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崩坏之替身》 第1章 Chapter 1 悠扬的音乐声里，暗红色的地毯将周围的一切都衬托得如同一场戏剧。 裴羽松开手，酒液连同酒杯一起落在地毯上，像殷红的血逐渐扩散。 他被下药了。 他的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如同墙上油画的颜料一样苍白，嘴角却翘起一丝讥诮的弧度。 “我有那么好……值得你这么做？”用尽力气质问的话，出口却只像呢喃。 音乐声里，混杂着聊天的人声，无人在意这一片角落，对面回以沉默，以及愈加急促的呼吸。 他扶着墙壁站起来，身后伸来的手环住了他的肩膀，他半垂着头，留长的黑发就散落在侧脸。 阴影里，细长的眉眼微微上挑，露出一张轮廓分明，俊美帅气的男性面孔，而且毋庸置疑，气质出众，此刻正因为抗拒着药力而流露出痛苦的表情。 可即便是痛苦也并没能折损这种特别的美，反而更增添了一种惑人的魅力。 背后的男人呼吸加快。 他的意识也在加速堕入黑暗，抓住最后的机会，裴羽推开身后的男人冲向外面。 白色的墙面在视线中闪动，裴羽的身形在光影和油画之间像一个鬼魅。 即使被下药，他也并不显得慌乱，半长的黑发微卷，被灯光打成了蓝紫色，细腰窄臀，身材高挑，完全的衣架子，即使视野昏暗，那双深黑的眼眸也并不放弃寻找机会。 只要到人多的地方…… 裴羽天生一副好相貌，好到可以原地出道，有人甚至说只要他一个眼神就能让人为他付出一切。 这当然是一种夸张。 可颜值即是正义的今天，这话倒也不算太过。 这不是他第一次收到告白，还真是每一次都没什么好结果。 孟浩敢用下药的手段是觉得他不会曝光？也不知道是他高估了所谓友情，还是对方低估了他。 该死。 前面有人挡住了去路。 “让开……”他的声音微弱，脚下失衡。 走廊里的一男一女停住脚步，同时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已经到极限了，黑暗袭来，裴羽在失去意识前朝着面前的男人倒过去，重重砸在一双臂弯里。 “大哥，我好像听见——”身形瘦弱的女孩子不确定地开口，一只手牢牢抓着身边的男人。 “嗯。”男人低沉的声音和他高大的身形造成一种绝对性的压迫，让迎面追来的人顿住了脚步。 这间画廊酒吧在艺术爱好者圈子里小有名气，本来就是营造高格调，偶尔也会有一些大人物来这里，这个具有压迫感的男人，明显不是等闲之辈。 看了裴羽一眼，那个人似乎有些不甘，可局面已经容不得他再追过去了。 犹豫片刻，他咬牙退了几步，返身离开，站在走廊里的一男一女没有动，拉长的影子斜斜地映在墙面上，裴羽的黑发就像海藻的倒影，在昏暗中缠在了男人的手腕上。 裴羽。 男，26岁。 职业：平面模特。 爱好/副业：配音演员。 网上花名：裴大/阿羽/海妖。 简短的个人资料汇总成了薄薄一页纸张，静静摆在卫昊扬的书桌上，这是刘秘书在短时间内收集到的个人信息。 卫昊扬并不急于做出决定，他的视线先扫过了“阿羽”，然后定格在“海妖”这个称呼上。 在海上用美妙的歌声诱惑众生，然后把人拖到海底吃掉的妖精吗…… 在画廊酒吧里，当他把怀里的人挪开的时候，看到了黑色卷发覆盖下的脸，阖起的眼帘之下，有一颗细小的痣，五官精致到像某个可以出售到高价的完美人偶，耐人寻味。 海妖？对于一个生意人而言，这种二次元的称谓只让他觉得可笑。 卫昊扬拿出酒精湿巾，擦了擦被黑色卷发缠住过的手，然后扔进垃圾箱里。 敲门声响起，打开门，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推了推眼镜。 “卫总，已经把人安顿好了。” 刘秘书没有掩饰自己的疑惑，身为昊阳集团的掌舵人，卫昊扬对平面模特并不陌生，他手里就有一家娱乐公司，早就见惯了各种美人，这个叫裴羽的，凭这张脸似乎并不能让他另眼相看。 所以今天这一出到底是？ “不过……这样合适吗？毕竟卫小姐就在楼上。” 刘秘书在卫昊扬手下做事已经十年，帮着卫昊扬度过好几次集团危机，是心腹，也算是朋友。 这里是卫昊扬的住所，天价打造的三层建筑，除了日常打扫的佣人和住家阿姨，唯二的主人就是这对兄妹。 人少，安保却十分到位，卫昊扬是业内闻名的心狠手辣，唯独对自己的家人不同。 “今天有阿姨陪着小芙，她不是一个人。”洗过手，卫昊扬走回客厅，“就算真的有事，还有我。” 出门穿过的衣物都被收在门口一百多平的大玄关，能进入这里的，都是被卫昊扬认可的“干净”的东西。 刘秘书点点头，合上资料页，往那个叫裴羽的人身上喷洒消毒剂的时候，他看起来好像要醒了。 那种消毒剂对人体无害，不过现在可是过量使用，没事吧？ 啧，应该没事吧，否则卫昊扬早就死了。 落地窗外霓虹闪烁，窗户上映着一张略显刻薄犀利的面孔，薄唇，略高的颧骨，飞扬的鹰眸。 卫昊扬绝对和时下流行的花样美男毫无关系，他不像花，更像树，或者更像某种落到枯树干上的猛禽。 自从他掌权，昊阳集团如日中天，可名声并不怎么好，卫昊扬热衷于收购那些经营不善的企业，吞并重组之后重新成为他的赚钱机器，让那些不甘心被并购的企业狠得牙痒痒。 因为出手实在太准太狠，被人暗地里骂他是鬣狗，也有不少人称呼他为秃鹫。 都是食腐类，机会主义者。 对比他个人的洁癖，这实在是一种讽刺。 刘秘书又聊了几句关于目前一桩并购项目的事，准备告辞，卫昊扬在门口叫住他。 “今天的事，谢了。” “小事，我只是很好奇，你要留下这个人干什么？”刘秘书终于忍不住问了。 替卫昊扬把人搬到二楼，又是那么一张脸，刘秘书也很想假设些霸道总裁强制爱，霸王硬上弓之类的桥段。 可这是卫昊扬啊。 “为了小芙。”落地窗前的男人背过身去，让人无法看到他此刻的表情。 小芙，这几乎成了卫昊扬的心病。 刘秘书不知道该如何给出更多同情和安慰，点点头，沉默着关上了门。 卫小芙作为昊阳集团唯一的千金小姐，在别人眼里是要什么有什么，可偏偏她真正想要的，没有人能买得到。 卫昊扬也不能。 他不能买来她的健康，也不能买到她失去的欢乐，他买不来逝去的岁月，也无法找回失踪多年的亲弟弟。 而小芙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当裴羽从昏沉中醒来，胃里一阵翻绞，恶心的感觉让他瞬间回忆起酒吧里发生的一切，他忍不住作呕。 “你敢吐在地上，我就让你把吐的吃回去。”平淡的男声在房间里响起，裴羽深吸了口气，听声音这不是他所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谁？”他又头痛又恶心，视线里一片昏暗，借着反光看到手边有一杯水。 灯光逐渐亮起，昏黄柔和，他把水喝了，是温水，甘甜得好像重新赋予他生命。 满足地吐出一口气，他发现自己在沙发上，斜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男人。 “不怕再被人下药？”男人的脸在光影里，高深莫测。 “药效还没过，何必多此一举，真要做什么，早就做了。”对于一个刚被下药的人来说，裴羽比常人镇定得多。 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却有着丝绒般的质感。 “何况我也不认为自己值得一位功成名就的精英犯罪，毕竟现在是法治社会啊。” 他坐起来，发现对面的男人有一张典型的精英脸，五官比例堪称完美，肩膀很宽，颧骨很高，眉目之间可以说是英挺俊朗，也可以说是目中无人。 他穿着合身的三件套，衣冠楚楚，简直像从高端职场剧里走出来的活样板，身上有种居高临下的气定神闲，个人气质过于明显，以至于他同样出色的五官反而变得不值一提。 “我还以为你对自己的魅力很自信。”猛禽一样的眼神，穿过黑暗盯住了裴羽。 “这是讽刺我今晚遇到的事？抱歉，其实我没有勾引男人的兴趣。”裴羽放下杯子，不得不用全部精神来应对。 用还残留着混沌的头脑仔细回想了下。 “你是当时的客人，我记得还有个女孩子和你一起，总之多谢你们管了闲事。”他只是随口一提。 没想到对方却很当真，“你打算怎么谢？” 那双眼睛里透露着某种审视，那种好整以暇的笃定令人不悦，裴羽只是想笑。 “像你这样的人，我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是你需要的。”他站起来，还觉得晕眩，还闻到某种奇怪的味道，像消毒剂。 他打量周围，“看起来你很有钱，什么都不缺，所以不如你直接告诉我，想要我怎么感谢你？ “这里有一份合同，你看完再来决定要不要接受。” 对方显然早有准备，甚至顺理成章到让人怀疑这一切是不是他早就计划好了的。 裴羽接过来，一目十行，最后他的视线停留在金额上停住了。 100万。 他真的笑起来，“有钱人都是这么求人的吗？”他扬起文件。 卫昊扬目光一顿。 如同混血人偶一样的面孔，因为笑容而鲜活起来，仿佛映衬着海水与月光的笑容，和眼角的那颗泪痣，让人忽然明白“海妖”的由来。 宝贝们，节日快乐[星星眼]开坑啦，六一礼物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Chapter 1 第2章 Chapter 2 裴羽微笑着，他的头发最近因为工作原因没有剪，到肩膀的长度却并不叫人觉得阴柔，反而流露出某种澄澈的透明感。 如同海水折射着光线，而他就是光源本身，微卷的黑发倒影在墙上，不知道为什么令卫昊扬想起美杜莎。 不管是海妖还是美杜莎，都拥有着可怕的魔力。 视线相对，光线暧昧，这个仿佛要把人拖下漩涡一样的笑容，在卫昊扬的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直到多年以后他才明白，就是从这一瞬间开始，很多事开始有了不同的走向，只是当下的他并没有察觉。 就像裴羽也同样没有想到这份合约会改变他的人生，如同一曲乐章，落下了第一个音符。 “你可以不答应，但谁会放弃自己眼前的一百万呢？”卫昊扬站起来，裴羽这才发现对方很高。 甚至比他这个模特还高，以至于突然感受到少有的压迫感，“我还有些不舒服，现在给不了答复。” “送到面前的一百万，我不认为你会拒绝。” “我只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一百万？我是不是该打个反诈电话？”裴羽想要感谢的心情，在这个男人奇怪的要求之下彻底消失不见。 “要是你仔细看了合同，而不是只被酬劳迷了眼，你现在就不会提出这种愚蠢的问题。”卫昊扬看人的眼神令人不悦。 他的审视在裴羽看来就像个充满恶意的玩笑，“谢谢了，我虽然想要钱，可我不想陪一个脑子有病的有钱人开玩笑……” 最后一个字还没落音，对方脸色一变。 男人的表情可怕到令裴羽以为自己下一秒就会被杀。 药效还没过，顾不得对方什么反应，他只觉得胃里翻腾，捂住了嘴，“麻烦找人送我回去，或者我自己打车也可以。” 他摸索手机，手机在口袋里，又失手掉在地上，他低头去捡，眼前发黑脚下发软，他往前跌过去，本以为会摔在冰冷的大理石上，没想到被一把拽住。 铁钳似的力量，显示出这个男人不止有钱，还花了大把的时间做了各种锻炼，厌恶似的语调，“别在这里吐，别弄脏我的地板。” 这像是个命令。 裴羽哼笑，作势欲呕，然后他的下巴被一把捏住，被迫抬头。 昏黄的光线在男人头顶上描绘了一圈金色的光边，阴影之下，是一双用嫌恶的表情看着他的眼睛，好像厌烦了某些把戏。 他是在考虑把他掐死？还是扔出去？ 裴羽真的很想吐在这里，试试看是不是真的会被杀，但他实在没有力气了，捏着下巴的手指分明有着人类的温度，却冷硬得像铁。 抓住男人的手腕却没能挣脱，他意识涣散，眼神迷蒙，努力想要清醒的样子，令人充分明白为什么会有人会不惜用下药的方式也要得到他。 对于这种事，其实某些行业里并不少见，有时候甚至当事人并不想被人所救，有时候要的就是这么一个半推半就的机会。 卫昊扬端详着这张脸，然后松开手，“你想要钱，就该摆出应该有的姿态，我会给你个更好的价格，等你清醒之后。” 裴羽倒在地上，听出对方冷淡中不掩饰的轻蔑，这个男人以为他在欲擒故纵，想要更高的价…… 说起来那到底是个什么合同？ 身上有些热，他的意识开始模糊，后来发生的事，就像做了个梦，最终所有碎片都化成了一片茫茫白光。 日升月落，蓝天白云。 窗外汽车行驶而过，刮起的窗帘卷起最后一丝春寒料峭。 初春的天气，当阳光洒下，仿佛一切都自带着旺盛的生命力。 房间里的时间却好像停滞了，黑色沙发上呈现一个凹陷，使得沙发上的人也像要陷入这黑色漩涡一般。 裴羽一整个晚上都翻来覆去，半梦半醒，可能是药物残留的影响。 他记得曾经短暂的醒来，和一个男人有过短暂的对话。 他收到一份合约，一个古怪的要求，假扮成那个男人的亲弟弟。 从被下药开始，后面所有的情节都怪异到不像是现实，更像是因为药力而产生的梦，醒来就会忘记的那种。 当他真正完全清醒，从自家的沙发上醒来，阳光透过窗户和飘荡的窗帘，他皱着眉捂着脸，哀嚎着，头脑中还盘旋着那些碎片记忆。 清晰的记忆停留在他被孟浩下药了，察觉到不对劲，然后及时离开了。 忍着残留的头痛和恶心感，他站起来，想不起梦里那个男人叫什么…… 对了，合同。 看到扔在茶几上的那几页纸，裴羽找了个橡筋随手把头发绑起来，去冲了个澡，热水冲刷在皮肤上的触感，让他的记忆也慢慢归位。 他想起来了，男人叫卫昊扬，合同上的那几个字，笔触极美，下笔有力，看起来就是惯于在文件上签字的。 残留的印象里，那个男人就像一个梦境里的强烈符号，也像油画上最浓重的几笔，他只是随意坐在那里，就足以让人知道他并不好惹，并且十分难搞。 这种印象过于深刻，以至于反而让人对他的五官记不太清，他只记得自己似乎惹得对方十分不高兴。 之后那个男人派车送他回家，直到进了家门，他才真正放任自己失去意识。 手机里都是微信留言，大部分都是孟浩发的，其他还有几条工作内容，他直接把孟浩拉黑，把工作内容回完，才把手机一扔。 裴羽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时间快要接近正午，他饿了，找到面包顺便煎鸡蛋的时候，想起今天还要去工作室。 匆匆吃完早午饭，他准备打车，刚拿起手机，就听见有人敲门。 门外的孟浩怎么都打不通裴羽的电话，发现自己被拉黑了，敲门声也变得急促起来。 门一开，裴羽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半眯着眼看他，“你还敢来找我？” 洗完澡之后湿漉漉的头发还带着潮气，黑发就像海藻一样披在肩上，孟浩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裴羽，猝不及防间脸色都发红，眼底闪过惊艳和悸动。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我——”他被人一把拽住领口。 “我拿你当兄弟，你拿我当什么？”裴羽眯着细长的眼睛，那颗痣在光影下性感得要命。 孟浩觉得自己快要昏厥了，他甚至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反应。 裴羽往下扫了一眼，“滚！” 孟浩被扔在走廊，门重重关上，他懊恼地重新贴在门口，对着门缝低喊，“阿羽，你昨晚没事吧？我看到你被人带走了，你——” “和你无关，给我滚。”裴羽看着桌上的合同。 “他对你怎么样了？！你……你有没有被他……”一想到可能发生的事，孟浩就觉得心脏有毒虫在噬咬，眼睛都血红。 “告诉我你怎么了？阿羽你是不是被人怎么样了？！你让我看看你啊！”房门震动。 “和你没关系，下药的事看在朋友一场，你别逼我去报警。”裴羽拿着手机看了看时间，开始换衣服。 “不管你哪里弄来的药，总能查得到，就算是未遂，你的名声也算是毁了，好歹是个大少爷，自己识趣点，不要再来找我麻烦，以后各不相干，否则别怪我不看以前的情面！” 站在镜子前，裴羽吹干头发，好像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把微潮的头发随意扎起来。 孟浩这种人他不是第一次遇见了，因为他对女性敬而远之，所以自认为他会接受他这样的同性。 可惜事实并非如此。 门外，孟浩徘徊不去，又急又是心虚。 可裴羽已经将他置之脑后，对他而言，眼前最重要的是能不能接到自己想要的工作。 今天是要去工作室录制试音demo的。 又过了半小时，外面不再有动静，裴羽才出发。 一栋老式的洋房里，已经有五六个人到了，院子的主人坐在电脑前面，手指动得飞快，就像在弹奏钢琴。 陈佳琪大概三十出头，算是这个小社群的核心人物，他是本地人，靠着祖上留下的老洋房出租给人拍电视剧录节目，和经营配音社群维持生计。 “栗栗，你的干音又是芝麻点那么大，和你说过几次了，你想好好上进就要回去练啊。”陈佳琪对着个年轻女孩一脸怒其不争，面前的电脑上显示着录入的音频。 没有借外面的专业录音棚，陈佳琪烧钱直接在老房子里布置了一间工作室，为了避免录音时候才弧线房混和底噪，一切都按照正规录音棚来装，设备和硬装烧了不少钱。 里面当做录音棚，外面露天院子就可以喝茶或者烧烤，一群人在这里自成一个小天地，十分惬意。 “唉阿羽你总算来了，今天录demo可是和平时不一样啊，你可给我上点心……”陈佳琪说到一半，发现他看到孟浩时候的脸色和平时不大一样。 和大家坐在一起的孟浩，他也是社群的一员，在这里一点都不奇怪，陈佳琪不明所以，站起来给递过去一瓶水。 裴羽接过去，一声不吭。 陈佳琪看看他，又看看坐在角落面色古怪的孟浩。 裴羽拧开瓶盖喝水，冷冷的眼神看着孟浩，孟浩竟然不敢与他直视，一直低着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Chapter 2 第3章 Chapter 3 两个人的古怪气氛所有人都察觉了，大家都是在配音训练班认识的，算是从业余爱好者向专业配音演员转向，关系一向很好，像同事也像朋友。 陈佳琪觉得奇怪，孟浩和裴羽本来交情不错，两个人算是一见如故。 这事谁都知道，他就是因为和裴羽聊得来才来的，否则一个富二代，玩什么不好，到这一行来混日子。 本来配音这个行业，从ai发展之后，竞争就更激烈了，有一些还能接到社群广播剧，还有一些新人根本就是不赚钱，纯粹为爱发电，当为自己打广告。 圈子竞争激烈了，日子就开始不好过了，还在这里的都是出于对这一行的热爱。 孟浩和裴羽入行不早也不晚，还一起接过**向的广播剧，他们的角色CP在圈内可是红极一时。 不过角色和真人无关，这两人纯粹哥们关系，这是发生什么了，好兄弟要反目？ 栗栗从里面录音间出来，女孩子这时候反而好开口，“裴大是我推，他平时不这样啊，你把他怎么了，他看你这眼神不对哦？” 栗栗是裴羽的小迷妹，不过自从知道裴羽对女性有心理障碍后，就自觉保持距离，只能打趣孟浩。 大家都笑了，就裴羽和孟浩没有笑。 看气氛不对，陈佳琪轻咳几声，表示大家继续工作，于是几个人假装没事，开始按照角色分配来录制这次的demo。 这次是为了争取一部商用广播剧的配音工作。 因为价格不低，竞争对手很多，陈佳琪担心裴羽的音色过于华丽，他经常演绎贵公子类型，这次角色却是个狠辣的硬汉。 现在看他状态不佳，就更担心了，提前问他是否要改期录。 裴羽算是他们之中资质最好，模样最好的，自己在外面还偶尔接点平面工作，可以说是距离成功最近的一个。 只不过很可惜，他一直不愿意开直播，不然以他的样貌和声音，应该马上就能爆火。 “不用换了，就今天。”翻着手里的纸质台词本，裴羽慢慢朝孟浩看了一眼。 那个眼神—— 陈佳琪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说不定今天就是最适合的日子！他按捺着疑惑和期待，坐了下来。 录音棚里，因为孟浩的纠缠不清，裴羽的声线越发低沉压抑，台词比平日更有爆发力。 这次他要演绎一个狠角色，这个狠角色叫他想起昨天夜里那个男人，想到那个卫昊扬高高在上的姿态，他的声调也随之改变。 那个男人！ “这是第一次，我从裴羽的声音里听到杀气！”陈佳琪在外面听得眼睛一亮。 “是吗，反正今天我妖大人太帅了！”栗栗只看脸，不需要试听就懂了。 边上同伴也觉得今天的裴羽有些不一样，几个人戴着耳机轮流听了，都说不出话来。 短短几句台词，听得几个人心里发毛，身上发冷。 裴羽原来的音色就很华丽，哪怕压低，声线依然是华美的，就像上等的丝缎一样，可今天这匹丝缎仿佛缠绕在刀柄上，磨出了一些粗粝的质感，成了杀器的一部分。 不，它根本就成了绞杀的工具，无比狠绝。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保持住！阿羽！我觉得这个角色你希望很大！” 等裴羽从里面出来，陈佳琪面泛红光，好像刚吃了人参一样，大家都在旁边拍手起哄。 裴羽的反应很平淡。 怎么回事？他知道怎么回事，那是混合了私人情绪的代入感，就像演员调用自己过去情感的经验。 也许是被下药之后的感知与平时不同，也许是那个人的气场真的很特别，总之他想到卫昊扬，就想到那个男人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姿态。 坐在暗夜里，双手交叉胜券在握的那副样子，那种上位者的姿态，尤其令人不快。 裴羽还记得，在自己说了一句什么话之后，对方忽然露出一副好像要杀了他一样的表情。 令人寒毛倒竖的刺冷感，那个男人只用了一个眼神，就让人怀疑他可能不仅仅是个商人。 这样的人给的合约，会是个玩笑吗？裴羽忽然有些不确定。 他把那个合约当成有钱人的玩笑，但如果不是呢？ 所以今天他仔细看了合同，同时确认了男人的身份，他知道那个集团公司，也知道卫氏的大名。 曾经卫氏集团公司显赫一时，后来交到卫昊扬手上，更名为昊阳集团。 卫昊扬在业内名声并不好，很多人说他背景不干净，而他收购的公司里就有因为涉黑被查封的问题企业。 昊阳集团本来的业务集中在制造业，后来又开始涉足娱乐产业，传媒公司，生意越做越大，对外宣传上，关于昊阳集团的消息却越来越少。 很多人说卫昊扬不择手段，裴羽想起以前听过的八卦。 作为平面模特，他也会出席几次业内的酒会，至少和品牌方混个脸熟，好几次躲在角落喝酒的时候，听见过大家谈论昊阳集团。 谈论卫昊扬的，从来没有什么好话，因为他太难讨好。 甚至还有说他对活人没兴趣，是不是对死的才能兴奋，然后一群人哄笑起来，又在看到昊阳集团代表的时候变得噤若寒蝉。 他在某些商业报道里看到过卫昊扬的样子，冷峻狠辣，这是他给人的第一印象，那双眼睛会吃人。 好像他想要得到的，都会被狠狠嚼碎，吞吃入腹。 印象果然没有错，昨晚已经领教过了，他的下巴现在还隐隐作痛，那个男人当时是真的恨不得掐死他。 他简直要怀疑，对方是不是还在暗中做什么非法的行当。 裴羽站在大家中间，接受着欢呼，看起来却有些走神，连录制的结果也没提出来听一下。 这很少见，陈佳琪不动声色去看孟浩。 孟浩站在后面，默默递过去一杯温水。 裴羽视而不见地走过去，“琪哥，今天录完，我先走了。” 走了几步，他回头，像是随口说的，“对了，以后所有工作，都不要让我和孟浩合作了。”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向陈佳琪。 陈哥平日里都很温和，但其实是个严格的人，最是讲规矩，照章办事，这个要求，等于是要违约。 “你们还有之前签的原耽广播剧，虽然钱不多，合同还没到期，还没完结呢。”猜测这次应该不是什么小事，陈佳琪正色说道。 “要是退出，是要付违约金的，而且原则上，你提的，只能是你退出。”陈佳琪皱眉。 “我不问你们之间出了什么事，但我要提醒你，不要冲动，不要意气用事。”最主要，别和钱过不去。 而且这事也是讲口碑的，临时违约，说出去总是有影响。 裴羽不是不知道，但他认真考虑过了，耸肩笑了笑，“抱歉，但是一想到要和一个给我下药的人合作对手戏，我就觉得恶心。” 孟浩一下子面色涨红，所有人都看着他。 栗栗捂着嘴惊呼，陈佳琪也愣住了，其他人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也没想到，我当朋友的人，能对我下药。” 孟浩没料到他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揭出来，猝不及防，恼羞成怒。 “不是，我不是故意的，大家都知道我喜欢你，喜欢有错吗？说我下药，可我也没对你怎么样，你后来跟着陌生男人带走了……” 想到这里，他就嫉妒得发狂，砰一声把玻璃杯放在桌上，“你是跟着别人走的，谁知道做了什么？我下药又没成功，你现在来把罪名安在我头上，你该去找那个男人，说起来，他到底是谁？” 孟浩对裴羽简直又爱又恨，嫉妒让他失去理智，口不择言，本来还帅气的面孔也扭曲起来。 大家都吓坏了，陈佳琪把他拉开，栗栗连忙招呼其他人保护裴羽。 和自己的好兄弟闹成这样，裴羽也是没想到，“什么男人，你当我是什么？” 他擦擦脸上被溅到的水渍，冷笑。 “我把你当朋友，而你想的是怎么睡我？” “算了，以后我没你这个朋友。”从愤怒到厌倦，他语声淡淡。 孟浩发狂的劲头一下子定格，就像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脸色都发白，仓皇推开其他人冲到他面前，手足无措。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阿羽……对不起是我不好，一时鬼迷心窍……我……” 看看孟浩，再看看裴羽，大家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往小了说，这是追求用错了方法，往大了说，这可是犯罪。 老房子闹中取静，这时候的安静却叫人紧张，压抑之中，忽然响起敲门声。 拉长的影子挡住了门外的光线，众人回头，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前，对门里的一切视若无睹，抬手看了看时间。 “正好经过，我有五分钟时间，顺便来问问你考虑得如何？” 刘秘书从后面走出来，点头摆出标准微笑，“抱歉，外面院子门没锁，我们就自己进来了。” 第4章 Chapter 4 屋子里像在上演一出闹剧。 卫昊扬看着闹剧的中心，不出意外就是他的合约对象，头发有些潮，脸上有些湿，分明狼狈，站在那里的姿态却还是叫人第一眼就看到他。 这个裴羽过于出挑，如果可以，他倒是希望合约的对象能不起眼一些。 四目相对，看到卫昊扬，裴羽感到意外，他以为经过昨晚，这个男人可能考虑换一个合作对象。 “请问你是——”陈佳琪先迎上去，有些惊讶，陌生男人大约有一百九十公分高，很像他工作中接触过的艺人，可这种气场明显又不是。 孟浩认出来了，他是真的急了，带走裴羽的男人居然会找上门来，“裴羽？！” 他回头看他，怀疑他们是不是已经发生过什么，而这一切本来不会发生，要不是他下药让裴羽被别人带走…… 裴羽根本没理睬孟浩，拍着身上的茶水渍，抬头看了卫昊扬一眼，漫不经心地调侃，“这么急？才过一个晚上而已，总不能是非我不可了？” 这个超级大帅哥到底是谁？！一个晚上，什么意思？！栗栗的眼神乱转，看孟浩咬牙切齿的样子，脑子里已经补了一出大戏。 工作室只有栗栗一个女生，其他人想得并没有那么简单，这个男人看起来不是普通人，希望裴羽没有牵扯到什么事情里去。 裴羽没忘记卫昊扬嫌恶的眼神，本意是嘲弄对方今天的态度，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点头承认，“确实非你不可。” 什么意思？！众人震惊。 “我的车就在外面，车上谈？”卫昊扬就像没看见一屋子人脸上各异的表情，就像刚才的话不是他说的。 他的态度很容易被人理解为傲慢，只有刘秘书明白，卫总只是一个对自己的目标特别执着的人而已。 也许这种超出常人的执着就是他成功的关键，并且他本人一点都不在乎别人误解，对于这种特质，一般人还真做不到。 陈佳琪被晾在那里，他的话无人回应。 刘秘书对他笑了笑，“抱歉，我们老板是裴先生的朋友，今天要先把裴先生借走了。” 他有说要跟他走吗？这是非他不可的态度？ 对于裴羽的眼神，卫昊扬回以一个深沉的目光，别有深意地往后看，孟浩像看奸夫似的目光，让裴羽马上点了点头。 他和其他人打了个招呼，跟着卫昊扬出了院子，两个人一前一后。 从陌生男人出现到裴羽点头跟他走，没有过多交流，他们之间像是有着某种别人不知道的默契。 其他人在后面看着，面面相觑。 老式洋房的小院里种满了花草，都是陈佳琪一个人打理的，春天的气温稍微多了点暖意，发起的花芽就已经冒出零星绿意，深深浅浅，满是春意。 卫昊扬穿着一身浅灰色毛呢料，笔挺的西服和浅色风衣，衣摆扬起，走在这样的地方有种奇异的违和感，裴羽漫不经心地在后面跟着。 不出所料，车是豪车，在这老洋房的地界倒也不算太碍眼，但停了一会儿已经引人注意，附近的居民对于八卦向来热衷。 裴羽很快坐进车里，卫昊扬就在他左手边。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现在就可以提出来。”卫昊扬公事公办的语气，仿佛已经确定他会接受。 “为什么是我？”裴羽抱着手臂。 “我要你的声音。” “你是恋声癖？你要，我就得给你？”他发笑，卫昊扬说话的方式，让人特别想打碎这张脸上的这种笃定。 “心情不好是你自己的事。”卫昊扬看了他一眼，“不过是被朋友下药，与其恼火，不如把心思放在我的合约上，至少它值一百万。” 不过是？ “不愧是卫总，是不是在你眼里什么都可以用钱衡量？” “难道不是？”卫昊扬理所当然的语气，让裴羽一时语塞。 “如果不能用钱来衡量，你怎么会上我的车？”他斜睨他的样子让裴羽几乎想要转头下去。 卫昊扬好像一点都不担心他会走，又加了一句，“你朋友的那句话说得不错，没有谁会和钱过不去。” 他顿了顿，还偏过头来问他，“你说呢？” 裴羽狠狠咬牙，他到底什么时候站在门外的，到底听到多少？！ 车子很宽敞，两个人在后排也丝毫不局促，此刻的气氛却无比僵硬，裴羽不说话，卫昊扬似乎也不急。 裴羽知道有钱人是什么德行，而卫昊扬简直是典型中的典型。 他确实想把车叫停然后摔门离开，但是终究，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他破天荒地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松开头发，深吸了一口气。 为了孟浩的事影响心情，损失一百万不值得，他冷静下来，“我想知道这个合同的背景，理由？” 卫昊扬缓缓勾动嘴角，似乎感到满意，调转视线直视前方。 刘秘书在前面开车，安静到仿佛并不存在。 于是车里便只剩下卫昊扬低沉的声音，像大提琴的琴弦震动，伴随着倒退的街景。 “我有一个弟弟，还有一个妹妹，弟弟失踪，妹妹得了绝症。”卫昊扬的声音毫无起伏，像谈一桩公事。 他以这句话作为开头，裴羽着实没有想到。 卫昊扬的弟弟叫卫昊羽，大家都叫他小羽，所以到了老三出生，因为是女孩子，直接就叫小芙，听起来就是个可爱的名字，小芙也确实备受宠爱。 小芙和小羽就差两岁，还一起上学，感情很好，比他们都大上几岁的卫昊扬也特别宠爱他们两个。 直到有一天，小羽被人绑架，卫家遭到勒索，付了赎金之后再无下文，只收到一张照片，小羽被人丢在郊区，可当他们赶到，却没有找到小羽。 小羽就此失踪，那时候他十三岁。 那已经是十二年前的事，最近小芙才告诉卫昊扬，其实在她得病之前，邮箱里一直有人给她发邮件，有时候是一张风景照片，有时候是可爱的小动物。 她一直怀疑是小羽发的，小羽还活着，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没有回来。 后来小芙得了脑瘤，是恶性的，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没过多久就因为视神经受损而失明。 因为想知道邮箱里是否还有邮件，她才对卫昊扬说出实情。 卫昊扬比小羽还大五岁，她对这个大哥有依赖也有尊敬，可小羽和她差不多年纪，两个人简直就像双胞胎一样亲密，她始终觉得，小羽其实一直就在她身边。 “小芙的病情只能控制，我们都希望在她还活着的时候，至少让她高兴点。” 因为工作的关系，裴羽对人的声音声调都十分敏感，他直觉地感受到卫昊扬此刻的心情并不像他表现得那么冷静甚至淡漠。 他没有接话，反正对方并不是要他的同情，这个男人可能压根不知道什么叫同情。 但是他终于明白，那个晚上卫昊扬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那句脑子有病的有钱人……他说的是卫昊扬，却在无意中戳到了痛处。 裴羽不知道该说什么，对方显然不需要他迟来的道歉。 车轮滚动，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开始下雨，春雨夹着潮湿的风从车窗缝隙里吹进来，裴羽的黑发散发出洗发水的清香。 卫昊扬皱了皱眉，让刘秘书把窗户关上，“假如你是对合约上的金额不满意，你也可以开个价。” 裴羽吹了声口哨。 “卫总到底是卫总，卫氏集团交到你手上之后，第一年财报就显示净利润增长了50%，用金钱衡量一切的男人，果然名不虚传。” 卫昊扬这时候才显出一点诧异，“对于一个外行来说，还算不错，还知道要做背景调查。” 裴羽当然不会为他的赞许而高兴，“那你觉得我值得这一百万？我说话的声音真的和你兄弟很像？” “我怎么认为不重要，重要的是，小芙听见你说的几个字，以为是小羽。”很巧，两个人名字里都是这个羽字。 卫昊扬不相信什么上天注定，可这种巧合还是让他产生一种微妙的感觉。 “所以我的主要任务是应付你的妹妹，卫小姐。” “是服务，你要服务于她，让她相信你就是小羽，哄她高兴，但你最好和她保持距离，别让我发现你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本来放一个成年男人到一个失明且身患绝症的女孩子身边，就是有风险的，卫昊扬的警告理所当然。 裴羽却目光低垂，古怪地笑起来，“不该做的事是哪一种？请问我要怎么保持距离的同时让她高兴？多少距离是适合的？有没有个明确的数据，比如给我一个数字？” 坐在前面的刘秘书忍不住发出一声闷笑，这可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怼他们卫总。 裴羽说话的时候靠得很近，发梢洋溢着带着苦味的香，他是故意的，卫昊扬没有证据，可依然能肯定。 对于他的挑衅，他一把捏住了他的衣领作为回应，“衡量标准由我判断，你会在我的监管之下。” 裴羽一惊，几乎被拽到对方面前，两个人的距离就在咫尺之间，所谓洁癖显然并不是卫昊扬真正的弱点。 对方盯着他的眼神像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第5章 Chapter 5 距离太近了。 近到呼吸都近在咫尺，裴羽甚至闻到卫昊扬身上须后水和消毒水混合的气息，仿佛他刚才还在手术台或是杀人现场。 裴羽和他对视，不肯退让，“其实我也不想住在你家，不如让我们都省省力。” 在光线下，卫昊扬的眼珠颜色似乎比常人要浅，衬着他修剪合宜的短发，显得格外冰冷无情，“要是容不得你选呢？” “那就没得谈了？”他扣住卫昊扬的手腕，两个人对峙着。 裴羽看似瘦削，力量居然不弱，卫昊扬不是一个会在无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的人，他松开手。 “刘秘书。” 前面很快递过来一摞文件。 这是早就准备好的细则，从衣食住行方方面面写好了注意事项。 裴羽必须住在他家，因为卫小芙如果不在医院检查的话，就会在家里，住家阿姨是一位护士，她会负责照顾她，而他要做的就是扮演好她二哥的角色。 文件里附了时间表，包含卫小芙所有的作息安排。 还有他所需要扮演的人，卫昊羽当年的照片，他的喜好，他的习惯，一个十三岁少年该有的样子，都在里面。 这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要成为另一个人，如同一个演员，只不过是以另一种方式，因为小芙看不见。 所以声音才更为重要。 所以令小芙错认为小羽的那个声线，它的主人裴羽，就是最佳选择。 大致翻看完，裴羽确定这件事绝对没有他想象得那么简单。 一百万确实不是那么容易赚的。 “合约暂定一年期限，没有人能确定她还能活多久，到期之前三个月，双方都可以提出续约，非常公平。” “要是有一方违约呢？” “我违约，提前结束合约，还是给你一百万，要是你违约，也一样。” 假如有人违约，那一百万对卫昊扬来说，和对他来说，完全不是一回事，这一点其实大家心知肚明。 裴羽抬头，对上了对方的视线。 可世上又哪有绝对的公平呢。 把这厚厚一摞文件塞进自己随身的背包里，裴羽看着这个男人抽出一张消毒湿巾，擦着抓过他衣领的手，还有被他抓过的手腕。 “觉得我脏，就不要让我住进你家。”裴羽有种很特别的能力，让冷嘲热讽也变得优美动听。 “你有什么不能住进去的理由？”从他的语气里发现异样，卫昊扬敏锐得可怕。 裴羽隔着背包紧紧捏着里面的文件，沉默着，看向窗外。 卫昊扬没有给他任何选择的权力，只要他签字，就必须搬进那栋房子，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看来你并不缺钱，才能在一百万的合同面前考虑这么久。”卫昊扬从西装口袋里抽出一支钢笔。 “你要是现在马上签字，我加到五百万。”钢笔上的金属在光下闪着冰冷又诱人的光。 “只有现在，过时作废。” 财帛动人心，裴羽发现这个男人完全掌握了人性的弱点，他几乎要伸手接过来。 但最后他只是打了个哈欠，“我不趁火打劫，一百万的价码很合理，我接受，但还需要考虑。” 刘秘书忍不住看了后视镜一眼，不出所料看到卫昊扬的诧异，有些失望，还有更多的兴味。 这年头，能拒绝五百万诱惑的人，要么是个傻子，要么就是过于自负和高傲，把自己的存在价值看得很重，绝不为钱出卖自己。 裴羽看起来并不像前者。 他要是扮演小羽，真的能演好吗？小芙会不会相信他就是小羽？ 刘秘书放慢了驾驶的速度，车子停在昊阳集团的地下车库。 “你送他回去。”卫昊扬吩咐刘秘书，随即对裴羽报了一串数字。 “决定好，打我电话。” 裴羽在他下车的时候想起来，“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工作室的？” 卫昊扬撑着车门，低下头，“你比自己想得更有名，至少在你们那个圈内调查起来并不难。” 裴羽的基本信息，对外的联系方式和地址一直挂在陈佳琪的老洋房那里，他毕竟是对外接工作的。 网络时代，想找谁都不难。 “卫总！” “卫总好。” 正好营销部团建回来，一车人刚停下，看到卫昊扬都毕恭毕敬的，没有人敢上来讨好谄媚，要是真的这么做了，那就完了，谁都知道他们卫总最讨厌那一套。 但不敢靠近是一回事，头一次看到卫总车上坐了个陌生人，谁还能淡定得起来，一个个都拉长了脖子。 裴羽目光一扫，在卫昊扬抬头前扯住他的领带，“有一个条件，你答应我，我就答应你。” 裴羽本来就是干配音这行的，只要他愿意，随便一句话都能听出别样的意思来，这一开口，有人就忍不住哇了一声。 伸出车窗的手明显是男人的，干净修长，指尖带着自然的弧度，抓住领带的姿态和那句话很难不让人联想。 优雅华丽的男中音，高级感拉满，看这架势，听这对话…… 远处隐约有抽气声，气氛变了，卫昊扬却不为所动，撑着车门低下头，目光像瞄准猎物一样看着他。 “你说。” 他以一种暧昧的姿势等他回答，箭在弦上，自掘坟墓，裴羽只能攥紧了手里的领带，“先带我去见见你的妹妹，然后三天内我给你答复。”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假如他不见自己所要服务的对象，怎么能答应合约？ “成交，等我消息。” 收回领带，车子开走，卫昊扬转身走向电梯，留下车库里一群人目瞪口呆，这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刚才发生了什么？卫总开始对人类感兴趣了？ 市场营销部负责人沈野回过头，正色对下属嘱咐，“刚才的事不准说出去，注意外界对卫总的评价。” “可是这不是好事吗？至少卫总对人有兴趣，总比被外面传那什么……好吧？”都说卫总不喜欢会喘气的，那能是个什么意思？ 那几个字，简直不想说。 “卫总刚到集团公司时候就带过我们部门，你们忘了吗，他怎么说的，俗话叫闷声发大财，我们只需要宣传产品，不用过多关注公司里的个人，不要把个人IP和公司形象捆绑在一起。” “可是人家外面都那么干啊……” “卫氏集团和人家不一样。”沈野把以前的集团名字脱口而出，收不回来，只能挥了挥手，不想多说。 但其他人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卫氏集团当初就是太高调，太炫富，树大招风，才会发生绑架事件，有钱人是社会焦点也是靶子，正是因为十多年前那件事，卫昊扬接手之后才会把公司改名。 他要和过去的卫氏集团做切割。 如今的昊阳集团比起卫氏，一样是庞然大物，但它更低调，更沉稳，旗下公司一个个做得风生水起，但昊阳集团绝不会主动刻意去宣传自身。 卫昊扬甚至一点都不在意外界怎么说他，哪怕是诋毁。 “让人怕，总比让人惦记来得好。” 那一年，卫昊扬从一线开始，到了市场营销部，在实践期满离开的时候对沈野说过这么一句话。 沈野也是公司的老人了，在集团十多年，是亲身经历过当年的混乱的。 “就这样吧，外面怎么说无所谓，至少我们自己知道，公司熬过来了，卫家待我们不薄，现在替卫总好好干就是了。” “唉，听说卫总当年也不容易……” “何止不容易，刚接手公司的时候卫总也没多大。”以前是叫小卫总，可现在谁敢加一个小字？ 沈野唏嘘，转头继续教训下属，“你们都给我记住！不要乱说，抓到谁出去八卦的，直接扣全年奖金！” 一群人纷纷扼腕，唉，可惜了这个瓜！ 回家的路上，裴羽根据手机号码加了卫昊扬的微信。 对方很快通过了，但他不会以为这是种另眼相看，他相信卫昊扬只是发挥了生意人的本色，效率第一。 加完之后，谁都没有话说，他连打招呼的兴趣也欠奉，卫昊扬可能和他一样，没发来任何内容。 确定没有其他行程之后，刘秘书送他回了家，顺便对于他两点一线的生活方式表示了诧异。 光从外表看，裴羽无论如何不像是个宅家的类型，他更像是那种受人欢迎的派对动物，理论上应该有数不尽的饭局邀约，又或者是工作邀请。 “我比较懒。”对此裴羽只是给出这么一句话的解释。 刘秘书只是礼貌道别，没有为自己的老板说什么好话，也没有过多窥探他生活的意思，直接就告辞了。 裴羽等一个时间，去见卫小芙，可之后的几天，卫昊扬没有发来过任何消息，朋友圈里只有工作相关的内容。 是他太忙？还是改变了主意？裴羽不确定是否要等下去。 他以为自己会忘了这件事，可事实上，他时常翻看这个男人的朋友圈。 他试图弄明白他的对手。 假如他要去扮演这个人的弟弟，那除了要面对卫小芙，还有就是要面对卫昊扬。 他让他觉得棘手，甚至比卫小芙还让他感到威胁。 日子一天天过去，明明卫昊扬前阵子似乎还很急于敲定这个合约，现在却好像对待一个开过的玩笑那样，可能已经被丢到脑后，再也没有一点动静。 令裴羽恼火的是，卫昊扬没消息，孟浩反而再次找上门来。 “你通过了，阿羽，这次的demo太出色了，对方选定了你，我特地来告诉你这件事的。”站在门前，孟浩锲而不舍地自言自语。 裴羽根本连门都不开，他打过他电话，听到门里的铃声，知道他在家。 孟浩就一直在门前小声地说，想以此来打动里面的人。 他已经站了一下午，可里面毫无动静，直到不知道第几次敲门之后，他听见开门声响。 “阿羽！”他眼前一亮。 裴羽在门口套上外衣，随手扎着头发，往外看了一眼，“这么急，刘秘书刚给我打电话，说卫总要亲自来找我……” 他的视线停顿了下，诧异，“你疯了？还是集团倒闭了？” 他根本没在看孟浩，他看着他身后。 男人站在孟浩背后的电梯里，面色凝重，一把抓住裴羽的手，“对，差不多，这次是突发，就当是我求你。” “这是你求人的态度？”裴羽被拖得脚步踉跄，几乎跌了进去，被卫昊扬一把扶住。 孟浩亲眼看着那个男人“抱住”裴羽，低下头—— 电梯门关上了。 第6章 Chapter 6 卫昊扬确实在低头求人，他似乎从来没有霸总的包袱，有的只是为了目的用尽一切手段的做事方式。 他的手绕过裴羽，直接往他身后的背包里塞了一沓钱，“这是合约之外的，今天就跟我去见小芙，无论接不接受合约，这笔钱都是你的。” 对方的气息袭来，近得像一个拥抱，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裴羽只觉得背包里一沉，他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 而且，现金？转账远没有现金给人的感觉那么震撼，还有这个重量……呵，这个男人直到这时候还在算计人心。 “我答应过你什么吗？这种一言不合就用钱来开路的做事方式，还真的很像你啊卫总。” 卫昊扬就像没听出他话里的嘲讽，“我提的要求，我给出相应的报酬，很合理，你要拒绝？” 在他眼里，裴羽是能用钱就搞定的人，有一些自己的小脾气，可只要无伤大雅，他也不介意。 “是否拒绝，得看要我做什么，我是不是乐意去做。”裴羽调整了一下背包的肩带，无所谓的样子让人心头火起。 对于他的不识抬举，卫昊扬大概是想过把他从车里扔下去，裴羽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他抱着手臂歪着头，等待着车子停下。 可过了一会儿，卫昊扬沉着脸，只说了一句话，“小芙在医院。” 裴羽恍然，卫昊扬这次出现得那么突然，一改精英男的形象，西装带着褶皱，看起来昨天就没回家，也许还通宵了，眼睛里满是血丝。 这些天来卫昊扬的失联忽然有了答案，怪不得有几天这个工作狂男人没有在朋友圈发任何一条工作相关的内容。 怪不得他没有和他联系，卫小芙要是突然病重…… “你要我做什么？”裴羽松开手臂，转过头正色问道。 和刚才那个满不在乎，眼神揶揄的他简直像两个人，卫昊扬看了他一眼。 裴羽和他对视，“我说过，我不会趁火打劫。” 这就算达成共识，刘秘书就在楼下车里等着，看到裴羽，对他点了点头，“卫小姐这次很危险，麻烦裴先生尝试和她对话，也许她会更有求生欲。” 他只需要出现，然后在卫小芙病床前，让她以为是卫昊羽回来了，激发她的求生欲就足够了。 要是她没有熬过来，那换一种理解，就是让她在离开人世之前再无遗憾。 刘秘书的话只稍微点了一下，裴羽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这些要求不是由卫昊扬来说。 他不想说，也不想面对这个结果和可能性。 再有钱的人，一样要面对生老病死，一样要面对离别，只是卫小芙还太年轻，这让身为兄长的卫昊扬格外难以接受。 裴羽这次没有挑剔卫昊扬的做事方式，对于他罔顾自己的意愿，直接拿钱砸人，保持了沉默。 其实换个人的话，一定会十分乐意接受，只是裴羽是个例外。 他已经受够了这样的沟通方式。 卫昊扬在车里给医院打电话，确认卫小芙现在的情况。 她有专门的医疗团队全天候为她服务，本来是在家养病的，但是现在她既然在医院，一定是情况已经很紧急。 也怪不得连卫昊扬这样的人也失去了冷静，裴羽一路上没有说话，留意到卫昊扬表面镇定之下的焦虑。 尽管不爽这个男人说话和做事的方式，但必须承认他对于家人确实无可挑剔。 医院里，纯白色的病床上，躺着瘦弱的女孩。 她醒着，但眼神没有焦距，卫昊扬带着裴羽来了，只是一直没有让裴羽进去。 他无法确定结果是否能如他所想，站在门前，第一次开始质疑自己的决定。 刘秘书跟在后面，他知道此时此刻，他们这位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的卫总在纠结什么。 他们谈论过裴羽这个人。 “他太不可控了，你调查过他，我们都知道他家庭背景复杂，这样的人只图自己活得高兴，要是他确实很出色地令小芙相信他就是小羽，可之后呢？” “你是担心他会利用卫小姐？” “难道不会？也许现在不会，那以后呢？他身边有没有不规矩的朋友对他产生影响？再查一次，不用你查，这次你去找沈野继续查。” “沈经理对我说他已经不管那些事了。” 卫昊扬冷笑，“我知道他原来的生意还在做，当年为了清查集团内部的问题，我让他组建人员，后来那些人被集团开除，他回头就把人拉过去成立了咨询公司…… 我默许他这么做，就是给集团在外面留一双眼睛，他知道我知道，我也知道他知道，大家心照不宣，现在就是他出力的时候，他要是不愿意，让他自己来和我说。” “是，那我这就联系沈经理。”好一个沈野，不愧是卫总，这件事就连他都不知道，刘秘书暗中腹诽。 “关照他，把裴羽周围的所有不稳定因素都查个清楚，引狼入室这种事，至少不能在我卫昊扬眼皮底下发生。” 这次对话就发生在两个人上次见面之后，卫昊扬口头答应了带裴羽见卫小芙，而在那之后，他在等一份调查报告。 卫昊扬无疑是个谨慎的人，谨慎又多疑，但也正是他的谨慎多疑和狠辣，才让昊阳集团有了今天，就连卫家的老爷子都不得不退位让贤，这是一开始谁都没想到的。 直到这时候，刘秘书还不认为裴羽能闹出多大的风浪。 但他也承认，裴羽除了外貌出众，本身的那种气质和他周遭的氛围都很特别，那个看似中二的海妖的名号也许真的不是什么夸张。 很久以后刘秘书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什么闹不出多大风浪，裴羽所在的地方简直就像有一股引力，而他们当时，其实都站在漩涡边缘。 “报告还没出来，卫总。”病房门口，刘秘书在卫昊扬旁边低声说了一句。 沈野哀号了半天，还是答应接下这个和公司无关的调查，其实心里乐意极了，只是调查必须暗中进行，这需要时间。 “没时间了。”卫昊扬看着病床的眼神像即将淹没一切的深海。 裴羽一直没等到对方让他进去，驻足许久，他忽然走了过去，卫昊扬抬起手想拽住他，最后还是又放了下来。 刘秘书提着心，看着这个长发男人扎起了头发，站在病床前。 “小芙。”他轻轻叫了一声。 “我回来了。” 声音在VIP加护病房里飘散，有一种空旷的清澈感，仿佛才刚成熟的少年，青涩又华丽，压抑又温柔。 哪怕刘秘书没听过卫昊羽的声音，也在这瞬间打了个激灵，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不吝于死者还魂。 假设卫昊羽其实已经死了，那裴羽就在这一刻让他活了过来。 就连卫昊扬也怔住了，他记得自己弟弟是怎么说话的，裴羽不仅能模拟到声线相似，连说话的方式，发音，都像极了小羽。 他是怎么知道的？他是怎么做到的？难道他就是小羽？ 不，谁都知道这不可能，裴羽的过去有迹可循，他不是凭空出现的人，他的过去和卫昊羽毫无交集。 在小羽被绑架的时候，他也还在读书，他的同学老师都可以佐证，他不可能就是卫昊羽，他的样貌也和卫昊羽毫无关联。 但这一刻，裴羽成为了为卫昊羽。 “小羽……哥哥……”卫小芙睁大了眼睛，在一片空茫里映照出天花板上灯光的光亮，眼睛里仿佛也有了光。 “是小羽哥哥？！”她挣扎着想坐起来，裴羽脚步踌躇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嗯。”他有些无奈，“别起来，你这样，叫我怎么放心？” 一直在卫小芙身边，但从未出现，只是默默关心她的二哥，这一刻裴羽的完美还原，表现得让人叹为观止。 卫昊扬紧紧盯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卫小芙高兴极了，她丝毫没有怀疑裴羽的出现太过突然，毕竟邮箱里经常收到的邮件，一直在证明卫昊羽还活着，一直在她身边关注她。 她也一直要求卫昊扬去找到这个二哥，让他回来，三兄妹可以团聚。 本来就喜爱艺术的她，在失明后失去了很多乐趣，那一天她身体状态不错，是卫昊扬带她去那家画廊酒吧的。 她看不见，他就为她描述里面的画，一直到撞见裴羽，听见他说话。 当时卫小芙就觉得，是她的二哥一时疏忽，终于让她发现了他的行踪，在她患病之后，二哥终于不忍心，为她而露面了。 “我知道小羽哥哥一定有什么理由，所以一直不回家，我保证……我什么都不会问！你回来，好不好？” 女孩的脸上一片苍白，又因为激动而多了几丝鲜活的红晕，她是这么小心翼翼，好像担心他只要受到惊吓，就随时都会消失不见。 裴羽看着她，克制着，卫小芙是个可爱的女孩，惹人怜惜，他轻声回答了一个字，“好。” “那你也保证，你要好起来，只要你把这次难关熬过去，我就回家。” 卫小芙就像一朵即将枯萎的花，因为这句话而获得甘霖，一下子活了过来，她不断点头，激动得什么都不敢问，眼泪一颗颗往下掉。 她相信他了。 裴羽站在原地，能感觉到卫昊扬的视线沉沉地落在他身上。 宛若实质，像一片淹没人的深海。 他闭了闭眼，周围一切都摇晃起来，他像被这片深海吞噬，又像是脚下地面塌陷，让他不得不坠落下去，不断晕眩。 在刘秘书的惊呼声里，卫昊扬冲进去把倒下的裴羽接住。 第7章 Chapter 7 裴羽身上冒着冷汗，脸色并不比卫小芙好多少，手紧紧捏着拳，修剪整齐的指甲甚至掐进了掌心里。 “哥，小羽哥哥怎么了？！”卫小芙紧张起来。 “没事，他太担心你，没吃饭，低血糖了。”睁眼说着瞎话，卫昊扬手臂里是触感坚韧的腰线。 刘秘书连忙跟上，他已经走上去准备伸出手了，却发现自家老板考虑了片刻，没有把人交给他。 这是洁癖好了？还是已经把裴羽看成了小羽？毕竟做戏做全套。 刘秘书的目光在裴羽和卫昊扬身上转了一圈，没有再多嘴。 “他是不是……身上受伤，还是……残疾了？所以一直不愿意回来，不想让我们看到那样的他？”卫小芙倚着床，犹豫着，小声问。 她刚才不敢问，现在却忍不住，因为看不见而无比焦急。 “他……” 怀里的人皱着眉，有些懊恼，又习以为常似的，细长的眉眼挑起来正看着他，想看他怎么回答。 卫昊扬停顿了下。 “对，他一直不想告诉你，他脸上有伤，被毁容了。” 卫小芙一声悲泣，刘秘书连忙安慰，“没事没事，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去做个整容就能好了——” 没说完的尾音被卫昊扬的目光斩断，是了，不能让卫小芙怀疑为什么不去做整容然后回家。 可卫小芙根本没那么多心思，她一心认定，那一定是极具破坏性的伤，可能连整容都无法改变。 毕竟电影里那么多都是被绑架或者拐骗的孩子，被人弄残弄瞎的。 莫非，难道是二哥也看不见了？她咬着唇，伸手去摸索他。 卫昊扬犹豫了一下，就在这个时候，卫小芙的手已经触摸到裴羽。 裴羽咬着牙。 他快要吐了。 卫小芙尽管看不见，还是有所察觉，她被吓到，以为是自己说错或是做错了什么，对了，一定是小羽哥哥不想让她摸到残缺的脸。 卫小芙很后悔，急得哭了起来，本来就虚弱，更加头痛起来，刘秘书生怕她情绪波动太大引发问题，连忙按铃叫医护。 卫昊扬把裴羽带了出去，裴羽推开他，直冲洗手间，他跟进去，看着他干呕，又看他从隔间里踉跄走出来，脸色苍白。 “怎么回事？”卫昊扬把洗手间的门关上，低声问。 “没怎么回事，放心，卫总，至少我是男的，你不用担心我用怀孕碰瓷讹诈你啊。”靠在门上，裴羽轻快笑着。 “一个玩笑就想打发我？裴羽，我没那么好糊弄。” 卫昊扬看着他扶着门站起来，对着水龙头漱口洗脸，头发被彻底卷起来，在后脑勺随手扎成了个松散的发髻，脸上的水顺着下颌线，不断滴落在地上。 VIP的楼层，没有别人，洗手间里无比空旷，纯白的颜色里，卫昊扬站在门口，眼神里满是对他的不认同，一边还在分神担心卫小芙的情况。 他身上那身暗灰色的西服，在拥有褶皱之后只让原本的冷酷意味变成犀利，卫昊扬身上的两种属性是这么明显，对待外人和家人，简直是两副面孔。 他也许怀疑他是有意制造状况。 “……你是不是担心我和你妹妹走得太近，毕竟我不是她真的哥哥，现在我就告诉你，你担心的事是多余的，我碰到女人，就会想吐。” 这不是什么秘密，他早晚会知道，权衡利弊之后，裴羽摊牌了。 卫昊扬猛地回头，锐利的眼神仿佛在确定他是否在开玩笑，又或是撒谎。 “所以我才要求见她，有的时候严重起来，我连和女性说话都做不到。”脸上还是潮湿的，裴羽一抹脸上的水，摊了摊手。 他示意身上的背包，“所以我并不是最佳人选，这些钱，就当是这次的酬劳，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恐女症？这个变数始料未及，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卫小芙已经相信自己的小羽哥哥回来了，裴羽要是不继续演下去，她怎么办？ 卫昊扬的手挡在了门框上，裴羽被拦住了去路，抬头看他。 深邃的目光森冷，“为什么一开始不说？你倒是很讲诚信。” “不会趁火打劫？原来是不知道自己接不接得住，裴羽，其实你心里巴不得能赚这些钱，那你就想办法把钱拿走！” 卫昊扬低沉的声音在裴羽耳边炸开，穿透耳膜，他的后颈被一把捏住，被迫视线相对。 “这笔钱，你不赚也得赚。你的问题，你自己解决。” “今天，从你承认自己是小羽的那一刻，你就没得选了。” “不要以为我在开玩笑，也别以为我只是说说而已，你如果不在合约上签字，我有的是办法毁了你。” “各种意义上的。” 骨节分明的手指牢牢捏着纤细的脖颈，好像下一秒就能掐断它，四目相对，额头近乎相抵，卫昊扬说得轻描淡写，可越是如此，越是让人觉得威胁。 就连呼吸都充满压迫感。 比起成功企业家，卫昊扬此刻更像一个危险人物，原来商人不一定只会用钱解决问题。 必要的时候，也可以不择手段。 “卫昊扬，卫总，你这是强买强卖了？”他勾着唇，像对自己生命安危无所谓。 卫昊扬深深看了他一眼，“是又怎么样呢？” 他放开他，拿出随身携带的消毒湿巾，仔细擦了手，“不要逼我做得太难看。” 白色湿巾飘扬落下，依旧一尘不染，没有一点花纹的手工皮鞋在地面敲击出冰冷的声音，卫昊扬回病房了，不知道为什么，当下裴羽只有种荒谬的感觉。 卫昊扬已经不装了，他是成功企业家，同时，有钱人，只要愿意，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最终，裴羽还是签下了那份合约。 财帛动人心，假如卫昊扬都不在乎他可能因为犯病而露馅，他又介意什么？ 有时候他会想，是不是因为他对女性的心理障碍，反而让卫昊扬更加放心了，这才用这么极端的手段，一定要他接下这个委托。 几天后，卫小芙挺过来了，她又再次住回家里，并且一心期待着自己的二哥能回来一起住。 三兄妹，时隔十多年之后再次团聚，能住在同一屋檐下，这就是卫小芙的心愿。 裴羽并不讨厌卫小芙，只是身体的反应全然不由他掌控，他只要靠近她，就会冒冷汗，晕眩，想吐。 尝试过几次，都是这样，所以他迟迟没有搬进卫家。 他没搬进去，可依然被要求按时去探望卫小芙，刘秘书亲自接送，裴羽无论如何没有拒绝的理由。 只不过现在的房子也有些住不下去了，孟浩一天到晚上门，让他不堪其扰。 孟浩亲眼看到卫昊扬来找他，在知道卫昊扬的身份之后，他看待裴羽又换了一种眼神，掺杂着爱慕与愤怒，好像他是他的情人，并且因为另一个有钱的男人而背叛了他。 “别废话了，我不想听你说这么多。” 大门敞开，裴羽身上只套着一件卫衣开衫，宽松的牛仔裤带着毛边，像艺人般面容俊美，身形潇洒。 他一手插着口袋，身上背着斜挎包从孟浩眼前走过去，顺手关上门。 他的另一份工作，今天有拍摄任务。 “你又去当模特？陈哥给你的合同呢，你签约了吗？这次对台词要求很高，你有没有好好练习？”孟浩在后面穷追不舍。 裴羽开始认真考虑从这里搬出去，租期没到，可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他甩开孟浩上了出租车。 孟浩没来得及跟上，回到自己车上再追上去，结果被堵在红绿灯路口，眼看着裴羽扬长而去，用力砸了一下方向盘。 到了拍摄现场，裴羽坐在高脚凳上，任凭化妆师在他脸上涂涂抹抹，他闭着眼睛，背着陈佳琪给他的本子。 其实他不是演员，不需要背，但他习惯了，他拿这个当成打发时间的爱好。 一下子到手两份合同，最近的运气还真是强到可怕，只不过卫昊扬的合同不是那么好履行的。 那个男人是怎么看他的，裴羽心知肚明。 到了这种社会地位的男人，总是有一套自己的哲学，并且十分坚信，无可更改，他在他眼里是有用的工具，只是不太称手。 卫昊扬这个人其实也十分割裂，他的控制欲和对于细枝末节的…… 不，他不用那么在意他的，只是一个工作，虽然特别了点。 他让自己不去想，但他的脑海中依然浮现出那个男人的影子，仿佛大脑有着自己的意志，卫昊扬就像是一个符号，在一片繁杂的记忆中无比醒目。 就像不断提醒着他的存在一样，裴羽眼前总是会出现卫昊扬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剪影，仿佛王者坐在他的王座上，支配着一切。 这个傲慢的男人。 啧，为什么总是卫昊扬？自己明明对男人不感兴趣。 裴羽让自己不再去想关于卫家兄妹的事。 只是他再厌烦卫昊扬，这个男人对家人的态度，还是让他的感觉变得复杂起来，假如他真的是他的亲人，他一定很乐意自己有这么一位兄长，能为了自己而不惜代价。 随着他发散的想法，他闻到高级须后水和消毒水药水混合的味道，他怀疑自己出现幻觉，却在下一秒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一个本来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卫昊扬？”他下意识叫了他的名字。 “卫总，你们认识？”本次拍摄的负责人惊讶地在两个人之间来回打量。 卫昊扬站在那里，被人群簇拥，像一个发光体。 无论是他剪裁合身的定制西服，还是他站在那里的姿态，都让他在人群里无比醒目。 那是支配者的姿态，并不刻意，却让人不由自主对他低下头颅，有的人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还不自知。 在商界，只要是足够有钱的大人物，好像自然而然就有了话语权，谁也不愿意拒绝他的要求。 收回目光，裴羽回过头打了个哈欠，就像刚才叫出名字的不是他。 卫昊扬对负责人点点头，视线毫不费力地找到他的目标，俨然是命令的口吻，“今天加快拍摄进度，他接下来还有别的事。” 别的事？负责人什么都没问，只连连点头答应，忍不住猜测，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今天确实还有别的事，很遗憾，卫总，你没有提前预约。”化妆完了，裴羽一点都不给面子，他不想奉陪的样子让现场负责人眼珠子都要掉了。 然后就这么眼看着他从高脚椅上站起来，转身去了换衣间。 他把昊阳集团的卫总晾在这儿了？ 周围其他人互相递着眼色，说实在的，富商追求模特的戏码已经完全不新鲜了，可这次不一样。 精彩！ 刘秘书跟在后面，他知道其他人都是怎么想的，只是八卦而已，无伤大雅。 与之相比，卫昊扬连表情都没变，他确实早就不需要去在意别人是怎么想的。 然后，所有人就眼睁睁看着这位卫总撩开帘子，直接进了试衣间。 啊忘记说了，卫老板在小花花那部里出现过的，叫卫昊阳，这里改了个字，所以现在是卫昊扬了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Chapter 7 第8章 Chapter 8 啊？！始料未及的一幕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在这以前，无论如何他们都没能把这两个人联系到一起，裴羽只是他们随机选用的一个模特而已。 并且因为他的个人特色过于鲜明，今天的品牌负责人当时还很是纠结过。 好家伙，谁能想到这一选，就让他们看到这样的场景呢？ 卫总也太心急了…… 刘秘书脸上的表情丝毫没变，就像没看到周围飞来飞去的眼神，“各位不如休息一会儿？” 他看似随意地提了一句。 负责人笑呵呵的，“好好，休息下，正好拍了那么久大家也都累了，走，我请大家下午茶。” 他挥挥手，其他人都很识趣。 “太好了有下午茶，正好累了！”一群人嘻嘻哈哈地跟着出去，若无其事。 裴羽在换衣间里穿着一件白色衬衣，露出胸口的肌肉线条，他的瘦是劲瘦，典型的脱衣有肉。 下半身搭配的是品牌方提供的牛仔裤，这是今天的主要产品。 他刚把牛仔裤套上，帘子被哗啦一声拉开，视线一暗，卫昊扬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 也就是在刚才裴羽才知道，这次他参与拍摄的广告，品牌方也隶属于昊阳集团旗下，卫昊扬要抓他，还真是半点不费劲。 金主爸爸的爸爸莅临现场，怪不得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又兴奋莫名，造型师为他打理的头发像打了过多的鸡血一样，浓密的黑发肆意飞扬着。 他在换衣间里抬起头，并不显得惊讶，牛仔裤拉链随着他的手指划过，发出冰冷又性感的金属声。 作为模特早就习惯了他人的视线。 拉上拉链，裴羽的手指扣着纽扣，“合同里没有规定什么时候住进去吧？” 他当然知道卫昊扬的来意，礼貌地微笑，卫昊扬却从这双漆黑深幽的眼睛里看出了别的含义。 精致又掺杂些许粗粝设计感的牛仔裤是这次的新品，事实证明模特人选并没有错，它和现在穿着它的人，那完美的线条完全彰显了品牌的品位。 同时也让这副俊美皮囊之下的叛逆和自负无处躲藏。 “假如你仔细看过它，你应该记得时间是在七个工作日内。”卫昊扬背后的门帘隔绝了外面的光线，可他皱眉冷硬的表情还是让人一览无余。 裴羽没想到这个男人会亲自来抓人，“我已经如你要求的，经常去看她了，你看效果也不错，所以住到你家这件事真的有必要？” “你说呢？我以为你会更有契约精神的，小羽——” 内侧是一排排的成衣，站在挂杆前的卫昊扬比很多模特更像个衣架子，站在这里丝毫不显得突兀。 他是故意的，好像在叫卫昊羽，这让人感到烦躁。 “知道了！我会去的。”裴羽从他身旁经过，敞开的白色衬衣在身后像飞扬的翅膀。 翅膀被卫昊扬一把抓住，“我要一个明确的时间。” “不然呢，不给具体时间，卫总就撕毁合约？”上妆后更为深邃的轮廓，此时此刻是全然的不驯。 卫昊扬有些诧异，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裴羽，你让我有些搞不懂你了，你到底想要什么？” 被扯着衬衣拉过去，绞起的衣料困住了裴羽的双手，他挣扎的时候倒退到墙边，卫昊扬突然靠近。 压低的阴影里，他的脸上露出嘲弄似的笑容，“你是真的忘了那天晚上你是怎么纠缠我的？不要觉得自己有多清高，你和那些人没什么不同。” 那些为了钱，为了接近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的人。 那些可以出卖一切的人。 裴羽猛然一震，瞪着眼看着他，卫昊扬与他对视，有着强烈存在感的眼神，这种视线纠缠…… 脑袋里像被什么尖锐的器物翻绞着，翻出碎片似的画面。 梦境里浓墨重彩的男人，装饰着灯带的米白色墙面，胡桃色的实木书桌。 坐在旁边黑色皮质沙发椅上的背影，冷硬嫌恶的眼神，坚实有力的腿，和被拉起来触摸另一个男人腰部以下的手…… 另一个男人是他，他坐在卫昊扬身上。 那双手属于卫昊扬。 裴羽说不出话来，就像有什么崩塌了，被翻出的记忆像决堤的潮水般向他涌来—— 陌生的房间里，陌生的男人，陌生的他。 那个晚上，失去理智的眼神，只剩下一团火，越烧越旺，动物的本能让他磨蹭着□□着，被支配着，裴羽无视了另一个男人危险的目光。 不需要感情，也没有亲吻，这纯粹是一种发泄。 而卫昊扬显然火大到想把他扔出去，又在快要甩开他的时候听见了卫小芙和阿姨从门前经过的声音。 克制着，等待的时间里，一切慢慢变了味，因为裴羽的手开始行动，他的腰腹有力，他贴到了他的身上…… 从火大到想把他扔出去，到索性把这当成一种服务，卫昊扬从来没有和同性有过这种亲密接触。 而他正好禁欲许久。 男人最了解男人，卫昊扬最终没有拒绝这种愉悦，没有亲密的拥抱，也没有其他，这只是一种互相利用的放松。 就像上了个厕所。 只是借用了别人的手而已。 当一切结束，两个人也只是弄脏了地板，卫昊扬调整呼吸，重新拉上西裤的拉链，甚至连上身的衬衣都没有多出一丝不该有的褶皱。 裴羽脸上的潮红渐渐褪下，他再度昏睡过去，顺畅的程度甚至让卫昊扬怀疑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在他说出那句—— “你想要钱，就该摆出应该有的姿态，我会给你个更好的价格……”之后。 后来，裴羽的表现就像忘了这一切，卫昊扬以为这是对方的心照不宣，他以为这就是裴羽摆出的“该有的姿态”，这就是他的“诚意”。 “虽然你用错了方法，我对男人没兴趣，不过那天已经到了那个份上，这件事就算了，你的诚意我看到了，给了你机会，你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还是你的‘诚意’真的这么廉价，可以在服务过后什么都不要？要是嫌价格低，我也给过你五百万的选择，可是你自己又拒绝了。” “直接要钱？还是要这个合约？希望你给我一个答案，不要搞什么花样，裴羽……”卫昊扬的声音里有厌烦，还有警告。 他喜欢合约，更喜欢有契约精神的合作者。 绞紧的衬衫从背后束缚了裴羽的手，他背靠着墙，震惊的表情在被卫昊扬笼罩的阴影之下，逐渐变成愤怒。 忽然一切都说得通了，在他拒绝五百万的价格之后，卫昊扬是这么诧异，因为在他眼里，他是那个为了“更好的价格”，提供“服务”的人。 然后这位“服务人员”忽然变得清高起来。 裴羽忍不住骂了句脏话，他剧烈挣扎起来，卫昊扬的腕力和臂力惊人，他压制着他，膝盖顶住他的胯。 “你搞什么鬼！”他低吼。 纯白色的衬衫在两个人的角力之下“刺啦”一声，变成破碎的翅膀般飘落在地上。 靠墙的金属衣架晃动，样衣滑落，空荡荡的衣架相互碰撞着发出哐啷的撞击声，站在换衣间外面的刘秘书面无表情地后退了几步。 他走到门边，看了看外面，其实他也不知道这次卫昊扬在搞什么，毕竟卫总从来对男人不感兴趣。 但这些疑惑并不会妨碍刘秘书履行他的职责，他看住了摄影棚的门，并且打电话给负责人说，可以再去买点吃的，就当晚饭，今天拍摄计划可能会延迟。 换衣间厚厚的帘幔就像荡起涟漪，光线随着两个人扭打似的动作忽明忽暗。 裴羽**着上身，喘着气，眼底满是怒火，精悍的身材削弱了那张脸孔上华丽精致的美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利剑一样的凌厉，锋芒毕露。 “卫昊扬！你特妈给我滚蛋！老子不是出来卖的！”一拳砸了过去，在对面男人半眯的眼神里只擦中了对方的颧骨。 卫昊扬捏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拧，裴羽硬是忍住了没有吭声，倒吸一口气，狠狠来了个侧踢。 他的腿也十分有力，他身上的每一块肌肉显然不只是为了拍摄好看而练出来的摆设。 卫昊扬硬生生受了这一下，发出一声闷哼，然后顺势捞住了他的腿把他狠狠撞在墙上。 这次轮到裴羽痛到吸气。 “是和不是，你自己清楚就够了，这不是我关注的重点。你已经在合同上签过字了！既然签字，就给我履约！” 卫昊扬喜欢掌控一切的感觉，而裴羽总是用超出预料的方式挑战他的底线。 “之前的事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一笔勾销，但是今晚，你必须给我搬进来，听见没有？” 他捏着他的下颌，森林的语气不容拒绝，裴羽的喉结滑动了几下。 卫昊扬这个男人明明有着一张不输明星的脸，却是个商人，明明是个商人，竟然能强硬到这种程度。 他完全不符合他对生意人长袖善舞的印象，裴羽喘着气笑了笑，“卫总既然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他的后背贴着墙面隐隐作痛，屈起的腿还在卫昊扬的控制之下，而他一旦松懈下来，两个人的姿势就显得十分暧昧。 卫昊扬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于是他松开手，裴羽顺势站直，他的肢体柔韧性很好，那天晚上卫昊扬就已经知道。 就连手指上的触感，都和那天一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Chapter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