最为强烈的意识片段吗？” 黄莉眉头一皱，“当然！田中先生在患脑癌后就接受了我国的采访，虽然当时他的记忆已经大幅衰退，但提起海啸导致的核电站爆炸他还是很激动，他的脑癌也是因为此次核泄漏导致的。” “这怎么会不是他意识最强烈的时刻？！”黄莉简直不敢置信，一场摧毁了自己生命的大爆炸，怎么会不记忆犹新？！ “可......”姬英索性直说了，“我看到的仅是他坐在办公室办公然后没接他妻子电话的场景。” “什么？”秦天惊讶的说。 说实话，姬英也觉得不可思议，而且听黄莉提起的这些内容，田中仁一身为核电站1号机组的操作员，1号机组爆炸时肯定就在现场，又因核电站爆炸导致的核泄漏而患了脑癌，怎么说这场爆炸都应该成为他意识最强烈的时刻。 可姬英看到的确实不是。 秦天冷静地说：“也许......你提前醒来，并没有完整链接田中仁一所有的同频数据。”顺便将激动的黄莉拉回座椅坐下。 “可能吧，我看到的画面确实很短。”姬英想起当时的画面确实是突然中断的。 试验室一时陷入了沉默。 一分钟后，秦天忽然抬头：“再试一次！” [墨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同频 第4章 地震 姬英再次躺下时，秦天忽然上前抓住了她的胳膊，“你身体没问题吧？” “我没事。”姬英挣脱了秦天的手，“你不用担心。” 调试完仪器的黄莉纳闷的看着秦天，“师哥，你干嘛这么担心？这个项目的副作用控制不是你跟的吗？姬英不会有问题的。” “嗯。我刚才看她好像头很疼的样子，所以问一下，姬英现在是‘唤脑试验’的核心人物，不能出差错。”秦天说。 姬英平稳地躺进舱内，玻璃罩落下后她再次寻找‘同频’的感觉。 “试验体123号投入启动。” 头部和身躯被不同材质的配件包裹着，天花板上的纹路清晰的映入姬英眼中，熟悉的嘀嘀声一下接着一下传入耳中。 跟随熟悉的感觉，她的意识再度坠入黑暗。 姬英闭上双眼，任由自己的身躯坠地，意识则飘入浩瀚的宇宙，她肆意游荡，努力遍寻着宇宙的每一寸空间。 终于，一只鲸出现在她的意识宇宙之中，她围着‘它’游了一圈，宛如嬉戏游玩前的邀约，而‘它’接受了她的邀请。 它们首尾相衔，速度越来越快，直至不分彼此。 ...... “「たなか」！” “たなか！” “田中！” “你的手机在响！” 还是相同的场景，姬英看着眼前身穿灰色工服皱着眉的年轻男人。 姬英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倉井そら”，她还记得上次没接电话，也记得田中不耐烦的情绪。 姬英......不，应该是承载姬英意识的【田中】照例挂了电话，几秒后对方再次打来，这次响了几秒后自动挂断了。 姬英试图控制田中的身体，却发现自己连控制嘴巴张开这种小事都做不到，难道自己只能作为旁观者吗？ 姬英尝试调动意识，让其控制田中眨眼，做不到。 她没有气馁，强制命令田中屏气，三十秒过去姬英的意识都快被虚无的窒息感搞得震荡了，田中仍旧在正常工作。 她又试着在意识中书写‘抬手’二字，但试了数十次都毫无反应。 姬英像一个被困在人偶里的灵魂，拥有意识却不能控制角色，人偶所有的语言、动作，甚至情绪都在原主人手中，原主人提线，姬英则完成动作。 按穿越小说的设定，姬英的任务就是必须按照剧本设定出演，一旦OOC就会被系统惩罚，而姬英则更加可怜，因为她连OOC都做不到。 【田中】继续一丝不苟地工作，跟上次一样五分钟后情绪变成了熟悉的烦躁、焦虑，还有悔意。 【田中】带着情绪继续工作了一会儿，直到胸前名牌写着“川岛秀一”的男人过来叫走了他。 “上次让你修改的数据确定没问题吧？”川岛带【田中】上了天台，随手掏了根烟问到。 【田中】下意识掏出打火机，给川岛笨拙地点上烟后才慢吞吞地说：“没问题，记录也删干净了。” 川岛迎着风眯眼看向【田中】，片刻后笑了一下，“不愧是田中。下个月景春调任，副值长的位置空着可惜了，田中有合适的人选吗？” 【田中】的情绪很平静，嘴角却扯出一丝讨好的笑容，“我虽然来机组快五年时间，但认识的人实在不多。” “呵呵，田中还是一样的‘实在’啊。”川岛抽完最后一口烟，随手将烟蒂熄灭在烟灰缸里，摆了摆手先下了天台。 【田中】盯着那根烟蒂上的火光渐渐熄灭。 姬英再次尝试调转视线看向远处的筒状物，但她动不了。 如果一直这样，怎么可能找得到造成核泄漏的重要证据？ 她又没有上帝视角。 “真是可恶！”【田中】自言自语地骂了一句，随后将视线移到了远处的“安全壳”上，此时姬英能明显得感觉到【田中】情绪的不稳，带着愤怒和愧疚，十分复杂。 正在这时，突然的晃动扰乱了【田中】的思绪，地面剧烈的震动让【田中】连忙伸手把住天台的围栏，他试图稳住身形，脚下的抖动却越来越快，像有个地底怪物正破土而出。 姬英感受着【田中】的慌乱。 她知道，三年前的那场地震来了。 看来确实如秦天所说，上次时间太短，剧本还没来得及演到这段。 短暂的震动过后，【田中】立刻飞奔下楼，到厂区中心的空地时发现大家都在。 “田中！你手机震了好久，我给你带下来了。”姬英第一次见到的年轻男人将手中的直板机递给了【田中】，“多亏你手机的震动，大家反应及时都撤了出来。” 【田中】接过手机，“谢谢，这次地震太突然了，预警都没报，真是吓人。” “是的，也不知那些家伙怎么工作的？”另一个同事随口吐槽了地震局两句。 【田中】刚准备附和两句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看着屏幕上的名字语气不耐烦地接通了，“倉井そら！说了很多遍不要上班时打电话过来！你带蜜子酱在京都好好玩，不用关心我。” “不、不好意思！请问您是仓井小姐的丈夫田中先生吗？您妻子从六楼跳下，正在京都附属医院抢救，需要您亲自来一趟，还请您尽快！”电话那头是个说话很急的男人，【田中】不可置信地追问了两次，才听清楚对方说话的内容。 【田中】愣在原地半晌，对面再次提问时他才从唇缝中挤出了一个“嗯”字，然后对面就匆忙地挂了电话。 “田中？发生了什么。”年轻男人见【田中】脸色不对，上前问了一句。 “上野，我、我不知道......仓井她......跳楼了......”【田中】茫然得看向上野，听到内容的上野瞪大了双眼。 “什么？发生了什么！”上野抬起脚刚要往前走，强烈的震动再次袭来，这次的震感明显比刚才的剧烈的多，失去平衡的上野直接扑向了【田中】。 “警报！警报！F岛即将发生九级地震！请所有人员撤离！” “警报！警报！F岛即将发生九级地震！请所有人员撤离！” “重复一遍！请所有人员撤离！” 姬英的视线跟随【田中】上下晃动，手脚不听使唤地剧烈抖动，冲过来的上野也不受控制地压在【田中】身上，两人接连倒地。 地震中的摔倒最为致命，就算他们身处空地，剧烈的震动仍带着他们的身体砸向了路边钢制的路灯。 人群惊叫声迭起，每个人都在为了存活而努力，但【田中】的脑子里闪过的却全是仓井跳楼的消息。 她为什么跳楼？是发生什么了吗？.......蜜、蜜子酱呢，我的女儿。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田中】挣扎着摆脱了健硕的上野，他努力抱住路灯，思绪随着强烈的震动跌宕起伏。 这股尖锐的情绪，同时影响着姬英的意识，她下意识想逃离。 自出生就没经历过地震的她，第一次见识到天灾当头的恐怖。 这种地面四分五裂、房屋倒塌毁灭、天空与大地即将颠倒的震颤，是人类面对巨大自然灾害来临时的无力感，也是人类远古基因里对大自然代代相传的敬畏，更是一种刻在骨头里的恐惧。 如果田中尖锐的情绪只是让她想暂时逃避，那么对地震的恐惧则让她的意识随着这场震动而剧烈波动起来。 她想主动脱离。 剧烈的抖动让她有几个瞬间好似回到了那片黑暗、安静的‘宇宙’，也见到了属于两人的意识体——两只收尾相衔的鲸。 让她逃吧，九级地震带来的打击是毁灭性的，一切建筑都会在开裂的土地前倒塌，看看这些抱头鼠窜的可怜人类，姬英并不想成为其中的一员。 可......这次同频到现在都没获得什么有效线索。 姬英自问没有什么济世救人的菩萨心，但对倭国做下的累累罪行，她——感到恶心。 不能就此离开。 姬英努力平复“意识”的抖动，她将自己的意识牢牢缠绕在【田中】意识之上，并尝试主动代入【田中】的情绪，随后将自己的思绪完全摒弃。 终于，“意识”不再抖动，姬英看着自己的意识体完全被【田中】繁杂的思绪填满。 她成功了。 这场漫长的地震以上野回旋一脚踢中【田中】结束，【田中】捂着被踢痛的肋骨接受了上野的道歉。 【田中】灰头土脸地坐起身，大家均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直到上野喊了一句“赶紧撤离”才陡然惊醒。 【田中】也随着人群离开，谁知刚跑出厂区大门，他的手机再次传来震动。 “田中！一号机组还在运行！气象预测刚才的地震将引起海啸，你赶紧回来！”川岛的声音从电话另一边传来，声音大到旁边的上野尴尬的低头不看他。 【田中】知道，上野一直瞧不上他，自己虽比他年长，能力却样样不如他，平时川岛单独给他派活都要嘟囔几句。 但眼下需要人顶着危险回到控制室，上野反而不说话了，他怕死。 是人都怕死，这没什么大不了。 “......是。”【田中】想起几分钟前与川岛的对话，此时的他别无选择。 “上野，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拜托了！”【田中】挂断电话后转身对着上野鞠了一躬，吓得上野忙弯腰还了回去。 “不是工作的事。上野，我妻子她......我想拜托你去京都一趟，她在附属医院接受抢救，帮我看看她的情况，还有，蜜、蜜子酱也拜托了！”【田中】深深鞠躬，言语中的慌乱让听见的人不忍拒绝。 “好、好的。”上野无措的看着他，明知海啸来临，却要在核电站坚守，他做不到，所以他只能答应这个无理的请求。 两人自此分开，【田中】回到了一号机组的控制室，川岛正在室内电话调度。 “什么叫防波堤能挡下？！万一拦不住海啸，我们一起玩完！”川岛咬着牙耐住脾气跟对面解释，“这是九级地震！F岛都多久没出现过九级地震了！防波堤验收时就说了只能拦下10米以下的海啸，九级地震起码能引起15米高的海啸！” 对面的声音也大了起来，【田中】听到了“损失”、“扩大化”等字眼，他走到操作台，等川岛下达关闭隔离凝汽器的指令。 但是随着两人的争吵声越来越大，谈论的内容却越来越偏，【田中】知道自己参与修改的数据“范本”就来自于电话那头的男人。 才注意到【田中】的川岛，非常愤怒地瞪了他一眼，川岛没挂断电话，只身离开了控制室，专注打电话的他没看见远处的水浪。 而全部思绪在妻女身上的【田中】，同样没注意到窗外的景象。 下一秒，仿佛遮天蔽日的超高海啸顷刻间袭来，远比地震还要恐怖的数十吨海水掀起巨幕，瞬间吞没了高大的安全壳。 ——海啸来了。 [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地震 第5章 爆炸 海啸如烈马奔腾扑面而来，感受到建筑物剧烈晃动的【田中】按应急操作要求立刻关闭了隔离凝汽器，门外的川岛踉跄着跑来。 “田中！快关闭隔离凝汽器！”川岛匆忙跑进控制室，见按钮已被【田中】按下，当即舒了口气。 有惊无险，还好还好。 【田中】看着控制面板上的数据，发现压力数值异常偏高，“处长，持续关闭隔离凝汽器会导致安全壳内的压力逐步上升，两小时后必须打开。”他检查了其他数据，暂时没有异常。 “浦康经理不同意厂区撤离，让我们坚守岗位，八嘎！”川岛大声的咒骂着，显然没听到【田中】在说什么。 【田中】准备重复一遍，危急关头及时汇报异常数据领导才能做出最正确的决策，“处长！持续关——” “啊！” 短暂的惊呼声从两人口中发出，比刚才还要剧烈的冲击力将两人掀翻在地，沉重的厂房大门被咆哮着的海啸彻底撞开，成吨的海水呼啸着涌了进来。 这犹如世界末日的一幕将两人砸了个猝不及防，海浪卷起的沙石一波一波从他们身上碾过。 【田中】眼睁睁看着这个名叫海啸的“怪物”翻腾着它的利刃，以摧枯拉朽之势，越过汽轮机厂房、越过柴油发电机厂房，直直涌入了反应堆。 ——不！！！ 【田中】无声的呐喊，汹涌的海水早已将他压倒，他拼命朝控制台游去，浑浊视野里的那抹亮光就是他的目标。 冰冷的海水没有理会人类的想法，【田中】将双手放在控制台的同时，又一波巨浪奔腾着涌了上来。 【田中】被海水冲出了控制室。 他紧紧扒着控制室的木门，视野的边界突然窜出一个身影。 是川岛！ 他正挣扎着往【田中】的方向游来，【田中】注意到他距离控制台只有一步之遥。 “处长！” “川岛！” 无论【田中】张嘴喊什么，无情的海水只一味地涌入他的口腔，他想让川岛回头，想让他赶紧按下启动按钮。 川岛听不到声音，只拼命摆着手臂从控制室逃离。 终于，第三波海浪将两人彻底送出了厂房。 十分钟后，第一波海啸平息。 【田中】立刻冲入控制室，一个急刹停在了控制台前。 控制面板一片灰暗，断电了。 【田中】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紧跟其后的川岛看见灰暗的控制面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无法启动的隔离凝汽器、持续发热的堆芯和全厂断电——同时发生。 “完了、完了......不、不对，厂区里还有几台应急柴油发电机，快去看看！”川岛立马想到厂区里一直存着几台应急备用的发电机，还有办法恢复供电。 【田中】低着头，“应急柴油发电机的位置在反应堆前的地下室，我亲眼看着海啸淹没了它们。” “你不去是吧？我去！”一毕业就在核电站工作的川岛自认比入职仅五年的【田中】熟悉厂房的设备，川岛急匆匆地出门，口中一直念叨着“会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 【田中】默默看着他的背影远去。 他站在原地，掏出手机，一遍遍回拨着妻子的电话，那头却始终无人接听。 【田中】用湿漉漉的袖口反复擦拭着屏幕，妄图屏幕上再次闪烁出“倉井そら”的名字，可耳中听到的只是一遍遍的重复着。 “嘟——请留言。” 他全身都湿透了，浸湿的衣袖擦不干湿冷的屏幕，一颗颗水珠砸入键盘的缝隙。 【田中】抱着手机蹲在地上，一直到川岛满脸失望地回来，他都一动不动。 焦头烂额的川岛在室内来回踱步，期间无数个电话打来，他应付了一个又一个，却始终没有等到东电的来电。 片刻后室内安静了下来。 一阵震动声突然自【田中】手中传来，他激动的按下接通，“倉井そら！你怎么样了？！为什么要跳楼啊！为什么啊？！还、还有，我们的女儿呢？！蜜子酱呢！她在你身边吗？” “......田中，是我。”上野低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仓井......抢救无效，去世了。” 一瞬间【田中】觉得耳膜好像被海水泡烂了。 不然怎么会突然耳鸣？ 他听不见了。 “喂？！是的！谢天谢地！”川岛充满惊喜的欢呼声乍然传来，【田中】一下回归了人间，声音重新在他耳边响起。 “不、不可能......仓井昨天还在新干线骂我不管她和女儿呢......”他低声呢喃着，可就连身边的川岛都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田中！不管发生了什么，东电那边派了移动供电车支援，现在赶紧想办法减轻安全壳压力！”川岛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眼下没什么能比核电站的情况更糟了。 “田中......请您节哀。”上野应该在医院，仪器嘀——嘀——嘀——嘀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田中】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蜜子呢？”短暂的失声后，他终于问出了口。 一向以女儿为中心的妻子，不会无缘无故放下最爱的女儿跑去跳楼，【田中】感应到了什么，却不敢验证。 “......” 回应他的是一阵窒息般的沉默，直到他再次提问，那边才有了动静。 “......田中先生？是这样的，很遗憾的告知您，您的女儿田中蜜子两小时前遭受持刀袭击，当场身亡。”一道陌生的男声从另一端传来，短短一句话压得【田中】瞬间喘不上气。 “田中先生？”对面呼叫着他的姓，似乎在担心他的状态。 是啊，妻女都没了，他不知道什么样的状态应对才合适。 【田中】一时不知这场海啸到底是冲核电站而来，还是冲他而来。 他只知道，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没了。 彻底没了。 “田中！”上野和川岛的声音重合，【田中】默默回视着川岛的眼睛，他不知道自己的眼中一片虚无。 “不要再犹豫了！快点去做准备！2号机组那边还等着我去调度，赶紧打起精神来！”这是川岛粗重的吼声。 “核电站情况怎么样？你一定要打起精神！我刚看新闻说地震引起的海啸淹没了海岸线，你们没事吧？”这是上野小心翼翼的声音。 【田中】嗓子紧缩，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彻底失声了。 川岛离开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上野在电话那头无措的安慰了他几句。 他躺在被海水浸湿的地上，扔在一边的手机里传来上野的呼叫，此时此刻，湿润的泪水从他眼眶中喷涌而出。 一个半小时后。 【田中】站在医院的玻璃门前，看着妻子和女儿的尸体被推着送进火化室，身旁的警察正跟医生交谈着。 他无力地坐在医院冰冷的长椅上，对面墙上的屏幕正播着新闻：“2011年3月11日，当地标准时间13：28，京都地铁站发生一起无差别杀人案件，一名高中生当场死亡，其余三名伤者已送往附属医院抢救，凶手已押解至警局，请广大市民注意自身安全。” 暖春时节，窗外的暖阳洒进走廊，也洒在了他的身上，可他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姬英沉默着，与他一起。 ...... 【田中】乘坐新干线回到核电站时，距离全厂断电已经过去了七个小时，第一台移动供电车正停在门口。 “田中，我听说了你妻女的事，很抱歉，请节哀。”川岛第一时间上前安慰他，换回灰色工作服的【田中】一脸麻木。 “上野那小子也不知跑哪里去了！田中，1号机组需要你，消防车已经来了，等会先安排堆芯注水，希望你能打起精神。”川岛交代完又脚步匆匆地离开了，目前只到了一台移动供电车，2号机组那边情况也不太乐观。 【田中】麻木地走到控制台前，临时供电亮起的屏幕上显示安全壳压力飙升，堆芯温度持续升高。 他再次启动隔离凝汽器，发现功能已完全失效。 愣了几秒后，【田中】离开了控制室，他独自走向生产区的数控中心大楼，那里是1号机组数据采集、存储、分发的地方。 他来到地下一层，木着脸打开电脑将数据修改记录一条条删去，1号机组已经运行了太多年，多个部位早就出现了问题，包括原子炉压力容器出现的中性子催化压力，一直适合热交换区气体废弃物处理系统出现的腐蚀等。 这些都是他这五年来修改的数据，东电没钱或者不想掏钱维修时，就用最简单的一招——修改异常数据，使它恢复安全。 【田中】欺骗了川岛，他并没有彻底删除，而是隐藏了起来。 但如今，已经没有必要了。 一直被压制的意识突然震荡起来，姬英明白了，眼前这一串串数据就是造成核事故的根本原因。 地震和海啸只是催化剂。 姬英强迫自己集中全部精神，终于在【田中】离开前将这些数据记录一条一条背了下来。 任务完成，姬英想离开了。 然而她不知该怎么脱离，大脑没有发出警告，试验舱也没有任何反应，她只能继续潜在【田中】的意识中，静观其变。 忙碌的一夜过去，消防车终于将淡水注入堆芯冷却，【田中】也带着消防人员将安全壳的通风路径顺利打通，1号机压力终于下降。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然而新的问题接踵而至。 仅仅过去不到十个小时，淡水资源就全面耗尽，川岛又开始打起了电话，一连打了几个电话，都始终没有得到注入海水的决定。 【田中】站在1号机组前，看着高喷消防车水罐里的淡水见底，安全壳上层压力正缓步上升。 此刻，时间就是酝酿危机的最大武器，但上层在无一人亲临现场的情况下，竟然不允许一线人员先进行紧急处理。 一个小时后，终于等来电话的川岛立刻安排人员运送海水进场，1号机组和2号机组暂时安全了。 【田中】又被派去了此前并没运行的4号机组，他看着一堆服装不统一甚至很多不熟悉的脸站在4号反应堆前，不清楚原来的工作人员都去了哪里。 难道跟上野一样逃跑了吗？ 他没有时间思考，因为海水暂时只能供应1号和2号反应堆，3号机组的情况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加重，万一没有等到海水冷却堆芯后发生氢气爆炸，距离3号最近的4号处境就会十分令人担忧。 然而，【田中】的忧虑还没转移到4号反应堆上，远处的爆炸声就响彻了整个厂区。 “砰！” 氢气的爆炸声伴随着周围人群的尖叫声，在一瞬间冲入【田中】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前他就已捂着耳朵蹲坐在了地上。 现场一片混乱，人群嘈杂着往厂区大门冲去，【田中】一连被三人撞倒，他茫然得扭头向爆炸源头望去。 一丛巨大的灰烟自1号反应堆上空升起。 核反应堆。 爆炸了。 [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爆炸 第6章 副作用 “砰！” 随着爆炸波无形地穿透周边空气，姬英的意识也产生了震荡。 她明白，脱离的时间到了。 脱离前，姬英通过田中的眼睛，最后一次望向1号机。 那个一直伫立在众人眼中的白色建筑，此时已被完全笼罩在一大股浓烟之下，致命因子正通过烟雾蔓延，直至传遍整个海岛。 黑暗来临，姬英回到熟悉的浩瀚宇宙。 她默默在宇宙中寻了一圈，那条自在畅游的鱼已没了踪迹。 “姬英！你醒了？”黄莉的声音从头上传来，姬英聚焦视线看清了她的脸。 “嗯。”她看着玻璃罩从面前升起，一时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意识的区别。 秦天及时送上一杯水，“感觉怎么样？身体还好吗？”姬英接到手里喝了一口，摇了摇头表示身体没问题。 “你找到证据了吗？”黄莉满脸着急的抓着姬英的手。 姬英思索了片刻，从记忆中提取了部分片段——他坐在电脑前删除异常数据的背影。 她点点头。 秦天皱眉看着姬英，她左手端着纸杯，右手被黄莉紧紧拉着，似乎在神游。 “证据是什么？”黄莉接着追问，“被存放在哪里？” “呃.....puter。”姬英专注地回答着黄莉的提问，没注意到秦天微微睁大的瞳孔。 “电脑吗？”黄莉低声说了一句，随后她让姬英将位置和大概数据书写出来。 姬英沉默着写了满满一页纸，黄莉拿着那张纸离开了。 “あなた......你、为何这样看着我？”姬英疑惑的看着秦天，他的瞳孔里透着一股陌生。 “你好，姬英。”秦天伸出右手。 “......你好，秦先生。”姬英伸出双手，右手握紧的同时左手虚盖了一下后才松开，标准的职场礼仪。 秦天指引姬英来到桌前，“我们可以坐下谈谈吗？” “好的。”姬英拉开滑轮椅坐下，随手将喝空的纸杯捏皱后丢入了墙角的垃圾桶。 秦天将视线从垃圾桶上收回，“姬英，你还记得我们是如何相识的吗？”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姬英皱起眉头。 “只是在确认你同频后有没有记忆减退的副作用，毕竟接驳他人意识后会存在记忆、观念、习惯与他人混淆的可能。”秦天的声音很温柔，似在安抚她，“当然，是短期内的。” 姬英沉默，秦天再次提问，“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姬英？” “昨晚在夜市相撞，我在回家的路上帮了你，你给了我两万块钱。看来副作用没出现在我身上，我没有忘记。”姬英身姿笔直，话语中透着一丝急躁。 秦天看着她的眼睛轻轻开口说：“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是谁？”他手撑着桌面上半身压低，眼睛直直盯着姬英，试图从她的眼神中找到答案。 “噗嗤”姬英突然笑了起来，“我不是姬英我是谁，秦先生恐怕才是那个记忆力衰退的人吧？” “不，你不是姬英。”秦天眉头紧皱，说话时喉头发紧，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她，表情十分严肃。 “秦先生真会说笑。”姬英摇了摇头，似乎对秦天表示无奈。 秦天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糊弄得了黄莉，是因为她不了解姬英。”他身体后仰坐了回去。 “好了，秦先生，这个玩笑并不好笑，我需要休息了。”姬英拿走放于桌角的手机，那是刚进试验室时统一收归的位置。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时间，“14点，我该去吃午饭了，这周的试验费用希望你们尽快结一下。” 姬英起身走向门口，秦天上前想抓住她的手臂，却被她灵活地躲开。 出门前姬英扭头对着秦天笑了一下，“再见，秦先生。” 秦天看着她和煦的笑容，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 出了浩克生物大楼，饥饿感催着姬英随便找了家路边小面馆，风卷残云地吃了两碗豌杂小面后才拍了拍吃撑的肚皮离开。 回程没坐地铁，她搭了公交，一路都在望着窗外。 公交在离小区最近的站点停下，姬英下车后走上小路，烈日穿过树荫落到了她的身上，她低头看向投射在地面的两道阴影，突然停住了脚步。 “对不起，姬英。”尖细的嗓音从她口中发出，跟她平时温柔的女中音天差地别。 姬英抿着嘴唇，“......你想说什么？”声音恢复了温柔，但面色却十分沉重。 “我是不是不该存在？”仿佛女童般细细地的嗓音提问着。 “......”姬英沉默着没有接话。 “我的妈妈死了，爸爸也死了，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稚嫩的嗓音带着一丝天真，颤抖的尾音透着强忍泪水的哽咽。 姬英摇头，“不.......”她有点想吐。 “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你已经死了！！”低沉的咆哮从她口中喊出，周围的路人被她突然的一嗓子吸引了注意，两条被牵着的狗也拼命冲姬英的方向嚎叫。 “我、我没有死，是爸爸妈妈死了。”截然不同的声线突兀地回答着，听清内容的路人纷纷摇头远离，他们把姬英当成了精神分裂的疯子。 “你究竟想怎么样？”姬英低着头露出痛苦扭曲的面容，她的胃在上下翻腾，想吐的**达到了顶峰。 下一秒她却眉头纾解露出一个笑容，“我只想活着。” 姬英闭上眼睛，“不可能。”她强忍难受，尝试重新回到意识宇宙，她受不了了。 陡然闭上眼睛，姬英一下没注意被心浮气躁的自己绊住了脚。 “你找不到我的，因为——”姬英摔了一跤，她摸索着坐到了地上。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融为了一体。”天真的童声却说着残忍的话。 “不。”姬英吞咽着口水，试图压下翻涌上来的胃酸，“在‘唤脑试验’前，我只有一个，呕......是试验引出了你。” “我拥有你全部的记忆和意识，甚至可以将你所有的生活习惯、口头语、标志动作一比一还原。” “这样，你还不承认我就是你吗？”她又笑了，她好像很爱笑。 姬英沉默了。 “姑娘，你不舒服吗？怎么坐在地上？”一道温柔的女声在姬英身旁响起，她睁开眼睛，对表示关心的阿姨回了一个微笑，“我没事阿姨，刚没看路摔了一跤，您能扶我起来吗？好痛哦~” “哎呦，这多大点事，来阿姨扶你。”短发阿姨说完就扶起了姬英，谁知下一秒这姑娘的脸就变得冷冰冰。 “恶心，起码我不会像你这样说话。”姬英站起身后继续闭上双眼，她在找那条“漏网之鱼”。 “你这小姑娘咋这样说话啊？阿姨好心帮了你，居然说我恶心？！”短发阿姨啪的一下甩开了手，愤愤不平地离开了。 姬英闭上双眼捂着被打红的胳膊，右脚踝好像也扭伤了，她努力单脚稳住身形。 “切~”姬英突然不屑地笑了一下，“我这样说不比你受欢迎？你可是刚把可爱阿姨吓跑哦~” “你再这样说话，我就扇自己一巴掌，我说到做到。”她抬起右手，好似她不答应就立刻实施。 “呵呵~不要对自己可爱的脸做如此凶残的行为了~”闭着眼睛的姬英都能感觉到自己扯出的笑容有多大。 “啪！” 姬英的右脸瞬间印上一道红印，火辣辣地痛觉令她感到愉悦，至少自己不会再说出令人恶心的话。 “你......”她的声音终于恢复了正常，“就这么讨厌我？” 姬英在脑中仔细的搜寻着对方的身影，听到她这样说后顺嘴回了一句，“我不讨厌你。” “你——”她突然卡壳了一下。 姬英闭着眼再度开口，“但我讨厌你——田中仁一！” 意识的宇宙中突然闪过一抹光亮，宛若一颗流星划过夜空，落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 ——找到了！ 姬英甩着鱼尾快速追了上去，闭着的眼皮因为眼球剧烈的震动而颤抖着，她紧抿着嘴唇，漆黑的宇宙中两只鲸宛若闪耀的流星正一前一后追逐！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为何要对我赶尽杀绝？！”尖细的嗓音从她口中发出，姬英真的烦透了这种做作的声音。 “不要再用你女儿的声线跟我对话了，田中先生，这只会让我对您更加厌恶。”姬英差一点抓住‘流星’的鱼尾，却被对方一个甩尾灵活地躲过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尖细的童音一旦降低声调，会透出一股残忍的意味。 姬英的眼皮下流出一行血泪，剧烈抖动的眼球像是要脱眶而出。 “你的女儿蜜子酱已经死了，死于三年前的无差别杀人案。你的妻子仓井小姐也死了，死于跳楼身亡。而你——”姬英终于触到了滑溜溜的鱼尾，鲸没有手，只能用嘴。 “田中仁一。” “一年前你就因脑癌而死！” 姬英直接一口下去，将对方的鱼尾紧紧咬住，滑腻的鱼身剧烈地扭动着，她没有丝毫留情，一口就将整条‘鱼’吞入腹中。 “不！她们没死！！”刺耳的咆哮声从腹中传出，“只要我占据了你的身体，她们就会永生！！！” “永生——” “生——” 凄惨的回声彻底消失，姬英睁开双眼，赤红的血丝布满了整颗眼球，流淌的泪水也滑落到了颈间。 姬英忍着眼睛的不适，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你要是装得像一点，我不会这么快动手，可惜......” 她往前走了一步，右脚瞬间传来一阵刺痛，她半蹲左腿侧着看了一眼脚踝，红肿的样子看着不是简单的软组织挫伤，她伸出右手准备检查一下，却发现手心也红肿着正微微颤抖。 “同频的副作用这么大？”她喃喃自语着，“心跳在加速，体温在上升......”渐渐地，身上的疼痛被心脏泵出的血液全部掩盖。 姬英站直身体目视前方，缓缓露出一个苦笑。 下一秒她直接吐了出来。 [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副作用 第7章 秦天 姬英弯着腰使劲呕吐，那种胃里被搅得天翻地覆的感觉刺激着她的大脑，后脑勺绷紧的神经因为呕吐物的排出而松懈下来，直到嘴边流出白水，她才觉得好受了些。 这时，一只手轻轻抚上姬英弯曲的脊背，宽大的手掌带着一丝燥热，节奏缓慢地拍打着，好似在安抚。 姬英弯着腰回头，用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努力分辨着来人，夏日正午的灿阳照亮了他的眉眼。 这一刻，时间好似停滞。 “你还好吗？” 是秦天，姬英在看到的瞬间就认出了他，实在是帅的太过了，连骄阳都偏爱几分。 “......没事。”姬英回过头，看着地上呕吐物里成沱状的面条，视觉冲击对比明显。 就不能换一种食物吃，非吃带豌豆的小面！ 正在腹议田中品味差的姬英一个没注意就被秦天架住了胳膊，“这次换我来帮你，你家在哪？我送你。”秦天又指了下地上的呕吐物，“等送完你，我会回来收拾的，你别担心。” 姬英：......我没担心，你信我。 跟秦天接触的那片皮肤好像出汗了，黏黏腻腻地泛起了痒，姬英忍了一会儿，可这股痒劲像是挠进了心里。 “秦、秦天，你帮我一下。”姬英瘸着右脚，左边胳膊被秦天架着，右手拿着秦天的电脑包和自己的手机，“帮我挠一下胳膊。” 秦天愣在了原地，“啊？”见姬英一脸认真，赶紧说：“哦，哪里痒？” “这里，左胳膊。”姬英扭了两下大臂，烈日下皮肤好似被灼烧着冒出了细细麻麻的针尖，一下、一下刺着她的血管。 秦天将她的胳膊拿下，发现皮肤红了一大片，一个个丘陵似的红疹子密密麻麻的挤在毛囊之上。 这不是汗液导致的痒。 “你过敏了。”他前后翻看了一圈，又拉着另一只胳膊看了看，“知道自己的过敏源吗？” 姬英满不在乎地对他点点头，“豌豆过敏，刚吃了豌杂小面。”看着他不认同的眼神，努力为自己辩解了一下，“你知道的，做这个行为的不是我。” 秦天瞬间进入医生职业状态，“你现在有头晕或呼吸困难的感觉吗？”他抬手轻轻触碰了姬英的脖颈，心跳正常，体温偏高。 “我没事，吐出来后好多了。等会儿到家吃片氯雷他定就行。”姬英见的他手突然靠近，脖子下意识躲了一下。 “体温有点高，你真的没有胸憋气紧的感觉？”秦天怀疑地看向她，被当成患者对待的姬英没什么耐烦地说：“没有。” 姬英将电脑包和手机统统递给秦天，伸出半长的指甲就往痒处直接刮了上去，没几下就挠出血瘀。 看着更严重了。 心里的痒降了一点，姬英准备再度上手来个‘以痛止痒’，秦天突然上手拍了下去，“你这样只会越来越痒，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直接拍一拍，好得快。” “好的，秦医生。”姬英见痒度果然降了点，乖乖点头任他拍。 等秦天拍完想再次架住姬英的胳膊时，她赶紧摆手拒绝了，“我现在好多了，脚也没那么疼了，我可以自己回家，秦医生再见。” 她说完就立刻快走了几步，齐肩的头发随动作左右晃动着，阳光下显得调皮，看着确实跟呕吐时的虚弱天差地别。 可惜秦天是一个认真负责的医生，他断然拒绝了姬英的拒绝，跟着她进了小区。 老式小区特有的六层小楼，没有规划停车位导致小车随意停放在路边，还好各种各样的树够多，这也是姬英选择租这里的主要原因。 可惜老年人养的狗太多，这些树都成了小狗标记的圣地，夏天的烈日一晒，味道十分惊人。 两人进入楼道，姬英打开手电筒走在前面，老楼的楼道通常都十分拥挤，随意停放的自行车和老人不舍得扔的花盆、铁架等杂物塞满了拐角，姬英虽不算矮但身形纤细不受影响，秦天则只能一直侧着身子勾着头，然而还是被突然窜出的一根铁丝锁了喉。 “咳、咳咳。”秦天捂着喉咙。 姬英回头，举着手电筒照向他，“所以，为什么跟着我？” 光束直直冲着他的脸，秦天抬头直视着光源，“我说是因为担心你，你相信吗？”她的脸隐藏在光源之后，他看不清。 姬英面无表情地审视着他，看他墨色瞳孔里的光斑，看他脖颈上红色的勒痕。 这张脸真的很吸引人。 ...... “咔嗒。” 姬英领着秦天进门，将自己浴室的拖鞋拿出来递给他。一个人住，除了凉拖就是棉拖，这双是她为了防滑专门买来洗澡用的。 秦天见姬英自顾自进了厨房，“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会去那里吗？”客厅很小，基本跟餐厅连在一起，他在三人沙发上寻了个位置坐下。 “为什么？”姬英的声音从厨房传出，透着一股漫不经心。 秦天不适应这种无法面对面的谈话，“你在做饭吗？等你吃完再说吧。” 水流声断断续续传来，老旧的抽油烟机发出一阵咳嗽，姬英端着一碗西红柿鸡蛋面走了出来。 “你吃了吗？锅里还有。”姬英端着碗坐在餐桌旁，她打开桌上的剁椒罐头，使劲戳了一筷子进碗里。 秦天确实没吃，他自觉去厨房盛了一碗，坐在姬英对面一起吃。 一碗汤面下肚，两人都被热出了一身汗，姬英拿出卧室的落地扇，片刻后风扇扭着头吱呀吱呀地转了起来，送来一阵清凉。 “你不跟父母住吗？”秦天好奇地望了一圈，没看见房子里有任何照片，倒是角落有一些健身器材。 姬英没所谓地开口说：“他们在我小时候就去世了，我在福利院长大。”她用发卡将齐肩的短发夹在脑后。 “我......对不起。”秦天有些尴尬，一开口就问到痛点，这天不知道怎么聊下去。 “没什么，我都没见过他们。”姬英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了几板药片，抠了两片含水服了下去。 秦天拿过药片看了一眼，“这药快过期了，而且这个牌子的药效不好，见效慢。” “确实很久没过敏了，没事，药就算过期了也有用。”姬英接过药片随手放回了抽屉。 秦天皱着眉，满是医生对患者不听医嘱的无奈，“谁告诉你的？药过期了就不要再吃，不仅失去治疗效果，还会有不良反应，损害肝肾功能。” “我自己长达25年实践得来的经验。”姬英给秦天倒了杯冰水，无奈没找到纸杯，只能用办银行卡送的高脚杯了。 秦天抿了一口就放下，“姬英，我们能谈谈这次试验吗？” 正题来了，姬英放下水杯。 “‘唤脑试验’刚起步，它的副作用可能在其他动物身上并不明显，但......人类不一样，你......”秦天尽量斟酌着用词，他既怕姬英退出试验，也怕姬英为了钱不明不白地继续。 “你想说让我考虑清楚？”姬英掏出手机点了几下屏幕，随后将手机面朝秦天，“我签了知情同意书，这两万块非赚不可。” 秦天扫了一眼电子版合同，他知道姬英缺钱，但不知道她竟能无视风险到这种程度——意识被入侵替代都抵不过挣钱重要？ “姬英，我们不必兜圈子，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秦天看着姬英的眼睛说：“你跟田中的意识发生了‘错位’，这才是‘唤脑试验’的副作用。直白的说，你是目前唯一成功同频的试验对象，所有未知的副作用都可能出现在你身上，包括......失去自我。” 姬英喝了口水并没说话。 秦天看着她举杯子的右手，“你不习惯跟人有肢体接触，但同频结束后，黄莉拉着你的手却没被你甩开，明明同频前被她抱着时你全身都很僵硬。” “我第一次跟你握手时就发现了这点，你轻轻接触一下就会缩回去，但同频后你居然用男士之间的职场握手礼回我。”秦天继续补充着他的发现。 “还有最重要的，你的语气变了。”秦天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气雾剂，“被你救过的人才会知道你的温柔，虽然你看着冷冰冰的。” “没想到秦医生对不是患者的人也观察的如此仔细，不过大可不必夸我，只是随手帮忙，就像你帮我一样。”姬英不自在地摸着杯壁，风扇吹出的风让壁上凝了一层水珠。 “那......你现在为什么.......”秦天不好形容他的直觉，“为什么感觉现在的你，身上没了田中的影子？而且同频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让他的意识残留在舱外？” 姬英说：“其实我也不清楚具体原因，但我猜是因为地震。” “地震？你能具体描述一下同频的感受吗？”秦天将手机放在了桌上，端起高脚杯喝了口冰水。 姬英瞥了一眼桌面，“刚进实验舱时感觉自己的大脑被清空，像在一片黑暗的空间，随后出现了一只鲸，再低头我也变成了鲸，空间变成了宇宙，我们首尾相连，然后就进入了田中的意识片段，也就是你们口中的‘同频’。” “在意识里，我变成了田中，但事件的发展跟我无关。应该说我只是借田中的眼睛看他自己的记忆，感受他当时的情绪和思想。”姬英尽量描述的非常清晰，毕竟收了钱就要办事。 “你说的地震又是怎么回事？” “发生地震时我感觉自己的意识要脱离，所以强行跟田中的意识绑在了一起，可能这就是田中意识残留在我体内的原因。” 秦天不解的说：“怎么绑的？而且他怎么又消失了？” “......说不清那种感觉。”姬英仔细回忆了片刻，发现确实表达不清楚，“同频后有记忆减退的副作用，接驳他人意识后会存在记忆、观念、习惯与他人混淆的可能。——这不是你说的吗？田中意识消失说明副作用消失了吧。” “可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秦天回忆起‘她’离开前的笑容，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姬英耸了耸肩，“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反正试验持续四周，你们可以再多观察观察，我一定知无不言。” 秦天点点头，看样子姬英身上的副作用确实消失了，不过普通人在经历了这么‘恐怖’的副作用后，还会像她一样选择继续试验吗？ “姬英，你......是不是很缺钱啊？”秦天问这句时满脸小心翼翼，语气却装作很平常。 “多亏你的两万块钱，至少这个月我会轻松很多。”姬英窝在沙发里眯着眼喝水，像只吃饱喝足晒着太阳的小猫。 “嗡——” 放在桌上的手机发出一阵震动，秦天下意识拿起手机，发现不是他的电话。 “【招商银行】您账户6287于今日15:45入账款项，人民币5000。”姬英面带微笑地看着短信，心情一时大好。 什么不良反应、副作用，在人民币面前统统失效！ [可怜]真的很难看嘛？ 都没人点击的[爆哭][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秦天 第8章 金手指？ 临睡前姬英突然想起一件事，她换上衣服悄摸摸的下了楼。 拿着手电筒找了一圈都没发现那滩呕吐物，难道秦天真的收拾了？完全想象不到他顶着一张矜贵的脸，打扫‘进口’豌杂小面的场景。 这人还挺有意思，可以随手拿出2万块钱也可以跟她一起吃不值钱的西红柿鸡蛋面；可以很绅士地帮她打扫呕吐物也可以没礼貌的非要进她家。 最重要的，他表面一副担心她身体的表情，眼神里却写满了势在必得。 姬英回到房间躺下，一扭头看到了墙角摇头的风扇。 片刻后，她微笑着阖上眼。 明天周一，早睡早起当牛马。 ...... 一大早，姬英听着公交车上播报的新闻闭目养神，“今日速报：一外籍男子持刀进入百货商场，无差别袭击九人，造成五人受伤，其中一名女性因伤势过重当场死亡，该男子因涉嫌故意杀人等被批捕。” 周围的大爷大妈正讨论的激烈，司机一个急刹让他们的菜篮子差点飞出窗外。 “哎呦~吓死人了，前面咋回事啊？”姬英身边的羊毛卷阿姨将脑袋探出窗外，半响后尖叫了一声：“作孽哦，死人了！” 听到动静的全车人都好奇地凑到了窗边，姬英被挤得差点拉不住手环。 姬英的位置离车窗很近，她扭着脖子看向前方路段，发现司机大哥正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辆电动车前，脚边的鲜血沿着柏油路肆意蔓延。 车上有个懂开公交车门的大哥，他见事态严重赶紧开门带头下了车。 公交车发生重大交通事故，意味着这趟车不会再运行。 姬英随着人流下了车，看见说吓人的羊毛卷阿姨此时正在电动车旁跟一大爷交谈。 她低头看了眼运动手表的时间，8:40，距离上班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她必须抓紧时间扫辆共享单车。 姬英目不斜视地从人群中穿过，手机显示前方两百米有一辆共享单车，她疾步赶去。 然而事情就是这么不巧，姬英刚跑了两步就眼睁睁看着单车被人抢先一步骑走，还没来得及停下脚步，身后又突然被重重撞了一下。 失去平衡的姬英下意识往前趔趄一步，被穿着校服的女生拉了一把才站稳。 她带着火气回头，撞她的瘦小男子急匆匆地想跑，被她一把抓住。 “道歉。”姬英忍着火低声说，谁知男子支支吾吾地摇头，嘴里蹦不出一个汉字。 见姬英一直不松手，他立刻弯腰深鞠躬，看着这眼熟的动作，姬英下意识说了句：“にほんじん？（倭国人？）” 听到她声音的男人立刻“はい、はい！（是！）”，并语速很快的表示抱歉，他有事赶着离开，希望姬英放他走。 完全听懂了的姬英诧异地松开了他。 看着男人逃离的背影，她怔怔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她确认‘田中’的意识已被吞噬入腹，现在的她就是百分百的自己。 但......刚才是什么情况？ 难道真的如小说电影所说，吞并一个人的意识会同步获得这个人的一切？包括他的记忆、能力？ “姐姐，你是倭国人吗？”帮她的女学生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姬英，“那个人也是倭国人吗？” 姬英回过神来对她笑了笑，“我不是，他是。” 看校服正在上高中的女学生满脸兴奋，“哇，还没碰到过外国人呢！姐姐居然会说外语，好厉害啊！”说完还给姬英比了个大拇指。 “不厉害，只懂一点，你好好上学会比姐姐更厉害。”姬英回了她一个加油的动作，“还要谢谢你刚才帮我，不然姐姐就摔倒了。” 女高中生连连摆手，姬英低头看手表，耽误了十分钟，看来今天注定要迟到了。 姬英准备跑步去公司，反正迟到半小时内扣的钱一样。 “哎呦！这咋又倒了一个？”羊毛卷阿姨的声音实在具有穿透力，姬英都快跑出一百米了还能听到。 她回头瞥了一眼，司机大哥在一众大爷的搀扶下坐在了地上，胸口剧烈的上下起伏，看起来呼吸十分急促。 姬英停下脚步叹了口气，随后扭转脚步往人群走去。 周围人群多是些早起买菜的大爷大妈，跟姬英一样的上班族和学生在事故发生后就立刻下车离开了。 姬英挤过人群来到司机大哥面前，“师傅！你有冠心病吗？”她凑到大哥耳边大声问到，实在是人群太密集，半车的人都围在这里。 “麻烦各位散开一下，让大哥喘口气。”姬英挥着手将人群驱散，这些老人反应过来后离远了点。 “嗬、嗬嗬......”司机大哥仰着头说不出话，脸色发白虚弱。 姬英一看情况有点严重，“谁有速效救心丸？”她环顾一圈，这都是些上年纪的老人，应该会随身携带这类药。 “我！我有！”听着熟悉的声音，姬英接过羊毛卷阿姨手中的小药瓶，快速倒出十几粒塞进大哥嘴里，“含着！放舌头下面！” 三分钟后大哥脸色明显好转，呼吸也趋于稳定，看来药起效了。 “你们谁帮忙打个急救电话。”姬英只知道基础的急救知识，为的是不让自己死的太轻易，但专业的还是要去医院找医生。 这时羊毛卷阿姨凑了上来，“不用叫，刚这小伙子打过了，应该快到了。你看那边，警察都来了。” 姬英把药瓶还给她，大妈夸了她两句，羊毛卷阿姨不止自己夸，还带着周围的大爷大妈们一起夸，姬英被夸得脸红。 她有点不知所措，从小没被当过视觉中心的人突然有一天被众人的眼神注视着会很尴尬。 在姬英的大拇指快扣出三室一厅前，急救车呜呦呜呦闪着灯来了。 从车上下来几个白大褂，先把流血昏迷的电动车小伙儿抬到了移动担架上，然后把司机大哥也一并扶进了车里。 等交警拉完警戒线，一辆正在巡逻的特警专用车也停到了路边，三名特警依次下车走了过来，走在中间的女性身姿挺拔、一头利落短发，看着英姿飒爽。 姬英低头看了眼手表，时间显示9:00整，再不出发就算跑步都来不及赶在半小时内到公司！ 还好经过半个小时的努力，她终于在扣双倍罚金前到达了三楼，公司小只租了这栋大楼的一层，考核制度却严的要命。 “叮！迟到打卡成功。”刷脸机愉快的声音从感应门外传来，姬英恨不得双开的玻璃门立刻关上，因为她看见总经理正从门边经过。 “英子？你居然迟到了？”已经听到声音的人事主管惊讶地看向姬英，这三年来她迟到的次数屈指可数。 幸好总经理面色凝重步履匆匆，根本没注意到姬英，打着电话就进了办公室。 姬英松了口气，认命般的找人事主管签了罚金确认单，哦不对，应该叫乐捐单。 每个周一都是相似的忙碌，姬英明明只休了一天假，回来后堆积如山的工作却差点要了她半条命。 吃完午饭眯了五分钟的姬英，给自己打了打气后又立刻开始了工作。她负责的平台近一年开拓海外市场后越来越忙，几次提出带实习生都被人事驳回，按一同当试药员的同事说，人事主管不喜欢她，所以才故意让她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 在小公司混，最怕的就是没有人情世故或者‘人’情世故，也就是要么会来事，要么上面有人。 两个都没有的姬英，为了赚钱就只能捏着鼻子受着。 “啪啪啪！临时开会通知，十分钟后所有人大会议室集合！”行政穿着短裙踢着小高跟来到大厅，通知完事后跟她的老相好打情骂俏了一番，周围的同事都见怪不怪。 姬英从没关注过公司的八卦，但关于这俩人的私情已经精彩到只要去卫生间必听到，一个有妇之夫，一个有夫之妇，搞一起快两年了。 “各部门都到齐了吧？”总经理让人事把保洁阿姨都叫了过来，大家左顾右盼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是这样的。”总经理是个快五十岁的秃顶大肚男，此时正挠着贫瘠的毛发一脸焦急，“即将合作的平台‘大动脉’明天要来实地考察，他们的高管都是倭国人，另外找翻译怕不懂咱们公司的情况，既来不及又容易弄巧成拙。” 他喝了口玻璃杯里的红茶，接着说：“这个项目决定了公司下半年海外市场开拓的占有率，也可以说决定了公司未来几年的生死存亡，所以说啊，这么重要的事需要集众人之所长，特把大家喊来开个会。” 高度上完，该讲真心话了。 “这样吧，部门自荐，哪个部门愿意出人当翻译，年底评优可以多给一个名额。”总经理画大饼时千万不要跟他对视，否则死到临头都逃不掉。 姬英跟其他人一样低头不语，几个特别鸡贼的业务员正装作回客户消息很忙的样子。 人事首先被点。 人事主管为难地站了起来，她上周新烫的水波纹都被吓直了。 她慌乱了扫了几眼身边人，发现没一个争气的，索性眼珠子一转，把主意打到了别的部门身上。 “哎呀！我怎么能忘了平台组的才女呢？”她提溜着眼珠就把视线落在了姬英身上，“去年年会英子还表演了一首倭国歌来着，肯定对倭国语言非常熟悉！” 总经理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见是一个老员工，立刻激动地说：“是姬英吧！我记得来公司三年了，去年还得了优秀员工，竟然还懂倭国语吗？真是公司的人才！” 被总经理比着大拇指夸赞的姬英，只是木着脸一瞬不瞬地盯着人事主管，然后看着她尴尬地坐下。 “姬英，怎么样？为公司做贡献的时候到了，你要是能行，年底优秀员工还有你！”总经理这是死马当活马，病急乱投医。 见姬英不说话，人事主管旁边坐着的男同事站了起来，“李总，姬英作为平台管理部长，又懂倭国语，又了解平台情况，这工作非她莫属啊！” 此人乃专业马屁精，只要是领导的屁股，他都能拍上一拍。 姬英一直不说话，场面一度十分尴尬，想看她出丑的一派正大光明的落井下石，跟她关系好一点的几个同事则愤愤不平地看着他们丑恶的嘴脸，更多同事其实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好。” 姬英回头对着李总点了点头。 不是想看她出丑吗？ 来吧，看年底的优秀员工还是不是她！ [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金手指？ 第9章 开！ 拖着疲惫的身躯，坐上熟悉的末班地铁，看着窗户上憔悴的脸，姬英一时有些恍惚。 昨天的她跨越了时间，跨越了距离，作为一个名叫‘田中仁一’的中年男人生活，经历了‘妻女’离去、地震海啸、核电站爆炸，甚至经历了意识被蚕食，大脑被替代。 这些场景或悲怆、或恐怖、或愤怒、或惊悚。 总之，异常精彩。 跟眼前这个泛着黑眼圈、双眼无神、当了一天社畜的女人，截然不同。 为什么她可以跟他人意识同频？ 或者说。 为什么偏偏是她？ 姬英怔怔的看着窗影上的自己，半长发散落在肩，肤色偏苍白，身材较瘦，看着有点纤弱。 她回想起田中的模样，完美符合倭国人一贯的中年男人形象，中庸的身高、平凡的长相、被领导奴役的社畜属性。 与自己不同的是，有一个温柔的妻子和可爱的女儿。 到了年龄，她也会如此吗？ 姬英冷漠地想着几年后会嫁给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过着怎样平凡却幸福的家庭生活，那时的自己会由孤儿转变为妈妈。 想到这，她使劲摇了摇头，除非是秦天那种长相，不然自己一定不会结婚！更不可能有小孩！ 摈弃掉满脑袋的胡思乱想，姬英将意识拉回到试验。 ‘唤脑试验’好像把她平静的生活打破了，田中的意识彻底影响了她。 貌似自己还拥有了倭国语这个‘金手指’。 一想到这，面色苍白的女人露出了非常痛苦的表情，明天当翻译，今晚必须熬夜把材料看完，还要准备一套翻译版留作备用。 临近到站，姬英如往常般起身向门口走去，不远处一男子同步起身站到了她身后。 这样复制粘贴的生活姬英已过了三年，日复一日。 “叮——” 地铁到站，她拖着沉重的身躯走出车门，呼啸的风带着对向的地铁穿行而来，同步停在了站台。 “嗡——” 震动声响起，姬英无奈把包打开，掏出手机。 漆黑的屏幕映照着她苍白的脸颊，金属的反光在她背后一闪而过，姬英猛地回头，身后的男人举着一把尖刀！ 见她回头，他面色狰狞地抬手，一个用力挥下！ 姬英下意识往旁边一闪，避开了这一击。 但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再次刺来的小刀划过一道弧光，直逼她脆弱的脖子刺去。 “啪！” 小刀落地，男人的手腕被反手擒住，一个扭身将他压在了地上。 姬英看着这一幕，僵硬的身躯才回过血。 “你没事吧？！”身穿特警服的短发女人将小刀踢远后回头冲着姬英说，“帮忙报警。” 男人体型偏瘦，女特警轻松将他压住，被压制的男人一直扭动、挣扎，双方都消耗了不少体力。 姬英立刻按下报警电话，讲清楚具体地址后，对面回复稍后就到。 她踌躇着走到男人脚边，将他一直想够到的小刀隔着布包拿了起来，男人的脸被侧着压向地面，只瞪着一双喷火的眼死死盯着姬英。 她面无表情地对女特警点了下头，随后蹲在稍远的地方等待。 五分钟后，警察到了。 两名警察合力给男人带上手铐，有几个围观的人被警察问了情况，姬英知道自己肯定要去派出所，所以一直老实的蹲在原地。 直到那个救了她的女特警来到面前，姬英才将包裹着小刀的布包一并递了上去。 “我叫夏思，隶属于C城特警支队。”女特警扬了扬眉接过，“你很冷静，与凶犯是旧识？” “不，我不认识他。”姬英仔细看了男人的五官，确认自己并不熟识。“我叫姬英，刚才多谢你。” “为人民服务。”夏思惯性敬了个礼，随后自然放下，“最新一起无差别杀人案新闻，没事多关注一下。” 姬英点点头，“好。” 两人没聊几句，就被带上警车来到了派出所。 派出所离姬英家并不远，做完笔录也只过去了半小时，她面色沉重地走出大门，身后有人叫她。 “姬英。”夏思跑了两步来到姬英面前，“单独留个联络方式吧，私人的。” 姬英虽不明白原因，但看对方一脸认真，就掏出手机扫了她的二维码，顺便留了手机号给她。 “嗡——” 手机震动一下后被挂断，姬英低头看着屏幕上的号码。 “这是我的，你存一下。”夏思有一双犀利的丹凤眼，此刻正盯着姬英。 “好。”姬英对她笑了笑，救命恩人的行为，不论什么目的，总之不会害她。 “你家住的远不远？要不我送你吧。”夏思见门口没人接姬英，她随手指了一下所里，“刚好我摩托车就在那里。” 姬英刚摆手准备拒绝，对方就转身跑进了所里，“等我一会儿。” 十分钟后，姬英一脸麻木地抱着夏思的腰，夜间凌冽的风如刀子一般扎进她皮肤。 姬英缩着头，紧紧搂住夏思，头盔上传来的汗味熏得她头疼。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终于停下。 “对不起啊姬英，我没载过别人，只能拿那些臭男人的头盔给你......”夏思一脸尴尬地解下头盔，自己的头盔姬英带不上，不然不会这么尴尬。 姬英将头盔放在夏思手里，“我没事，风大吹两下就没味了。”她实在说不出口‘本来就没味’这几个字。 “我上楼了，谢谢你专门送我回家。”姬英站在单元门口回头对夏思挥了挥手，“一路小心。” “好。”夏思也挥了挥手，看着姬英的背影消失在单元门后，她才离开。 姬英听着摩托车的轰鸣声远去，从单元门后走了出来。 她注视着她的背影，露出一个微笑。 世界好像确实不一样了。 日复一日、单调无趣的生活消失了，姬英对明天充满期待。 ...... “姬英啊，我敬你一杯。”李总摸着肉乎乎地肚皮，满脸通红地说，“这次要不是你，这个项目没那么顺利，来！喝！” 刚送走‘大动脉’平台的人，整个包间只剩下李总、姬英和行政吴娜三人。 “哎呦~李总~别再喝了，您可要好好注意身体，上次嫂子来公司专门跟我提了这件事呢。”吴娜平时说话就有点做作，倒也不是故意对年纪可以当她爹的男人发嗲。 姬英没理两人，昨晚忙完已经凌晨4点，早上8点准时起床都靠的是优秀员工5000元奖金，如今能体面坐着已经很不错了。 “还有，让、让人事给你出个奖、奖励通报。”李总举着酒杯闭着眼，“公司的人、人才......不能被埋没！来！” 本就不大的肿泡眼都喝成一条缝了，还来呢。 “来！怎么没声呢？！”李总突然吼了一嗓子，“姬英呢？！” 姬英撑起自己，给自己倒了杯白水后敷衍地碰了碰李总手里的酒杯，“喝！” 终于听到声音的李总上一秒还跟姬英碰杯，下一秒就兜头倒在了桌上，吴娜用了死劲都没把李总的脑袋扶正。 “我来吧。”姬英叹口气走了过去，双手使劲将李总的脑袋抬起然后一下推到了椅背上。 吴娜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给司机打电话。 两分钟后，司机架着李总，吴娜拿着李总的包下了楼。 至于姬英，喝醉的李总可是当着行政的面给了她半天假，不用白不用，她决定回家好好休息。 给人事主管发了个消息后，姬英才放心的下楼，资料也顺带让吴娜带回公司。 她现在无事一身轻。 “嗡——” “嗡——” “嗡——” 姬英深呼吸三次，才平静地拿出手机，如果是推销电话，她一定直接爆粗口。 “秦天”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着，姬英犹豫一下后点了接听，秦天没给她打过电话。 “喂？！姬英，有件事需要你帮忙，你现在有时间吗？”秦天的声音很急，听着气息也不稳，好像在边跑边打电话。 “你说。”姬英停下脚步，感觉事态不一般，搞不好跟试验有关。 “电话不方便说。”秦天那边嘈杂的声音逐渐消失，他好似在捂着手机说话，男人低沉严肃的声音清晰传来，“能不能麻烦你来实验室一趟。” “一定要现在吗？”姬英低头看着身上穿的西装，烟味酒味浸入了面料的每个缝隙，她闻着都有点嫌弃自己。 “对，现在。”秦天急促的声音下透着一丝冷酷，“事成后我会以私人名义转你1万。” “好。”姬英说。 ...... 十五分钟后，姬英从网约车上下来。 她告诉自己，挣大钱要有格局，比如毫不吝啬的打专车。 掏出手机给秦天发了个“我到了”的消息，见对方没回，姬英直接往试验室走去。 路上碰到了上次接待她的美女前台，打了声招呼后两人在岔路口分开。 姬英乘坐电梯到达地下一层，两分钟后到了试验室门口。 她掏出手机，发现秦天给她回了消息，让她在试验室等五分钟，他等会儿就到。 姬英推开门，室内六台脑机是关闭状态，只有后门那头的大屏一直亮着，上面是脑电波繁杂的波形数据。 跟上次的不太一样。 看来又来了几个新的试药员。 她绕了一圈后走到桌边拉出滑轮椅坐下，随后不自在地扭头往天花板角落看去。 她记得上次，那里没有摄像头。 “秦医生......” “嘘——”秦天看着监控屏幕上的姬英，给说话的人递了一个眼色，让她保持安静。 他默默观察着姬英的一举一动，看着她安静地注视大屏的脑电波，看着她无聊走到脑机前仔细摸了一圈外壳，看着她来到角落的办公桌旁坐下。 随后，姬英抬起了头。 两人的视线隔着摄像头。 对上了。 [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