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妾撩人,清冷权臣饿疯了》 第271章 凌姐姐怎么还没来? 凌曦垂下眼帘,浅浅一笑。 她只当老太君是为公主惋惜,未听深意。 只是祁照月的事,她一个小小县主,如何敢置喙? 便是心里头再认同这话,面上也断不能应声。 遂只浅浅一笑,算作回答。 秦老太君转头看她,眼神探究:“凌丫头,不怪老身没早些出来,让你独自受了委屈吧?” 凌曦轻轻摇了摇头:“您言重了,您来得,正正好!” 这点子口舌之争算什么委屈? 秦老太君能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已经是帮了她天大的忙。 她怎么会觉得委屈? 若是一开始,那碧玉佛刚碎裂之时,老太君便出现干预,又怎能给那骄横的祁照月“会心”一击? 又怎能将祁照月那点子龌龊心思,在众人面前展露得如此淋漓尽致? 这一出,若非老太君“恰到好处”的姗姗来迟,效果怕是要大打折扣。 老太君哪里来晚。 她来得,正好!正巧!正是时候! 听了这话,秦老太君与秦大夫人相视一笑。 秦老太君更是赞许地点了点头。 这丫头,果然没看错! 这份通透,这份心智,当真是个聪慧剔透的! 不愧是她看上的! 几人继续前行,宴厅雕梁画栋的檐角已然在望。 再有几步,便要踏入那丝竹礼乐之地。 凌曦的脚步却微微缓了下来。 秦老太君何等敏锐,立刻察觉,侧首看她:“嗯?怎么不走了?” 凌曦浅浅一笑,语带恭谨:“今日是您的寿宴,若由我扶您进去,怕是……与礼不合。” 秦老太君闻言,朗声一笑,带着几分不以为意:“嗨!什么与礼合不合的!” “我秦家,可没那么多死规矩!” 秦大夫人始终站在一旁,唇边噙着得体的笑意,并不言语。 然而她那双精明的眼眸,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凌曦。 细细打量着她脸上每一丝变化,不肯错过分毫。 秦老太君目光灼灼地看着凌曦:“老身今日,不但要你与我一同入席,还想让你坐在身边!” “凌丫头,你可敢啊?” 这一声“敢”,问得极是巧妙。 不是“愿不愿意”,而是“敢不敢”。 凌曦闻言,先是一怔。 尔后便直视着秦老太君道:“敢!” 清脆利落。 秦老太君眼中精光一闪,那满是褶皱的脸上,笑容彻底舒展开来。 凌曦心头却是一阵轻快。 这老太君,当真是可爱得紧! 明摆着是怕她顾忌,才特意用了这激将法。 她哪里不愿,她愿得很! 秦家! 那可是大恒朝武将世家中的定海神针! 便是镇国公谢柏永,还有程侯爷,见了秦老太君,也得恭恭敬敬地垂首行礼,道一声“老太君安好”。 至于像贺明税那般,削尖了脑袋想往上爬的…… 怕是连站在秦老太君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今日,只要她凌曦扶着秦老太君入了这宴厅,坐在老太君身边…… 那些平日里眼高于顶,鼻孔朝天,对她不屑一顾的世家贵女们,怕是见了她都掂量一番。 再不敢轻易嚼舌根,说三道四! 想到这里,凌曦只觉得心口一阵舒畅,仿若三伏天饮了碗冰镇酸梅汤! “好!” 秦老太君朗声赞了一句,声音里满是欣赏与欢喜:“走!随老身进去!” 秦老太君拉着凌曦,便迈开步子,朝着宴厅正门走去! 秦大夫人依旧含笑跟在侧后,那双眸子落在凌曦的背影上,幽深难辨。 宴厅内,丝竹声声。 各家早已齐聚,言笑晏晏,一派和乐融融。 沈老夫人端坐,目光却频频扫向入口。 她微微蹙眉,侧首问秦氏:“秦氏,凌氏人呢?” 秦氏心头一跳,面上却依旧端着得体的笑:“母亲,儿媳方才还见她与郡主、小公主在一处,以为她们一同过来了,就……” 沈老夫人的脸瞬间沉了沉:“胡闹!” “凌氏头回来这种场合,你也不晓得照拂一二?” “若是冲撞了哪家贵人,岂不失了礼数!” 秦氏被训得垂下头,欲言又止。 这与她何干? 凌曦又不是她让来的。 可转念一想,凌曦如今顶着沈家妾室的名头,真要闹出笑话,丢的也是沈府的脸。 想到此,心中到底还是有些惴惴。 不远处的谢昭昭和祁长安也察觉不对。 祁长安秀眉微蹙:“凌姐姐怎么还没来?” 二人对视一眼,皆有忧色。 谢昭昭身为武将之女,到底比祁长安对靖远王府熟悉些。 她低声唤过丫鬟,让她去瞧瞧凌曦是不是在哪儿耽搁了。 谢昭昭下首,一贵女忽地低声嗤笑。 “不过一个攀高枝的平民罢了。” “说不准,是被这靖远王府的景色迷了眼,不知野到哪里去了。” 这话落入谢昭昭耳中,她柳眉倏然倒竖,猛然转头,厉色一瞥:“你说什么?!” 那贵女似被她气势所慑,瑟缩一下。 随即又强撑着恢复镇定,施施然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谢昭昭眯起眼。 此女她认得,礼部侍郎家的嫡女李芳菲。 平日里最爱跟在祁照月身后摇旗呐喊。 虽不及陈若羽、文媛那般得祁照月看重,却也是祁照月身边常见的跟班之一。 原来是祁照月的走狗。 谢昭昭红唇勾起一抹冷讽:“区区一个官家女,也敢在此非议县主?” 李芳菲面色微变,脖子却梗得更直,扬起下巴:“郡主明鉴,小女子方才确实什么也没说,您可别随意给人扣帽子。” “呵。” 谢昭昭双目微眯:“你最好是!” 正此时,文媛匆匆赶至。 她怀里紧紧抱着自家寿礼,额上沁着薄汗,气息微喘。 文夫人眼尖,一眼瞧见女儿这副模样,心头一紧。 她掏出帕子替女儿拭汗,压低了声音:“这是怎么了?慌里慌张的!” “你不是与照月殿下在一处么?殿下人呢?” 文媛身子猛地一僵。 殿下? 她该如何说? 说殿下把给太后的寿礼摔了个稀巴烂,就是为了嫁祸凌曦? 还是说殿下被秦老太君抓了个正着,眼下后悔莫及? 沈晏与傅简堂一直在外头议事,来得较晚。 发现凌曦不在后,他心头倏地一沉:“我出去寻她。” “子安!”傅简堂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胳膊,沉声道,“马上就要开宴了,你此刻离席,终究不妥。” “等见过秦老太君,开宴之后,你再借机离席去寻人,岂不周全?”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警示:“你我文臣,与那些武将素来是井水不犯河水。” “万万不能在此关头,给他们递上弹劾你的把柄!” 沈晏将傅简堂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拉了下来。 “老太君生性飒爽,非是那等斤斤计较之人,不会因此见怪。” 多耽搁一刻,他心中的不安便多添一分。 说罢,他便要朝外迈步。 就在此时—— “秦老太君到——!” 门口小厮的唱喏声骤然响起。 傅简堂面色微变,手中折扇拦住了沈晏的去路:“老太君来了,先见礼再说!”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沈晏眉峰紧锁,决定先见过老太君,待她入座后,再作打算。 众人纷纷起身相迎。 秦老太君一手拄着龙头拐杖,面带浅笑,由人搀扶着缓缓步入。 突然他瞳孔一缩! 那个搀扶着老太君的人怎么会是凌曦? 她怎么会和老太君一起? 第272章 这是谁家姑娘? 刹那间,满堂宾客的目光,齐刷刷投向门口。 老太君身侧那道倩影,宛如一滴水墨,晕染开来,惊艳满座。 席间顿时响起细细簌簌的交谈。 “这……这是谁家姑娘?” “瞧着面生,莫非是秦家哪位远房亲戚?” “模样倒是真个绝色!” 沈老夫人眉头紧蹙,锐利的目光扫过凌曦,转向秦氏。 “那凌氏,何时与老太君这般熟稔了?” 秦氏心头一突,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只得茫然摇头。 “母亲,儿媳……儿媳也不曾听说。” 她暗暗心惊,凌曦也从未说过啊。 谢昭昭也瞪大了眼,满脸不可思议。 祁长安更是小嘴微张,看看凌曦,又看看谢昭昭,一脸懵懂。 而沈晏,先前那点惊愕,此刻已化为满腹疑云。 她怎么会…… 凌曦迎上沈晏的目光,无声道了句“回家再解释。” 沈晏读懂了她的口型。 他紧抿的薄唇,柔和了一刹。 秦老将军在世时,秦家便深居简出,不与勋贵世家多做往来。 秦老太君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便是宫中太后寿宴,也多是露个脸便走。 身边伴着的,不是儿媳秦大夫人,便是几个孙辈。 今日,这突然冒出来的绝色女子,竟得老太君如此青眼,搀扶入席。 众人心中皆是一片怔忡。 认识凌曦的,已觉得不可思议。 不认识凌曦的,还在念叨是哪位大家小姐。 厅门至上首,短短数步。 秦老太君却似闲庭信步,走得极慢,极缓。 她眼角余光扫过满堂惊异,唇边笑意更深。 生怕旁人错过了她身畔这颗明珠,错过了凌曦。 秦大夫人在她身后亦步亦趋,面上笑容温婉依旧。 宴厅之外,不起眼的角落。 一道身影歪斜倚着柱子,手中提着个酒葫芦。 刘神医仰头灌了口酒,目光懒懒扫过厅内。 他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呵,一群没见过漂亮姑娘的傻子。” 声音不大,带着几分酒后的沙哑。 旁边侍立的丫鬟闻言,忍俊不禁,吃吃笑出声。 “刘神医,您怎的不进宴厅热闹热闹?” “老太君与五爷,可都差人请了您好几回了。” 刘神医又摆了摆手,像是要挥开什么腻烦东西。 “免了免了。” “官场上那套你来我往,虚情假意,老夫我可受不了。” 他拿起手边矮几上的筷子,夹起一片酱牛肉,塞进嘴里。 “还是这儿清净。” “唔,这牛肉不错,再给老夫来一盘。” 丫鬟抿唇一笑,低头应是。 宴厅内,五爷秦斌由小厮推着轮椅,停在了一处。 久不见日光使他的皮肤略显苍白,精神却比往日略好些。 虽在刘神医的妙手下,能离开搀扶走个几步路,可还在恢复期,不可久站。 也打算在完全恢复前,在外人面前仍装成个瘸子为上。 秦捷悄无声息地蹭到他身边。 秦斌眼皮微抬,淡淡道:“你小子,方才溜哪儿野去了?” 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秦捷嘿嘿一笑,不答。 他目光灼灼,径自望向秦老太君身侧的凌曦。 每一次见她,都觉得比上一回,更耀眼几分。 只是…… 秦捷心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像野草般疯长。 她对沈晏,究竟…… 若她并非心悦沈晏…… 他指尖微微蜷了蜷,眸光闪烁不定。 秦捷身侧,一位虎背熊腰的武将,胡子拉碴,嗓门却压低了些。 “我说秦大公子,那位……是哪家的姑娘?” 他伸出粗壮手指,悄悄一点凌曦方向。 “瞧着面生,莫不是老太君娘家哪位远房侄孙女?” 武将声音粗嘎,眼神却透着纯粹好奇。 秦捷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那笑意,似得意,又似藏了些旁人看不懂的幽微。 “她?”秦捷侧过头,声音不高,却清晰,“是明宜县主。” 武将一愣,铜铃大眼瞪圆:“明宜县主?!” 他声音陡然拔高一瞬,又赶紧压下,凑近秦捷。 “就是那位……将两座铁矿悉数献给朝廷的,明宜县主?” 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又带着几分敬佩。 秦捷轻轻颔首,眼底笑意更浓:“正是。” 武将一拍大腿,声音压不住兴奋:“哎呀!好!好好!” 他连道三声好,真心实意。 “真是好样的!巾帼不让须眉!” 秦捷听着,嘴角的笑意未减,望向凌曦的眼神却幽深几分。 他低声喃喃,似说给武将,又似说给自己。 “是啊,是个好样的……” 只是,这好样的,为何偏偏……是别人的。 秦斌端坐轮椅,捕捉到了这抹眼神。 那眼神,专注,热烈,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 秦斌苍白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一点。 他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秦老太君已稳稳立于上首,目光缓缓扫过全场。 “都入座吧,莫要拘礼。” 凌曦扶着秦老太君坐下。 秦老太君怜爱地拍了拍她的手。 沈老夫人原以为凌曦扶老太君坐下后,便会回到给沈家安排的位置上。 谁知,秦老太君身旁,竟有小厮迅速抬来一张小巧精致的楠木宴桌。 不偏不倚,正安放在老太君身边,菜色也别无二致。 这,已是天大的情面! 人群中,李芳菲鼻翼间逸出一声极轻的嗤笑。 “哼,自家的婆母怕是都没这么殷勤伺候过,倒贴心伺候起秦老太君了。” 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刻薄。 文媛听见,飞快地朝李芳菲递了个眼色。 李芳菲撇了撇嘴,老大不情愿地垂下眼帘,不再作声,只拿眼角余光偷偷打量着那边的动静。 酒过一巡,杯盏轻碰声正浓。 忽听厅外一声高亢通传,打破了席间的交谈。 “太子殿下驾到——!” 声落,满座皆惊。 呼啦啦一阵衣衫响动,众人齐刷刷起身。 连秦老太君,亦在凌曦搀扶下,缓缓站直了身子。 秦斌依旧端坐轮椅,只微微抬了抬眼。 太子祁长泽身着常服,却难掩一身储君气度,眉眼间带着几分疏离的矜贵。 “孤奉父皇之命,前来为老太君贺寿。” 声音清朗,不疾不徐。 身后内侍捧着一方锦盒,打开,赫然是一对温润剔透的玉如意。 “愿老太君福寿安康,事事如意。” “圣上隆恩,老身愧领。”秦老太君脸上笑意加深,客气相邀, “殿下不若留下用杯薄酒?” 祁长泽目光极快地扫过席间,在谢昭昭那处停了一息。 谢昭昭身形微不可查地一僵,垂下了眼帘。 第273章 也不嫌寒碜! 祁长泽唇角勾了勾,似有若无的笑意。 “多谢老太君美意,孤尚有公务在身,不便久留。” 他略一颔首,便转身离去,干脆利落。 来去如风。 太子既已开了先例,众人心思又活络起来,纷纷预备着上前送礼。 太子前脚刚走,苏诺后脚便站了起来。 “南洲太子苏诺,恭祝老太君松鹤延年!” 他声音洪亮,手中捧着一个紫檀木匣。 匣子打开,一株尺高的红珊瑚树赫然呈现。 色泽艳丽,枝杈虬劲,宛若烈火凝成,灼灼生辉。 “此乃南洲海所产红珊瑚,不成敬意,望老太君笑纳。” “好好好!“ 秦老太君对苏诺那株惹眼的红珊瑚树,笑着点了三下头。 “南洲奇珍,你有心了。“ 语气是赞许的,眼底却平静无波,显然是见惯了这类贵重之物。 侍女恭敬接过,退下。 接下来,各家依序上前。 沈瀚送的是一株百年老山参,参须完整,品相极佳,一看便知是耗费心力寻来的。 秦氏腰板挺直几分,唇角微扬,似等着老太君的盛赞。 秦老太君只淡淡颔首:“沈家费心了。“ 不咸不淡,与方才对苏诺无甚分别。 秦氏脸上的得意僵了一瞬,沈瀚倒是一脸平静。 傅盈秀闻老太君年轻时善鞭,特意寻来西域雪蚕丝所编长鞭一条 秦老太君原本略显倦怠的眸子,倏然爆出精光! 整个人都似精神了几分。 其后几家,送上的多是些名贵的绫罗绸缎,珍奇的金银器物。 件件价值不菲,璀璨夺目。 秦老太君脸上的笑意依旧,眼神淡淡,客气点头,道几声“有心”。 凌曦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越发明镜似的。 她悄悄观察着,秦老太君席间,那双玉筷探向最多的,永远是案几上那几碟精致小巧的点心。 桂花糕,莲蓉酥,红豆饼…… 每尝一口,老太君眉眼间便会不自觉地舒展开一丝细微的惬意。 她突然想起,初见秦老太君时,躲在后院梨花林中偷吃点心的模样…… 凌曦唇角微弯。 沈晏那家伙,倒真没说错,老太君喜甜。 她心底那最后一丝不确定,也彻底安定下来。 待席间的人都献完礼,大家又开始执杯,凌曦取出一个小巧玲珑的木盒。 双手捧着木盒,恭敬递到秦老太君面前。 “老太君,这是晚辈闲来无事,亲手制的一些粽子糖。” “自知这点心意,做寿礼实在有些拿不出手。” 她顿了顿,语气真诚:“就当是给老太君平日里添个零嘴儿,解解闷。” “粽子糖?”秦老太君微微挑眉。 她想起来了! 方才在后院,那祁照月,可不就提过么,还将它扔在地上碾。 凌曦打开木盒。 一股淡淡的甜香混着果香、花香,若有似无地飘散开来。 盒内精致地分作六格。 每一格里,都整整齐齐码着些指甲盖大小、颜色各异的糖块。 有浅碧的、淡粉的、鹅黄的、浅褐的……煞是好看。 颗颗晶莹剔透,宛如小巧的琉璃。 秦老太君眼底的兴味更浓了。 她竟是伸出保养得宜、略带苍劲的手,捻起一小块浅褐色的糖块。 那糖块棱角分明,小巧可爱。 “粽子糖?”她语气里带着一丝新奇。 凌曦盈盈一笑,螓首微点。 “嗯,粽子糖。” 她声音放柔几分,带着点小女孩般的俏皮。 “老太君您瞧,它这模样,像不像一个个玲珑的小粽子?” 秦老太君将那糖块举到眼前,仔仔细细端详起来。 烛光下,糖块泛着温润的光泽。 还真别说,尖尖的角,鼓鼓的肚,可不就像极了端午时节那些用彩线缠着的小粽子么! “嗯,不错,不错!” 老太君嘴角咧开,露出孩子般的笑意,“还真像那么回事!” 凌曦见她欢喜,心头微松,继续道。 “老太君,这里头一共是六种口味。” 她指着老太君手中的那块浅褐色糖块。 “您手里这块呀,是晚辈特意用姜汁熬煮的。” “入口微辛,回味甘甜,最是暖心暖胃。” 秦老太君听得直点头,再也忍不住,将那小小的粽子糖送入口中。 先是一股淡淡的辛辣,不冲,却瞬间激活了味蕾。 随即,一股醇厚的甜香缓缓漾开,带着姜汁特有的暖意,从舌尖一直熨帖到心底。 那滋味,清爽不腻,恰到好处。 “唔……不错!不错!” 秦老太君含着糖,含混不清地连声赞叹,眉眼都舒展开了。 比方才得了雪蚕丝长鞭时,更多了几分纯粹的欢喜。 席间推杯换盏,不少人眼珠子却仍旧黏在凌曦身上,打着转儿。 “这姓凌的,莫不是傻了?”李芳菲看着凌曦那张淡然的脸,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轻蔑。 “这种场合,就送这么个玩意儿?也不嫌寒碜!” 她鼻孔里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嘴角撇了撇,显然是瞧不上。 旁边文媛听得心头一紧。 她连忙伸手,在桌案下悄悄扯了扯李芳菲的衣角:“芳菲,慎言。” “做什么?” 李芳菲眉梢一挑,对文媛的示警浑不在意,反而略带不耐地甩开她的手。 “我说错了吗?” 两位贵女这般拉扯争执,动静虽不大,却也逃不过有心人的眼。 尤其在秦老太君刚歇了赞叹,堂中略静的当口,便突兀起来。 秦大夫人一直留意着各方动静。 此刻,她面上温笑依旧,视线却飘了过来,落在了李芳菲身上。 “李小姐,可是对凌姑娘的寿礼,有什么独到见解?” “不妨说出来,也让大家伙儿品鉴品鉴?” 秦大夫人这话一出,犹如平地惊雷。 满堂的喧嚣,倏地静了下来。 无数道目光,“唰”一下,齐齐射向李芳菲。 李芳菲脸上的轻蔑笑容,瞬间僵住。 她哪想到秦大夫人会当众点她名。 首座上,秦老太君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做了几十年的婆媳,秦老太君还能不知道她肚子里那点弯弯绕绕? 这是嫌今日寿宴还不够热闹,非要再添把火,看猴戏呢! 老太君心里门儿清,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无奈地拿眼梢,轻轻瞥了秦大夫人一眼。 那眼神,带着点嗔怪,又有点纵容,更多的是“你呀你”的无可奈何。 秦大夫人察觉到婆母的视线,侧首迎上,唇角一弯。 婆媳二人这番眼神官司,不过电光火石之间,旁人未曾察觉间,她们却已心照不宣。 谢昭昭看着李芳菲窘迫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幸灾乐祸的冷笑。 蠢货! “怎么?”秦大夫人笑容依旧温婉,“李小姐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还是说,老太君喜欢的东西,入不得李小姐的眼?” “觉得,‘寒碜’?” 第274章 送殿下回宫 这话,软中带刺,分量十足。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压得李芳菲几乎喘不过气。 说,还是不说? 说凌曦的礼寒碜?当着秦老太君的面?她还没蠢到家。 可若说好,岂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 她求救似的望向文媛。 文媛却只能低头,早就提醒过李芳菲了,偏要嘴碎。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李芳菲慌乱辩解,声音细若蚊蚋:“我只是觉得……觉得……” “觉得什么?” 秦大夫人微微倾身,笑容不变,眼神却锐利起来。 “李小姐,今日是老太君寿宴,大家都是来为老太君贺寿的。” “凌县主一片心意,老太君也欢喜。” “你这般评价,莫非是觉得老太君……眼光不行?” 这话,可就重了! 厅中人人都传来看好戏的目光。 李芳菲吓得一哆嗦,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不!我没有!秦大夫人明鉴、老太君明鉴。” “没有那是最好不过。”秦大夫人的话语里带着一丝敲打。 “那些何不食肉糜的念头,李小姐可千万不能有。” 李芳菲连连点头应是,额头上薄汗一层。 此时,凌曦依旧端坐,仿佛周遭一切与她无关。 她甚至还有闲心,慢条斯理品了口面前的清茶。 这份镇定,落在沈老夫人眼里,眸色微沉。 祁长安端起酒杯,轻呷一口琥珀色的酒液。 她眼角余光扫过那涨红了脸的李芳菲,心里冷哼。 这人是真眼瞎,还是压根没长心眼子? 秦老太君都把人叫到身边坐了! 这明晃晃的是什么意思? 是看重!是亲近! 她倒好,不知死活还在那儿一个劲儿地叨叨叨,编排人家的寿礼。 蠢得让人没眼看。 目光移开,对上苏诺,对方似有所觉地回眸,报以一笑。 祁长安快速地移开了目光,突然觉得自己没做错事,为何要心虚。 苏诺手指在光滑的桌案上无声地叩击着。 今日这寿宴,倒是让他对这位凌县主的认识又深了一些。 另一边,傅简堂用手肘轻轻拱了拱身旁的沈晏。 “哎,我说,子安。” 他压低了声音,带着惯有的几分促狭和探究。 “你老实告诉我,你真不知这位凌县主,是何时与秦老太君这般相熟的?” 沈晏端着茶盏,指腹摩挲着杯壁细腻的纹路,只淡淡摇了摇头。 眸色沉静,看不出情绪。 “唔。” 傅简堂了然地点点头,手中那柄骚包的洒金折扇“唰”地一声展开,不紧不慢地摇着。 “看老太君对她这态度,这一来一往的眼神。” “怕是认识的时间不短了,而且关系匪浅呐。” “秦老太君那是什么人?可不是随便见个第一面,就能让人陪坐身边的。” 他话锋一转,折扇“啪”地一声收拢,用玉质的扇骨不轻不重地敲了敲沈晏的手臂。 “还有啊。” 傅简堂朝秦家那席努了努嘴,压低声音,带着一丝看好戏的意味。 “你仔细瞧瞧那秦家大郎,秦捷。” “那一双眼珠子,简直跟钉子似的,就没从那位凌县主身上移开过!” “啧啧,那眼神,热乎得能把人烫个洞!” 傅简堂摇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又藏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提醒。 “你啊,可要小心些了。” 别被人挖了墙角都不知道。 沈晏闻言,眼皮都未抬一下:“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个儿吧。” “苏诺殿下看小公主的眼神,算不得清白。” 傅简堂脸上的戏谑瞬间僵住一瞬。 他“唰”地一下又展开折扇,摇得飞快,像是要扇走什么。 “哎,那不一样,不一样!” “我对小公主,那纯粹是兄妹之情,兄妹!懂不懂?” 语气带着几分急切,眼神却有些飘忽。 沈晏不再言语。 指腹依旧摩挲着温润的杯壁。 其实,不用傅简堂提醒,秦捷那点心思,他如何看不出? 热烈直白的眼神,几乎不加掩饰。 按理说,他不该有任何担心。 可秦老太君,还有那位秦大夫人…… 她们对凌曦这般显而易见的抬举与喜爱,甚至不惜当众为她撑腰。 这份厚待,又着实让他有些拿不准。 若秦家真有此意,凌曦她……会如何选? 沈晏眸色微暗,一丝极淡的阴霾,悄然划过眼底。 他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茶,依旧是好茶。 入口,却似乎也染上了几分莫测的滋味。 旁人那些暗流涌动的心思,凌曦半分未觉。 她只觉秦府这宴席上的菜肴,不输观山院小厨房的手艺,道道精致可口。 目光一转,正落到秦老太君身上。 老太君手里捏着她送的粽子糖,眉眼弯弯,已是第三颗下肚。 凌曦唇角微扬,嗓音却柔和清醒。 “老太君,这糖虽好吃,可也不能贪多。” “到底是糖,一天顶多两颗,解解馋便好。” 秦老太君闻言,含着糖的腮帮子微微一鼓,眼底掠过一丝孩子气的不悦。 “哼,家里那些点心,就属我这儿管得最严!” “好不容易有个合心意的,你这丫头也要拘着我。” 凌曦笑意盈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哄道: “老太君莫气,下回我再给您制些新口味的。” “您若是一口气吃完了这盒,那新糖可得等上好一阵子。” 秦老太君眼珠一转,觉得这话有理。 “就数你道理多。” 她咂咂嘴,恋恋不舍地将那小巧的木盒子递给了身旁的崔嬷嬷。 崔嬷嬷忙双手接过,脸上笑开了花。 心道这凌县主就是有法子,自己方才劝了半天,老太君充耳不闻。 她这几句话,老太君竟乖乖听了。 只是……崔嬷嬷看着凌曦那清丽出尘的模样,心底暗暗一叹。 这般玲珑剔透的人儿,可惜了,已是沈氏妾。 夜色渐浓,秦府寿宴终至尾声。 宾客们酒足饭饱,带着各色心思,陆续向靖远王府外散去。 祁长安刚走至马车前,身后忽地传来一道温润嗓音:“殿下。” 是太子苏诺。 祁长安脚步微顿,款款回身,见苏诺已行至近前,清俊的面容带着一贯的谦和。 她微微颔首,礼数周全。 苏诺浅笑道:“天色不早,我送殿下回宫。” 祁长安闻言,连忙摆手,语速略快:“不必,有禁卫护着。” 第275章 争个屁 苏诺笑意依旧,语气却不容置喙。 “是我执意邀殿下同来赴宴,自当有始有终,将殿下安然送回。” “殿下,请吧。” 再推拒便显得刻意,祁长安只得提着裙摆上了马车。 苏诺伸手,极有分寸地虚扶了她一把。 待她进入马车内,方才转身,上了自己的坐骑。 不远不近护卫在车驾一侧。 谢昭昭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啧,还说没有意思。” 靖远王府正门,秦大夫人正送着一波又一波的宾客。 待沈家一行人行至门前,她目光落在沈老夫人身上,笑容愈发亲切。 “老夫人,沈夫人。” 秦大夫人笑道:“我与老太君可都是喜欢凌县主得紧!” “一言一行,规矩周到,挑不出半点错处。” “可见沈家家风严谨。” 她话锋轻轻一转,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沈老夫人身后:“这也是多亏了老夫人与沈夫人平日里悉心教导。” 秦氏脸上的笑意一僵。 她哪里教过凌曦半分? 她那一身的规矩礼数,分明是在贺家学出来的! 可眼下这情景,当着满府宾客的面,她总不能直言沈家从未真正管教过一个妾室。 “秦大夫人过誉了。” 一番寒暄作别,沈家的马车已候在门外。 沈老夫人由秦氏扶着上了马车。 沈晏立在车旁,声音平静:“你们先行,凌曦还没出来,我在这里等她片刻。” 沈老夫人闻言,缓缓点了头:“嗯,应是如此。” “一起出来的,总不能丢下她一人。” 沈晏立在夜色中,身影如松。 也不知过了多久。 数名提着灯笼的仆妇簇拥着两位身影,缓缓行出。 当前一人,赫然是秦老太君! 老人家拄着龙头拐杖,身侧,竟是凌曦亲自搀扶着。 这一幕,让门前残余的宾客们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秦老太君,亲自送一个赴宴的晚辈到府门口? 窃窃私语声,在夜风中几不可闻。 这明宜县主,在老太君心中的分量,怕是比所有人预想的,还要重得多! “老太君,您便送到这里罢!” 凌曦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一路行来,这话她已劝了不下十遍。 秦老太君却铁了心,硬是要将她送到大门外。 “不妨事,多走几步,老婆子这身子骨还硬朗。” 秦老太君满面慈爱,紧紧拍了拍凌曦的手背。 “上回给你的那块玉佩,可还妥善收着?” 凌曦连忙点头,声音清脆:“在的,保管得妥妥的。” “那就好,那就好。”秦老太君笑得眼角皱纹都舒展开来。 “往后啊,你想来瞧我这老婆子了,便直接叫门房看过玉佩就是。” “不必拘礼数,提前递什么帖子,什么时候想来了,什么时候就来,常来陪我说说话!” 凌曦心中一暖,眼眶微热。 “好!都听您的,一定常来看望您!” “老太君。”一道清朗的男声,不疾不徐地从道旁传来。 秦老太君循声望去,只见沈晏自暗影中走出,月华在他清隽的眉眼间投下淡淡光晕。 “哦,是沈家小子啊。” 老太君的语气平淡,眼神却锐利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我与凌丫头一见如故,投缘得很。” “往后,少不得要时常请她过府来,陪我这老婆子解解闷儿。” 她顿了顿,目光直视沈晏,带着试探:“届时,你可要舍得放人?莫要将人看得太紧了。” 沈晏闻言,唇角勾起,眸光温润:“老太君言重了,凌曦她想来便来。” “观山院,从未拘过她半分。” 秦老太君定定看着沈晏。 他神色坦然,目光清澈,没有半分虚与委蛇。 良久,才缓缓点了点头。 秦老太君收回审视沈晏的目光,转而慈和地落在凌曦身上。 她轻轻推了推凌曦的手臂,语气带着几分催促。 “去罢,天色不早了。” 旋即又像想起什么,压低声音,眼底却闪着光。 “可别忘了你答应老婆子的粽子糖!下回,多做些!” 凌曦闻言,无奈道:“知晓啦,您省着些吃。” 她声音里带着一丝被纵容的娇嗔,逗得老太君又是一阵开怀。 凌曦深吸一口气,敛了笑,郑重地向秦老太君深深一福。 “老太君厚爱,凌曦铭感五内,不敢或忘。” 又转向一旁始终含笑的秦大夫人,以及沉默却眼神温和的秦捷,一一屈膝行礼。 “大夫人,秦将军,今日多有叨扰,凌曦告辞。” 秦大夫人忙虚扶一把:“县主客气了。” 秦捷亦微微颔首,目光沉静。 凌曦这才转身,步下石阶。 沈晏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这个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已演练过千百遍,又似是本能。 凌曦指尖微动,眼睫轻颤一下,便将手搭了上去,步上马车踏凳。 入了马车后,她又掀开锦帘一角,探出半张脸。 “老太君,夜深露重,您快回府歇息罢!仔细寒气!” 秦老太君见她这般,脸上的笑容越发真切,她用力摆了摆手,示意她安心。 “去罢,去罢,老婆子省得!” 马车辚辚,渐行渐远。 秦大夫人这才上前一步,轻柔地扶住老太君的手臂。 “母亲,这凌丫头,确是个通透爽利的好孩子。” “谁说不是呢!”秦老太君喟叹一声,缓缓转身。 身后,那两扇沉重的朱漆大门,“吱呀”一声,缓缓阖上。 门内,光线暗了些许。 “我瞧着,那沈席氏与秦氏,待凌丫头,似有几分怠慢。” “可那沈晏,”秦老太君话锋一转,“却是个有心的,也是个拎得清的。” “早前为了凌丫头那明宜县主的封号,他不惜动用了寻那隐世神医的人情债……” “沈家小子平日瞧着冷心冷肺,算盘精刮。” “可他对凌丫头,是真上了心。” 秦老太君说到此处,顿了顿,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锐利地扫过一旁始终沉默的大孙子。 “算计得失,是为官之道。” “真心待人,才是为人之本。” “伯骁啊,你这条路可是不好走。”秦老太君似有深意。 秦捷深吸口气,拱手:“祖母,孙儿对凌姑娘是真心的。” “好!”秦老太君拐杖在地上轻轻一点。 笃—— “那便用你这真心,将凌丫头,娶秦家来!” “可话说回来,你总不能让她只当个将军夫人吧?” “靖远王之位,你也该考量考量了。” 秦捷闻言,眸光微沉:“祖母,不是还有五叔么?” 秦大夫人站在一旁,瞧着儿子这副模样,心头火气“噌”一下就上来了。 “没出息的东西!” 她恨铁不成钢地,朝着秦捷小腿踹了一下。 “我知你在想什么!” 秦大夫人柳眉倒竖,杏眼圆睁。 “不就是怕你自己在北境没了吗?!” 崔嬷嬷在旁边轻轻“哎”了一声,想劝又不敢。 秦大夫人越说越气:“你要是这么个畏首畏尾的怂样,凌丫头也别争了!” “争个屁!” 第276章 让那姓凌的死! 秦老太君此刻却点了头,大儿媳话糙理不糙。 她目光落在秦捷身上:“有朝一日,你真有个万一,那凌丫头便是靖远王妃。” “若她再为你诞下子嗣,那便是名正言顺的靖远王世子!” “你这般一直躲着圣上,不受此封,不是事儿!” 秦老太君的话,字字句句砸在秦捷心上。 片刻,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好!” “劳烦祖母,替孙儿向圣上请旨!” “好!好!”秦老太君眼中终于露出满意的笑意,连说了两个好字。 她与秦大夫人对视一眼,皆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好歹是顺着哄着唬着的,让秦捷将这个靖远王府的担子接下了。 另一头,晃动的马车内,豆灯柔和。 凌曦将认识秦老太君的事道来,脸上带着几分忍俊不禁。 “当时可真没认出那是秦老太君。” 她将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小秘密的促狭。 “还以为是哪个嘴馋的老婆婆,背着家里人偷跑出来吃点心呢!” 沈晏静静听着,深邃的眼眸里映着跳动的烛火。 他唇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旋即又敛去。 不知是感叹她运道好,阴差阳错救了秦家的定海神针? 还是秦老太君命不该绝,恰巧遇上了她? 沈晏握了凌曦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传递着无声的暖意。 “这世间缘法,确是奇妙。”他低沉的嗓音在车厢内响起。 “不过也好。” “秦家在京中树大根深,有老太君这份人情在,你便多了一重极稳的靠山。” 他顿了顿,语气笃定。 凌曦点了头。 今日席上,祁照月的两个狗腿在秦老太君面前瑟瑟的模样,真是爽快。 …… “废物!没用的东西!” “若是你兄长在,断不会连寿礼都没有送出去!” “滚!滚出去!” 白老爷子的雷霆怒斥,犹在白冰瑶耳边嗡嗡炸响。 白浩!白浩!白浩! 她一回到自个儿院子,胸膛里那股邪火便再也按捺不住,“腾”地一下直冲脑门。 “砰!” 她抬脚便踹翻了廊下的一盆花。 花盆砸在青石板上,碎裂四溅,泥土与花瓣狼藉满地。 “鬼知道这么久没个音信,是不是死在哪张美人榻上了!”她咬着银牙,声音淬了冰似的。 巧丽在旁看得心惊胆战,听了这话更是吓得魂儿都快飞了,连忙手脚并用地奔过去关紧门窗。 “小姐!好小姐!”她压低了声音,带着哭腔,“此话可千万不能乱说啊!” “我说错什么了?”白冰瑶柳眉倒竖,美目圆睁,重重冷哼一声。 “谁不知道他白浩就是老太爷的种!” “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这府中上下,哪个不是心知肚明?还当他自己瞒得多小心呢!” 巧丽见她怒气更盛,愈发惶恐,小声道:“可……可奴婢听闻,那大少爷……他一路南下,听说还同那些文人墨客斗诗斗酒呢!” “斗诗斗酒?”白冰瑶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嗤笑出声,眼底尽是鄙夷与不屑。 “鬼才信!” “就白浩那点八脚猫的功夫,”她撇了撇嘴,语气极尽刻薄,“这四个字里,我看只有那个‘斗’字,才惹人信些!” 她心头火气略顺了些,转而又想起另一桩更让她添堵的事,脸色霎时又阴沉下来,眼神也变得狠厉。 “还有那个姓凌的贱人!” “也不知她使了什么狐媚子手段,居然攀上了秦家那棵大树!” “不成!”白冰瑶捏紧了拳头,“你快些去给我打听打听!” “务必查清楚,她究竟是如何搭上秦家这条线的!” 巧丽见她动了真怒,不敢再多言,连忙垂首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 慈宁宫内,气氛森然。 祁照月直挺挺跪在冰凉的地砖上,胸口剧烈起伏,姣美的脸庞因怨毒而扭曲。 “是那姓凌的贱人!是她跟儿臣抢晏哥哥!” 她声音尖锐,带着哭腔,却更多是恨。 “儿臣一时妒忌,才……” 上首,皇太后端坐凤榻,凤仪威严。 手边的紫檀小几上,搁着一个敞开的锦盒。 盒中,一尊碧玉佛像,身首异处,断口狰狞。 皇太后目光沉沉,落在祁照月身上,声音听不出喜怒。 “朝中青年才俊,何其之多。” “再过不久便是秋闱,人才辈出。” “你相看谁不好,偏生瞧上一个家中有妾室的沈晏?” “莫非,你想入了沈府,与那起子妾室争风吃醋不成?” 皇太后语气陡然转冷。 “哀家看你是鬼迷了心窍,中了邪!” 祁照月猛地抬头,不服:“晏哥哥心里有我!若不是那凌氏……” “住口!”皇太后轻斥,语气却重了几分。 她幽幽一叹,似有些疲惫:“哀家自幼进宫,在刀尖上行走。” “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 “你以为,哀家是一进宫,便稳坐这皇后之位的吗?” 皇太后伸出保养得宜的手,指了指殿外方向:“啊?你瞧瞧你皇兄。” “他身边几位妃?几位嫔?” “你若与她们共侍一夫,你乐意吗?” “那就让她去死啊!”祁照月猛地抬头,眼中血丝遍布,状若疯癫。 宫内,刹那死寂。 “只要那姓凌的死了!”她声音尖利,“晏哥哥就彻彻底底是我的了!” “我就能让他尚公主,当驸马!” “他此生此世,就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皇太后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女儿。 “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她的声音透着彻骨的寒。 祁照月此刻已被嫉妒烧红了眼,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让那姓凌的死!” 她膝行几步,双手猛地搭上皇太后的膝盖,仰起脸,眼中满是祈求与疯狂。 “母后!您帮帮儿臣!” “只要姓凌的那个贱人死了,晏哥哥就再没有旁的心思,他……”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骤然打断了她的话。 祁照月被打得偏过头去,整个人都懵了。 左边脸颊火烧火燎地疼。 她难以置信地缓缓转回头,看向面色铁青的皇太后。 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 “母后……” “您……您打我?” 第277章 你当真舍得?! 祁照月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泪水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 “母后……您、您竟然为了一个贱人打我?!” 她瞪大了双眼,满是难以置信。 自小,便是这宫里头无人敢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除了在秦老太君那老虔婆手上挨过几次手尺,何曾有人敢伤她分毫? 这一巴掌,打得她心寒彻骨。 皇太后看着女儿脸颊上清晰的五指印,心口蓦地一紧,手掌亦微微颤抖。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可…… “住口!” 皇太后厉声呵斥,眼中痛色翻涌。 眼前可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 怎可能有朝一日说出“让那姓凌的死”这种话!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谁教你的?” 祁照月一时未回过神。 “是谁教你的!”皇太后声线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 祁照月一个激灵,混沌的脑子终于清醒了几分。 她猛地抬起头,看着面沉如水的母亲,突然“呵呵”笑了起来。 那笑声凄厉,带着几分癫狂,在空寂的殿内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教?”她重复着这个字,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嘲弄。 “身为天皇贵胄,大恒的公主,”她声音陡然尖利,“这世上,居然还有大恒公主得不到的东西?” “想要一个人死,还需要人教吗?” “母后,您不觉得这才是天大的笑话吗!” 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与脸上的红肿交织在一起,显得狼狈又狰狞。 “我不当了……”她突然低声喃喃。 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因动作过急,身子晃了晃,险些栽倒。 “得不到晏哥哥,有何用?” “这个公主!我不当了!” 话音刚落,祁照月便头也不回地向慈宁宫外冲去。 皇太后只觉心口被人攥紧,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 第278章 你骗…… 沈老夫人听着儿媳的质问,眉心一蹙,透出一丝不耐:“沈家,绝不了后。” “日后子安有了子嗣,再过继到名下,总归有的是法子。” 老夫人话锋陡然一转:“倒是你,这安生日子若是过腻了……” “便回你的秦家去住上几日。” “跟你那‘贤良淑德’的继母,你那‘兄友弟恭’的继妹继弟,好好‘亲近亲近’。” “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沈老夫人阖眼,眼角细纹都透着不容置喙的疲惫与决断。 “夜深了,都回去罢。” 这话不带一丝转圜余地,明晃晃将秦氏从这顺安堂撵了出去。 秦氏嘴唇翕动了几下,欲言又止:“……是,母亲。” 她出了顺安堂的院门。 廊下悬着的几盏灯,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她死死攥着手中那方绣着缠枝莲的锦帕。 秦家…… 眼前闪过父亲那带着审视与不满的眼神,明明她才是嫡女! 闪过爬床继母那张涂满厚厚脂粉,却永远笑得虚伪而刻薄的脸。 还有那些所谓的“兄友弟恭”的异母弟妹,当着她的面“姐姐长”“姐姐短”。 背地里,又不知如何编排嘲笑她这个“死了娘没人教”的姐姐。 她猛地咬住下唇,狠狠地,直到口腔中弥漫开一股浓郁的铁锈般的腥甜。 老夫人! 她就是看不起自己! 用秦家压她,用她最不堪的卑微过往刺她! 秦氏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她为子安筹谋,为沈家的未来殚精竭虑。 想给他寻一个家世显赫、能助他青云直上的贤内助,让他少走些弯路。 寻一个真正门当户对、能给她撑腰长脸的高门贵女做儿媳! 这有错吗?! 她究竟错在哪里了?! 她只想挺直腰杆,她只想不再被人轻视,这难道也有错?! 秦氏憋着一肚子火,回了自己院子。 第279章 你这颗……最甜 话未说完,唇上一热。 眼前,沈晏的俊脸骤然放大,深邃的眼眸里带着一丝得逞的浅笑。 他吻了上来。 舌尖勾过她口中的松仁糖,辗转间,糖水交换,甜意更甚。 良久,他微微退开些许,嗓音低哑,在她唇边厮磨。 “嗯,你这颗……最甜。” 丝帛轻解,衣衫褪落。 纱幔轻晃,烛影摇红。 凌曦身子软得像一滩水似的,手指甚至要攀不住他的肩膀。 全靠后背的大掌才不至于发软跌落。 明明方才还在争执是糖甜还是她甜…… 怎么就转眼间……吃糖变成了吃她? 似是察觉到她在恍神,沈晏猛地收紧……将人重重带了起来。 她声音变了调,娇软绵糯,水眸雾色四起,一脸媚态…… 那颗粽子糖留下的甜,从舌尖、到心口、再到更深处……无一不被浸透。 一室馨香。 …… 还未等凌曦去见秦老太君,靖远王府的帖子便到了。 凌曦指尖捏着那张烫金请帖,微微一怔。 秦老太君的寿宴,明明才过去没几日。 这会子,又请她过府,是为何事? 她心下虽有疑虑,却也未曾驳了老太君的颜面,依约上了门。 秦老太君依旧那般慈和,一见凌曦,便亲热拉过她的手,笑得眼角皱纹都深了几分。 “好孩子,快来,陪老婆子我说说话。” 两人才说了几句闲话,才喝了杯茶,外头小厮便脚步匆匆地进来禀报。 “老太君!福满公公来了,手里还拿着圣旨!” 圣旨? 凌曦心头微微一跳。 秦家这又是什么章程? 秦老太君却不见半分惊讶,眼底甚至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第280章 祝我……得偿所愿 “为何?”凌曦问。 秦捷侧身,面向了她。 他目光沉沉,落在她脸上。 月华如水,倾泻在她姣好面容,柔和了她略显清冷的眉眼。 她眸中清辉流转,似蒙着一层薄薄水光,干净又透彻。 “只是……”他嗓音微哑,“想要你在这儿。” 凌曦心尖猛地一跳。 这话,来得突兀,又带着一丝亲近。 她面上飞快掠过一丝不自在,下意识避开他过于直接的注视。 秦捷眸光锐利,捕捉到她一闪而逝的窘迫。 随即轻咳一声,语气转为一贯的爽朗:“说笑的,其实是祖母的意思。” “你也知道,膝下五个儿子,三个孙子,就没个女孩儿。” “虽说儿媳也当亲女儿疼,可到底……还是不一样。” 他语调轻松,仿佛方才那句只是随口一提。 凌曦闻言,心头的异样感悄然散去。 唇角弯起,自然了许多:“原是如此。” 秦捷见她神色恢复如常,也跟着笑了笑,抬手示意她继续前行。 “凌姑娘莫怪,祖母就是喜欢热闹。” 两人复又并肩,踩着月光,穿行在静谧的王府。 灯影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袭王位一事,”秦捷声音复又低沉下来,“这么多年,祖母与母亲,也提过多次,只是五叔尚在。” “当年父亲骤逝,五叔也支撑过王府一段时日……我若取而代之,总觉受之有愧。” “况且,鹏儿旭儿,如今也还未到舞象之年。” “我与镇国公轮流驻守边境,你也知,沙场凶险,刀剑无眼,也总怕……有个万一。”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与寥落。 凌曦静静听着,一直没有插话。 直到他的话音落下片刻。 凌曦才偏过头,望向他:“那又为何,突然想通了?” 秦捷没有立刻回答。 只是转过脸,深深看了一眼身旁的凌曦。 第281章 这不是凌县主嘛 王嬷嬷听得心惊肉跳,额角冷汗涔涔:“夫人!” “这、这越说越没边儿了……” “大少爷的脾性您是知道的,若真是旁人的种,他岂会容忍?” “那姓凌的,也不是个糊涂的……” 秦氏却似没听进去,兀自沉浸在自己的猜测里,脸色越发难看。 王嬷嬷见秦氏魔怔了一般,心头一紧,连忙又劝。 “夫人,您先静下心来想一想。” “就算那姓凌的,真如您所想,不愿为子安少爷生养……” “那她自个儿不想要孩子,不也正好应了您先前的打算么?” 秦氏猛地一滞,眼底的疯狂褪去几分,闪过一丝错愕。 “我的打算?” 王嬷嬷赶忙点头如捣蒜:“是啊!您不是常说,这沈家长房的长孙,那必须是嫡孙!” 秦氏眼神闪烁,脸上的狰狞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思。 “也是……” “可就这么便宜了她?”秦氏咬牙,眸中戾气复燃。 “即便如此,能给那小蹄子添点堵,叫她不好过,也是好的!” 王嬷嬷见她又要钻牛角尖,急得额头汗都快下来了。 “我的好夫人呐!”她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哀求,“您当真想回秦家吗?” 秦氏身子一僵,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王嬷嬷叹了口气,语重心长。 “您好不容易才从秦家那个狼窝虎穴里跳出来,熬了这么些年。” “这要是真惹恼了老夫人和老爷,他们一气之下,要把您——” 王嬷嬷顿住:“那您这些年的苦心,可就全都白费了啊!” 秦氏紧紧咬着下唇。 她怕。 她当然怕回到那个吃人的地方。 可一想到凌曦那张脸,秦氏心头的火就怎么也压不下去。 “难道就让我这么眼睁睁看着那小贱人称心如意,快活逍遥?” 她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不甘。 王嬷嬷轻轻拍着她的手背,试图安抚:“夫人,小不忍则乱大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