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假装不认识我》 1、楔子-1 二零二三年的夏季特大暴雨,积水淹了沛观县出城的主干道。 黑色越野车绕行山路,轮胎不断溅起褐黄的稀泥,赶到下午三点一刻,才总算开上了蓝山市市郊的沥青路,一路奔往蓝山市东城的第一人民医院。 副驾座上的陈序青抱着胳膊眉头紧皱,不时瞥眼后视镜,观察后座上紧抱孩子的曹春芳。 钝重的雨点砸在车身上,陈序青收回目光,只因为前方的红灯再默默叹了口气。 她压在怀里的手机又连续震动五下。 陈序青点开微信,钱诗留的最后一句话是“行了分手吧陈序青”,陈序青快速在输入框摁了串省略号,想想觉得不行,删掉,重新郑重打了句——“晚点我们打个电话吧”,发出去,收获一个鲜红的感叹号。 陈序青跟钱诗认识六年,恋爱近半年,恋爱后几乎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闹矛盾,在陈序青出发来工作前,钱诗坐在客厅冷冰冰地说陈序青你真的有爱过我吗。 大概是追到陈序青后发现当恋人的待遇还不如两人当朋友时,实在落差太大。 前一晚钱诗跟朋友蹦迪到凌晨两点叫陈序青去接,陈序青乖乖去了,没发脾气安全将钱诗接回家,忙前忙后一整晚收拾耍酒疯的钱诗。 所以,听钱诗这莫名其妙一句话,拉着行李箱准备开门的陈序青只不太明白地回头去看。 钱诗却已经离开沙发,留给陈序青一个毅然回卧室的背影。 回到眼前这个感叹号,陈序青心底只有说不上的怪异的感觉,在她盯着屏幕手指僵硬的时候,后座抱着孩子的曹春芳突然用蹩脚的普通话问—— “陈、陈小姐,我小孩真是心脏病吗?会不会是刚才那位医生搞错了呢?我和她爸都是很健康的身体,怎么孩子有心脏病……我的女娃以后该怎么办啊……” 从陈序青放下摄影机用手指去探孩子乌黑的嘴唇,到催着这家人进沛观县医院检查,再到最后县医院医生建议转往蓝山市医院进一步诊断,不过短短一天半,孩子母亲接受不了是很正常的。 看跟妈妈年纪差不多大的曹春芳哭,陈序青的心也像被手捏紧了,她执导拍人文纪录片这么些年经常会遇见类似的事情。 制作组的同事劝她不要太共情,不然天下让人痛苦伤神的故事会太多了。钱诗也总是抱怨她太爱多管闲事,拍完就该忘了,别人死活跟你有什么关系,何必老是回头惦记自找烦恼。 道理是一回事,现实是另一回事。 曹春芳带着孩子在县医院检查的时候,陈序青就躲在卫生间忍眼泪,伤心完赶紧给在蓝山市医院上班的朋友打了通电话咨询就诊流程。 一晚过去再加上来蓝山市的几个小时车程,才刚刚让陈序青的心冷静一点——好在理论上,幼儿先心病发现得早治愈概率也会大很多。 陈序青挤出笑容,安慰曹春芳:“曹阿姨,刚才县医院那位张医生说很多小孩子的心脏病早发现就能及时控制,月月一定会没事的。” “陈小姐,真的谢谢你告诉我们……我们还一直以为小孩是缺铁才这样……” 陈序青看窗外:“我也是因为……以前有认识的人是医生才了解。” 开车司机是陈序青那纪录片制作组常年合作的女师傅,姓李,向来专注,听见陈序青这话还是没忍住分神瞄了眼陈序青。 她只记得陈序青有位姓蒋的朋友在做眼科医生,没想到还能跟心脏共通。 到蓝山市医院心外中心直上十一楼,曹春芳进诊室前抱着孩子又是对陈序青一阵感谢,陈序青扶着她让她赶紧先带孩子看病,自己就在门口等。 到诊室门合拢,陈序青才松口气,就近坐在诊室门外的一排座椅上给钱诗打电话。 电话也被拉黑了,钱诗这次是铁了心要分手。 陈序青只好编辑条短信,回应钱诗的话。 “病人的收缩压是多少?” “如果血压还是不稳定,马上打给我,我尽量赶过去。” 听见右前方靠近的脚步声和熟悉的女声,陈序青忘了按发送键,只下意识抬头去看。 驻足在诊室门外的人群中央,女人穿着靛青色手术服套了件短款白大褂,正表情严肃地听着电话,尽管女人较六年前消瘦,五官也比六年前成熟不少,落在陈序青眼里,还是六年前那个她亲自送进机场、从此再无联系的人。 陈序青家邻居的女儿,池宴歌。 六年前的新春是陈序青的生日,当天陈序青收到通知,她的第一部独立纪录短片顺利通过电影节一轮筛选,她开心地抱着朋友瞎蹦。 朋友拍拍她:“诶诶诶,行了行了你先别乐了,有陌生号码给你打电话,看看是不是又有新通知。” “不会吧陈序青,不会是我们聊的投资人也来给答复了吧,哎,这要是也成了我马上得拥戴你一声陈导了。” 朋友认为的陌生号码,陈序青可不陌生,她这人有一怪习惯,越是熟悉越是在意的人越不加备注。 微信名留原生态的,手机号也留原生态的。 是池宴歌打给她又迅速闪断的通话。 工作狂池宴歌难得找她,陈序青甩掉朋友去池宴歌单独租住在外的家,没问池宴歌有什么事就指纹解锁了池宴歌的家门。 照顾病得浑身发烫、感觉快要挂掉的池宴歌,罕见地,池宴歌问她能不能住下来。 本来刚答应跟朋友合租的陈序青迅速点点头,隔天将手机拿着离耳朵一米远听朋友在对面破口大骂。 陈序青心疼地提前将一整年房租转给朋友,才得到了朋友的谅解。 那段日子,陈序青刚忙完一部片子,在筹备下一部的主题,就窝在池宴歌家当宅女。 起床送池宴歌出门,做晚饭等到菜变凉,在饭桌前睡着,迎接凌晨才疲倦归来的池宴歌。 那段日子最后终结在快要入夏的春末,仔细想来,她和池宴歌住在一起也不过五六个月的时间。 让池宴歌不能开口的事情,她可以来。 之后,送池宴歌离开的有她们一家人,还有池宴歌的父母,陈序青是最后拥抱池宴歌的。 两个人都没多说一句话。 机场送别池宴歌后,陈序青跟池宴歌再没联系,池宴歌的朋友圈也再没有更新。 陈序青从最开始不分昼夜的忙碌,写拍摄的听打稿,画意向中的分镜,罗列一万个不同的想要实现的主题。 步骤混乱不堪,到最后房间里全是揉成团的各种各样彩色的便签。 她想,池宴歌在国外的生活一定是多姿多彩的,池宴歌会认识不同的朋友,在她入睡的夜晚,在有时差的地球的另一端跟新朋友们漫步在俄亥俄州的街道上。 陈序青总会想起有些瞬间,喝醉酒脸颊泛红的池宴歌趴在玻璃桌面上,枕在胳膊上,目光沉醉地用拇指和食指揉搓陈序青的一缕发梢。 二十四岁的生日,和池宴歌分别半年多的第一个生日,凌晨,陈序青和朋友坐在马路边放空,一滴酒没喝的陈序青,让朋友用手机给池宴歌打个电话。 电话通了,池宴歌那边像是在餐厅,人声挤在嘈杂的背景音乐里说了声。 “喂?” …… 站在诊室前的池宴歌放下手机,跟身边同行的医师交代了两句,目光随说话的动作移到陈序青身上的时候完全顿住。 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陈序青怕被池宴歌听到自己慌张的心跳声,原本放松的身体瞬间绷直,伸长的双腿也缓慢收拢到椅子下,她尽量控制自己自然地和池宴歌对视。 好在池宴歌趁同行医师开诊室门的瞬间回神,身边医师们都没发现池宴歌的异样,在陈序青僵直又木讷的注视中进了有曹春芳母女的诊室。 快两分钟后,陈序青才卸下全身力气,她缓过神来意识到重点。 这么多医生进诊室,难道月月的检查结果不好? 这么一想,陈序青上一秒的尴尬、烦恼、心酸什么都烟消云散,起身几步走到诊室门外,趴在门上企图听到点动静。 当然,什么都听不见。 陈序青在诊室门口来回踱步,想起来又去补课搜池宴歌和蓝山市医院的关系,在看到池宴歌证件照下标的“副主任医师”几个字的时候,陈序青焦虑地咬住了大拇指指尖。 来回将池宴歌的履历上下翻了五遍,再回到池宴歌穿着白大褂、标准笑容的证件照上,比起多年前的白月光之类的,她更在意池宴歌对于这个医院的重要性。 越重要说明情况越严重。 陈序青退出浏览器界面,一步步点进标有存款余额的银行账户,她眯着眼睛思考了半天。 最后,点开微信,主动给她姐陈以理发了一条消息。 等曹春芳从诊室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抱着曹月的曹春芳双眼红肿,这样一看,陈序青的心又沉了半分。 “陈小姐……医生说女娃今天就得住院越快手术越好……” 陈序青听曹春芳说完话,又看向同行的护士,护士细声陈述了曹月的糟糕状况。 属于严重先心病患儿,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没办法采用保守治疗。 办完入院手续,陈序青站在玻璃前看了会儿曹月,曹春芳在里面陪着,一时半会不走。 陈序青在群里给待机的制作组简单讲了下曹春芳家里的情况,让负责同事先去另一家采素材,她明天再回去。 交代完事情,陈序青再望了眼曹春芳的身影,轻轻呼了口气走出儿科病房,走到公共休息区域靠近电梯的玻璃边座椅坐下。 这才将注意力拉回到要不要在微信里跟池宴歌打个招呼上。 坦白讲,她已经没有当年那样喜欢池宴歌,或许已经完全不喜欢了,她想池宴歌应该也是如此。 陈序青对面是直梯的出入口,在她停在池宴歌微信头像的第五分钟,池宴歌出现在了出入口之中。 比刚才见面更远的距离,就更像梦一样的影子,池宴歌依旧在听电话,脚步匆忙说话的样子还是一样的认真。 陈序青在看到池宴歌的瞬间站起身,又觉得自己好笑,很像在课堂偷玩手机被抓包的坏同学,尽管不太可能,但她还是怕池宴歌没看见自己,就身体先于脑子地朝池宴歌走去。 在两人快要撞上的时候,陈序青停下脚步。 人听电话的时候总是格外专注,池宴歌怕撞到人后知后觉停住,与陈序青隔着一人的距离惊讶对视。 陈序青捏紧了拳头,背在身后,她第一次上台领奖都没这样紧张。 “池宴歌。” 陈序青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些微、难被察觉的颤抖。 池宴歌的手机黑屏,从耳边放下,不知道挂断没有,露出从容而温和的笑容:“序青,又碰到你了。” 手机还靠在腿边,池宴歌空余的手指了指儿科病房的方向,“在等人?” 仍然穿着白大褂的池宴歌,在胸口挂着工作牌,写着南山市第一人民医院副主任医师的池宴歌,戴着一副让陈序青陌生的细框眼镜,眼底没有重逢的喜悦,没有碰见老熟人的情绪。 专业、权威,池宴歌全身上下没有从前的影子。 陈序青想要坦然开口寒暄两句,双唇就像被冻住似的无法出声。 池宴歌则转为双手插兜的姿势,是耐心的医师也是耐心的年长者,静静等待陈序青的下一句话。 等两人身边有人走过,陈序青咽了咽喉咙:“孩子刚入院,今天想看看情况再走。” “嗯,也不用太担心,孩子晚上会有值班医生和护士照顾。” 陈序青:“她的情况很严重吗?” 池宴歌望向扶梯微微皱眉:“室间隔缺损9毫米,并发肺动脉高压——” 没一秒,池宴歌收回思考,又露出标准笑容,“放心,我会尽全力的。” “那你……”陈序青想问池宴歌最近还有没有像从前那样压力大到睡不着觉,或者熬夜到心口发闷的问题,又不知道以什么立场开口,“你也要多注意休息。” 池宴歌缓慢眨了下眼睛,带着想要释然却无奈的笑意。 就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陈序青目光飘向地面,尴尬地挠挠耳后根,在想自己是不是困住了池宴歌,对方礼貌不好意思说先走。 这个点的儿科住院部外已没有白天那样人多,偶尔有推着输液孩子路过的母亲,也有从病房出来忙着打电话的母亲。 在这里重逢寒暄什么的,真不是一个好地方,陈序青下定决心垂下手。 “我就先——” “今晚有住处吗?” 池宴歌打断陈序青的话。 啊。 陈序青心底不带任何情绪的,茫然又空荡地打了个拟声词。 池宴歌看了眼手表:“我十点十五还有一次会诊,在三楼咖啡厅等我,今晚住我家。” 说完,也不等陈序青答应,就忙着走了,留给陈序青一个潇洒的背影。 开放式咖啡厅十点关门,但服务生好心给陈序青留了个最外围的座位,受宠若惊换座位坐下的陈序青感叹蓝山市医院咖啡厅真是人性化。 十点半,换了便服的池宴歌走近叫陈序青,陈序青起身,没话找话跟在池宴歌倒近不远的距离走,说又去看了眼月月,还好孩子看起来状况比较稳定。 池宴歌只拿着手机回消息,简单应了她两声。 两人走进电梯,一左一右站在里侧,电梯门关上,池宴歌问:“你怎么会在蓝山市?是搬过来住了吗?” 陈序青摇头:“没有。” 池宴歌替进门的人摁住开门键,在陌生人到达一层离开电梯继续往b2走时又问。 “你谈恋爱了吗?” 陈序青想了想忘记给钱诗发去的短信,既然还没发,也不能算正式分手。 她慢慢地回了个:“嗯。” 电梯门开了,池宴歌却没动作,过了会儿,池宴歌才慢悠悠往外走,也回了个—— “嗯。”【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楔子-2 随时间改变的除了池宴歌的身份,还有池宴歌走路的速度。 从电梯进入地下停车场,池宴歌头不带回、脚下生风,仿佛完全忘记身后还有陈序青这么个人。 陈序青碎步小跑才勉强跟在池宴歌身边,从池宴歌紧绷的唇角迅速察觉到池宴歌心情的不愉悦,但转念一想,或许走得快不说废话没表情什么的,都只是池宴歌作为医生的职业习惯。 还是不要太妄加揣测。 车是一辆银色suv,池宴歌在陈序青拉后座门想放摄影包时叫她:“坐副驾。” 陈序青连忙解释:“……我放包!” 关好门快步跑回副驾上车,池宴歌边回消息边问她:“阿姨知道你一个人来蓝山吗?” 陈序青不知道说什么。 在池宴歌眼里,可能她还是以前那个不听话到处乱跑特别危险的小孩,她都二十九了。 再说她是正经来工作的,哪里是一个人。 这样潜意识乖乖听池宴歌的安排,跟池宴歌回家住就是个从小的习惯使然而已,纯粹是小时候就被家里人灌输“要听姐姐的话”灌输多了,无论是听她亲姐的,还是听池宴歌的。 池宴歌换挡,车辆滑出停车位。 “怎么还染了一头蓝发。” 声音带着笑意,池宴歌的好心情似乎说来就来,也不在意陈序青是否有回答,专心目视前方将车开上小斜坡,紧接着,前车窗被铺天的雨水覆盖。 “……” 蓝发是偏深蓝的色调,朋友非要拖着陈序青去染的,说陈序青有点娃娃脸,皮肤白染出来一定像青春高中生一样好看。 青不青春不知道。 陈序青望着雨刮器无奈,反正在池宴歌这种长长长辈眼里又是挺叛逆就是。 深夜医院车少,没两分钟,车驶入大道,池宴歌轻喊了声:“陈序青。” 低头在短信里给钱诗写小作文道歉,同意分手的陈序青:“嗯?” 车里自动播放着上一次池宴歌没听完的音乐,特别节奏,动次打次唱着“还是有上天安排”,池宴歌的声音被音乐和雨声压得忽近忽远。 “你要是决定以后和人留在蓝山,有需要帮忙的事情,方便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也要记得跟阿姨说,不要让她担心你。” 陈序青摁下短信发送才抬头看池宴歌侧脸。 原来还在想这回事,有的地方倒是一点没变啊…… 想起等池宴歌的时候跟同样在市医院工作的朋友闲聊,说池医生看上去是个冷酷的人,但私下对人的关照很让人意外。 本来就很忙的人能完全从每位病患的入院到术后恢复时刻关注,甚至有次偷偷给病患的孩子送了生日礼物,此外,额外加班对带教医师的指导内容都非常仔细,带教医师出的错,大部分也都是池医生顶住去中心办公室道歉。 陈序青光凭朋友的描述,就能想象出池宴歌面无表情却又眼里带着细腻温情的画面。 这些事,往好了说是关心他人,往坏了说——总之,这好像是她跟池宴歌从小长到大为数不多的共同点之一,就算六年没见,她们还是很爱多管闲事的二人组。 池宴歌见陈序青没说话:“不方便以后通过阿姨联系我也行。” 陈序青思维飘去了别处在想小时候的事,就稀里糊涂答应了个行,这时手机收到提醒,钱诗回复来的短信,在陈序青手里亮起莹莹的光。 到家池宴歌领着陈序青放东西,陈序青接到钱诗电话,跟池宴歌说了声就走到客厅窗户边去听。 钱诗应该又在喝酒,声音倒很冷静,给陈序青输出了一顿恋爱道理再次指责陈序青这种假开朗真回避型人格不配谈恋爱,让陈序青回家之后把打包好的东西寄到钱诗的新家。 陈序青没啥情绪地回忆被挂断电话前,陌生又熟悉的声音特别近一句“诗诗还搭理陈序青呢”,目光焦点跟着玻璃外一颗由上至下滑落的水珠下沉。 池宴歌在里屋叫她名字,陈序青调整好心情走回去。 池宴歌左右手各一件衣服:“睡衣,都是新的,想穿哪件?” 陈序青皱眉看右手的蓝色线条小狗,再看左手的黄色黄油小熊,指向池宴歌身上正常不得了的淡粉色竖条纹睡衣。 目光坚定,目光非常坚定。 洗完澡,穿着线条小狗睡衣吹稍微沾湿的发尾,镜中陈序青的皮肤白里透红带着洗完澡后特有的水汽。 顺便透过镜面观察屋内的动静。 池宴歌消失有一会儿了,不知道是在忙还是接急诊赶去医院了? 吹完收好吹风,她原地思考了两秒没直接回房间,蹑手蹑脚绕去池宴歌房门前轻轻敲了两声,这下真像一只做贼心虚的小狗了。 屋内没有动静,陈序青微微抿唇,自己都不理解自己的想法,只头脑一热压下房间门把手——池宴歌对个人隐私非常看重,过去池宴歌真的不愿意让人进房间是会锁门的。 只开了一条缝,像正要开启的陈序青心中的潘多拉魔盒,屋内依旧是静悄悄一片。 刚要准备踏步进去,身后传来电子锁解锁的声响,陈序青触电般又慌又惊地快速合上房门,无头苍蝇般在原地自转了两圈才拍拍心口走向客厅。 原来池宴歌是真的出门了,手上提着一袋衣服。 非常临时的出门,因为池宴歌身上还穿着睡衣,只在外披了一件简单的上衣外套,身上都仿佛还带着雨夜湿漉漉、朦胧的潮意。 进门后低头换鞋的池宴歌看了眼胶着在客厅的陈序青,没急着说话。 雨声的白噪音在客厅回荡,池宴歌走近到陈序青面前,举起袋子,袋子里装着一件款式简单的白色睡衣。 “太晚了只买到这件,你想换可以试试。” “但毕竟衣服没洗过,怕你穿着不舒服。” 啊。 这是和池宴歌重逢后第数不清多少次的没有意义的内心感叹。 陈序青接下说了谢谢,突然对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心思感到羞愧。 时间可能早就将池宴歌身上对过往暧昧的留恋带走了,池宴歌是真的单纯像一个温柔贴心的姐姐,尽责照顾一个人在异地的妹妹。 陈序青后知后觉想起,从前,两人住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同样的情形状况要相差很多。 第一天决定住下也没有睡衣的那晚,池宴歌高烧不退,没有精力分神照顾陈序青。 陈序青为池宴歌贴了退热贴,床头放好温水就想去简单洗个澡。 池宴歌搬新家之后带陈序青到家吃过几次饭,也给陈序青说在家里为陈序青准备好了房间、睡衣、洗漱用品之类的,欢迎陈序青随时光临。 那时的陈序青走进次卧,发现床头柜上整齐叠放着一件蓝白条纹睡衣,心头重重地震荡了一下,还面带惊喜地回头往池宴歌主卧方向望了一眼。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陈序青心底默默升腾,像准备了很久的摸底考试,终于拿到了满意的得分。 她洗澡换好睡衣,趴在池宴歌的床边,自己蓝白色的袖子和池宴歌粉白色袖子靠在一起,两眼全是幸福泡泡,只想等池宴歌恢复精神就跟池宴歌告白。 …… 陈序青捏紧手中的塑料袋,池宴歌早就踩着拖鞋回里屋了,丢下一句让陈序青早点休息的话。 池宴歌重逢后的自然让陈序青松口气,又憋口气,想来想去抓不住心中难受的源头,闭上眼深深吸口气,再睁眼,陈序青的目光又舒缓平稳下来。 躺在床上,陈序青盯着陌生的天花板整理心中想法,手指不自觉地揉搓被角。 一种确定的答案得到内心肯定后,陈序青心满意足闭上眼。 早上五点半,池宴歌准时被闹钟叫醒。 几乎是一夜失眠后,庆幸当天只有一台手术,池宴歌起身放轻动作收拾,在十分钟左右走出房间。 意外闻见久无生活气息的家里出现饭香。 客厅还漆黑一片,池宴歌走向唯一亮着光的厨房,当初图美观,想着没什么用连门都没装的半开放厨房。 陈序青在灯光下专心致志摆盘。 蓝莓、虾仁、鸡蛋、贝果,看样子把家里所有可用的食材都用了个遍。 池宴歌没睡好,大脑都不想转动,只轻微叹着气看陈序青:“你现在作息这么健康了。” “就像你说的,人上了年纪,总会有睡不着的时候。” 陈序青为虾仁撒上西芹海盐,“顺便提醒一下,我今年二十九岁。” 被逗笑了。 池宴歌走近到陈序青身边,双手撑着料理台,她跟陈序青的个子都挺高,却又高得不相上下,并肩一起看不出太大差距。 池宴歌目光先是落在陈序青仍在忙碌的双手上,然后慢慢上移,从锁骨到下颌,到双唇到鼻尖。 又到双唇。 听双唇感慨:“好久没这么早做饭了,感觉还挺神奇的。” 池宴歌很少像这样晃神,几乎没听进任何声音,她真想问问,像被人注目的疯子一样不顾一切问问陈序青。 喂,陈序青,我们要不要现在就接吻。【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3、楔子-3 凌晨和深夜在本质上没有不同,全世界都静悄悄的,要发疯的人早该发疯了。 池宴歌的目光还在陈序青脸上流连,身体却被大脑理性控制着逐渐向后退,直到彻底拉远与陈序青的距离。 走回到卫生间,看着接了半池没有漏下去的清水,清水映照池宴歌模糊不清的表情,这一刻,池宴歌不知道该怎么判断心中的想法。 想尽量维护她与陈序青之间的平衡。 正常的平衡。 池宴歌的右手摁进水中,冰凉,微微晃动的水面波纹,转瞬即逝的涟漪,完全回过神来自己正坐在餐桌前,与陈序青共进分别六年后的第一顿沉默早餐。 盘里的牛奶滑蛋还是熟悉的味道,陈序青的厨艺一直不错,尤其跟池宴歌比,堪称天上地下。 池宴歌在某年做饭连续烫伤手指、切到指甲盖后,为了职业生涯着想,她再没尝试需要复杂程序的食物。 “我今天六点半前要到医院。” 池宴歌吃完,放下筷子,抽张卫生纸擦嘴的时候没看陈序青,只面色平静地盯着白盘,“你慢慢吃,也可以再休息一会儿,孩子的手术应该在下午六点,预估会花五个小时左右。” 她的语气温柔、缓慢,想让陈序青听着不会太紧张,陈序青点点头,起身打算收盘子。 “我来吧。” 池宴歌低声,拿起自己面前的和陈序青面前的东西,在陈序青的注视中端进厨房。 预估到陈序青点头归点头,出门还是要一起。 前往市医院的车程不到二十分钟,六点过的蓝山市主城道完全不似白日里拥堵,池宴歌转头看眼脑袋搭在窗户边睡着的陈序青,伸手调低空调风速,车速也降缓不少。 二十九岁,也还是爱犯困的陈序青。 扭开爱听的早间音乐电台,还是每一天都会有的超有节奏感的曲调,和偏冷的长相不同,池宴歌在上班下班途中都爱听越热闹热好的音乐,也是用来提神的良药。 车子在停车位稳住的时间刚好是六点半,池宴歌解开安全带,从盒子里找出笔和便签,给陈序青留下要交代的话,调好空调和窗户。 再摸出手机,分别给快要到医院的同事们发条微信。 等一切都检查完毕,池宴歌靠在椅子上闭了一秒眼睛,开门,离开。 电梯前池宴歌接到值班医生的电话,她叮嘱对方再检测一次患者的inr,电梯开门后步履匆匆消失在电梯间。 陈序青收回目光,调出跟司机李阿姨的聊天界面,讲可能还得在蓝山市区耽误一晚。 …… “蒋医生,真的感谢你,听说你今天都不用值班,还特地来看我。” “您也是真的客气了,我来给科室送资料顺路而已啦。” 蒋橙挥挥手,“那我就好好放假啦,各位叔叔阿姨要多多休息,爱护眼睛哦。” 退出病房,穿便服的蒋橙拿出手机看毫不回信的陈序青,索性满脸不高兴地摁下微信通话。 “怎么了?”陈序青半天才接。 “你手机被人偷了不回消息?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刚才陪曹阿姨说话没看手机。” 陈序青顿了顿,听声音像在随便抓了个人问路,“我们在儿科住院部楼下右拐巷子里第一个口再右拐的一个后门边。” “不是,陈序青你跟我绕口令呢?” 蒋橙无语,摁下行电梯,“在那栋楼正门等我吧。” 路上碰到位当日值班同事,蒋橙顺嘴跟她吐槽两句住院一部病房有位大爷不肯禁食的事,等聊过头想起陈序青还在等,跟跑大学400米最后冲刺似的奔向儿科住院部大楼。 楼门口穿病号服的多,来往匆忙的病患家属也多,唯独陈序青背个摄影包静止在楼门边看手机——非常特别又不显突兀的漂亮鸢尾蓝脑袋。 看上去陈序青并没有等得着急,蒋橙放慢脚步,先容自己喘口气。 她见陈序青回消息那么专注,坏心眼上来,跟着人群绕行到陈序青身后靠在楼门边,悠哉悠哉等陈序青主动发现自己,大概又是十来分钟的事,陈序青才从手机屏幕中抬头望远方,蒋橙猜陈序青肯定有在皱眉。 在陈序青重新操作手机没到一秒,蒋橙的电话铃声在手中响个不停。 听见声音的瞬间,陈序青转头,手机还靠在耳边,没恼,唇边的梨涡也对蒋橙笑:“原来你在这。” “啧啧。”蒋橙神色感慨,走近陈序青面前,“好脾气,还是好脾气。” “什么好脾气?” 陈序青垂下胳膊,不确定地点开微信看两眼,确定蒋橙没有再额外发消息,“不是说今天不值班吗,怎么会在医院?” “你难得出现在蓝山,我们都多久没见了,当然要特地来跟你吃个饭才行。” 蒋橙像从前一样亲昵地挽住陈序青胳膊,拽着陈序青往台阶下走,“怎么样,那孩子状况稳定点没有,确定今天动手术吗?” “嗯。”陈序青由着蒋橙拉自己,也没问要把自己带去哪,“确定下午六点左右。” “下午六点?” 蒋橙想起在科室小群看到的八卦,“岂不是心外副主任主刀?好神奇,那池医生是看在跟你的情分上接下手术吗?” “怎么可能。” 陈序青停了下步子让推轮椅的母女先走,她了解池宴歌,对待工作绝对不会感情用事,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怕在蓝山市无依无靠的曹春芳随时可能给自己打电话,陈序青没让蒋橙带太远,就近到一家中餐厅坐下。 扫桌上二维码,点一个菜,剩下的交给蒋橙,陈序青放下手机看着隔壁挤在一排点菜、穿校服的学生:“所以池医生很少主刀吗?” “那倒不是,心外科的手术量不都她调来之后才迅猛增长的么。” 蒋橙说,“心外以前在我们医院是稳坐倒数前三,池医生应该是前年?还是去年从冬青调过来的,现在都带成核心科室了。” “她是从冬青调任过来的?” 陈序青很吃惊,她从来没听过池宴歌回冬青市的消息。 蒋橙点头:“确实不能理解对吧,论设备论发展,蓝山这个地级市哪能比得过冬青啊,我当初过来这里都是没办法的事,反正我们医院很多人都不太理解池医生的想法。” 陈序青撑着下巴,用很少对朋友露出的愁容沉思。 蒋橙在手机里翻出医院内部的医生档案资料,举给陈序青看:“喏,这里,池医生是前年秋天来的。” 手机屏幕上依旧是池宴歌带着标准笑容的证件照,下面列了一干池宴歌的信息。 陈序青心事重重地将手机递还给蒋橙,服务生来上菜的时候她向后靠在沙发椅背上,盯着桌上冒热气的糖醋里脊沉默。 蒋橙跟陈序青十来年的朋友,一眼就看出陈序青的不对劲,借着给陈序青夹菜的功夫问陈序青:“你知道池医生为什么来蓝山市吗?我记得你俩是邻居是吧?当初你还为了跟她一起租房把我给水了。” “……” 怎么还提起这件事了。陈序青夹住里脊没吭声,她不知道该从哪一步解释自己跟池宴歌目前的关系没有那么熟。 “她在你们医院出名吗?” “那当然,心外副主任嘛——” 蒋橙拉长语调,赞扬不言而喻,“我是眼科的跟她们科室平时接触不多,都知道贼多她们的奇闻轶事。” 一顿饭吃完,对话有一大半聚焦在池宴歌身上,另外的,就是两人日常问对方多久休假打算多久回冬青市。 两点十分才散步回到医院,听蒋橙聊到挺多医生不忙的时候中午宁愿回车上睡个午觉,陈序青才想起池宴歌的车钥匙还在自己身上,她点开微信,没想到跟池宴歌久别重逢的第一句话是。 【你在哪里我把钥匙给你】 好突兀,一个消息未发送的红色感叹号,一旁喋喋不休的蒋橙都安静了。 陈序青独自走回心外科中心大楼十一层,第一次碰见池宴歌的地方,礼貌拦住好不容易碰见的路过医生,说想找池医生还车钥匙。 路过医生恍然大悟说了句“你是陈序青是吧”,没让陈序青多说,就主动带陈序青往扶梯走。 她跟陈序青说池医生早上临时进了台手术指导,这会儿应该在麻醉科休息。 到楼下麻醉科疑似医生办公室门口,对方指着里面让陈序青进去就行。 陈序青一边道谢一边惶恐地放轻脚步往医生办公室里面进,对未来一片茫然,跟小时候被班主任点名下课谈话的感觉差不多。 结果里面跟陈序青想象中不同,更像是休息室,正中央一个巨大的环形长桌,她一眼看见背对她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的池宴歌,另外还有三位医生,也都在休息,没人察觉到陈序青的进入。 陈序青屏住呼吸,努力让脚底不发出半点摩擦地面的声音。 总算走到池宴歌的身边,但陈序青不知道怎么办,总不能一声不吭把池宴歌的车钥匙随手放在桌上吧。 她舔了舔嘴唇,微微蹲下身子,靠近池宴歌耳边压低声音:“池宴歌——” 怎么搞的。 池宴歌睡眠质量一直不高,睡得浅,从前她在池宴歌身边翻个身都能给池宴歌吵醒,现在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反倒是旁边趴着睡的医生看上去不耐烦地换了个姿势。 陈序青尴尬极了,甚至想要不还是出去等池宴歌睡醒再说。 好,再努力一次就走。 陈序青又更靠近一点,用更接近气声的音量一个字一个字叫:“池——宴——歌——” 池宴歌睁眼,转头,陈序青想后退的时候发现来不及了。 池宴歌的鼻尖停在陈序青的唇前。 陈序青刚还在出声的微张的嘴缓慢闭紧后吞咽唾沫。 全世界为她们安静下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想要亲吻池宴歌,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4、P-从前 二十四岁的夏天。 窗台前的绿植被晒得无精打采,玻璃上贴着“保持安静、禁止吸烟”的蓝色警示,华南二院的心外办公室安静到只剩下敲击键盘的哒哒声。 熬夜赶完导师交代的病历报告,池宴歌长舒一口气,从颈椎到胳膊都异常酸疼,但她还没来得及伸个懒腰,就赶紧起身给回到科室的教授问好。 脸色不好的心外副教授,目光毫不客气地从上到下审视了一遍池宴歌。 牢记导师叮嘱的要避免和这位教授单独相处,没有什么东西要急着带走的池宴歌迅速假装打电话从办公室离开,虽然这个办法她从来到科室实习就在用,特别在这位教授面前用过不下十回。 碰巧,池宴歌的手机真来电话了,她接听着脱下实习生白褂,拿在手上,第六感让她回头看了眼,那位副教授静静站在办公室门口注目她的离开。 恶意凝视让池宴歌的四肢一瞬发冷,加快离开的脚步,连路过同期的招呼都没来得及回应。 地下停车场,池宴歌坐进驾驶位,慢慢调整呼吸,等心跳平缓后按照家里人的指示去市美术馆接人。 按时按点到达半天没见到人影,就在池宴歌低头准备打电话时,车窗被人轻轻扣响,嗒嗒嗒,非常礼貌又规律的三下。 车窗降下,伴随着独属夏季蒸腾的热气,陈序青双眼好奇又卖乖地问候池宴歌—— “姐姐好。” 午间音乐电台舒缓播放着不得不爱,躁动的蝉鸣涌入池宴歌的耳中,而从前那个抱着小猫哭的妹妹刚进入成年后的第一个夏天。 黑发,扎着高马尾,笑容干净、纯粹,让池宴歌终于能忘记先前萦绕在脑海里黏腻的难受。 “序青。” 池宴歌开门下车,最后站定陈序青面前用手比划了一下陈序青的头顶,放下手的同时笑说,“长高好多,差点没认出来。” 八月初的天太热了,池宴歌打完招呼就给陈序青开门,两人在车内坐定,池宴歌打开转向灯。 “听阿姨说你之前突然跟同学跑去川西,碰上大暴雨差点出事?” 这两年,池宴歌都忙着医学院的事情,在生活上跟陈序青没交集,脑海中唯一有限的记忆碎片是前两天陈序青的妈妈到家里吃饭,饭桌上说了好几句孩子长大更不让人省心。 陈序青规矩抱着池宴歌丢在副驾座上、忘记拿走的两本书:“其实也没有那么夸张,但确实有点叛逆,让我妈担心了。” 池宴歌余光瞄陈序青一眼,那抱书正襟危坐评判自身的温顺样子,让池宴歌脸上的笑容比带着笑的声音更快出现。 等到红灯路口,她伸手去拿走陈序青怀里的书,轻轻丢向后座的空位:“那怎么样,川西好玩吗?” 池宴歌爱用登山释放压力,之前不忙的时候也总是悄无声息一个人出行,陈序青就像从前的她,让池宴歌有点怀念。 “……还不错。” 陈序青嘟嘟嘟回消息的打字闷响声,然后可能意识到自己分神的回答有点敷衍,便快速补充,“如果你也想去,下次我可以当你的导游。” 池宴歌直视前方跳转的绿灯,释放悬在嘴边的笑意。 “好啊。” 到饭店停车场,池宴歌让陈序青先上楼,等拉上手刹,池宴歌给未接来电回了通电话。 对方说:“谢谢小池,钱收到了。” 池宴歌应了声:“欢欢晚上还做噩梦吗?” “不会了,你上次送她那玩偶,天天抱着睡得很香。” 对方顿了下又问,“最近你会来南山吗?快两个月没见了吧。” 收到第二通来电提醒,池宴歌下车,简明扼要,“尽量国庆前再去一次。” 导师的电话从地下停车场讲到饭店包厢门口,最后让池宴歌晚上回医院帮忙跟个夜班。 连续半年了,池宴歌轮转在科室需要她的各个角落,临床科研论文几乎充斥在她每一场惊醒的噩梦中,同期说就因为她太努力太任劳任怨,导师才格外爱使唤她。 池宴歌对此除了有点体力不支外,没太多别的抱怨。 她决定这条路的时候就有心理准备。 推开饭店包厢门,墙上挂着一条夸张的横幅,红布金字龙飞凤舞——“贺陈序青金榜题名”。 主角陈序青坐在横幅之下的正中央听训宝座,被左右两位热情母亲夹击着进行机械式点头。 池宴歌合上门:“不好意思,接了个学校的电话来晚了。” 池宴歌在众人的注视下坐到她妈身边,刚才路上没仔细看陈序青,现在近距离才发现陈序青下颌边还有一小块乌青的疤。 “真的,医生说这个会慢慢消掉的。” 在解释的,还是陈序青独有的、让人心情放松的平和音调,说完话的陈序青偶然向池宴歌抛来试探求援的目光。 包厢的装饰灯在陈序青瞳孔中变成一圈又一圈闪动的光点,对视这刻,池宴歌从看客变成局中人。 她默然垂下目光,沉稳帮忙应和陈序青的话:“嗯,序青这个伤完全恢复应该没问题。” 家长们听了全包厢唯一权威真医学生的话才总算把话头从陈序青的川西游上离开。 而得到了池宴歌意料外默契配合的陈序青在热闹中眨巴眨巴眼,回正脑袋,那表情像是不敢相信一切池宴歌这么好说话。 池宴歌在想,自己以前到底在陈序青心中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那个——” 难得有休息时间,跟长辈们说好,准备回宿舍睡个午觉去应付晚上值班的池宴歌,在起身时被陈序青悄悄叫住。 少女神色小心翼翼,马尾也随蹲下的身体轻轻晃动。陈序青扒拉住红丝绒椅背,眼里似有一句话,池宴歌静静看着,停住刚要站起的动作。 陈序青借桌势遮挡望了眼不远处坐茶桌边聊天的长辈们,蹲着的身体小小地往池宴歌身前挪动三步。 赶时间,想要快点回去睡觉的池宴歌也随陈序青沉静下来,安静看着陈序青颌边那显眼的伤疤。 这么明显的,作为医生更该一眼看见的,接陈序青的时候为什么就没看见呢。 陈序青犹豫有话要说的表情实在明显,瘪嘴思考的时候嘴角的梨涡也在烦恼。 ……好可爱的陈序青。 终于,僵持中池宴歌被自己心间飘过的这句话弄得发出无奈轻笑,一直蹲在原地的陈序青张了张嘴,在池宴歌眼前憋出句。 “……谢谢。” 池宴歌看着陈序青的眼睛:“你还想呆在这里吗?” 陈序青眨了下不明所以的双眼,池宴歌觉得陈序青这样实在像一只歪头好奇的小熊猫。 池宴歌很少像现在这样没有想法就做一个决定,但她还是问了第二次。 “在这里会不会无聊?想要离开吗?” 就这样,很少平白无故撒谎的池宴歌借口和陈序青早就有约,带着陈序青离开长辈们的视线。 不过解救陈序青本就是池宴歌计划之外的事,她在下行电梯里跟陈序青说了再见,再独自开车从地下室驶入日光下,被正晒的午后日头晃得眯了眯眼。 拉下遮阳挡板,转弯,发现陈序青就直愣愣站在阳光下看手机。 车经过陈序青有四五米远之后停住,池宴歌通过副驾外视镜看那还站在原地不知道忙什么不走的陈序青,她在车内坐正身子,望着车侧来往不息的车流。 打不到车还是怎么样? 车身重新启动,池宴歌在内心点评“浪费时间”的行为中绕着饭店建筑走。 期间,她的理智也告诫她应该立即在下个路口转弯离开,好好回宿舍睡个午觉不要耽误晚上的工作,何况,陈序青应该不会那么恰好傻到她绕一圈回去还在原地。 当池宴歌完成最后一个拐弯再次行驶到饭店面前的正道上,看见陈序青那熟悉的身影时,心脏,她很少拿心脏举例,却只觉得心脏在以非正常的跳动频率在她的胸腔内发出尖锐的呼啸。 车停住,池宴歌降下车窗,淡定又平静地望窗外那晒得红通通的人:“去哪,我送你。” “啊。” 陈序青走近车窗,弯腰看池宴歌,眼睛都被热出来的汗水浸润成湿乎乎的感觉,“因为结束得有点突然……我还没想好。” 十八岁,十八岁的陈序青总是很坦诚吐露真实的想法,这样不用弯弯绕绕去思考的感觉让池宴歌很舒服。 池宴歌冲陈序青笑:“那就上车,吹着空调慢慢想。” “不会耽误你的事情吗?” 陈序青坐进车里,少女身上像是被太阳晒过的纯白皂香让池宴歌熟悉又陌生。 经常在科室闻见,却完全不一样。 池宴歌笑笑:“不耽误。” 陈序青点点头,继续在手机里发消息,边发边说应该要去羽毛球馆找同学。 看陈序青手上没空,池宴歌下意识扯张抽纸,放轻动作,帮陈序青擦额角和脸侧的汗——她日常和同期搭档模拟手术操作的时候也经常这样做。 却,完全不一样。 隔着薄薄一层纸,池宴歌指腹能清楚感受到陈序青肌肤上潮热的温度。 池宴歌收回手,纸被她胡乱地握住。 把陈序青送到城北体育馆,时间走到下午三点十八分,池宴歌静默坐在车里,松开紧握方向盘的左手,慢慢张开五指。 皱皱巴巴的纸团。 刚才陈序青是说,明天见吗。【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5、P-靠近 约池宴歌单独吃饭的事,陈序青想了很久了。 至于不敢听池宴歌回答而慌慌张张下车这回事,纯粹是陈序青好不容易壮胆后又怂了,因为她害怕池宴歌问她为什么,那就糟了,陈序青不敢回答。 从小崇拜到后来变质到暗恋的姐姐,突然对她释放友好的善意,她太想抓住这个机会。 哪怕只是成为朋友都好。 下车后故作着急跑进羽毛球馆,实际上是躲在一楼楼梯口扒着墙壁偷偷看池宴歌那还没开走的车。 然而,临近第二天约定时间,陈序青收到池宴歌微信,池宴歌说医院临时有事走不了了对陈序青很抱歉。 一大早就着急收拾自己提前一小时赶到约定地点的陈序青,有些失落地靠在墙边,她前一晚睡觉前就惴惴不安的预感还是应验了。 其实陈序青从小就知道池宴歌很忙,忙课业忙升学,到考上医科大学之后更是几乎不回家。 陈序青高考完那天坐在父母车上隔窗看见难得回家取东西的池宴歌,深色露肩牛仔吊带,黑色牛仔阔腿裤,挎的米白色廓形包,风吹得也刚刚好,美得不真实让陈序青呆呆地侧身望着。 反倒是陈序青的妈妈在副驾降下车窗跟池宴歌打招呼,池宴歌的肩形很漂亮,挺直脊背的时候锁骨也凹出恰到好处的线条。 “好久没碰到宴歌了,又长漂亮咯。”陈序青妈妈在前座转头对窗外讲,“再努力也要注意休息啊,总听你妈妈担心你的身体,多回来看看吧,也多到阿姨家来,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陈序青安静地坐在后座,身子没动下巴却偷偷前倾,隔着窗影不真切地看在笑着回应长辈的池宴歌。 明明也很想跟池宴歌说话的,但她真没跟池宴歌有太多交集,好像也就是过年的时候有见过,哦,不对,去年和前年去池家贺新春的时候池宴歌都不在。 抓心挠肝想靠近又没有办法的感觉,更让陈序青对每一次与池宴歌的偶遇都念念不忘。 可惜她当时还是没敢跟池宴歌说话,只在车辆重新启动后对她妈妈说—— “之后我被顺利录取的话,请池姐姐还有池家叔叔阿姨来吃升学宴吧。” 陈序青的妈妈都觉得陈序青反常,转头多看她好几眼,之前陈序青可是最讨厌类似的饭局,而陈序青权当没看见,扭头去看窗外远处那渐渐看不清的池宴歌的身影。 “唉。” 陈序青捧着手机,深深叹口气。 光标在输入框停了好久,想着计划了半天的事情还是泡汤了她都忘记给池宴歌回消息过去。 她没注意到对话框顶端也断断续续变了好几次“对方正在输入中”,最后,陈序青才慢慢回了个小狗点头的表情包。 订好的桌子不想浪费,陈序青就邀请了朋友蒋橙来吃,陈序青本来就大方又经常请吃好吃的,蒋橙立马答应从家里赶到银泰城。 没想到,两人走到创意料理门口,前台刚好站着个女生,是不久前才说要在医院忙的池宴歌。 池宴歌举着手机给服务生扫,像是在结账,等待的时候转头看见陈序青有一瞬间的惊讶,但很快在服务生的恭送声中又恢复成一种不熟的态度,像是完全不认识陈序青。 陈序青完全没听蒋橙在旁边念叨什么,只一心不明白池宴歌为什么会这样。 池宴歌与她们擦肩而过,陈序青当机立断推推蒋橙的肩膀:“你先进去,随便点,我等下回来。” “啊?你去——” 蒋橙的疑问被陈序青甩在身后,她像着了魔似的跟上池宴歌,她虽然对池宴歌的态度不理解,但她不在乎。 一路跟到楼下,走出商场,陈序青才喊道:“池、池宴歌!” 池宴歌停下脚步。 陈序青赶紧跑到池宴歌眼前,池宴歌微微皱眉的样子感觉被陈序青叫住很不开心似的,没说话等陈序青开口。 陈序青压住心底对池宴歌冷脸的害怕:“你晚上还会忙吗?我是说,晚上也会没时间吃饭吗?” 池宴歌心口起伏,目光看向陈序青相反的方向明显叹了口气:“你觉得我在骗你吗?” 陈序青张张嘴想说不是,拿出手机想说因为其实晚上也有一家还不错可以打包的店,如果你不太有空吃晚饭,我可以给你送到医院。 她想用手机解释的同时,池宴歌也举起手机,将微信内的聊天记录给陈序青看:“你看,来这里是临时的,过来帮人结账,现在我要回医院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序青哑口无言,目光急切,“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 “没关系。”池宴歌放下手,始终不肯正视陈序青,“确实是我突然放了你鸽子,以后你还是不要约我了。” “可是我根本不介意啊!”陈序青着急地说。 “你应该有很多也在放暑假的朋友,你找他们吃饭也是一样的。” “不一样!你和他们又不一样!” 池宴歌不理解的神情,用疑惑又平静的语调:“其实我们两个也没有很熟吧,只是家里长辈关系好。” 陈序青垂眸,池宴歌的话没错。 但她不肯放弃:“以前不熟以后想跟你变熟,成为朋友,也不可以吗?” 陈序青重新抬眼,破罐破摔破釜沉舟般的目光坚定,她相信池宴歌是个嘴硬心软的人,等着池宴歌重新变回昨天那副温柔的模样。 “朋友?” 池宴歌突然笑了,没有笑进眼底的那种,放下一直背着的挎包垂在两手之间,目光沉向地面不知道在琢磨什么。陈序青只能站在池砚歌跟前焦灼又耐心地等待着,天气好热,等回答的过程叫人好煎熬好紧张,陈序青的热得全身都是汗,脖颈之间都被汗弄得湿漉漉的,就在她实在焦急,想再补充一点话做补救的时候。 “陈序青,我喜欢女生。” 蝉鸣声环绕两人,池宴歌的声音平静又沉重,可以看出她很认真在告诉陈序青这件事,“所以你不要和我走太近。” 陈序青瞪大双眼,一时之间被池宴歌突然的坦白炸到双耳失聪,又好像中了头彩一样让人当场快要晕倒。 在陈序青愣神之际,池宴歌往外走几步,伸手随便拦了一辆出租车。 走之前,池宴歌又看了陈序青一眼。 “天热,回商场和朋友吃饭吧。” 陈序青真的很少对谁有勇气反复出击,但一旦迈出那一步,就好像出栏的野马奔跑的犀牛,总之,她一定要跟池宴歌变熟。 尤其是知道池宴歌喜欢女生之后,心中一个模糊的情感完全具象化,只是成为朋友的这种简单期待被擦除,取而代之的是想要更多地占有池宴歌。 吃着一口普通的米饭也会因为想到这件事突然闷闷地发笑。 晚上,被蒋橙点评中邪了的陈序青,提着一袋精致装盒的晚餐,一路坐公车坐到了池宴歌实习所在的华南二院。 穿着青春的黑发少女,跟医院内其他片刻不停的人都格格不入,她乖乖坐在心外科所在的楼层休息区,双眼放光地看穿着白大褂、拿着记录板的池宴歌从她面前路过。 认真而专注的池宴歌真的真的格外迷人。 等池宴歌忙完是晚上九点四十的事情,两人到二楼公共就餐区靠窗的位置坐下,池宴歌沉默地将餐盒从袋中取出,看着玻璃上映照的两个人的影子,而四周空荡荡的都没有人像是二人世界,直来直往到一个极限点的陈序青突然开始不好意思了。 陈序青的目光从玻璃放回到池宴歌在开纸盒的手上,才发现池宴歌的食指和大拇指都贴了邦迪,中午的时候还没有,是下午工作的时候受伤的吗? 陈序青伸手想去摸池宴歌的指节:“你这里——” 池宴歌停住拆盒子的动作迅速抽开手,抬眼看陈序青的一瞬间像一块碎冰砸进玻璃杯,但眼尾是微微向上的弧度,便给人又冷又柔的复杂感觉。 陈序青的手停在半空中,被池宴歌的大反应弄得愣了一秒,不过更大胆的是,她又将手继续前伸,牢牢捏住了池宴歌的半个手掌。 “怎么受伤的?” 陈序青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胆子在这里跟池宴歌僵持,但凡池宴歌的眼神再冷一分,估计她就要为之前的所有行为疯狂道歉了。 没想到池宴歌突然卸掉抵抗的力气放低手腕任由陈序青牵着,用空余的另一只手若无其事拆盒子,也不回答陈序青的话,只是呼吸频率好像变得急促了些。 池宴歌这样的反应让陈序青都不知道该不该松手,或者问第二遍? “陈序青。” “啊,我,对不起。” 只是被叫了一声大名,陈序青就红透脸迅速松开了手,胆子被她完全丢到了喜马拉雅的山巅上去。 有点想要马上遁地逃走的羞怯。 “我只是想说一只手没法拆。” 池宴歌这次是真的发自内心笑了,漂亮的双眼里全是陈序青,“这么晚不回家阿姨不会担心吗?” 陈序青呆呆地应—— “我,我等下就要回去了。” 池宴歌点点头,“啪”地一下拆开一次性木筷。 “好,等下我们一起回吧。”【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6、P-逗你 池家人都是医生,出省参加医学论坛,一周后才回。 陈序青听池宴歌说忘带外门钥匙,想都没想,立马邀请池宴歌到她家去住一晚。 到家后,陈序青紧紧跟在池宴歌身边,陈序青她妈推着陈序青的背:“好了好了,别瞎操心,你先回房间洗澡。” 坐在沙发上悠闲看杂志的陈以理眼都没抬地酸陈序青:“也没见有的人对我这么殷勤过。” 陈序青没理,除了她喜欢池宴歌外,她跟她姐正在因为前两天吃夜宵的事情冷战,她才不要跟陈以理讲话。 池宴歌的房间被陈序青的妈妈安排在二楼,陈序青房间的隔壁。 陈序青的手半握拳,在门前停顿一下才敲响,进门看见坐在小夜灯边矮脚沙发上的池宴歌,鹅黄又不太明亮的装饰灯让池宴歌的侧影变得暧昧柔和,像莫奈画笔下静谧河畔之上的一轮月影。 近距离的独处总是会叫人忍不住诞生在脑海里偷偷诞生许多不可思议的、怦然心动的遐想。 陈序青走近到池宴歌身边,又觉得双人座沙发太小,真的坐下的话肯定会跟池宴歌的身体紧贴在一起,光是这样想着,刚洗完澡的陈序青又觉得心口好热。 “怎么站着不动?有话要说?” “啊?我,没有。” 陈序青暗戳戳的纠结被池宴歌突然的疑问完全冲散,边摇摇头边身体先自作主张坐在池宴歌身边,房间内开着空调,挺凉爽的,陈序青的左边肩膀到胳膊外侧却滚滚发着烫。 连指尖都像是有小蚂蚁在爬,酥酥麻麻的,她坐不安定地将上半身悄悄往沙发右扶手靠,但大腿外侧与池宴歌紧贴着的地方却完全没办法再拉开距离。 比起陈序青的僵硬,池宴歌像完全感觉不到似的,仍由陈序青十分明显地在身边两秒换个动作。 到陈序青真的快要浓缩成一团皱巴小人的时候,池宴歌若有所思从手机中抬起眼,转头凝视陈序青。 “啊……对不起。” 陈序青吓得立即坐正,先前所有挪移的努力报废,重新和池宴歌紧贴在一块,“我不乱动了。” “你看上去有点焦虑。” 池宴歌非常平静地点评,“尤其是这里。” 池宴歌自然抬起手,温热的掌心从陈序青的肩膀、胳膊到肘关节停住,“非常不放松。” 像被冷水突然激了一下身体,从感受到池宴歌的触摸时,陈序青的小腹里就翻涌着一种她也说不上来的感受,就是感觉,想要迫切地抓住池宴歌捣乱的手,将池宴歌就这样反摁在矮小又拥挤的沙发上,然后,吻…… 陈序青猛地起身逃离池宴歌的掌下,站在池宴歌面前呼吸的速度像刚和朋友打完一场激烈的羽毛球较量,她控制不住自己发颤的手指,迅速背在身后。 “额,我,我觉得这个沙发有点挤。” 陈序青说完懊恼的目光飘向别处,不敢直视池宴歌的眼睛,因为感觉自己这话像是在抱怨之类的。 “陈序青。” 池宴歌慢慢将手机放在一旁桌上,起身一步步逼近陈序青。 两人再次拉近的距离,池宴歌冷着脸的压迫感迫使陈序青穿拖鞋的脚连着往后退了四五步,直到陈序青的小腿肚抵在坚硬的床板边再没后退余地,她不得不直面池宴歌的压制。 失去了对五官的控制能力,陈序青疯狂眨着眼睛,感官对四周状况变化的判断趋近为零。 池宴歌再进一步,膝盖与陈序青的膝盖碰在一起。 陈序青腿一软失控跌坐在床沿,她不敢去看头顶池宴歌的表情,只听池宴歌用冷淡的音调讲:“好像你对我太信任了。” 池宴歌低下身子,陈序青往后躲,用手撑着半斜、摇摇欲坠的身体,池宴歌看她像看一只猎物,玩弄猎物的兴致叫停在陈序青面前的双唇轻启:“我不是你想象中的好人,我已经说过我喜欢女生了对吧?” 陈序青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了,盯着池宴歌的双唇,脑子里完全一片混沌,但她还是乖乖回答:“对,你、你说过。” 池宴歌的右膝盖跪在陈序青双腿之间,左手撑在陈序青腰边,右手重重摁住陈序青的肩峰,五指几乎是摁进陈序青的身体里。 墙上指针一秒秒走动,池宴歌迟迟没有再说话,只是沉着目光跟陈序青对视。 陈序青太紧张了,紧绷着双唇,在池宴歌终于低头靠近的瞬间死死闭上眼。 肩上的力道,身前的压迫,还有床体的陷落感全都在一瞬间消失了。 陈序青睁开眼,池宴歌抱着胳膊饶有兴致看她,脸上笑意像在看一个小朋友。 “逗你玩的,我不喜欢妹妹。” …… 懒散了一个多月后,陈序青要回姐姐陈以理的画室继续课题训练,因为开学日程在即,陈序青再不拿画笔恐怕日积月累的手感得全还给她姐。 陈以理坐在画室的最前端教人落笔节奏,作为画室主理人加升学讲师,陈以理每说一句话都能得到身后学生们的连连点头。 和姐姐不同,陈序青对画画这事实在天赋不高,更别提为了画画废寝忘食的专注度。 画完手上要交给陈以理评审的答卷,陈序青仰头去望窗外一串飞过的白鸽,又想起池宴歌。 那晚之后的池宴歌再没跟她见面,她发给池宴歌的微信也和石沉大海没区别,池宴歌会回,模板统一的“在忙,刚看见”。 看见什么,有什么感觉,答不答应一起吃饭之类的具体的内容,池宴歌都不回应。 早上没睡醒一赌气丢给池宴歌的——你是不是讨厌我? 也没收到回复。 陈序青很丧气,开始反思自己的种种行为,以及早上发过去撤不回的话。 “你要是实在不想坐在这里,就赶紧走吧。”陈以理冷不丁在她身边说。 陈序青锁屏手机,木了两秒才抬头看她姐,然后莫名其妙的委屈涌上心头眼圈就红了:“你们为什么都这样……” 陈以理的表情如被雷劈,赶紧拉住陈序青的手走出画室。 “不是陈序青!我是说你要是想去玩就去玩!谁找你我给你打掩护嘛!我又没在凶你!” 陈序青是霜打的茄子,低下头:“我真的不明白。” 她捏在手里的手机发出一声收到微信的响动。 陈序青抬起手机看了眼。 结果看到池宴歌问了一句:你在哪里。 是突然长高的树苗,是漫天撒下的欢庆彩带,陈序青兴奋地一把抱住陈以理:“姐姐我爱你!” 她说完转身就跑,陈以理在她身后毫无形象地大喊—— “你是不是有病啊陈序青!”【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7、P-误解 下出租车,陈序青顶着烈日在skp的露天广场内一路狂奔,将要推开咖啡馆玻璃门时,她鼓起腮帮子长长出了一口气。 灰白色调室内透凉的冷意扑面而来,后颈被汗水湿润的碎发,陈序青尚未缓和的心跳在看见池宴歌时又雀跃起来。 但很快,她脚步迟疑在原地呆滞了一秒,她发现池宴歌身边还坐了一个人。 棕色大波浪公主头,垂到锁骨附近的碎钻耳饰,明黄色抹胸吊带,五官美得像是头顶有一束专属追光。 想起池宴歌所说的“不喜欢妹妹”,还有自己大汗淋漓后狼狈的模样,陈序青从未有过的想要立刻从池宴歌面前消失。 “哟!妹妹!这里!” 棕色大波浪高举右手,连手腕上的手链都在闪闪发光。 陈序青只好捏着满手心的汗,慢吞吞走到池宴歌和大波浪面前,拉开椅子坐下,脸上是明显的低落。 “妹妹想喝什么?美式?拿铁?” 大波浪非常热情,“哦对了对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乔献!就是奉献的献!还蛮好记的吧?” 陈序青看眼神色平静的池宴歌,心中的难过更盛:“陈序青。” 池宴歌放下塑料杯,拿起桌上的手机,然后双手在屏幕上敲击,专注于打字,估计在给谁发消息。 “不好意思啊妹妹,因为我实在太好奇你是谁了,就拼命拜托宴歌一定要叫你来,外面天这么热还让你赶过来,今天你吃什么喝什么姐姐给你包了,我——” 乔献话没讲完,手机屏幕在桌上亮起,乔献说了句稍等,低头去看消息,“……啊,不好意思,剧组临时叫我回去,那就……” 乔献耸耸肩,盯着陈序青的双眼笑,“你随便点,让池宴歌把账单发我就好,千万不要客气哦!不过话说回来——” 啪! 池宴歌的手机放在桌面上,那气势仿佛要给桌子拍穿,池宴歌扭头看乔献,目无波澜十分自然:“再不走该迟到了吧?” 乔献干巴巴哈哈两声,在30秒内完成了收拾起身消失的全部动作。 池宴歌和乔献的关系看起来真的特别好。 这倒也是,很显然池宴歌和乔献才是同龄人,一定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不像她,总是在池宴歌面前没话找话,努力半天还是像个小丑。 咖啡没点,想咬着吸管掩盖沉默都不行,陈序青只能低头没意义地摁动手机音量键。 突然,另一个手机屏幕被递到陈序青眼皮子底下,随之而来的还有池宴歌的询问。 “想喝咖啡吗?还是想去喝点别的?” 像濒临干涸被浇水拯救的小草,陈序青直起身摇头:“不想喝咖啡。” “果汁呢?” “除了咖啡都可以!” “那走吧。” 没说去哪儿,池宴歌只爽快起身拿着包往门口走,陈序青赶紧无条件跟上,哪还有先前半分不愉快的样子。 盛夏的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临窗的矮脚桌上,两杯青柠冰水靠在一起,被咬了一口的华夫饼漏出奶油,隔间门帘被空调风吹得缓缓摇摆。 “微信里敢问现在不敢说了?” 陈序青双腿紧靠双手平放膝盖上,脊背挺直得像是在接受检阅的三好学生,全身的每一处细胞都在紧绷, 最后,她终于扛不住池宴歌给的压力,破防低下脑袋:“我真的就是随便问问而已。” “随便也有随便的原因,你可以随便告诉我。” 天呐! 陈序青快要听不懂随便两个字了,为什么问池宴歌是不是讨厌自己,池宴歌真的不知道吗?不回消息敷衍消息的难道是她吗?但她怎么可能现在当场指责池宴歌呢! 陈序青心底的小人在疯狂尖叫。 能和池宴歌突然变得亲近完全是她意料之外的事情,但也让她开始渴求更多,心底有了更多的期待。 她看不懂池宴歌,判断不出池宴歌心情的好坏。 现在和池宴歌在同一座城市都这么焦头烂额,那等她开学呢,两地相距一千多公里,就算想见池宴歌,都不是随便就能见到的事了。 用力叉住华夫饼,陈序青捏紧叉子冰冷的把手,破釜沉舟地开口:“那你呢,为什么现在问我微信不回我消息?” 池宴歌拿起垂在点心盘边的另一个叉子,用叉子尖搅动漏出的奶油,然后又将叉子缓缓放下。 她的肩膀就停在陈序青身边,垂下微卷的黑色发丝扫在陈序青胳膊上,严肃沉声:“这件事是我不对,也对你不礼貌,很多事情是我还没想清楚,所以没能考虑到你的感受。” 胳膊痒痒的。 陈序青捏着叉子的右手更用力了,但她并没在仔细听池宴歌的道歉,感官细胞被那一两缕扫在胳膊皮肤上的发丝弄得溃不成军,她不停咽下口水,去抑制心中狂躁的悸动。 又想起在家那晚,昏黄灯光中,池宴歌俯在她身前眼里只有她,也几乎差点要吻上她的模样。 池宴歌,在她们关系之中占有绝对主导权的池宴歌,冷静自持,游刃有余,却总有叫陈序青窥探着迷的意外之处。 池宴歌身上难得的甜香,比华夫饼更甜的香调将陈序青包裹,让陈序青真的很想撩开那扰人的发丝,亲吻池宴歌沾满甜香的耳根。 “好吗?” 只回神听见结尾疑问,陈序青茫然转头看池宴歌,池宴歌靠在沙发椅背上,双手交握胸前,正微微歪头注视陈序青。 池宴歌究竟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成熟的吗,像乔献一样的吗? 漂亮冷淡的脸再次凑到眼前,近距离对视的浅棕色瞳孔,上扬着微微纳闷的眼尾,陈序青发着愣,没躲,没应声。 “你在发呆?” 陈序青疯狂摇头,转身忙碌地塞了口华夫饼在嘴里咀嚼:“没有没有,我只是,我下午会有点困。” “困了?” 池宴歌失笑,从身侧拿起一个抱枕塞进陈序青怀里,手帮陈序青撩开耳发别在耳后,露出陈序青烧得通红的耳朵,“在这睡会儿吧。” 陈序青捏紧抱枕,粗糙布料硌着她指尖,心脏在指腹里咚咚狂跳,半张脸烧红得快要滴血。 完全没敢动一下。 “还是在这里睡不着?” 耳垂也被池宴歌的手指轻轻捏住,“陪你回家去睡?” 回家?!不行!好不容易见到池宴歌! 陈序青赶紧拒绝:“不不不,也没有那么困不是一定要睡的!” 池宴歌一声轻笑,终于松开陈序青发烫的耳朵,一直靠紧陈序青的身体再度拉开,在陈序青身后的声音轻描淡写:“行了,你自己吃会儿东西吧,我困了。” 半天再没有动静。 陈序青迟迟不敢回头去看,害怕刚得到缓解的心又被池宴歌再度捏去掌中。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不知道身后的池宴歌在干什么。 但僵硬坐姿实在让陈序青感觉到酸痛,她端起玻璃杯,刻意又缓慢地往后试探,快临近预想中沙发上的靠背,陈序青感觉到呼吸的热气。 像触电一般猛地弹开,陈序青下意识扭头往回看。 池宴歌真的斜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陈序青轻轻放下玻璃杯,人也从沙发上起来,再神经兮兮回头看一眼,确认池宴歌没被吵醒。 然后在更靠近沙发扶手的边缘重新坐下,紧张得仿佛能听见沙发布料陷落的摩擦声,一手牢牢扶着沙发扶手用力,另一只手安静吹落在腰边。 手指几厘米之外,是池宴歌的指尖。 陈序青内心特别纠结,又想要挪动胳膊去触碰池宴歌,又害怕池宴歌发现再也不理她。 指尖还是慢慢地在靠近,近一点,更近一点。 就在两人的指尖即将触碰之时,斜靠在沙发椅背上的池宴歌睁开眼,而焦躁不已的陈序青并没看见,只一个劲盯着前方,靠记忆中的方向去靠近池宴歌。 触碰,瑟缩着后退了一秒,一节指腹小心覆盖在了池宴歌的指节之上。 呼、呼…… 陈序青能听清自己惴惴不安的喘气,背上也急出一层薄汗,紧绷到极致。 如果池宴歌有喜欢的人了,我这样是对的吗? 这样偷偷去触碰毫无知觉的池宴歌,我这样是对的吗? 我…… 陈序青的不安被突然中断,她的指尖被人的掌心完全覆盖住。 池宴歌醒了。 而且池宴歌发现了她卑劣的行为。 指尖神经的疯狂跳动像要戳穿肌肤,像幼儿园偷吃糖果被抓住的小孩,被抓住的手是热的,背上却冒出一层层冷汗。 陈序青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说出的话也就不再是真的:“我、我家里有事得马上回去,但你睡着了,我刚才那样只是害怕吵醒你……我看你好像很困……我……” 陈序青越说呼吸越急,到喉咙开始哽咽才察觉到鼻尖的酸涩,“我……”她说不下去了。 时间流速变慢,像电影里樱花落下的慢镜头,却不是幸福的。 因为池宴歌松开手,如陈序青预料之中说出让人不知所措的话。 “以后不要这样,我不喜欢被人碰。” 池宴歌冷声,“今天到此为止,你现在就回去吧。”【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8、P-心事 窗边的纱帘在风中晃动,白色行李箱摊开在地上半小时了都没人往里塞东西。 陈以理挎着单肩包路过,退回,左手食指和中指的指节在木门上敲了两声,等趴在床上那倒霉妹妹回答。 死气沉沉,脸压在被子里肯定闷得难以呼吸,陈以理索性踏进陈序青大开的房门,将包随手往矮柜上一丢。 “怎么了,明天要走,舍不得家了?” “没有,我就想趴一会儿你别管我了,你不是要去画室吗。” “哎,你这房间沙发真舒服!” 陈序青一下抬起脸,以扭曲的姿态回头怒视陈以理:“起来!我没有跟你和好!” 这次是因为陈以理在饭桌上非要点评陈序青对池宴歌的“优待”,并夺下盘里的最后一块茄盒,陈序青根本不知道世界上有谁能制得住又疯又爱挑衅人的陈以理。 “还在生气啊?” 陈以理窝在懒人沙发里,长相文静的脸上是不符合长相的得意洋洋,“为什么最近我每次提池宴歌你就生气?你们吵架了?” 陈序青翻起身背对陈以理,不愉快地盯着白色墙面,恨不得眼里有激光墙面能反弹最好能一下给陈以理赶走。 见陈序青一副负隅顽抗坚决不对话的态度,陈以理没趣耸耸肩,说声“行吧我走了”。 直到陈以理的脚步声完全消失,陈序青脊背一松整个人垮成被压弯的稻草,心底的难过瞬间翻涌起来——自己那天实在太笨了,池宴歌凶两句就真的走了,后面两周变着法子给池宴歌发消息解释都没用,明明知道躲在微信里的池宴歌是最难被抓出来的。 想过直接去医院找池宴歌,又害怕池宴歌真的对她那天的行为感到不舒服,她不想被池宴歌讨厌。 现在完全不知道明早去机场前还能不能见池宴歌一面。 想了又想,没有结果,陈序青唉声叹气着下床去衣柜前继续取下要带去学校的衣服。 “哦哦哦,天上地下唯我ggbond~” “……” 是陈以理设置在陈序青微信里的专属来电铃声,陈序青拿着件刚取下的黑色短袖走近手机接听。 陈以理的声音带着笑:“怎么样,还在面壁思过吗?” 陈序青以为是陈以理在路上无聊拿她去了,没好气说了声“挂了拜拜”,果断摁下红色按钮不给陈以理挣扎的机会。 过了十分钟,陈序青的微信弹出消息提示—— 【陈大鹅:哎呀忘记跟你说刚碰到你的池姐姐了】 【陈大鹅:我跟她说你发高烧昏迷呢估计快到咱家了吧^^】 陈序青捧着手机原地石化,0.01s后她像在神庙逃亡的npc,跃过行李箱冲进走廊奋力奔向一楼厨房。 …… 房间窗户紧闭,烫得人发颤的热水袋死死捂在额头上,空调被加厚棉被也夸张地叠加了两层。 幸好这种画面不会被冤家陈以理看见。 陈序青耳朵竖起听池宴歌一路被送上楼来,将热水袋悄悄塞进被子里,又失误给肚子烫了一下在被窝里无声颤抖。 终于感觉额头上有冰冰凉凉触感的时候,陈序青虚弱睁眼,展现盗版教科书般糟糕的演技:“池……咳咳咳、你怎么在这?!” 池宴歌平静蹲在她的床边:“你姐姐不是说你肠胃炎导致的发烧吗,怎么还咳嗽了。” ? 陈序青刚准备咳的嘴巴立马闭上,停了下才艰难说:“应该是吃坏肚子的时候嗓子也吃坏了……” “那火锅这么夸张吗?”池宴歌淡淡微笑。 “嗯,太辣了,我从小就有点适应不了辣的。” 太复杂了,陈以理你编的剧本太复杂了,虽然谢谢你但拜托下次跟我仔细通通气好不好。 陈序青又热又慌张生怕被池宴歌看出问题,简直欲哭无泪。 她听见池宴歌很明显轻轻笑了声,紧接着,就从她平视可见的范围起身了,陈序青抬眼看着叼了根头绳在用手囫囵束起头发的池宴歌:“今天医院不忙吗,晚上可以留下来吃饭吗?” “你都病成这样了,还能下床吃饭吗?” 池宴歌这话,让本来就热到窒息的陈序青急出更多的汗,胸口堵得发闷,害怕池宴歌下句话就说要走。 “我、我应该马上就要退烧了……” 扎上马尾整个人都显得更清凉的池宴歌,重新蹲回到陈序青眼前凝视陈序青:“好啦,再捂下去没病都要病了,我去客厅等你,洗个澡下来吧。” 陈序青愣住,显然她根本没预料到池宴歌的话,随之而来涨红的脸说不清是因为羞怯还是激动,脑海里全是池宴歌的:“我等你我等你我等你——” 她蚊子音辩解:“……我不知道陈以理会跟你那样说,所以我……” 池宴歌的手心轻拍两下陈序青烫红的脸,好脾气缓解陈序青的尴尬:“知道了,那这两下就算你骗我的惩罚。” 温柔的触碰,陈序青抿嘴,憋住笑意低头,半张脸躲进被子里。 陈序青没注意池宴歌在收回右手时渐渐握紧的五指,两人各怀心事,都没再说话。 …… 有宽敞落地窗的陈家客厅中只坐着池宴歌,面前矮桌上摆放着一口未动的果盘。 池宴歌目光垂在微信群消息里,耳朵却听着陈序青鬼鬼祟祟在旁边坐下。 皮质沙发的两端都已陷落,池宴歌右手拇指频繁滑动在手机屏幕上来回切换窗口,从微信到浏览器又从浏览器回到微信。 池宴歌的余光观察着陈序青平放在沙发上又微微弯曲的手指,那手指偶尔纠结地挠动皮革,只叫池宴歌非常想摔下手机将陈序青一把拽到眼前警告有话直接说。 可池宴歌还是忍住了,看陈序青的手指继续代替陈序青在她眼里踌躇不定。 等到回完所有微信消息,连公众号推送的“今日运势”都看了个遍,池宴歌深吸一口气,拿手机的右手垂放到大腿上,无比严肃:“陈序青,坐过来说。” 这才让陈序青乖乖坐到她身边。 刚洗完澡的陈序青身体特别香,干净舒缓的茶花淡香一阵阵飘向池宴歌,池宴歌罕见地表情失控了一秒。 池宴歌偏头看了下别处,在远离茶花香的空气中缓和呼吸,可是那香味就像找准目标似的完全不肯放过池宴歌,拿手机的五指捏紧,顿时摁亮屏幕。 陈序青清润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是暑热竹林间突然吹过的一阵山风,说出来的话带着可怜乞求的意味:“对不起,上次是我不对,你不要生我气好不好,我以后不那样了。” 十三天,在这十三天里,池宴歌看过的最多的三个字就是对不起。 心里想法很多,然而到陈序青面前,池宴歌却不知道该说哪句,可以说哪句。 还是什么都不要说好了。 池宴歌换上笑容伸手自然地去揉陈序青脑袋,陈序青傻呆呆的样子让她又无奈又没辙:“好,我不生气了。” 仿佛听见“叮”的一声,池宴歌眼里的陈序青迅速坐直身体,唇边的梨涡像小狗尾巴一样示好,没说话眼里都明显写着“开心开心开心!!!”。 池宴歌没忍住,轻柔捏住陈序青下巴:“大夏天捂在被子里怎么想的?” 陈序青被捏得轻轻嘟着唇,惯用的装傻和含糊的语速:“没有啊……不是能捂出汗快点好嘛……” 说完自己都不信眼珠心虚地往一边撇,不敢直视池宴歌。 “就算以后真的发烧也是注意保暖就好了,不用捂成那样。” 池宴歌边说边捏着陈序青下巴轻晃,“以后不要随便骗我。” 陈序青垮下眼尾,她真诚在池宴歌手里点头,给池宴歌下保证:“嗯!以后绝对不骗你!” 说完这茬,陈序青又忧伤地讲:“唉,但我明天就要去报道了,下次回来可能就是国庆节了……” “好好上课,不要愁眉苦脸的。” 陈序青抿着唇漫长地“嗯”了会儿,看上去又在考虑接下来要说的话,池宴歌便抱着胳膊微微侧身看着陈序青。 于是陈序青叹道:“其实我不喜欢画画只是因为姐姐画的好,就……但我想了想,如果不画画我也没有想要去做的事。” 池宴歌静下目光点点头,像摸小狗一样揉揉陈序青的耳朵尖:“那就先好好过完这个夏天吧。” 陈序青看池宴歌的双眼,失神又茫然地问:“过完这个夏天我们还会见面吗?” 池宴歌回答:“嗯,当然。” 池宴歌很少给她这样肯定的答案,蝉鸣声声,陈序青坐在池宴歌面前缓缓呼吸。 其实喜欢一个人不一定非要以恋人的身份跟对方在一起吧,从前的主动总让她跟池宴歌之间发生误会,甚至让池宴歌不愿意回复她的消息,即将远隔千里之外,陈序青只想守住与池宴歌之间来之不易的稳定。 嗯,稳定。 第二天上午八点,陈序青将行李放进后备箱,她妈妈杨琴拍她的背招呼她:“喏,你池姐姐专程来送你。” 陈序青站正在池宴歌面前,露出嘴边的乖巧梨涡。 “我走啦,国庆见。”【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9、N-蝴蝶 “国庆还能上哪儿啊,科室值班呗。” 心外主治医师汤茯刚完成一场艰难的室间隔缺损修补手术,多亏中途请到池宴歌帮忙,不然意外反流点非得让手术时间延长至少两小时不可。 出手术室听说池宴歌在麻醉科休息室,她换掉手术服就下楼,一把推门而进。 门内有一个身影动作夸张、应声跌倒坐在地上。 ——啊?怎么个事?是被我吓的吗?可不能这么碰瓷啊! 汤茯瞳孔地震,但作为一个坚持淡定形象的心外医生,汤茯很快目不斜视忽略尬在地上的女生,在一阵闹铃声中走到池宴歌斜对面坐下。 休息完要继续轮班的麻醉科医生们打着哈欠离开,每个人走的时候都朝地上陈序青丢去纳闷的目光。 ——你谁?坐在地上干什么? “幼儿心脏瓣膜脆弱,会遇见反复穿透的情况不奇怪。” 池宴歌看着不停转动手腕放松的汤茯,“好在手术顺利,你以后还是要多对下面的住院医师们进行应急培训,上台遇到特殊情况才不会慌。” “手术临时,跟我搭台比较久的蔡医生又今天休假,这不才只能找他么,谁知道那家伙专业度简直差得离谱,要不是副院长——”汤茯话说到一半,坐高身体皱眉望还坐在地上发呆的陈序青,“额不好意思刚才就想问了,请问您是?” “我邻居家的妹妹,她送月月来医院的。”池宴歌接话,一本正经,“她这样应该是刚才还没睡醒就被你突然进门的动静吓到了。” “不是我礼貌问一下呢……我记得,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她正蹲在你旁边呢,你意思是,她是个喜欢蹲着睡午觉的人?” 池宴歌的手机在桌上嗡嗡震两声,有消息,池宴歌边解锁回消息边点头,轻描淡写张口就来:“嗯,我们那儿的小孩都这样。” 池宴歌的表情太过自然,汤茯张着嘴无语了半天,只能把“不可理喻”四个字用瞪眼丢给桌对面刚坐下满脸无辜的陈序青。 “这位妹妹。”汤茯双手交握,面带微笑,“你坦白说,刚才真是被我吓到的?” “喂?好,我马上过去。” 池宴歌手机靠在耳边,起身朝外走,快出门的时候捂住话筒,扭头看汤茯,“晚上六点的手术很重要,你做好准备。” 她开门离开前再看眼陈序青的背影,接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休息室。 “……” 池宴歌怎么对邻居家妹妹都这么冷漠,也不说给人家下午安排个去处什么的。汤茯瘪嘴在心中腹诽,不过也是,池宴歌向来主打一个人人平等,跟她们这些朝夕相处的同事都不见得多亲近,更不要提这种估计八百年不见、偶然遇到的邻居家妹妹了。 汤茯充满怜悯地看着陈序青摇摇头。 看看手表,还来得及回办公室看几份复查报告,早点把积压的工作做了省得夜长梦多。 汤茯起身,走到陈序青身边拍拍陈序青肩膀:“你叫?” “噢,我叫陈序青。” “好的,小陈妹妹。” 池宴歌冷漠,但汤茯不冷漠,她在心外科也是出了名的人缘好,看在池宴歌总帮她忙的份上,她还是贴心照顾一下池宴歌的邻居吧。 汤茯领着陈序青到医院三楼的咖啡厅,熟练掏出衣兜里的职员卡,刚想说请陈序青喝杯咖啡。 她卡才拿出来,兜里的手机紧跟着震了一下,一看是池宴歌的微信消息。汤茯站原地眯着眼睛,品味那简单的一句—— 陈序青不喝咖啡。 汤茯和池宴歌认识这么久,自认勉强算得上是池宴歌在这所医院里数一数二的好同事并朝着朋友进发。 她在池宴歌面前讲述“小时候喝薄荷水过敏进急诊”的故事至少讲了十遍,池宴歌回回坐对面听,偶尔还跟着汤茯跌宕起伏的故事节奏点头,然后呢,池宴歌还是会在第十一次吃饭的时候忘记汤茯对薄荷过敏的事情——现在居然记得一个无关紧要的邻居妹妹不喝咖啡? 汤茯名侦探式摸着下巴,目光看向先她一步去咖啡厅点单的陈序青。 看来池宴歌跟陈序青的关系没有那么简单。 五点十五,曹月的心室手术进入最后准备阶段,汤茯却收到护士消息说有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出现在儿科住院部把曹春芳拉走了。 汤茯看眼正坐电脑前专心进行二次检测图确认的池宴歌,不能打扰,索性独自出门往儿科住院部走察看情况。 事情很快搞明白,来的男人是曹月父亲但并不赞成曹月的手术,在病房外大声嚷嚷浪费钱,曹春芳哭着跟男人理论,被护士们劝着去楼下再说。 剩下守在曹月身边只有陈序青,护士偷偷跟汤茯说,曹月的住院费用都是陈序青付的。 汤茯微微皱眉惊讶:“那手术同意书呢?” “倒是刚刚签了。” 护士又指指陈序青,“她堵住在争执的那两人签的。” 最终医用转运床顺利将曹月拉到手术室门口,早已等在外的池宴歌忽视满眼八卦感的汤茯,只看陈序青。 “你放心,曹月交给我,你要是等累了就先回车上休息。” 陈序青点点头。 “拜托你了。” …… 手术持续到晚上十一点二十八分,比预期的结束时间迟了接近一个半小时,主刀池宴歌走出手术室大门,瞬间,守坐在手术室门外的陈序青站起身,满脸焦急地走到池宴歌面前。 她没有对池宴歌的手术能力有半分怀疑,可漫长的等待总叫人心生焦躁,也难免会担忧这场手术的难度会不会就算是池宴歌也无能为力。 尽管喉咙里堵了一万句想要问的话,陈序青却再没有从前的冲动,她看出池宴歌神色中的疲惫,她让自己的神色舒缓下来。安安静静,等待池宴歌告知手术结果。 汤茯后半步走出手术室,看见的就是左右坐在手术室门外长椅上的池宴歌和陈序青,两人都没说话,低垂目光看向地面。 手术很成功,但曹月仍因感染问题出现呼吸衰竭的情况,短时间内无法脱离呼吸机,同时随时存在生命危险。 颓败的气氛总是会出现在每一场看似成功却可能马上走向失败的术后,汤茯心里同样不好受,她停在手术室门口。 三人的影子在灯光下沉默。 下班前汤茯到池宴歌办公室看了眼,池宴歌的包还挂在衣架上,人没走。她想起来曹月父母的事,恐怕池宴歌陪着陈序青去处理了。 心外中心有一道连廊可以直接通往住院部。 穿件无袖长裙的池宴歌胳膊撑在住院部二楼的露台栏杆上,风吹着她的头发和裙摆,月色笼罩在她身后,她只垂眼望向楼下广场上那独自坐着的陈序青。 到陈序青起身开始围着路灯踢石子,池宴歌从楼梯下到广场,静悄悄的夏夜只剩下蝉鸣,池宴歌慢慢走过去,眼里陈序青的身影越来越清晰,暖黄的灯影落在陈序青身上。 暗蓝色的陈序青,像一只蝴蝶,总是一上一下飞舞在池宴歌的心中。 陈序青又绕完一圈,恰好抬头看向池宴歌的方向。 两人目光相撞的瞬间,池宴歌暗下眼中的触动,换上温柔又客气的笑容走近陈序青。 “怎么在这等我?” 夏夜过分空寂,陈序青站直身体,把一直攥紧的右手举给池宴歌,摊开,露出里面一把黑色的车钥匙。 陈序青垂在左腿边的手机亮了亮,池宴歌看眼,收回目光。 “你要走?” 陈序青点点头:“曹阿姨好像被他们带回村了,我今晚回去找她。” 池宴歌的五指在陈序青手心上停顿一秒,动手腕,拿起钥匙捏在掌心,钥匙上还有陈序青的余温。 陈序青又补充说了句:“月月的治疗费用先联系我就好。” 池宴歌垂下握紧车钥匙的胳膊,笑笑说:“你还真是不怕危险,大半夜自己去村里,让阿姨知道真该来蓝山抓你回家了。” 陈序青看向垃圾桶,没吭声。 池宴歌往前走半步身影压在陈序青跟前,稍稍歪头去看陈序青,很少显露疲惫地哑着声音问陈序青:“所以你是有重要的人在蓝山吗?” “你呢?为什么来蓝山?” 陈序青转正目光看池宴歌,两人在这一刻都没有退让,都很想把对方眼里的想法看个明白。 是池宴歌先退了回去,重新戴回温柔得体的面具,看陈序青的眼睛也不再有多余的动摇:“我还是那句话,安全第一,当然我也尊重你的决定。” “我也还是那句话。” 陈序青肯定,“我得回去,去帮曹春芳。” 池宴歌将手心里的钥匙打了个转,望向夜空高悬的银月:“好,那我跟你一起去。” 她说完,目光冷然看陈序青,“现在跟我回办公室拿包,我陪你一起去找曹春芳。” 不管陈序青是否答应,池宴歌先一步转身往心外中心走。 陈序青愣了好一会儿,才急急忙忙跑在池宴歌身后。 凌晨一点,陈序青扭头望在开车的池宴歌。 灯影明明灭灭,照在池宴歌没有表情的脸上。【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0、N-夜车 夜幕中的山峦拉成一条绵延不断的曲线。 陈序青的电话铃声在她手中响起,池宴歌没看她,一副专心开车的样子,让陈序青准备说来电是谁的嘴巴闭了回去。 下午趁曹月手术的时候,陈序青在微信里给呆在村里的制作组成员发消息,拜托她们帮忙看看曹春芳家是什么情况。 现在回电的,是制作组中负责后期的许蕾,声音压得轻:“序青你放心,曹春芳暂时没危险,就是那男的把她锁家里了,等明早我们叫上村里能帮忙的人再去看看。” “锁家里?” 陈序青捏紧身前的安全带,“我今晚能赶回去。” “今晚吗?现在都凌晨了——”许蕾吃惊,“那你跟李阿姨跑夜路可千万要注意安全!” 陈序青默默看池宴歌一眼,没跟许蕾解释:“好,我们会注意的。” 挂断通话,许蕾看着手机屏幕觉得奇怪,司机李阿姨是非常热情的人,一般来说她们组里之间打电话李阿姨都会在旁边招呼两声。但刚才的通话中,李阿姨居然一声不吭。还有许蕾在电话最后好像听到一句模模糊糊又很年轻的女声——“曹春芳家里状况还好吗?” 夜越来越沉,车子走下国道进入狭窄的土路,银白色的月光与两束远照灯相融,像是一场沉默不语的哑剧对白。 陈序青从一阵短眠中醒来,眼神失焦了片刻,她环视一圈最后看向扶着方向盘坐姿端正的池宴歌,恍惚间,通过眼前的池宴歌看到了过去的池宴歌。 那个很久以前,深夜开车到机场接她回家的池宴歌。 分别的这六年多,陈序青再没有知道更多池宴歌的消息,所以想想在她的记忆中也只能是六年以前的池宴歌。 而现在,作为医生的池宴歌也好,偶尔不愉快却很快心情恢复正常的池宴歌也好。陈序青在想,池宴歌也该是觉得物是人非,不必再有过多怀念了。 陈序青正没来由伤感着,车身突然发出“嗒嗒嗒”机械卡顿的响动,没一秒,车子自带的应测故障灯亮起车身也随之彻底停摆。 整个人都吓清醒了。 陈序青的背从椅背上离开,挺起身隔着玻璃去审视窗外,黑沉沉一片,除了后视镜里闪耀的车灯外空无一物。 回过头时池宴歌在解安全带,看上去是准备下车检查情况。 陈序青一把拉住池宴歌的手:“这、这能随便下车吗?” 池宴歌有轻微的近视,半夜视疲劳没戴隐形只戴了副半圆边的黑框眼镜,在应急车内灯下的皮肤有种疲惫而病态的苍白。加上是刚做完一场复杂的手术,眼里几乎是没有精神的冷淡。 ——看上去就应该拒绝池宴歌来这一趟的。陈序青心想。 车内与车外的安静并无两异,安全带回弹发出“咻”的轻响,池宴歌一手没有反抗地被陈序青抓着。 池宴歌随即露出的温和笑容,没说话,就让陈序青不好意思地默默松开手。 车内灯光流连在池宴歌的眼镜、鼻梁、嘴唇上,池宴歌从容说:“应该是之前检修没处理好,发动机还存在问题。” “那是不是要找道路救援?或者报修?” 池宴歌晃晃手机:“嗯,我下车就是去做这个。” 黑漆漆乡间小道的四周只有高树和农田,陈序青脚踩在干掉的碎草上一时无言,没什么能帮忙的,只能安静听池宴歌打电话。 “嗯,这里的信号桩是——” 池宴歌左右看看,没有,于是让陈序青去车上箱盒里拿手电筒,两人往前走一截看看。 陈序青从驾驶座打开车门,身子前探,打开箱盒第一眼看见一盒香烟和一个打火机,她愣了愣才把香烟推开点,先拿起压在其下的绿色小手电筒。 关箱盒前,陈序青又将香烟和打火机拿起放进裤子侧兜。 池宴歌电话已经挂断了,人站在左侧车前灯前等待,陈序青默不作声将手电筒单手递给池宴歌,心被那盒香烟沉沉压着。 两人并肩就着一束微弱的手电筒灯光向前走。 “刚才怎么找了那么久?” 池宴歌突然出声,陈序青神经跳了下:“……我不开车,也不太熟悉你车上的布局。” “是吗。” 池宴歌只看前方,“还以为你看到了什么。” “没有。”陈序青右手靠了靠装着香烟的侧包,“车上有东西不能看吗?” 池宴歌不接话了,两人的脚步声细细碎碎,陈序青手心一直靠着腿边,要不要问池宴歌呢。 在大三那年,陈序青想跟人学抽烟,结果第一口就被呛得难受放弃掉,朋友笑话她,顺手帮她把开过的香烟盒丢进摊在地上的行李箱中。 之后被池宴歌发现的场景怪可怕的,也不是可怕,就是池宴歌皱眉问她是不是最近不开心的样子让她特别不知所措。 陈序青按照当时池宴歌的逻辑推断,心里觉得,现在池宴歌工作压力这么大,有不开心的事情,或者突然喜欢抽烟也是正常的事情。 反倒是这样偷偷把池宴歌的东西拿出来的她才不正常。 走了好一会儿,池宴歌停在信号桩前举手电筒往上照光,口中轻念信号桩上的标记。 不吭声好久的陈序青声音响起:“池宴歌……” 池宴歌握着手电筒的拇指缩紧又放松,接连不断的蝉鸣和夜深的困顿差点让她以为刚才都是幻听,她转头看陈序青,陈序青捏着一盒烟和一个打火机。 “还给你。” 紧绷已久的心突然沉回安全区域,原来陈序青刚才的不自然和试探都是因为这个,池宴歌还以为她看到了别的东西。 陈序青老实巴交道歉:“对不起,刚才又骗你了。” 池宴歌想笑,食指点点香烟盒,发出“哒哒”两声,故意问陈序青:“你抽吗?” 陈序青摇摇头:“你自己抽吧。” 陈序青的表情就算特意装作不在意,也看上去是那样的复杂:“不过你也说过嘛,吸烟有害健康,你是做医生的,应该、应该比我更明白。” “医生就要健康吗?” “健康当然是最好的了。”陈序青又躲开目光,“不健康也可以,但还是希望你健康,健健康康的最好。” 人慌乱的时候是不是真的搞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池宴歌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当着陈序青的面点燃,却不是标准抽烟的夹烟姿势,而是用拇指和食指捏着烟嘴的地方静静看着白色的烟雾往天上飘。 她垂眼,再抬眼,隔着朦胧的烟雾看陈序青。夏夜的风吹动陈序青的领口,陈序青像一簇暗蓝的树影,左耳耳坠垂下的银饰就像树影间点点、璀璨的星光。虽然是个笑起来有梨涡又很可爱的人,没有表情的时候却像是随时可以拒人千里之外。 只会带给人无尽的折磨。 “你在干什么?!” 燃尽的烟渣掉落,刺在皮肤上是滚烫的疼痛,池宴歌面无表情看陈序青在她眼前着急,拍落她手上的才燃了小半支的香烟。 陈序青还用脚底去踩灭了火点。 陈序青的样子好像生气了:“你疯了啊!你是医生!你这手——” 池宴歌冷脸、微微抬起下颌看陈序青:“烟是别人落我车上的,我不抽烟。” 陈序青的话被硬生生阻断。 这样僵直的表情让池宴歌很受用:“道路救援还要一个小时左右,先回车上等吧。” 陈序青在池宴歌面前不出声地叹息,点点头同意池宴歌的话。 池宴歌率先将手电筒的光投向来时的路:“走吧。” 车门关闭,池宴歌将车内灯调到中间值,亮度便弱了下来,陈序青仰头靠在椅背上望向车顶发呆,快三点,人的精神也衰弱到了极点。 就是,突然不知道能对池宴歌说什么了。 完全空白的日子,没有可以闲聊的内容,陈序青的眼皮在打架脑子里却清醒地乱成一团,她余光还是忍不住偏向池宴歌。 池宴歌手肘撑在车窗边,侧脸靠在握拳的左手上,垂着目光,另一只手在亮起的手机屏幕上滑动,也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耽误你这么久,你明天的工作怎么办。” 池宴歌闻声并没改变动作,指腹滑动屏幕的速度也没停顿,早有准备似的简单回答陈序青的问题:“明天休息。” 说完,池宴歌换了个姿势,身体后靠回椅背上手机也抬高到双眼前,“我熬夜习惯了,你赶紧休息会儿吧,不要明早去帮忙的时候挂俩黑眼圈。” 黑眼圈肯定是挂定了的。 陈序青现在都觉得眼下重重的,她还想问池宴歌准备什么时候回医院,但池宴歌不仅靠在椅背上,头还偏向了窗户。 一副完全不想再跟陈序青闲聊的模样。 陈序青只能摁下满肚子问题,想着想着曹春芳和曹月的事情就彻底睡过去了。 夜将要过去,冷清的月光被突如其来的乌云缓缓盖住。没多久,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向车身,车内灯被完全关闭只剩幽暗的一片。 池宴歌望着车窗外的雨,不敢回头去看睡熟的人。【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1、N-乔献 打开保姆车副驾驶门后,滂沱的大雨和阵阵的海风直往人身上扑,化妆师用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撑开雨伞。 拍摄临时搭的休息篷内正噼啪响着柴火,雨点敲击着篷顶混合柴火崩裂的声响,地上的碎石缝间流淌着死掉的雨水。 一个女人正披毯坐在其中,她身边的助理帮她摘掉头上的发簪,她回完手上的消息,也抬手跟着助理忙活起来。 化妆师顶着暴雨走到篷边,收伞时朝外甩甩雨水,将长柄黑伞靠在棚边。 化妆师是第一次跟乔献,只略显拘谨等在篷边:“乔老师,安安姐,车停在外面了,但今晚的雨实在太大了,我们真的要现在赶去蓝山市吗?” 说完,化妆师又回头看看雨势毫未减弱的夜空,“天其实快亮了,这样的暴雨也最多持续两三个小时,我们是不是等天亮了再出发比较安全?” 乔献取下耳饰,很随意丢进首饰盒,另一只耳饰还没取呢就走过去自来熟搂住化妆师的肩膀。 一阵大风吹得篷布哗哗作响,甚是骇人,乔献毫不在意伸手去接雨水,手上的银镯被雨水打湿。 “是大了点诶。” 乔献搭在化妆师肩膀上的手拍拍,回头冲助理撒娇,“安安,要不还是听我的好不好~我现在自己开车去蓝山就行,你们明早再赶过来。” 化妆师闻言都抢先助理拒绝乔献:“这肯定不行啊乔老师,你一个人走夜路更危险。” “哎哟——” 乔献松开手,耸耸肩,“以前也经常一个人来回,哪有以前不危险现在就危险的。” 化妆师知道,乔献所说的以前就是从前乔献还不火的所有日子,试戏、跑龙套、当武打戏替身。别看乔献这人长的是一张标准偶像剧女主角的漂亮脸蛋,拍起武打对手戏来,完全可以不输专业的武替老师。 可能也是从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原因,公司跟过乔献的化妆师都说乔献特别体谅人,对所有工作人员都非常亲切。 耳濡目染的多了,每一个新跟乔献的化妆师都能很快适应跟乔献工作的节奏,也不会太担心哪句话突然惹恼乔献。 所以化妆师就下意识、打心眼里敢第一次见乔献就自然接乔献的话。 安安姐不吭声,就听到乔献又温声细语说:“哎好吧好吧,你们说的也对,那就真的只能麻烦大家辛苦一下陪我今晚去蓝山,后面两天假期大家在蓝山随便玩,想回家的也可以,机票住宿吃饭我都包了。” 乔献对化妆师和助理安安双手合十,再次强调—— “万分感谢你们!” …… 车辆维修点离陈序青和池宴歌要去的苍云村民宿不远,维修站就顺道给两人搭到目的地,临走前跟池宴歌说第二天上午到维修点取车就好。 陈序青拿房卡刷门的时候跟池宴歌解释,说这里能住的地方实在没有了,只能麻烦池宴歌跟她凑合先挤一晚。 “房间真的真的有点小。”开门前,陈序青再次给池宴歌打预防针。 打开门是最多容一人先进的走道,门的正对面是老旧的推拉玻璃窗,没关紧的缝正呼呼往房间内灌凉风。房间的内部刚好容下两个一米五的单人床,床与床之间也是挤一条腿都够呛的距离。 陈序青在长脚小圆桌上放下自己的包,又去接过池宴歌的包放好,她看池宴歌在默默打量房间绣了雨渍的墙角,心中忐忑更甚,怪自己没提前跟池宴歌说清楚这里的情况。 池宴歌却指着墙角如乌墨一般的霉菌团平静陈述。 “这里确实太潮了,霉菌积多容易让人身体产生炎症,估计苍云村的人应该到现在都很容易出现肺炎之类的——” 是值班医生突然打来的电话中断了池宴歌的专业分析,池宴歌听着电话在床边坐下,叽里咕噜开始说陈序青听不明白的医学术语。 大半夜都有人找啊,平时能睡好觉吗。 陈序青独自把行李箱拖到能勉强打开的地方,从里面取出两套一次性的换洗用品和换洗衣物,这么多年经历过的糟糕住宿环境太多了,她准备得还算充分。 等池宴歌打完电话,陈序青将手中的东西递给池宴歌:“你先洗吧,我帮你换一下床单和被子。” 池宴歌揉揉眼睛,“嗯”了声接过,起身往卫生间走的时候又回头补充了一声: “谢谢。” 卫生间里的装潢真是诡谲的搭配,缺了个口的暗色大理石纹盥洗台和扎眼的玫红色马桶圈同时堆在一个画面里。池宴歌的身影在镜子中停了会儿,才将手中东西高举放在叠有塑料布的置物架上。 池宴歌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收拾干净开门,卫生间的水汽便像云雾一般慢慢飘出卫生间,卫生间灯光下池宴歌的影子往卫生间外迈出一步。 ——静悄悄的,没有陈序青的声音。 房间里的光线也十分昏暗。 池宴歌抬头望眼房间顶那坏掉一半的灯,灰蒙蒙的灯罩上还有烧焦的黑痕,她再低下目光,看向身子坐地上、脑袋歪在胳膊上枕着床沿睡着的陈序青。 床单换好了。 手机上的时间是5:16,天也快亮了。 这一觉池宴歌睡得很沉,她醒来的时候日光透过橘黄碎花窗帘洒在她盖的被子上,池宴歌坐起身发现身边陈序青的床已经空了,空气中还有刚洗过澡的沐浴露香味。 她微信里陈序青留言说先和摄影组的人去找村长,让池宴歌醒了吃桌上的粥和包子。 池宴歌放下手机,掀动被子下床,去高脚小圆桌前站着解开打结的塑料袋。 勺子底刚碰到粥面,房间门被人敲响了。 …… 站在没有椅子的狭小房间里,乔献自转三百六十度把房间上上下下欣赏了个遍。 “这种古老的感觉,还真让人挺怀念的哈,陈序青呢,怎么没见她人影?” “去找村长了。” 池宴歌慢慢舀粥喝,“你连夜过来的吗?” “她找村长干什么?”乔献自然走到池宴歌身边,拿起另一个勺尝口粥,“没放糖,我还是喜欢甜的。” 池宴歌没说太多:“也是为了曹春芳家里的事。” “找村长没用。”乔献很肯定,“所以陈序青是为了帮曹春芳把你拉来的?她知道你以前在苍云村了?” 池宴歌擦嘴:“她不知道。” “哦……”乔献戴了顶鸭舌帽,帽檐遮着眼睛,只见她像在玩似的叼着勺子,“原来是你自己大老远跟陈序青过来凑热闹啊。” “嗯,算是吧。” 池宴歌不反驳,从客观事实来讲,乔献没说错,昨晚确实是她主动跟陈序青说一起来的。 “小陈妹妹倒也还是老样子热心肠……”乔献说着说着困得打了个哈欠,回蓝山四个多小时的高速,乔献靠在椅背上光顾着想事情一点没睡着,就也没想太多了,直白问池宴歌,“陈序青长变了吗?你跟她现在是什么关系啊?” 池宴歌不接茬:“她姐不是在给你的单曲画画吗,怎么样了?” 乔献懵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池宴歌说的“她姐”是指陈序青的姐姐陈以理。 当年陈序青和池宴歌是老死不相往来了,乔献跟陈以理却是三天两头斗嘴斗得风生水起。 好死不死,上个月,乔献公司不知道抽什么风,非要说顺应潮流给乔献这个音痴出首生日单曲,还歪打正着找到了陈以理这个开画展的专业艺术家画单曲肖像画封面。 好脾气的乔献罕见不开心给这件事批注了八个字——鸡飞狗跳,乱七八糟。 面对池宴歌的问题,刚还满脸八卦开心的乔献垮脸,说了句非常重的话:“陈以理真的不是个东西,她居然说我丑。” 没等池宴歌问,乔献连着气得敲了下桌子,“不是!她俩是亲姐妹吗?我看陈序青人还不错啊!” 池宴歌想想跟陈以理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只觉得跟陈序青面相有几分相似的陈以理,总是端着局外人看戏的轻松笑容,陈序青的心情好看透,陈以理却完全不是。 不过乔献的反应也很奇怪,在娱乐圈呆这么久,乔献什么乌龟王八蛋没见过,怎么就每次能被陈以理惹到跳脚还从未跟陈以理断掉联系。 很显然是事出反常。 池宴歌浅评一句:“姐姐妹妹性格总会有不一样的地方。” “我看陈序青那么温和说不定就是被她姐欺压的!” 乔献突然又为陈序青愤愤不平,恰好这时,池宴歌的手机在桌上震了下。 池宴歌解锁手机的时候乔献不小心瞄到,是陈序青发来的微信。 ——哦~给陈序青放出黑名单了呀~ 乔献的声音在她自己心里转了一百八十个调。 和池宴歌一起下楼去找陈序青,乔献压低帽檐认真听池宴歌讲接下来两人要做的事情。 等两人走到曹春芳家,连排的红砖房门外挤了不少围观的村民,池宴歌和乔献拨开人群往里进。 ——啪! 池宴歌低头,一个碎裂的白瓷碗烂在她的脚边。 她身前差点被碗砸中的陈序青站得笔直,没有半分打算退缩的胆怯。【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2、N-窥探 汤茯被紧急call叫回医院急诊,她知道池宴歌不在蓝山市,怕耽误,便服没换跑进急诊室。 没有预想中混乱的画面,顶着黑眼圈的外科住院总恰好路过,被汤茯抓住才想起来给汤茯说池主任已经检查过患者准备临时手术了。 汤茯愣了一下问哪位池主任,累得像游魂一样脸色铁青的住院总茫然说啊池宴歌主任啊难道我们医院又来新的池主任了吗? 即将转出ccu的患者监测数据稳定。 池宴歌走出ccu脱下外套,内里的衣服还是早上从苍云村离开时的那套。 刚走两步,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叫她,是汤茯。 “不是凌晨还在跟我说你要去苍云村那边。” 汤茯走到池宴歌面前站定,“你是没去还是特地跑回来卷我们啊?” 池宴歌只笑:“才回来。” 汤茯眼珠一转:“那就是去了?跟谁去的?小陈妹妹?我今天去看曹月没见到她还在琢磨她人跑哪儿去了呢。” 汤茯接连不断的提问池宴歌没有回答,她不知道陈序青会什么时候回蓝山。 早上两人为陈序青不顾自身安全的事情起了争执,但还没吵完,一通紧急转院电话截走了池宴歌——她听着电话从陈序青面前冷脸走掉,车没修好,还是借乔献的车赶回医院的。 见池宴歌不接话,汤茯表情了然,亲昵搂住池宴歌的肩膀:“哎呀,说起来难得咱俩都轮假,池主任赏脸跟我一起吃个午饭吧!” 两人一起走到“老规矩”中餐馆,池宴歌刚拿起菜单,对面汤茯露出特别兴奋的笑容朝池宴歌身后右侧方疯狂挥手。 “蒋橙蒋橙!来来来!一起吃!” 医生之间在外碰面偶尔拼桌吃饭聊八卦特别正常,尤其在哪哪都是熟人的汤茯这里,从前池宴歌还不习惯过到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 汤茯朋友是眼科的蒋橙医生,池宴歌在学术汇报会上见过两回,她记得蒋橙档案也是从冬青转来的。 蒋橙在池宴歌对面汤茯旁边坐下,先池宴歌一步打招呼:“池主任好。” 汤茯往前一趴:“诶诶诶宴歌蒋橙跟你是老乡哦,她就比你早一年从冬青来的蓝山,不过嘛年纪比我们都小,不然你俩肯定认识。” 蒋橙看着汤茯笑:“其实我朋友跟池医生认识。” 汤茯和池宴歌同时看向蒋橙,蒋橙继续说:“我昨天跟朋友吃饭的时候,她还在跟我聊池医生的事。” 汤茯扒拉蒋橙胳膊:“别你朋友你朋友的卖关子了,你朋友叫什么啊?” “陈序青。” “……”池宴歌低眼。 “哈!你朋友是小陈妹妹?”汤茯大喜拍手,仿佛参透人生真谛,“这世界果然是一个圈!” 这顿饭因为有了“陈序青”这个偶然的联系,汤茯和蒋橙聊都聊不完,跟陈序青“认识”的池宴歌话很少,安静夹菜吃饭,两人看着氛围也尽量不把话头往池宴歌身上引。 两位社交达人分别默契地在陈序青和池宴歌之间打了个——“暂时少提为好”的标签。 吃完饭池宴歌还要回医院,转院来的患者手术指标不好,池宴歌下午得在医院观察随时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 汤茯回医院门口坐公车,蒋橙回门诊,三个人就一起往回走。 池医生并不是绝对的不参与话题,只是一到陈序青的部分就沉默,虽然沉默,但是听的表情很认真。 至少不是厌恶。 蒋橙心中有个猜想,故意讲给池宴歌:“陈序青有一年就特别过分,我俩都说好了毕业一起租房子住,她临到头变卦去跟别人住了。” 毫不知情的汤茯大皱眉:“这你不生气!” “生气啊,但是她拿金钱征服了我。” 汤茯摸下巴:“这你不能生气。” 蒋橙脑袋往前伸点,视线绕过汤茯看池宴歌:“对了,池医生这两天跟序青见过吗?” 池宴歌对上蒋橙的目光,淡淡一笑。 “见过。” 门诊时间快到了,蒋橙在心外中心楼门口跟池宴歌说了再见。 不赶时间的池宴歌路过显示还在五楼的直梯,径直往扶梯方向走去,往上时,她看到乘扶梯往下的陈序青。 陈序青低头,忙着在手机里打字,两人左右擦肩而过也没发现池宴歌。 原来电视剧的场景真的会出现在现实中。池宴歌哑然失笑。笑完心想陈序青怎么这么快就到医院了,曹春芳家里的事情解决了吗。 出扶梯到二楼,池宴歌微信里收到陈序青发来的新消息。 两人的对话框里总共三条微信,都是陈序青发的。 【我先和制作组的同事们去村长家找村长,你醒了吃桌上的早饭哦!】 【醒了吗?我们现在去曹春芳家】 【我带曹阿姨回到医院了】 原来我一条都没回吗。 池宴歌皱眉思考,陈序青的第四条消息又来了—— 【你在家休息吗?】 下午门诊刚开始,陆续有人从长椅上起身到更近的候诊区等待,池宴歌在空出的长椅上坐下,听到机械女声的播报响起一串串冰冷的数字和姓名。 或许是程序化的世界让池宴歌冷静下来。 过往来回的双腿,轮椅推架骨碌碌走过,池宴歌眼里看着陈序青的四条微信消息,时间从三十分到了四十五分。 池宴歌敲下一行字,锁屏,起身,穿过人流朝通往三楼的扶梯走去。 …… 十五天后,曹月总算能脱离呼吸机,池宴歌坐在心外副主任办公室翻阅电脑里曹月的术后护理记录,将其中遇到的核心难点摘录进笔记本。 笔尖落在纸页上唰唰作响,鼠标边的手机嗡嗡震动。 池宴歌写完最后一句话,工整漂亮的句号,才拿起手机看群消息。 群是汤茯拉的,发了条聚餐活动通知,额外汤茯单独给池宴歌发了两条微信,一条可怜巴巴地卖惨一条可怜巴巴地问池宴歌晚上聚餐能不能叫上陈序青。 在等待曹月脱离危险的这些日子,陈序青帮曹春芳在医院附近的幼儿园找了份帮厨的工作,拍摄间隙不断来回苍云村和蓝山市,一方面是看看曹月状况另一方面是确保男人不再骚扰到曹春芳。 一来二去,汤茯跟常来医院的陈序青关系变得特别亲近。 没回消息的池宴歌点开汤茯头像,朋友圈里还有昨晚汤茯跟陈序青吃烧烤的照片——准确来说,自拍的是汤茯和蒋橙,陈序青只坐在后面,幽蓝蓝地露出一个侧影。 池宴歌放下手机,背后办公室的门就被“笃笃笃”敲响了,门上的透明玻璃外是汤茯要咬人的脸。 池宴歌倒在椅背上右手摁住后脖颈捏了捏,起身给汤茯开门:“找我有事?” “你!池宴歌!你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刚才在看手机!”汤茯举起手中的证据,是她跟池宴歌的对话框,非常单向输出的对话框,“你自己看看吧!你都两天没回我消息了!你不如把我微信删掉好了!” “可以啊。”池宴歌平静答应。 “???”汤茯垂下手机,立马笑,“跟你开个玩笑你看你,晚上科室聚餐你知道了吗?” “看到了。” “我要叫我的新朋友一起来蹭饭,你也知道了吗?”汤茯眨巴眨巴眼睛。 池宴歌垂眼轻笑一声:“你俩天天一起吃不会腻吗。” “……我们又不是天天吃一样的东西。”汤茯嘀嘀咕咕,“那,你来吗。” 池宴歌松开一直紧握着的门把,背过身往电脑前走:“晚上相宜第一次主刀,我应该会去手术室看一眼,聚餐有时间会去。” “你的有时间不就是没时间吗?”汤茯不依不挠,走到池宴歌背后,“你们以前真的认识吗?比陌生人还陌生人。” 汤茯求知欲上来的时候得不到结果是不会走的,池宴歌想再看份病历都不行,池宴歌就打开网页上的登山路线攻略看:“晚上不是科室聚餐吗,我去不去和我跟陈序青认不认识有什么关系?” “你不去就是你心虚。” “你这么坚持要我去的理由是什么。”池宴歌放大地图,往笔记本上写字的样子气定神闲,“跟谁打赌了?” “禁止随时揣测好心同事。”汤茯双手比了个“停止”的手势,“你不来,陈序青也不一定来,陈序青不来蒋橙就不来,还有各种乱七八糟要值班的要回家休息的,我这聚餐还聚不聚了。” 池宴歌点出重点:“所以今晚跟科室聚餐没关系。” 汤茯坚持真理:“你知道什么叫囊括关系么?一个心外科参与人员比例超过80%的聚餐,剩下20%的人员可以忽略不计直接被囊括其中。” 池宴歌指尖的钢笔流畅一转:“汤茯,干脆别当医生了,去打辩论赛吧。” 池宴歌说完,她手机突然震了震,打开手机看是时隔半月陈序青发来的第五条消息。 准备解锁前,池宴歌抬眼看了下伸长脖子好奇的汤茯:“陈序青的消息?原来你俩没吵架啊?她约你聚餐吗?” 汤茯对两人关系的窥探欲是无穷无尽的,如果不加以制止,晚上的聚餐只会更让人头疼。 池宴歌放下手机,椅子转向汤茯:“你想知道我跟陈序青是什么关系吗?” 汤茯激动点点头。 浓郁的黑涌现在池宴歌的眼中,她脸上笑着,说出来的话却没有半分温度—— “我喜欢陈序青。” “但陈序青有女朋友。”【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3、N-转折 晚上池宴歌在手术室进行完开胸检视,走回办公室敲醒仰头在沙发上打瞌睡的汤茯,拿上包跟汤茯去聚餐的烤肉店。 车程二十来分钟,市中心特别网红的一家。 汤茯坐车玩手机会头晕眼花,但她硬撑着玩,每隔两秒就边犯恶心边偷瞄池宴歌的表情。 汤茯有的时候真心觉得自己点背,刚才池宴歌的回答让汤茯想起自己大学,有次,特别兴奋跟在收拾衣服的舍友说别走啊晚上有流星雨可以去操场看,舍友木然回说外公去世了要赶回家——就是,让汤茯很想回到1分钟前狠狠扇自己一巴掌叫自己没事少说话的程度。 池宴歌在商场门口把车停住让汤茯下车,自己再把车继续往前开进地上停车场。 刚熄火,隔壁车位进来一辆车,陈序青从副驾下来。 池宴歌隔着贴了防窥膜的玻璃安静看着。 两个车位之间正好有一架高耸的灯柱,暖色的光照在陈序青的头上,照出陈序青一头金黄又毛茸茸的轮廓,耳发撩在耳后,细长的耳骨链在池宴歌眼中反光。 池宴歌想起当年陈序青第一次打耳洞紧张又怕痛的模样,现在却是打耳骨都不怕了。 当池宴歌慢慢下车走回到汤茯身边之后,神色古怪的汤茯硬拉着池宴歌不进门,让池宴歌抬头看商场的霓虹招牌。 “你觉得它美不美?” “你怕我遇见陈序青?” 池宴歌平静地问,语调里似乎早有预感并没有多余不快的情绪。 “哎呀。” 汤茯挠挠头,“之前是我不知道嘛,现在知道了,我总不能……她跟蒋橙刚进去呢,我们等下再进呗。” 拖延着直到陆续碰见另外五位来聚餐的心外科同事,两个人走进烤肉店已经是坐满了,陈序青和蒋橙到的早,坐在三小桌最里面一桌。 蒋橙捧着手机靠在陈序青身边,举着手机边笑边拍陈序青手背,笑得有点止不住,陈序青配合蒋橙低头看手机,眼神是柔和的但并没有投入的笑容。 像乖乖躺在主人手下被挠肚皮,又随时会翻脸走掉的猫。 在蒋橙看不见的侧面,陈序青定在手机屏幕上的眼神慢慢变淡,嘴边笑出的梨涡消去,蓝是安静、沉寂的颜色,陈序青的表情也让人看着与周遭的热闹格格不入。 “晚上好朋友们!” 汤茯大喊着入座,让各自聊天的小组合瞬间聚拢,都向汤茯和池宴歌投来目光。 大家看到池宴歌也来了,都恭敬地起身喊“主任”,汤茯摆摆手替池宴歌解围:“下了班都是朋友,咱们科室不来那套。” 落座时,蒋橙起身想给两人倒饮料,问池宴歌要橙汁还是可乐。汤茯抢过说自己来自己来,顺便把话题带到蒋橙身上:“刚才看你跟序青笑好开心,什么好事啊。” 蒋橙又憋不住笑了:“不知道你们跟不跟我们是一个时代,你们大学那会儿有表白墙吗?” 池宴歌喝口热的大麦茶,放下,杯子轻轻搁在银色的桌面上。 她身边服务生端来红白相间的牛五花,汤茯边应声边用夹子将牛五花铺进烤盘,“呲——”一声油脂四溅,满满升腾起白色的烟雾。 “陈序青是她们大学表白墙的传说,我刚才翻给她看呢,那些话太肉麻了哈哈哈哈哈。” 汤茯“啊”了声,非常磕巴的一声又紧接着咳嗽,刚烤熟的五秒牛五花被汤茯塞进蒋橙面前的蘸料盘里:“诶我不太会烤肉你尝尝熟没有呢。” 一直沉默没有参与对话的陈序青,伸手拿起汤茯刚放下的夹子:“你们聊吧,我来烤肉。” “对你让陈序青烤吧,她会做饭。” 忙着说话的蒋橙夹起五花肉塞嘴里,被烫得“哈、哈”两声吐热气,灌口饮料,继续讲,“但陈序青居然整个大学期间都没有恋爱,我一度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谈了。” 汤茯疯狂往蒋橙碗里塞五花肉:“哎呀谈恋爱这种事都说不定……你快吃快吃,我看你好像很饿吧……” “谢谢你谢谢你,你也吃。” 蒋橙竖起筷子,蹙眉叹息,“不过我的判断也不算全错吧,毕竟陈序青现在又是单身了。” 池宴歌连着抽出了三张抽纸,叠在手中反复整理,不断对齐四边棱角又搓开。 一时间接收太多信息,忙得大起大落的汤茯听到蒋橙说的最后一句话,对陈序青的单身情况没忍住疑惑“啊?”了声,又意识到自己不该知道任何信息。 汤茯转头侧向池宴歌:“……也给我一张纸呢,谢谢。” “看来池医生也有备纸的习惯啊。”蒋橙跟着看向捏着三张纸没用的池宴歌。 池宴歌淡定将三张纸对折,摆桌上的时候发现盘里多了几片烤好的肉,而烤完一盘五花肉的陈序青后靠回沙发上看手机,在打字,而且皱眉打得很急。 再看眼蒋橙放在桌边不断震动、亮起的手机。 池宴歌收回目光,笑着夹起盘里的肉蘸辣椒,看蒋橙:“不是,听你说话很有趣,没注意拿多了。” 吃完饭蒋橙还想续摊,说找一个喝酒的地方玩游戏,陈序青站在蒋橙旁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汤茯回头看看还在前台结账的池宴歌:“我倒是很想去,但是我估计宴歌不会去,她以前最多只参加第一场。” 汤茯认识的池宴歌,除了在医院做手术外生活都很规律,特别是刚转来蓝山医院那阵,每天雷打不动早上六点到科室写病历,巡诊查房,比消毒铺单的人还要更早等在手术室外。 除了后来有段时间看上去心情不好说要重新加强锻炼恢复周末登山,她没见过晚上能约出来喝酒的池宴歌。 况且池宴歌看上去就不会喝酒的样子。 “啊……池医生不去啊。” 蒋橙表情挺失望。 三人沉默中,买好单的池宴歌过来了,蒋橙正好转头问陈序青:“那你还去吗?” 不知道前情提要的池宴歌站定,没着急发问,跟着等陈序青回答。 只有汤茯着急了,冲陈序青耍赖:“不行!你不能拒绝!池宴歌不去你也不去我们今晚真就直接散场了!你——” “我为什么不去。” 池宴歌突然出声,像一道惊天霹雷让汤茯的声音戛然而止。 汤茯像刚做好关节不灵敏的匹诺曹,嘎吱嘎吱转头惊视池宴歌,但池宴歌毫无感知地看着陈序青,“你呢,去吗?” “当然了,不去的话汤茯该要和我绝交了吧。” ——陈序青你声音这么冷静但你笑的好灿烂? 蒋橙差点要当场摸出一副墨镜戴上。 长方形木头酒桌周围坐下续摊的八个人,默契或者偶然,只给陈序青和池宴歌留下直角边的左右两侧位置。 既不是对面,也不是直接邻座,但说话间总是能轻易在余光里看见对方。 池宴歌放下包说要去洗个手,陈序青起身说也想洗个手。 切。 一路上觉得自己是小丑单方面跟池宴歌生气的汤茯在心底冷哼了一声。 走廊尽头是两个卫生间和两个化妆室,均装有盥洗台,池宴歌进化妆室抬起把手,水流哗啦啦倾泻而下。 陈序青想进又不敢进地停在门边,由于想说话的样子太明显,池宴歌从镜子中看,垂眼关水只冷淡吐出两个字: “关门。” 陈序青合上门,先对着门把面壁了会儿,才背对池宴歌说:“我没有一定要让汤茯带你来聚餐,我会找时间跟她们说清楚的。” 陈序青看起来完全不敢转身。 池宴歌反思自己刚才的态度是不是太吓人了,便让自己声音尽量柔和点:“你现在喜欢喝酒了?” 以前,陈序青闻到啤酒味道就皱鼻子,唯一喜欢喝的是被池宴歌称为“小甜水”的甜白气泡酒,还是想陪池宴歌喝点什么的情况下才会到超市买。 如果长大了不怕痛打了耳骨钉,那突然开始喜欢喝酒也是很正常。 “不喜欢。”接收到友好态度的陈序青转身站直,很诚实回答,“只是想来坐坐而已。” 池宴歌点点头,这才直接回复先前陈序青微信里的邀约:“什么时候想去爬山?” 陈序青眼里像突然被点了两抹高光:“你有时间可以去了吗?” 池宴歌不说话,身体微微前倾,似笑非笑的脸逼近陈序青,不知道从哪儿突然摸出的口红,举在愣着没敢动的陈序青眼前。 “先帮我涂个口红。” 无端拉近的距离,让陈序青紧张到双唇微微张开,张了半天才磕磕巴巴说:“我、我涂口红都是随便抹,可能不会涂……涂太好。” 还是这样。果然是白谈一场恋爱。 池宴歌被逗笑,拉开距离,低头打开口红的盖,山楂红,对镜子轻轻抹在唇上,在光下泛起水润的亮泽。 “陈序青。” 池宴歌点名身后的人,同时继续用无名指晕染口红,右唇唇角失误多染了一小抹红色,“看看怎么样。” 汤茯捏着酒杯在座位上焦灼,两个人离开太久了吧! 汤茯已经从最开始不想搭理池宴歌到慢慢担心——就算陈序青是单身但万一池宴歌冲动表白被拒绝呢,然后池宴歌在里面伤心痛哭流涕,然后回来的氛围尴尬到极点,然后…… 胡思乱想直到蒋橙碰碰汤茯胳膊:“这不就回来了吗,没走丢啊,你就瞎担心。” 蒋橙冲陈序青拍拍凳子,“快坐,就等你俩回来玩游戏呢。” 陈序青坐下,手下意识放在桌面上又猛地缩回,五指弯曲躲回掌心里,她食指指腹上留了一团边缘模糊的山楂红。 到蒋橙开始讲游戏规则,表情呆呆的陈序青都没从刚才的刺激缓过神,不时悄悄用余光瞄右手边淡然的池宴歌。 想着在化妆室,池宴歌捏着她的食指,带她缓缓滑过刚涂抹口红的下唇,教她如何抹掉唇角的口红。 喷热的呼吸碰在陈序青指尖,池宴歌说—— “今晚游戏赢了我,我就有时间。”【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4、N-眼泪 蒋橙说完游戏规则见陈序青在走神,咳两声,又问了遍:“还有没听明白的吗?陈序青?” 像课堂里眼皮快关上突然被点名的那一下回魂,陈序青佯装清醒,已读乱答:“嗯,我都行。” 蒋橙捂着额头摆摆手:“算了算了先打乱位置边玩边理解吧。” 陈序青被分到了池宴歌对面,她左边是轮转到心外科的实习医生林蓓,正读大四。 右边的汤茯则竖起大拇指,给陈序青二次介绍:“你别看小林同学年纪不大,她可是池宴歌最近最喜欢的巡诊助手哦。” 两个最。 陈序青对林蓓礼貌笑了下,再看桌对面的池宴歌,池宴歌似乎毫不在意汤茯与陈序青之间的谈话,晃动甜酒杯,再轻飘飘送入口。 “你今晚不需要赶回学校吗?”放下杯子,池宴歌才问林蓓一句。 林蓓动作是少女富有的真诚,双肘撑在桌上,身体自然前倾,人人都看得出林蓓对池宴歌的提问很开心:“池老师,我明早回也来得及!” “你呢,也不需要赶回苍云村。”池宴歌顺便把目光看向陈序青。 “苍云村?”林蓓下意识接,“那不是挺远的地方吗?” “她在苍云村拍东西。”池宴歌平静回答。 “哦?”林蓓的音调偏甜,转头看陈序青的双眼也是认真的崇拜,“所以,和乔老师是一样的工作?” 林蓓认识乔献? 陈序青同少女莹润的瞳孔对视,林蓓唇边笑出梨涡,陈序青心里一阵发闷。 知道答案的池宴歌久久不接话,只偏头喝酒,唇角似有满意的微笑。 “不是。”陈序青不得不接话,“我在苍云村拍纪录片。” 池宴歌放下酒杯,看着陈序青的脸回到刚才的话题:“怎么样,会耽误你明天的安排吗?” 林蓓捧着酒杯点点头,余光在池宴歌和陈序青的脸上逡巡,好奇怪,她觉得池老师今天表现出来的状态,不,应该说是对陈序青表现出来的状态好奇怪。 像在虎视眈眈,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蒋橙总算敲敲桌子让所有人提高注意力,最后一次重复暖场游戏规则:“你有我没有、每个人轮流说一件事情,没做过的人降下一根手指扣一分,五分扣完就喝一杯,最后胜利一个人。” 按年龄排序,林蓓先说,她双手交握思考了会儿,眼神看向池宴歌:“我跟池老师单独吃过饭。” 说完林蓓环视一周,惊讶发现完全没有人扣分,汤茯甚至夸张摊着手很替林蓓可惜地摇头:“知道什么叫心外科的天使主任么?” 陈序青撑着下巴目光垂向桌面。热热闹闹笑林蓓的心外科医生们,酒馆的喧闹,还有汽车抛锚的夜晚隔着香烟缕缕白雾的池宴歌的双眼…… 喝口酒,陈序青又抬眼去看池宴歌,池宴歌是唯独没有一起笑林蓓的人,在话题扯远讨论每个人到底跟池宴歌吃过几顿饭的时候,池宴歌独自低头看手机,又是局外人的状态。 林蓓被说得害羞了,在旁边抵抗说她只是真的很喜欢池老师所以才觉得能单独吃饭很开心很值得炫耀。 陈序青非常感同身受。 毕竟在她二十二岁的时候,她比林蓓还要喜欢池宴歌。 笑出眼泪的汤茯止住话头:“好了好了,大家不要笑林蓓了,游戏继续吧,陈序青,该你了。” 陈序青左手半握拳靠在脸颊边,酒杯因为她另一只手的前倾而微微移动。池宴歌也放下手机抬头看来,陈序青的目光和池宴歌的目光在一瞬间相撞。 陈序青挪开视线,随口就说:“我今年二十九岁。” “你等一下?”汤茯伸手大喊,“这种也算吗?” 陈序青看着很像是在装傻地问:“蒋橙不是说随便说一件事情吗?” 池宴歌低头在笑,觉得陈序青还像当年一样扮猪吃老虎的可爱。 一轮热场下来,最后被惩罚喝酒的是宣读规则的蒋橙,她一边举起杯子一边不甘心:“我会输问题就出在陈序青那儿!” “好好好,那我们就玩点不管他人纯运气的游戏。” 汤茯倒空一瓶葡萄酒,瓶口朝杯口多晃三下,确认倒干净,她将葡萄酒瓶倒放在桌面中央,“旋转,指到谁谁回答问题,不想回答的就喝酒。” “好!这个好!我就喜欢赌运气!”蒋橙将右手食指中指做出眼睛的形状,指着陈序青,“你小心哦,我来报仇了,各位,输家优先没问题吧?” 众人耸耸肩,示意随蒋橙开心。 蒋橙往左右手手心各吹一口气,眼睛直勾勾凝视陈序青,葡萄酒瓶开转—— 结果瓶口停下,径直指着林蓓。 林蓓左右谨慎看看,小小伸手:“老师们请随便问,我应该没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坐角落的医生便满脸八卦问:“蓓蓓,你会为了池医生选择心外科对吗?” 林蓓提了提肩膀:“这个……” 开门红,林蓓居然答不出来,“哎呀”一声叹息将半杯葡萄酒喝光。 汤茯看热闹,拱一句:“林蓓,你怎么这么简单的问题都要喝?是不是反悔以后不想选心外科啊?” 林蓓在胸前比了个叉:“我喝过酒就不可以再问啦。” 接着林蓓重复蒋橙的话,“输家优先!”她伸手捏住瓶身,旋转。 yes! 蒋橙在心底欢呼。 陈序青中招。 池宴歌在对面笑了笑,难得主动说话:“林蓓跟陈序青不熟,能问什么问题呢。” 林蓓酒劲迅速上脸,整张脸都熏红了,她后靠,抱起胳膊卖关子:“不熟有不熟的问法——” 陈序青有不好的预感。 林蓓这就有点晃晃悠悠的醉了,手指点了下陈序青的肩头:“你,喜欢。” 再指向池宴歌,“她,对不对?” 酒馆内灯光偏暗,头顶是星星闪闪的装饰灯。坐在四周的医生们觉得林蓓提了个好没用的问题,在座的谁会说不喜欢池医生呢?完全是一个点点头就结束的提问。 酒量同样不太好的陈序青,刚才心情不好猛喝两杯酒的后劲也上来。 她也学林蓓抱着胳膊后靠,跟林蓓又坐的近,两人像两只红通通、在海边夹着彼此蟹钳搏斗的螃蟹。 下颌微抬,想着林蓓的问题唇角笑得勉强,眼睛眨了下,目光在平静的酒杯里徘徊。 喜欢。该怎么说呢。 陈序青的手慢慢从怀里抽出,她的胸口上下起伏,开始迷糊的眼里是池宴歌高挺而冷漠的鼻梁。 此时,她明明该是一块无知无觉的石头,却突然感觉到雨点一滴滴砸在身上的冰冷。 陈序青在众人的注视下端起酒杯,和刚才的林蓓一样。 仰头一饮而尽。 …… 玩到最后,林蓓和陈序青不省人事,其他人也各有不同的东倒西歪。 池宴歌把最后一口酒倒进杯子里,一个人安静喝掉。 莫斯卡托的香甜味在她口腔中无限地展开,可惜酒精度数太低,喝再多也对她没用。 池宴歌放下酒杯,招来服务生买单,然后起身去扶趴在桌上快要睡着的陈序青。 林蓓睁开眼,她看见池宴歌的动作:“池老师……你们要走了吗……” “我先扶她到车上。” 池宴歌搂着陈序青的肩膀,“你们在这里休息,等我回来送你们上车。” “嗯,好,等你……” 池宴歌将陈序青放进后座,接到汤茯打来的微信通话,汤茯说去卫生间吐了下舒服多了人醒了大半,让池宴歌跟陈序青先走,她跟蒋橙送其他人走。 挂断通话,池宴歌坐进后座,关门,车内氤氲着酒气。 池宴歌并没有喝醉,只靠在椅背上闭目休息,心里想着等陈序青睡会儿再叫代驾。 车里只有前车窗透进的路灯,后座黑暗里凝固着夜深的心事。 陈序青枕在她的腿上沉沉睡着。 陈序青每次呼吸,都让池宴歌的心像飘荡在月光下湖心中迷路的小船,摇摇晃晃却始终没办法靠岸。 在这样静谧的夏夜,路旁车子一辆辆开走。 嘀——! 骤然响起的尖锐的鸣笛声让陈序青身体一颤,从困顿中苏醒,迷茫地睁开双眼。 池宴歌同时睁眼,她知道陈序青醒了,但她没有低头。 这时,池宴歌捏在手里的手机响了,光亮在陈序青的旁边,陈序青转头去看,屏幕上显示的备注是“林蓓”。 池宴歌就要抬起手接听。 陈序青反手摁住池宴歌的手腕,慢慢坐起身,她始终用右手牢牢压制着池宴歌。 陈序青躲在黑暗里的脸痛苦地笑了。喝醉却又清醒的夜晚。发烫的手心。静默围绕着车内不曾言语的两个人。 “能不能不要接她的电话。” 陈序青的声音是失常的哽咽,不再有控制力,让情绪尽情泛滥在池宴歌面前。 她的右腿跪在后座柔软的皮垫上,人几乎跌在池宴歌身上,“你会讨厌我,你不喜欢我的幼稚,你走的话,你可以喜欢我也可以随时把我排除……”陈序青颠三倒四哭着说,“可是……可是……” 陈序青断了线的眼泪砸在池宴歌的颈窝里,湿漉漉的,模糊不清了。 她哭着说: “池宴歌,我现在也还是好喜欢你。”【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5、N-缓和 陈序青在床上醒来,双眼酸胀,头也疼,她拉高被子遮住脑袋想再赖床两分钟。 ……房间味道不对! 陈序青猛地掀开被角坐起身,被人摆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像算准了似的“嗡嗡嗡”开始震动。陈序青伸长手去够过来,边警惕地环视房间边看来电信息。 陌生号码,来电归属地是冬青市——难道是陈以理?最近陈以理好像从法国回来了。 陈序青拘谨地团坐在床上,不安中抱紧怀里皱巴巴的被子,眼睛盯着房间门的方向将手机靠在耳边:“喂?” 入耳的第一声是机场的空灵的广播:“前往洛杉矶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 接着,池宴歌的声音在听筒里更近地响起:“睡醒了吗?汤茯十分钟左右到,你把我房间书桌上的文件夹给她。” “哦,好,文件夹……” 陈序青依声看向右边桌上的物品,顺带看到了桌边摆着的木制相框——照片里穿白领学士服的池宴歌散着刚过肩的被风吹乱的黑色碎发,怀里捧着一束粉玫瑰,在湛蓝天空的背景下对着镜头露出明媚的笑容。 终于意识到自己身在池宴歌的房间,陈序青咽了咽唾沫才补充问,“你……出去了吗?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一周后回。” 冷淡,言简意赅,电话被挂断了。 不再有动静的手机傻愣愣靠在陈序青的耳边。 陈序青渐渐回过神。 好,那么现在的状况就是,我昨晚不仅住在了池宴歌家还睡在了池宴歌的房间里……陈序青扭头看向两个并排放着的枕头,所以我昨晚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池宴歌她要去哪里? …… 池宴歌挂断通话后放下手机,被粉丝围着签完名的乔献站在头等舱贵宾室门口,举手喊池宴歌:“朋友,打完电话了吗?” 两人走进贵宾室,池宴歌在靠墙的沙发上坐下,打开笔记本,面无表情在键盘上敲字。 乔献跟熟悉的服务生闲聊完,端着两杯冰咖啡,一杯放在池宴歌手边,脑袋朝池宴歌电脑前歪了歪:“又在工作啊?昨晚干嘛去了?居然能让你迟到改签?” 池宴歌敲完“stemi的病因与发病机制”,拿起咖啡喝了一口,不接乔献的问题:“你怎么会一个人去洛杉矶?” “这还用说?”乔献耸耸肩,“青春期叛逆,来一个说走就走的旅行。” “唐安居然会放你走?” “当然不会,我开玩笑呢,诶诶,我最近有没有变幽默。” 池宴歌默然看眼乔献那从胳膊到小臂一整片遮也遮不住的淤青:“你要是真不想干了,就退休开火锅店吧,提前二十年也不是不行。” “好建议,容我考虑考虑请你当股东。”乔献拱拱池宴歌的肩膀,“诶,刚才你给谁打电话呢,笑那么温柔,是不是陈序青?sosweet~” 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太知根知底,池宴歌没躲,偏头看乔献:“你看我还喜欢陈序青吗?” 池宴歌的目光坦诚,神情又平静,纵然是在娱乐圈混久了的乔献也愣了愣:“呃,难道这次真是我误会了?” “你猜猜看吧。” 你们两口子的事我有什么好猜的!乔献在这一空当,莫名觉得池宴歌偶尔喜欢逗人的坏习惯在某种程度上特别像陈以理。 ——这么看陈序青的生活真是水深火热! 乔献“哼”地扭头,怪腔怪调:“我才不猜,你喜不喜欢随你咯,反正当年坐在大马路上抱着电线杆哭的又不是我……” 池宴歌淡笑一声,手搭上乔献的肩膀,一下、两下,非常有警告意味地轻拍乔献的肩膀,让乔献瞬间为自己脱口而出的失言绷紧了身体。 救命啊!你们最爱的国民女演员要被人谋杀了!乔献在心底呐喊。 “别紧张。”池宴歌的声音又轻轻响起,“坐这么直干什么?” “我、我最近练体态呢。”乔献绷着五官嘴硬,她真是小时候被池宴歌打怕了,都有那种身体自带的应激机制。 乔献永远忘不了5岁那年田坎上的阴影——眼前,还没自己高的池宴歌稚嫩的脸上全是伤口,风阵阵吹来,掀动池宴歌的黑色马尾,长相精致却又浑身泥巴的小女孩毫不在乎颌边一滴滴掉下的鲜血,只要求乔献的一句“对不起”。 回到现在,好在池宴歌又松开手换了话题:“你前天不是说想请陈以理吃饭,吃了吗?” 峰回路转乔献呼口气:“哦那个啊……陈以理在法国呢,昨晚两点过才刚回冬青。”不过池宴歌会关心这个吗?关心她跟陈以理的饭局? “昨晚才回来?” “对啊,我本来改时间想邀请她跟陈序青一起吃顿饭叙旧的,但陈序青昨晚没回我消息。”又说到这了,乔献拍池宴歌,“说起来,你昨晚也没回我消息,你们两个难道在一块儿?” “你想多久吃饭。” “嗯?” “我让陈序青回你。” “你、让、她、回、我?”乔献点开手机日历,“25或者26号吧,等我从洛杉矶回来。”乔献说完见池宴歌真的在打字,凑近去看,被池宴歌一把遮住。 乔献大闹:“池宴歌你真的有秘密了是吧!” 池宴歌左手阻挡着乔献的目光,右手在手机屏幕上打字。 贵宾室飘荡着俏皮感十足的蓝调布鲁斯。偶尔传来冰块投入冰杯时清脆的响动。闷响的键盘输入声“嘟嘟嘟”高频次往乔献耳朵里跑。但无论乔献怎么换方向企图去看,都能被池宴歌防得严严实实。 乔献生闷气倒回沙发上:“好好好我不看,池宴歌我就问你一句话。” “嗯,问吧。”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到底还喜不喜欢陈序青?” 乔献目光一会儿看咖啡杯一会儿看墙面,飘忽不定,语气很认真,“你要是真的不喜欢了,我以后肯定不闹你们了。” 虽然是为了看懂朋友心意豁出去的问题,但乔献也想过池宴歌会再次忽视或者说一点模棱两可的话含糊过去。 就是一个挺不能被完全窥探到内心的池宴歌。 池宴歌将回完消息、黑屏的手机放桌上:“我昨晚跟陈序青在一起了,所以今早没能赶上院里订好的航班。” 咳——! 乔献呛了口咖啡,从沙发上一直咳到地上,她蹲在地上一手扶着沙发:“什么??????!!!!!” “在一起是哪种在一起?那种在一起吗!” “不会吧你们!之前苍云村你俩看起来还不熟不熟的呢!” “昨晚?昨晚?昨晚!” “你让我缓缓!你这太重磅了!” 乔献震惊得语无伦次,她捧住池宴歌的手再次求证,“真的假的,你没骗我吧?” 池宴歌从容直视乔献的双眼:“嗯,我和她在一起了。” …… “对,就这个。” 陈序青将一个塑料的蓝色文件夹递给汤茯,汤茯打开连忙翻阅了两页,“太感谢了,幸好有你在家,不然拿不到宴歌这份资料我这周的学术报告会肯定要遭殃了。” “不客气。”陈序青站在门内,垂下的左手不自觉地捏起睡裤的线边,她看了会儿“哗哗”被翻动的纸张,再抬眼看沉迷资料的汤茯,“那要是没问题的话,我就进去了。” “……没问题啊,资料页数是对的,内容应该也不会出错。”汤茯这才抬头注意陈序青,“你昨晚喝那么多没事吧,感觉你不经常喝酒,突然喝这么多会挺难受的吧?” “还好,没有特别不舒服。”陈序青摸了下鼻子,“池医生应该也没有很能喝酒吧,我昨天很早就喝晕了没注意,她还好吗?” 说完,陈序青快速观察汤茯的面部表情,汤茯耸眉嘴角瘪了一下:“哎,你可别说啦,以前我们都没跟池宴歌喝过酒,她就算聚餐也只是喝白水,这回是真的涨见识了。” 汤茯把文件夹抱怀里,身体靠近陈序青,是想要得到认同的姿态:“你以前就认识宴歌,一定知道她很能喝,对吧?” 陈序青下意识想要摸鼻子的手抬起,又放下:“我们真的不是很熟。” “得了,你们两个就装吧。”汤茯挥挥手,“虽然不知道你们到底在想什么,但你俩的事就随你们吧。” 汤茯走之前,还若有所思地往池宴歌家里望了一眼。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池医生家的真面目呢。” “……” 关上门,陈序青站门边回想了半天汤茯的话,然后居然——忍不住笑容。 陈序青步履轻快地走回卧室,拿起书桌上的手机,想给池宴歌发消息说汤茯已经把资料拿走了。 没想到池宴歌先给她发了两条消息。 【下周天晚上有时间吃饭吗】 【乔献请客】 陈序青回:【下周天可能在村里拍摄,我尽量把工作提前结束】 【汤茯把资料拿走了】 等了快5分钟,池宴歌没回消息,陈序青不知道池宴歌是几点的航班,以为池宴歌已经起飞了。 她久违点进池宴歌的朋友圈,上一次更新还是在2022年跨年,发了一首歌,杨千嬅的《假如让我说下去》。 陈序青摁下播放键,钢琴声在房间里响起,于是无形的雨滴从天花板落下,陈序青回想起2022跨年那晚罕见的冬季暴雨。 她发高烧39.2c,迷迷糊糊窝在被子里,陈以理把一个手机放在她的耳边,说是有人想祝她新年快乐。 陈序青无声张嘴,灼烧着的身体在一口一口艰难呼吸,她那个时候好像在不切实际地想—— 希望电话对面的人是池宴歌。 陈序青正要说话,又有女生突然到她房间,焦急跟她说:“陈序青!你还说你没事!” 听筒里的电话突然被挂断了,手机被人从耳边拿走,拿走的陈以理叹气:“乔献那边信号不好,我让她晚点再打给你吧。” 陈序青笑着叹口气,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回忆。 歌词唱到:“暴雨天,我至少想讲挂念你。” 微信弹窗池宴歌回消息: 【好,家里密码是01355】【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6、N-接她 天边挂着粉蓝色的夕阳,水泥电线杆顶端两侧架着生锈的电箱和高音喇叭,滋啦的电流声在苍云村上空唱着邓丽君的《甜蜜蜜》,像被遗忘在世界角落的一部怀旧电影。 没开灯的黑暗的红砖房,一层层重叠又斑驳的老木门框前。 陈序青放下举了快四十分钟的摄影机,转了转酸痛的手腕。 然后,陈序青走上前蹲在两鬓斑白的老人腿前,双手盖在老人皲裂的手背上:“奶奶,谢谢你,今天辛苦了。” “序青,你不是说要赶回市区吃饭吗?” 许蕾走到在缠绕电源线的陈序青身边,“快六点了,你要走就先走吧,剩下的我们来收拾。” “没事,我快收好了。”陈序青把最后一捆理整齐的电源线摆回原位,清点完,盖上箱盒,“明天村里办丧事,让阿曾那边也先别拍了。” 许蕾点点头,跟在陈序青屁股后面走:“陈老师,我想问你个事,不过也不是我问的,我真心话大冒险输了所以——”她因为对接下来要问的话有点不好意思,连称呼都变礼貌了,“你是不是因为上次来过的池医生在市区所以最近才总是去市区啊?” 摄影组这群人都跟陈序青关系好,知道陈序青喜欢女生,尤其上次见过众目睽睽之下陈序青被池医生拉走的盛况,才八卦雷达疯狂响动。 陈序青脚不带停:“你输了游戏怎么像是我在接受惩罚。” “你这么说也是有点哈。”许蕾看着陈序青把东西放进后备箱,又跟着往车门走,“那我个人好奇一下可以吗?是因为池医生吗?” 陈序青拉开车门:“你怎么总是对这件事好奇?” “你是我们的主心骨,我当然要关心你嘛。”许蕾挠挠脸颊,在陈序青平静的注视中选择坦诚,“好吧,其实是我们大家都听说钱诗把你甩了,她官宣新恋情的朋友圈你有看到吗?好像就是你送曹月去医院那天早上……不过你们是不是已经互删好友了?” 陈序青坐进车:“许老师,我很早以前领悟过一句话,人要学会放手。” 许蕾单手捂住心口,表情立马写满忧伤和心碎:“我就知道你果然会很难过——” “我是说,想请你放开我的车门。” 白色沃尔沃绝尘而去。 愣在原地的许蕾,脑海里全是陈序青脸上最后的淡定又憋不住的笑意。 车子一路疾驰,到市区大道刚刚临近晚上八点,陈序青路上给池宴歌拨电话始终处于无法拨通的关机状态。 漫无目的的陈序青将车停在路边,思考了半天,她不情不愿主动打给陈以理。 不到三秒,陈以理就接了,声音特别温柔:“hello,亲爱的妹妹有何贵干?” 陈序青起鸡皮疙瘩,将手机拿远一点,转头向左去看窗外来往不断的车流:“你到蓝山市了吗?” “我?”陈以理那边一阵开门又关门的声音,很快接上陈序青的脑回路,“吃饭不是明晚吗?” “什么?” 难以置信的陈序青摁下扩音键,手机屏幕退出通话界面看日期,明晃晃一个“8月26日周六”挂在陈序青眼前。 与此同时,围坐在苍云村吃晚饭的许蕾一声——“哎?糟了!我给陈序青说错时间了!” 许蕾手机屏幕上显示2022年8月28日,星期日。 “哈哈哈所以陈序青你看错时间了吗?发生什么事能让你这么恍惚呢?” 都能想象陈以理在电话那头的毫无形象的捧腹大笑,陈序青一时无言,沉默在想现在到底是凑合在蓝山市住一晚还是先回苍云村。 陈以理笑完却突然说:“不过,我听乔献说池宴歌比她早一天回国,乔献明天到,池宴歌应该今晚就到了吧。” 陈以理说完,陈序青抿抿唇,强行给自己做了半天思想工作,才把请求说出口:“那,你能帮我找乔献问问池宴歌的回国航班吗?” “哦?陈序青,这算你求我吗?说点好听的给我听听~”果然,陈以理常说的“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抓住每一次逗妹妹的机会。 “……”陈序青闭闭眼,“求你了姐姐。” 说完陈序青迅速把手机听筒拿远。 但安静的车内还是隐约回响起陈以理故意恶心妹妹的甜腻的声音:“好~吧~既然宝贝妹妹这么难得求我一回,我肯定帮你问,不过乔献也不一定知道就是哦~” 挂断电话,五分钟后陈以理丢来池宴歌凌晨两点落地冬青市国际机场的相关信息,陈序青打开转向灯,快速起步驶入夜幕中的车道。 …… 冬青市与蓝山市之间的净车程大约要五个小时。 夜晚单独开车行驶在高速上,又是要去见池宴歌,陈序青难免会控制不住自己想些有的没的。 这些天,池宴歌偶尔给她微信里丢两张洛杉矶的景色,不过两人有时差,往往陈序青看到回复的时候池宴歌已经消失了。 陈序青坐在黄褐色土地裸露的山包上发呆,摄影机摆在她的腿边,拍摄组最近都发现她神思飘忽,但她没办法说出个所以然。 当然能跟池宴歌关系再次变好,她非常开心,只是内心又有更多不愿意深想的恐惧——好像每一次她跟池宴歌关系的更近一步,都会换来她跟池宴歌之间更久的分离。 理智总叫陈序青这次就停在现在的距离就好,可是…… 车子行驶越快,高速路路灯的灯光反而像不断摁下的相机快门,咔嚓咔嚓,把陈序青迫切的想要去见池宴歌的心思越照越亮。 黑暗里的忐忑、期待在镜头中一览无余。 陈序青踩下油门,窗外后视镜中后车的灯光逐渐变成一颗颗模糊的小圆点。 凌晨一点,车子顺利开进冬青国际机场地上停车位,陈序青拿着手机下车,走向国际航班到达口。 时间到的早了些,等在接机口的人都只有零散几个。陈序青只好走到偏僻的角落,找一排长座椅坐在最右边的位置。 安静的角落,陈序青拿出蓝牙耳机一左一右戴上,准备审阅许蕾刚在群里发的一份3分钟调色样片。 陈序青刚低头,一双银色的铆钉高跟鞋在陈序青跟前站定。 陈序青下意识从手机屏幕中抬眼。 眼前的女人穿着白色的缎面吊带裙和黑色西装外套,黑金色四叶草吊坠垂在白皙的锁骨之间,懒散的黑色大波浪静静散在女人肩头。 陈序青想起她第一次看池宴歌化浓妆的那天——是池宴歌要上台主持华南二院院庆晚会,池宴歌也像今天这样,穿着衬身的裙摆,漂亮又平静地看着陈序青。 池宴歌回看着陈序青的双眼,向陈序青伸出手,等陈序青一脸傻乎乎把手放上来的时候,池宴歌握住陈序青的手将陈序青拉起身。 两人完全面对面平视对方,池宴歌松开手,把小挎包递给陈序青,她则拉住行李箱先往出口走。 ——池宴歌怎么会在这里? 陈序青拎着池宴歌的包,耳边明明还是静悄悄一片,没有任何航班提前到达家属迎接的热闹盛况。 人的生物钟会不自觉在夜深时陷入困顿,然而机场内过于明亮的灯光又割裂着陈序青的感受,她清醒又迷茫地听着行李箱拖在池宴歌身边不重却格外让人在意的闷响。 陈序青还在恍然: 池宴歌为什么会在这里? 池宴歌为什么会直接出现在这里?【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7、N-吻 池宴歌的高跟鞋踩在机场地砖上,她平时很少穿高跟鞋,一是因为工作场合不允许二也是穿着不舒服,如果不是必要场合她宁愿穿更舒适的鞋子。 两人并肩走到航站楼楼口,在夜色与机场灯光的交界处,池宴歌停住步子,转头看陈序青。 陈序青乖乖挎着池宴歌的黑金色小包,已经放弃复盘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反正想想,她的目的是来接池宴歌,接到了就够了。 感受到池宴歌的视线,陈序青顿了一秒,转头也一脸正气看池宴歌作为回应。 池宴歌可能觉得好笑,她转过身体,面对面看陈序青:“你不打算说点什么么。” “我看错时间了,以为我们是今天吃饭。”陈序青觉得池宴歌在问这个,就一字一句解释,然后跟目光直勾勾的池宴歌对视不过三秒,就微微低下目光,去看池宴歌的衣摆,“然后听说你今晚两点的飞机到冬青,就想顺路来接你。” “从蓝山顺路到冬青?”池宴歌只笑,也不把话说尽,“看来你原本打算回家。” 原本打算回家这个借口好像合理很多。陈序青在心底感叹,幸好没有把之前准备的顺道来机场送人说出口。 “可是你怎么会提前这么早到达?”陈序青又问,“是乔献记错时间了吗?” “乔献没记错。”池宴歌伸手,自然地从陈序青挎着的包里取出手机,这才想起来开机,“我工作提早结束了,就改签提早回来。” 陈序青僵硬地看池宴歌靠近到身前,又拿着手机远离,她问池宴歌:“所以你已经下飞机很久了?” “嗯,一个多小时了吧。”池宴歌淡淡回到。 陈序青张了张嘴,但又觉得不对,她想来机场接池宴歌是临时起意,她去找陈以理的时候池宴歌也还在飞机上,而且池宴歌现在才打开手机。 池宴歌再聪明,也不可能预判她所有的行动吧。 池宴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提示消息,偶尔抬眼瞥陈序青,见陈序青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就收回目光对着手机屏幕笑。 看池宴歌心情不错的样子,陈序青鼓起勇气,很轻很轻地用手指戳了下池宴歌的手背,企图探听池宴歌为什么这么久没从机场离开。 没想到,池宴歌误会了,边打字边安抚陈序青:“飞机上积压了很多院里的消息你等我回复一下。” “没关系没关系,你慢慢回。”计划失败,陈序青立马收回手,尴尬转身去看航站楼外斑马线对面的绿灯。 这样的画面让陈序青想起以前自己闷在房间里剪片子,不小心错过时间,赶到医院也总是能碰到刚好临时有点事忙了一下的池宴歌。 “今晚先回我家,时间比较晚,你可能也不方便回自己家了吧?” “没关系,搭你回蓝山之后,我可以去蒋橙家。” “蓝山?”池宴歌看陈序青,“你不是回冬青顺路来接我的吗?” 老天。人还是不能撒谎。 陈序青最大的缺点之一就是熬不住夜,现在被池宴歌的话带着绕来绕去,有点完全跟不上节奏。 “我困迷糊了。”陈序青说得半真半假,“是要回冬青。” “那你要去我家吗?” 陈序青记得年后自己家换了个门锁,她妈一直催她回去录指纹,她拖着没回,连密码都没记得要。 这个点回家怎么想都会引起轩然大波。 所以去池宴歌家很合理吧。 陈序青内心给自己做了很复杂的铺垫,点点头:“要。” “陈序青。”池宴歌看着陈序青笑,又绕回去,“如果我们回的是蓝山,你要去我家吗。” 陈序青摸摸鼻尖,音量变小:“我觉得会很麻烦你,而且这种事就是如果真的要回的时候再看嘛。” 在航站楼门口磨蹭了好久,两人才走回停车场,放完行李,池宴歌向陈序青伸手:“钥匙。” 陈序青摇头:“你休息,我开车。” 池宴歌放下手,皱眉看她。 “你黑眼圈很重。”陈序青说完转身走去副驾驶,解锁车门打开,“虽然开回家的路不远,但你还是在车上睡一觉吧。” 池宴歌垂眸笑了笑,跟着走去副驾驶:“那就辛苦你了。” 陈序青等池宴歌上车坐好才关上车门,池宴歌看了圈陈序青干干净净、毫无装饰品的车内,再拿起主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之间唯一的一个西高地狗狗的玩偶。 池宴歌拿着玩偶端详,再抬眼看车前站着给人指路的陈序青。拖着行李的一对母女,在陈序青手指向一个地方之后还是没太明白,陈序青就带着那两人走到一块不太远的车位牌下,又很认真给人说了很多话。 陈序青还是老样子。 池宴歌看陈序青往回走了,才收回目光看向手中的狗狗玩偶,不知道这又是谁一定要留在陈序青车里没有带走的东西。 陈序青从驾驶座上车,她从苍云村走得比较急,没换衣服,上身是棕粉条纹的宽松衬衫搭配一条灰色的高腰短裤,上车合上车门的瞬间带起一阵风,褪成闷青色的发尾随流风短暂飘动。 露出的银色蝴蝶耳骨钉在池宴歌瞳孔中闪了闪。 陈序青摊开手心里的两颗糖:“刚才问路的小朋友送我的,你要吃一颗吗?” 池宴歌捏起黄色的一颗:“谢谢小朋友。” 陈序青拉下安全带,状似无意:“我很好奇一个事,你今天到机场之后为什么没离开啊?” “我在上飞机前,跟一个很会算的朋友聊天,她说让我下飞机等一等,会有好心人免费搭我回家。” “你认真的吗?”陈序青将安全带卡入卡扣,顺着池宴歌的回答问,“那如果你再等一个小时也等不到怎么办?” “怎么说呢,我是个相信心诚则灵的人,而且就像你说的。”池宴歌抱着胳膊平视前车窗,以陈序青打哈哈的话轻描淡写回击,“这种情况发生的时候再看。” 陈序青眉毛挣了挣:“好像你以前是个唯物主义。” “可能是当医生久了吧。”池宴歌说,“现在相信人,也期待神。” 陈序青看眼池宴歌被垂下的发丝遮挡住若隐若现的侧脸,便客气道:“挺好的,下次我们去庙里还愿也可以邀请你一起。” “好啊。” 池宴歌看向车窗外,“正好我也要去还愿。” …… 车子再次驶入高速,陈序青关掉车内的灯光把冷风风速调低:“后座上有毯子,你要是觉得冷可以盖着。” 池宴歌没动,只说:“给别人准备这么齐全?” “我姐丢我车上的,她也没用过,就我在车上睡觉的时候会用。”陈序青看眼后视镜,专心开车没分神听池宴歌的意思。 “你跟你姐现在不常见面吗?”池宴歌左手去拿起车后座的毯子,“好像她跟乔献见面的次数更多。” “嗯,因为我都在外面拍摄嘛,不拍摄的时候也都呆在自己家里剪片子。” 陈序青余光瞄眼池宴歌,再用右手去出风口探了探。 池宴歌的身体陈序青很了解,很少生病,但非常容易在夏天莫名其妙感冒发烧,她手停在出风口至少半分钟,确认风速真的很慢,才把手放回方向盘。 已经是凌晨两点,即便是从机场上高速的车也不算太多,车子一路通过机场高速再到绕城高速。 车内在播放夜间电台,被毛毯盖住的池宴歌歪头靠在副驾座上睡着,呼吸平稳而又缓慢。 陈序青没有关掉声音的手机在车门边的凹槽响起,发出亮光,碰上要下高速的口子,陈序青没去看,先把车拐进了辅道。 车子刚好停在红灯口,池宴歌突然叫她:“陈序青。” 凹槽里的手机又响了一声。 陈序青反手去拿手机,眼睛是看向池宴歌的:“睡醒啦?” 陈序青将手机调成静音,心想可能是刚才的响动把好不容易睡着的池宴歌又吵醒了。 见池宴歌不说话,陈序青感觉池宴歌还没睡饱,就软声哄道:“你再睡会儿吧,应该还有二十多分钟的路。” “车靠边一下。” “?” 虽然不明白池宴歌想做什么,陈序青还是听话地过了路口把车靠在能停车的路边。 池宴歌解开安全带,陈序青以为池宴歌要下车走人,吓得赶紧也解开安全带,身体微侧左手已经靠到门边了。 池宴歌从她身后抓住她的右手,陈序青回头,池宴歌的身体几乎倾在她眼前。 “我可能是疯了……”池宴歌在陈序青眼前轻念。 抑或不再需要明天的继续,那绵延无尽的渴望和内心嫉妒的怒火将池宴歌的理智尽数掩埋,她在此时此刻不再想要追求一个必要的答案。 于是,池宴歌更用力地握住陈序青的手腕,牢牢看着陈序青的双眼。 两人的鼻尖越靠越近,温热的紧促的呼吸在空气中交缠,两人都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在吻上陈序青之前,池宴歌轻轻警告: “陈序青,明天不准逃跑,也不准假装不认识我。”【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8、N-想你 听见池宴歌的警告,陈序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一刻,唇间被桔子硬糖的甜香味包裹。 陈序青甚至想不出明明睡着的池宴歌在什么时候拆了糖果纸。 唇上的吻像车窗外静默无言的皎皎月光,在陈序青一片空白的世界里留下温柔月影,于是心中强烈的爱意顺势从吻涌进陈序青的心里。 总是短暂触碰又离开,这样的吻让陈序青的心一秒又一秒感受酸胀,但每当陈序青向前想要索求更多的时候,对方用拇指堵住陈序青的唇。 对方太懂如何控制陈序青的节奏。 吻突然停歇,接着又慢慢覆上来。 电台声并未消失,此时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夜间新闻播报,陈序青的耳膜被现实刺激着,唇间的温热又将她带入另一个暧昧的世界。 忽明忽暗,忽近忽远。 继续回家的路程两人毫无交流,偏偏在接吻时热闹的电台声也变成了助眠的轻音乐。 车内安静极了,陈序青难以平静,手指焦躁地一下一下敲着方向盘。 车子停进池宴歌家别墅下的独栋车库,陈序青低头解安全带的时候鼓足勇气问池宴歌:“这么晚会不会打扰到阿姨叔叔?” “家里没有人。”池宴歌开门下车,“都到这儿了,你还打算不进去么。” “不是,有人的话。”陈序青轻轻关上车门,“我就偷偷摸摸进去。” “放心吧,我家里隔音好。”池宴歌笑了一声,“就算有人也不用偷偷摸摸。” “偷偷摸摸只是个——”陈序青摊手,“夸张的形容词。” 她以前就经历过夜半三更悄悄进池宴歌的家,那一次用胆战心惊来形容都不为过,尤其当时池宴歌的妈妈恰好临时出门去医院,陈序青拉着池宴歌蹲在沙发边气都不敢喘。 要这次又情景重现的话,陈序青可不一定能够连人带行李都好好藏住。 “胆子比以前还小啊。”池宴歌笑她一句,看她从后备箱抬出行李,“你小时候还敢凌晨来我家呢。” 也不算很小吧,虽然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但也有个二十岁了?陈序青心想,不过那个时候确实是绝对的感性完全压制理性,只想见一眼池宴歌。 “不然怎么叫长大了呢。” 陈序青模棱两可说完,拉高行李箱的拉杆,走出池宴歌家车库的时候,某种神秘的第六感驱使陈序青抬头去望了眼陈家自己卧室的窗口。 每逢这种感觉出现又看见陈以理的时候,陈序青觉得自己绝对是撞鬼了。 陈序青房间外有一个开放式露台,白色齐腰高的栏杆,陈以理正趴在栏杆上,应该是感觉对上了陈序青的目光,远远地给陈序青摆摆手。 陈以理的人生乐趣太少了,从小对线条色彩有天赋早早出名,对静态事物的沉迷永远远高于对人类的兴趣。 但她对妹妹的感情不一样。 妹妹陈序青是一个逗起来特别有趣的人,尤其是看似成熟的大人脸上被激起将要发作的情绪,陈以理愿把这所有的一切都比为蒙克的《太阳》,当光芒将要绽烈的那一刻,给陈以理的冲击力是无与伦比的。 因此接到乔献的询问,陈以理耐心听了池宴歌列的三个方案,她帮忙把陈序青忽悠到机场,然后坐在家中画室描了会儿铅笔稿,最后算准时间,等在阳台上边看夜景边对妹妹守株待兔。 这会儿看到远处愣在池宴歌家庭院里呆若木鸡的妹妹。 陈以理满意直起身,伸个懒腰,转身离开前背对陈序青再摆摆手。 ——陈序青,晚安。 陈以理消失在夜幕中。 “看什么呢。” 说着漏拿东西的池宴歌,隔了会儿才从车库出来把车钥匙还给陈序青,顺着陈序青的目光抬头去望,“想回家?” 陈序青摇摇头,铁青着脸,声音都低了八度:“我看到鬼了。” 池宴歌拍拍陈序青的后肩:“看到鬼就快跟我进门吧,免得被鬼抓走。” 陈序青深呼吸,心想明天跟陈以理见面的时候一定一句话都不跟陈以理说。 “乔献明天什么时候到?”陈序青跟在池宴歌身后进门,池宴歌给她拿拖鞋,陈序青便没话找话,“她应该也是落地冬青吧?” 池宴歌把包又递给陈序青拿着,顺手脱掉外套,只剩下内衬的白色修身吊带裙。 她右手越过陈序青的肩膀,关掉客厅的大灯,只留下鞋橱顶上一盏小小的夜灯。 眼风冷冷地扫过陈序青,转身往屋内走的同时回答陈序青的话—— “不困吗,还有心思关心乔献。” 池宴歌家的布局和陈序青家相似,都是三层高的楼,次卧和客卧都在二楼,陈序青踩着台阶上楼,走前面的池宴歌看上去不太想说话。 这种感觉,也跟那一次陈序青到池宴歌家的状况很像。 两人蹲在沙发边等池宴歌妈妈出门,蹲到脚都在发麻,才终于听见门合上的响动。 陈序青一屁股坐在冰凉的地面上,劫后余生的感觉让她没注意到从她裤子口袋露出的大半张叠好的信纸,池宴歌把信纸抽出来,打开看了一秒就重新叠好,单手递还给陈序青,冷冰冰说重要的东西自己注意收好。 后来池宴歌带陈序青上楼的时候,也像现在这样一声不吭。 陈序青猜出池宴歌心情不好的大概,又不是能完全明白。之前那封是别人给陈序青倾述爱意的情书,这次状况又有不同,陈序青实在猜不透,不敢贸然向池宴歌解释。 池宴歌打开从前陈序青住过的客卧的门:“你以前的东西都在,还需要什么再找我。” “好。”陈序青看眼停在门外不打算进房间的池宴歌,便自己主动先走进房间,“明天我们也一起回蓝山吗。” “再看吧。” 池宴歌从外关上门,陈序青静静面对被关上的门,能听见池宴歌在外面走动的声响。 陈序青转身看客卧内的布局,突然看到熟悉的东西,陈序青快步到窗边的书桌前,惊讶捻起两只用信笺纸做的千纸鹤。 池宴歌从卫生间洗澡出来,扎着丸子头,正准备去敷面膜,听到陈序青在外面敲门。 笃、笃、笃,熟悉的礼貌又规律的三下。 池宴歌看着门把没有动作,等了会儿外面不再有第二次敲门的动静,池宴歌转了半步打算离开。 笃、笃、笃。 伴随第二次敲门声,还有陈序青的声音:“池宴歌,对不起,能打扰你一下吗。” 池宴歌打开门。 还没换睡衣的陈序青站在门外,黑压压的走廊里没有亮灯,陈序青摊开掌心,上面静静躺着两只千纸鹤。 池宴歌没说话,目光却已经垂向陈序青摆在眼前的红白条纹的千纸鹤。 陈序青说:“小时候折的,一直忘了送给你一只,刚才在桌上又发现了它……那个,明天我们还是一起回蓝山吧,好不好?” 这一瞬间,池宴歌没忍住笑了,拿起小小的千纸鹤:“这个东西现在不用给我了。” 陈序青急了,连忙在说“不是,如果你不喜欢以前的,那”,池宴歌没让陈序青说完,继续说:“放你车上去吧,当装饰。” 估计没想到池宴歌话题跳转得这么快,陈序青轻轻“啊?”了声。 “放你车上,放一对。” 池宴歌重复,“有人问的时候,就说是你送给我的。” 池宴歌说完,再补了句晚安,没等陈序青反应就把房门关上了。 陈序青站在黑暗的走廊里,只有不远处客卧流出的暖黄色的光在为她照亮,陈序青合上手心,转身走回客卧关门。 她将两只千纸鹤暂时摆放回书桌上,去拉窗帘,准备去卫生间洗漱,这时,被她丢在床上已久的手机嗡嗡震了两声。 池宴歌答应明天一起回蓝山。陈序青脸上瞬间涌出笑容,将手机摁在心口,忍了又忍才没在深更半夜欢呼。 躺床上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但不知道是因为人还是因为回到阔别已久的环境,陈序青兴奋得睡不着,她没拉好的窗帘让晨曦的光线透进房间,细碎的光斑星星点点,空中漂浮着尘埃。 陈序青裹在被子里左翻一个身右翻一个身,窗外响着时高时低的蝉鸣,想起人来人往而无人停步的高铁站外,拥抱在人群里的静止的她们。 那样的画面还会再次出现吗?陈序青回忆着当时远远看见的突然等在出站口外的池宴歌。 陈序青的心在为惊喜雀跃,她拖着沉重的行李箱,不停喊着“借过一下”,她快速跑在所有人的最前面,跑到池宴歌面前的瞬间,松开行李箱,跟池宴歌抱了个满怀。 窗外起风了,嘎啦嘎啦敲动着客卧的未完全闭紧的窗户,陈序青没被打扰,陈序青的精神越来越沉,直至快要沉入梦境。 半梦半醒间,陈序青好像看到了来客卧的池宴歌,她站在桌前撩开窗帘,伸手去关紧窗户,然后风声、蝉鸣声都被关到很远很远之外。 池宴歌弯下腰,指腹揉了揉陈序青紧皱的眉心,又轻又淡地说了一句:“陈序青,我好想你。” 是梦吗。 陈序青去拉住对方的手,去用力让对方低身靠近自己。 池宴歌已经睡了。所以是梦吧。 陈序青的双唇主动贴近那满含温柔的暖意。【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9、N-密码 乔献没化妆,戴着一顶黑色的贝雷帽,最简单的粉t恤牛仔裤,像刚毕业不久的女大学生。 她躬身在池宴歌家密码锁上不停输入密码,错误提示,又输入密码,又错误提示,然后抓狂地张开手无声尖叫。 池宴歌在昨晚半夜自说自话,给乔献微信留了句让乔献下飞机先到木南路的家里,加告知乔献一串开锁数字密码,等乔献出机场看到的时候都是第二天中午了。 现在,乔献比对着池宴歌给过来的密码,六位数,一个一个输——就是不对!而且给池宴歌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 到底谁能来管管池宴歌这种人啊?她女朋友陈序青可以做到吗?啊? 乔献直起腰深呼吸一口气,默念一百遍女明星素质心得,从台阶一路走进太阳地,昂头去看池宴歌的卧室窗口。 窗帘拉得紧紧的,乔献此刻严重怀疑,池宴歌压根就没醒。 太阳火辣辣照在乔献的皮肤上,乔献狠狠盯着窗口,愤然给陈序青拨去电话。 多亏没删过手机通讯录。 这次电话被接通了,乔献自动切换笑容往池宴歌家门口的阴影处走:“喂?陈序青吗?我是乔献!我想问你能不能联系到——” 乔献面前,刚刚输入十次密码都不开的门,突然慢悠悠打开了。 哈?真有这么邪门?池宴歌给陈序青手机装监控了?乔献忘记还在通话,有些纳闷地往门里看。 池宴歌手机靠在耳边,面无表情看着乔献。 乔献看看池宴歌的脸,看看池宴歌手上那部陌生的手机,再把自己的手机从耳边放下,打开扩音。 乔献大声说:“喂!” 自己手机扩音器里立刻回响一声“喂”。 池宴歌在乔献面前挂断通话,乔献这边的通话自然也同时断了。乔献在这一刻的心情别提有多复杂了。 ——她确实有点跟不上池宴歌和陈序青的恋爱节奏,怎么自己去了一趟洛杉矶回来,这两人都住一起了?池宴歌也没比她早回来几天啊? 池宴歌开口:“你找陈序青联系谁?” 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池宴歌。乔献双手背去身后,她挎着的lv小黑包也在身侧晃动:“我要声明噢,是你说你俩在一起了,我才敢打给她的。” 池宴歌皱眉刚要接话,乔献目光里,陈序青正远远从二楼楼梯下来。 乔献特意“咳咳”压低声音提醒池宴歌:“你女朋友下来了,保持微笑,注意形象。” 说完,乔献向右前方半步,越过池宴歌的身体,亲切友好给陈序青打招呼:“嗨!早——哦不,午安!” 硬顶着池宴歌持续的目光注视,乔献趿着拖鞋几步走到陈序青身边坐下:“好久不见,你什么时候来的?” 陈序青本来洗漱完人都还是迷糊的,在房间找了半天手机找不到,才下来找。 所以,陈序青压根没有半点会在客厅里撞见乔献的心理准备。 面对乔献突如其来的发问,陈序青脑子转不动,甚至刚醒来的嗓子都很沙哑:“我,我是……” 陈序青话一顿,眉一皱,乔献就知道陈序青肯定答不出来了。但没关系。乔献心中已有答案。 乔献便转头去望往厨房走的池宴歌,对池宴歌的背影问:“池宴歌,你俩刚睡醒吗?” 刚还磕磕绊绊说不明白话的陈序青,立马在旁边一口气解释:“不是不是,是我刚睡醒,我们昨晚从机场回来太晚了,我不方便回家就借住在这里,你千万别误会。” 乔献装傻,只捡重点:“哦?你昨晚就来了?” “对,但是我和池宴歌是分别睡醒的……”陈序青声音越说越小。 “这样啊?”乔献挑挑眉,“我好奇的重点只是你们刚睡醒,不是你们两个有没有一起醒。” “……” 陈序青彻底接不住乔献的话。 她明明感觉乔献问的东西和她不敢直接答的东西是一个东西,但乔献的表情又好像真的没往那方面想。 陈序青挠了挠耳后根,难道真是自己做贼心虚想多了吗。 陈序青这糟糕的表情管理一点没变嘛。这不妥妥两个人是一起醒的啊。 乔献不禁想起机场里,池宴歌坦白跟陈序青在一起的时候说两个人关系还不稳定暂时不想公开,陈序青脸皮薄,让乔献以后不要故意惹陈序青。 当时池宴歌说话的时候就非常面不改色,那才是真的让乔献看不到破绽,猜不出真假。 当然,乔献根据个人经验,对池宴歌的话还是有一丁点怀疑的——毕竟池宴歌和陈序青当年分手轰轰烈烈,乔献连带陈以理的名字都不敢当池宴歌的面提。 这两个人的旧情有这么容易复燃吗?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就完全烟消云散了? 即便乔献自己跟陈序青她姐关系好,也挺喜欢陈序青这个人的,但她终归还是池宴歌的朋友,闹归闹,她绝对不希望池宴歌又一次因为陈序青那么难过。 只是现在两个人都一副遮遮掩掩的状态。 乔献觉得想探寻到这件事的真相还得从长计议。 见乔献一秒八百个表情变化,陈序青不得不再次开口,去阻断乔献的胡乱猜测:“对了,还要谢谢你昨晚告诉我姐池宴歌的航班……” “昨晚?我吗?”我昨晚在飞机上啊。乔献心想。 没等乔献反应过来,一盘切好的三明治适时放在陈序青面前的桌上,池宴歌迈入陈序青和乔献之间,逼得乔献不得不挪开一个身位。 池宴歌很自然坐下,再把桌上的盘子往陈序青面前挪点:“不用谢了,她告诉你的不准确,差点就跟我错过了。” 乔献:hello?我吗? 池宴歌无视乔献的问号:“先吃点东西吧。” 陈序青依照池宴歌目光的示意,用叉子叉起半块三明治,先垫垫肚子。 “喏,你的手机。” 池宴歌顺便把手机交还给陈序青,“刚才乔献给你打电话,没想到你还存着她的联系方式。” 陈序青准备咀嚼三明治的动作停住:“……我没有删联系方式的习惯。” “那我的呢。” 因为背得住从来不存池宴歌的联系方式。陈序青只能含糊:“应该也有吧,我都没删。” “什么?前任的联系方式你都没删吗?”乔献下意识补了句。 瞬间—— “……”“……”“……”三人都沉默了。 乔献五官皱紧:糟糕要死…… 陈序青瞳孔地震:啊!乔献你在说什么! 她俩同时心惊胆战地去瞄池宴歌的表情——巨!冷! 僵局,彻彻底底的僵局。 虽然是战争的发起者,但乔献绝不可以让自己掉入情侣的战场,她平地惊起,凭空接听电话:“喂?陈以理?哦?我在呢我在呢!我马上过去接你啊!你别走丢了!一分钟就来!” 池宴歌则安静从陈序青手上拿走叉子,叉子上还叉着咬剩一半的三明治,把东西冷脸放回盘子里,起身端着盘子去厨房,反正是不让陈序青吃了。 沙发上只留下手举着、空空如也、莫名被开了一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死掉的陈序青。 陈序青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气,输入122499,手机解锁。 如她预料的一般,页面停留在通讯录界面。 池宴歌猜对了陈序青一直没换的手机密码。 死因清晰起来。【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0、N-拥抱 “啊?蛋黄酱过期了?” 陈序青纠结好半天才敢到厨房找池宴歌,没想到凝结在洗碗池前的池宴歌居然是在难受这个事。 所以刚才也根本没在不开心。陈序青和乔献都想多了。 “有点担心你吃那一半会不会闹肚子。”池宴歌的目光从垃圾桶上收回,去看陈序青,“你刚才说没存什么?” “没存……”陈序青选择诚实,“其实我一直没存你的手机号。” 池宴歌点点头,眉眼间似乎没有不快:“哦,没关系啊。” 池宴歌对情绪的控制本来就强,很少将情绪直接反应在脸上,眼前淡淡的、没有表情变化的池宴歌,陈序青拿不准池宴歌的想法。 陈序青只好说:“对不起,以后我会认真把你的手机号存下的。” “不用存。”池宴歌手指点点陈序青额间,只笑,“我挺喜欢被你区别对待。” 收完厨房两人走回二楼卧室,陈序青准备回房间拿包,她听见背后池宴歌突然接到了林蓓打来的电话。 陈序青的包放在客卧窗台前的书桌上,应该要进客卧房间里面去拿的,她的步子却久久停在门边,听身后接听电话的池宴歌的声音在笑。 于是,陈序青快步进房间拿上包,再从房间一路出来走到池宴歌房间门口。 门还没关,陈序青心跳微微变快,在池宴歌卧室门上“笃笃笃”敲了三下示意。 抬手在书架找东西的池宴歌转头看她,因为在接电话,池宴歌只招招手示意陈序青可以进,专心对电话里说:“不客气,等我回蓝山拿去给你。” 一直没进门的陈序青,包垂在腿边,她安静看看池宴歌手中那本医学专业书籍,再看看挂断电话后继续集中注意力打字回消息的池宴歌。 陈序青微不可捉呼口气,慢慢稳定嫉妒的心神,才往池宴歌身边走。 池宴歌放下没有锁屏的停在微信对话框的手机,去翻深蓝色书册的目录页。陈序青忍了又忍,还是没控制住,让自己的目光落在了池宴歌的手机屏幕上。 林蓓给池宴歌发来一个特别调皮的小狗kisskiss表情包,还有往上密密麻麻的对话记录。 “陈序青。” 池宴歌的右手压在书页上,没看陈序青,只唤了一声陈序青的名字。 “啊?” 陈序青傻呆呆抬头,池宴歌头发撩在耳侧,低头看文字的神情很专注。陈序青屏住心中吃味的感觉,乖乖等池宴歌说下一句。 等了很久,池宴歌才又出声:“你觉得林蓓怎么样。” 池宴歌翻了一页,没拉开窗帘的房间只有台灯的暗光,照在池宴歌的侧脸上,“我觉得她和以前的你很像。” 这句话,直直撞进了陈序青的心口。 陈序青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酸意,只干巴巴回答两个字:“不像。” 池宴歌偏头看陈序青的眼睛:“是么,我倒觉得挺像的。” 陈序青避开池宴歌的目光,再也没好脸色,沉着脸语气冷冰冰:“哦,你觉得像就觉得吧。” “现在又觉得不像了。” 池宴歌笑着松开手,那本要送去给林蓓的书页便哗啦啦往一边倒,“你还是发脾气的样子比较可爱。” …… 最后池宴歌有没有单独把书送去给林蓓,陈序青不知道。 那天池宴歌又是临时接到医院的电话没能参加乔献的饭局,一个人从高铁站先回了蓝山。 陈序青则在隔天从冬青市直接回到苍云村。 《云下之村》第一阶段的视频采样快要完成了,各户的采备内容都很完整,剩下刚从省城回来的村长家没补拍。 苍云村的村长是一位年约六十的阿姨,姓赵,跑省城找企业家聊开发苍云村后山旅游项目的事。 陈序青坐在赵阿姨身边,赵阿姨把村年纪要和两本相册拿出来,主动跟陈序青讲村里还是出来不少有出息的小孩。 “这个,就是最近有个还挺火的电视剧的女主角,她演过不少电视呢,算大明星了吧,叫——” 赵阿姨捏着一张有八个小孩合影的照片,苦苦思索的时候,三辆车停在了村公所门口。 池宴歌从第一辆白色医疗车上下来,跟在赵阿姨身后的陈序青,大脑一下宕机了。 看村长赵阿姨跟池宴歌握手,还有池宴歌身后站着乌泱泱一众规规矩矩的稚嫩面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跟池宴歌打招呼。 等池宴歌和赵阿姨进门,陈序青抱着摄影机到一旁坐下,只敢透过镜头去看池宴歌的脸。 “学生们的驻村时间在一个月左右。”池宴歌跟赵阿姨讲,“您有任何困难,都可以随时联系我。” 赵阿姨眼角的纹路都在开心,扭头对陈序青的镜头说:“陈老师,这是我帮村里争取到的医疗普及,也多亏池医生的帮忙,池医生是我们蓝山市区那边大医院的科室主任,很厉害的哦!” 赵阿姨对镜头比了个大拇指。 赵阿姨的话让陈序青从摄影机后抬头,看向一直没往镜头这边看的池宴歌。 池宴歌对陈序青的注目毫无反应,仍然只看赵阿姨:“最重要是靠您。” 赵阿姨笑笑,又问:“池医生,那你会留在这里吗?” “我在院里还有工作。”池宴歌笑着说,说这句话的时候反而转头看向陈序青——是陈序青的眼睛,而不是镜头。 “不过这一周,我会先带学生们在村里熟悉情况,后面也根据院里的安排,让其他医生轮流过来。” 冷不丁跟池宴歌对上目光,陈序青忽然想到她们在那晚接吻前,池宴歌捧着她的脸,温温柔柔地警告她不准逃跑也不准假装不认识。 那么,眼前的池宴歌,也是在警告自己吗。 陈序青咽了咽唾沫,对池宴歌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池宴歌满意地收回目光,接住旁边学生递来的一份文件袋,跟赵阿姨交代第一天需要先采集在村人员信息,需要麻烦赵阿姨在村公所广播明早的集合检查时间。 赵阿姨如获至宝接下装有厚厚一摞a4纸的文件袋:“好好好,我这就去广播通知。” 先要安排来村医学生们的住宿,赵阿姨念完通知便拜托女儿小礼带大家去住下。 陈序青在微信群通知摄制组来村医疗队情况以及整理完赵阿姨念广播的片段,关掉摄影机,急急忙忙往医学生团队离开的方向跑去。 陈序青一路跑到池宴歌身后,看池宴歌恰好跟林蓓在说话,池宴歌还是那样客客气气笑着,倒是林蓓,非常夸张想要去挽住池宴歌的胳膊。 电光火石不过脑的反应。 陈序青在所有人身后大喊:“池宴歌!” 有一半的人都停下脚步往后看来,陈序青提着摄影机,整个人都因为刚跑完的呼吸不畅在大幅度喘气。 陈序青走近池宴歌,其他学生见是池医生认识的人,都识趣走了,林蓓也发出“哦~”一声转身跑远找同学。 “现在敢跟我说话了。”池宴歌平静看着陈序青。 “刚才看你在工作。”陈序青咽下迟疑,坦白,“嗯,刚才确实不知道该不该让大家知道我跟你认识。” 池宴歌笑了:“看来。” 陈序青紧张看着池宴歌的眼睛,等池宴歌宣判。 “我赢了是吗。”池宴歌扬起胜利者的开心笑容。 这个笑容太有感染力,像无数个两人开心的从前,陈序青从憋不住的傻笑到张嘴发出笑声。 笑完,两人再次对视时池宴歌微微张开双手,陈序青也向前一步,一只手搂住池宴歌的腰。 普通却又阔别已久的拥抱。 陈序青听见池宴歌在她耳边说—— “好久不见,我很想你。”【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1、P-少女 陈序青刷身份证,拖着米白色的行李箱走出闸机口,回头跟要去换乘的同学挥挥手告别。 年末的高铁站出站口外的横行大厅。防静电的反光的地砖上落下一只灰扑扑的西高地玩偶挂件,陈序青看它一眼,从它身边路过。 要给应该已经处于休假中的池宴歌发消息,问问池宴歌明天在哪儿。 陈序青停住脚步,想了想,回头去远远拍下那只变脏的狗狗玩偶。 本来陈序青是两天后的飞机回冬青市,她偶然得知池宴歌这两天休假后,发现航班改不到合适时间的陈序青偷偷退了飞机票,转头买了高铁票。 下午三点上的车,晚上十点半到的冬青。 不能让池宴歌提前发现她已经回来了。 陈序青在发送微信前,把图片放大,仔细裁了裁,才发给池宴歌。 ——惨惨的小狗,不知道是谁的挂件挤掉了。 ——你睡了吗? 可以说是毫无关联的两句话。 陈序青捏着手机等了一分钟,池宴歌没回,是陈序青的意料之中。 她微微抬肩,肩膀再随叹气的动作下沉,垂下胳膊,另一只手拉住拉杆继续往换乘地铁走。 走到横行大厅正中的咨询台处,陈序青给陈以理回消息说今晚不回家先去酒店呆着,到自己原本放寒假该回家的那天再回。 陈以理非常通融丢了句随你,过会儿,给陈序青转了两千块钱。 手指刚要点接收,听见正前方突然传来一阵热热闹闹的笑声,陈序青抬头,看见一群统一穿着橙色旅行团团服的阿姨们经过。 目光莫名其妙跟着这群人从左到右,直至阿姨们走远。 陈序青回头。 低头。 再猛地抬头—— 蓝棕格厚围巾加黑色羽绒服,池宴歌就这么出人意料地在陈序青所望见的画面中出现了。 与周遭来往匆匆的过客不同,池宴歌稳稳定在原地,左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右手举着手机,看眼屏幕再看眼右手边的地面。 一时之间,陈序青忘记拉行李箱,往前走了三步,她身后的人急忙叫她,才让她想起来回头拉住拉杆。 跟逆向的人差点撞上也未能停住陈序青往前奔跑的脚步。 “池宴歌!” 少女大喊,下一秒,少女松开行李箱,和闻声看来的人抱了个满怀。 总是见证分离和重逢的大厅。不关心陌生人的喜悦。两侧神色疲倦的赶路人依然在不分昼夜地继续前行。 对于陈序青突然的拥抱,池宴歌也愣住,然后才缓缓抬起手。那贴在陈序青耳侧的不被陈序青看见的灿烂笑容,像一周连绵大雨后的第一个放晴的天空,让人忍不住为其侧目。 拥抱完,池宴歌先放手,陈序青却又更用力地拥住池宴歌,这样的来回,让两人身体越贴越紧。 陈序青的呼吸喷薄在池宴歌的颈间,池宴歌神色凝住,摁住陈序青的肩膀,硬生生把陈序青推开了。 陈序青被推得往后退了半步。 犹如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陈序青短暂愣了下,无所适从中转身去拉自己的行李:“对不起,我只是突然看到你太开心了。” 池宴歌垂在身侧的五指微微收拢,双唇微启想要说话,陈序青已经换上笑容,似乎毫不在意刚才发生的插曲,语调特别兴奋:“池宴歌你怎么会在高铁站啊?” 陈序青剪了刘海,垂顺的黑发,乖巧的杏眼在笑起来的时候眼尾会微微上扬,皮肤特别白,反衬得瞳孔里的灯光也亮晶晶的像一片星云中最亮的启明星。 池宴歌看着她的眼睛,食指点了下陈序青的额间:“为什么自己偷偷回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陈序青捂住额头,刘海就像被突然抚摸的狗毛往下趴,“我姐跟你说的吗?” “我猜的。”池宴歌双手都插回羽绒服口袋,“你跟我确认了好几次什么时候休假。” “啊?”陈序青放下手,像小狗甩水晃晃脑袋,刘海又顺了,“你这都能猜到,我明明很隐蔽。”她苦恼的时候,鼻梁上的皮肤也微微皱起,嘴角向下垮,非常失望地跟池宴歌强调,“下次肯定不会让你发现的。” 池宴歌的拇指在口袋里反复摩擦手机壳的背面,目光躲开陈序青真挚的双眼,剪刘海之后更有妹感的少女,明明白白把所有对你的心思摊开在你面前。 “下次光明正大回来。”池宴歌说,“回来干嘛偷偷摸摸的。” “那我是。”陈序青目光乱飘,“想先跟你在外面玩玩再回家嘛。” 陈序青的大学离冬青市挺远的,飞机都要三个小时,从九月到现在放寒假之间,她都没回过家,所以她妈就等着陈序青一回家,就带陈序青去各个亲朋好友家巡回展览。 “我会陪你在外面玩。” 池宴歌轻描淡写,“下次直接告诉我就好。” 说完池宴歌从陈序青手下拉过行李箱,“走吧,去哪里。” 两人并肩往大厅出口走,陈序青跟在池宴歌身边,雀跃的心情让她忍不住又问池宴歌:“那你刚刚拿着手机在那边看什么呀?” 池宴歌看着前方写着“出站口”的绿色标识牌,不想说,但想起先前推开陈序青时陈序青像只受伤小狗的表情。 她尽量简单陈述:“在对比你发给我的照片背景。” …… 陈序青预订的酒店在池宴歌工作的华南二院附近,头一次在冬青市住酒店,陈序青进酒店大楼前总不安心地往后望。 害怕她妈突然从某个角落蹦出来逮捕她。 办完入住手续,两人从电梯上到五楼,走廊里,陈序青踩着地毯走在池宴歌的前面,她脱了外套抱在怀里,内里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衬衫和米白色黑边纹的毛衣马甲,看上去特别自在轻盈。 陈序青刷卡进门,房卡放入电力槽后,房间里的暖光亮起,轻纱窗帘外若隐若现的黑色窗影。 池宴歌把房间门关上,本来就很安静的房间内显得更安静了。 陈序青突然不敢回头,她顺拐,走去拿起遥控板,嘟嘟囔囔:“这么早也不困,放点电视好了。” 池宴歌把陈序青的行李箱靠在墙边,看陈序青明显别扭的动作觉得好笑,走去把陈序青慌张摆在桌上的外套拿上挂到衣柜里。 她听着电视里迟迟没换台的英文新闻播报,转头望陈序青:“看这个?” “啊?”陈序青连忙放下手机,“哦,没有,我回个消息。”她手机屏幕上是放大的她拍给池宴歌的照片,拇指迅速摁下锁屏键。 陈序青重新拿起遥控板:“要看电影吗?” 池宴歌笑笑:“看你喜欢的,我都行。” 陈序青在椅子上坐下,满脸严肃在电影区寻找,像在做一份极其困难的随堂测验:“都要收费才能看嘛……” “想下去逛逛吗?”池宴歌说。 池宴歌和陈序青的家在冬青市北区,华南二院则在市中心偏南,陈序青白天常来,深夜很少来。 两人从酒店走出门时,天上正飘飘扬扬落下小雪,雪片落在池宴歌黑色的羽绒服上,陈序青伸长胳膊企图伸手去接。 南方的雪实在太小了,落在陈序青掌心的雪都来不及停留,就消融在温热的肌肤之上,陈序青仰头去看路灯光线下才格外明显的雪花。 池宴歌站在她的旁边,平日里见多了的街景中有了陈序青,好像一切都变得新鲜起来。 雪花落在陈序青的头发上,鹅黄色的路灯也描摹着陈序青毛茸茸的脑袋,池宴歌握紧手机,想要给陈序青拍一张照片。 但每当池宴歌想开口时,陈序青总会转头跟她搭话,隔着纷纷扬扬的雪花,陈序青问池宴歌:“我们现在去哪儿呢?” 池宴歌看看空荡的街道,这样的下雪天摆夜摊的人也突然消失了,她收回目光:“随便走走吧,你要是饿了,就买点东西回去吃。” 陈序青的缺点和优点都是听话,池宴歌说什么就肯定什么,又转头再去看路灯,掏出手机对着灯源拍照:“还是冬青市的雪比较吸引人。” 池宴歌看着陈序青的手机屏幕,银白色的雪片在被光照亮的黑色帷幕中缓缓下落。 她们从酒店门口一路直走,过了两个红绿灯,陈序青在路边买了个糖糕,热乎乎捧在手心里,像小动物一样埋在糖糕前啃了一口。 这条路的路灯间隔比较远,两人停在糖糕小摊前,全凭摊棚内的白光照亮侧脸。 池宴歌不喜欢吃甜的,没有买,陈序青把糖糕举到池宴歌跟前:“咬一口吧!” 还是特地换了个面,把没有咬过的一角转给了池宴歌。 身侧偶尔有汽车经过,像转瞬即逝的幻影,呜呜呜带着风走了。 池宴歌双手盖住陈序青的手背,在陈序青的注目下咬了一小口软糯的糖糕,口腔内瞬间迸发出米香的清甜味。 咀嚼着从前不喜欢这一刻却觉得好吃的甜食,和陈序青期待的目光对视,陈序青问:“好吃吗?” 陈序青的声线不算完全甜美的类型,却很清透,跟池宴歌说话时总是带有明显的笑意,是只对喜欢的人展现的少女独特的明媚。 池宴歌拿出手机,捏紧,电子机器很快在她的手中变得冰冷。 池宴歌看着陈序青将吃干净剩下的塑料口袋捏成团,丢进小摊旁边的垃圾桶里。 陈序青的目光也落在塑料袋上,塑料袋落进桶内之后,不受束缚,慢慢张开。 陈序青砸了一下嘴。 她快速抬头看池宴歌,两人的目光碰触。 陈序青露出笑容:“难得下雪,我们拍张照吧!”【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2、P-下雪 两人站在最近的一盏路灯下,雪比刚才下得更大了些。 陈序青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从俯视的角度对着屏幕里纷纷扬扬的雪花琢磨镜头。 她瞄眼等在旁边的池宴歌,镜头稍稍偏移,先偷拍了一张池宴歌的侧影,自己则只在照片右下角露出小半张脸。 池宴歌看过来,陈序青立马转正摄像头,用手擦拭屏幕欲盖弥彰:“哎,用前置拍画面有点窄哦。” “我请人帮我们拍一张吧。”池宴歌说完,走去卖糖糕的摊点前说了几句话,店主点点头,跟着池宴歌走回来。 池宴歌站到陈序青身边,店主举着池宴歌的手机对两人横向摆摆手:“再站近点。” 感受到胳膊之间的碰触,陈序青绷紧脊背,双手在身前局促地交握。 照片拍好了。 池宴歌走到店主跟前道谢拿回手机,不急着看成片,到摊点前扫二维码,装走了保温箱里最后五个糖糕。然后目光看着店主关掉保温箱,熄灭摊点的灯,池宴歌等到最后说阿姨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捏紧塑料袋,池宴歌回身到陈序青面前,把糖糕自然递给陈序青。 “照片好看吗?”陈序青捧住一大袋热腾腾的糖糕,“给我看看吧!” 池宴歌看着陈序青期待的目光,想起刚刚陈序青偷偷拍照又偷偷藏着乐的样子,一时心中想要故意逗逗陈序青:“不给看。” 超级茫然。陈序青站在板着脸、十分淡定拒绝她的池宴歌的面前,半天才磕磕巴巴回问:“啊?为什么?” 池宴歌目光落在陈序青突然攥紧糖糕的手上,但她没有立即回答,反倒说了句走吧。陈序青碎步杂乱地跟着走,继续问:“怎么了,是把你拍的不好看吗?” “嗯,拍的特别丑。” 陈序青纠结起来:“那要不然你把你自己那边捂住,让我看看我那边。” “不行。”池宴歌又拒绝。 “好吧那就不看吧,有机会再拍一张也行……”陈序青闷闷地妥协了。 池宴歌定住脚步,泰然自若从兜里拿出手机给陈序青。 陈序青那刚刚因失落垂下的耳朵迅速起立,一手把糖糕端在怀边,一手接过池宴歌的手机,想要解锁才反应过来:“你的密码是?” 池宴歌说:“先把你拍的照片给我看看。” “……” 大冬天,陈序青瞬间从脸红到耳朵根,拼命垂死挣扎,“我、我没拍啊。” 池宴歌毫不动摇看着陈序青的眼睛,心想你下次还是记得开一下静音再拍吧。 又僵持绕了两个路口,陈序青向池宴歌妥协了,好吧好吧我把我拍的照片也给你看,不过我那张当时是想要试试前置镜头好不好看绝对不是想偷偷拍! 池宴歌递出手机没说话,微微笑的样子像是预料到陈序青迟早会先松口一样。 陈序青在池宴歌屏幕上输入池宴歌的生日,001224。 巧的是,陈序青的密码也是000+生日,000131。 池宴歌在想这种默契巧合的有趣,略输一筹的陈序青不是很自在,边点相册边随便在做数学题:“我们两个的生日加起来就是1355,一生福福,还挺好哦。” 什么奇怪的谐音。池宴歌没忍住笑了下。 …… 说要往回走却离市中心越来越偏的两个人,不知不觉走到了穿城冬青市靠近城北的怀远河岸。 池宴歌想就此停在红灯前不再继续走,陈序青却在信号跳转绿灯的瞬间走上斑马线,冷掉的糖糕在塑料袋里,跟随陈序青愉悦的步调晃晃悠悠。 “你想走到天亮吗。” 池宴歌淡淡调侃,身体自动跟上陈序青的脚步,揣在羽绒服口袋里的手也拿出来,真实感受雪夜冷空气的涌动。 “跟你说哦,我有三件特别喜欢的事情。” 路上没人,陈序青就转过身来放慢步子倒着走,眼睛看着池宴歌笑,“坐公车,逛超市,深夜压马路。尤其是下雪下雨的天气,感觉就算走到天亮也不会累。” 池宴歌没太多表情变化,只安静听陈序青念叨,注意力一半在陈序青身上一半在陈序青身后。 “我出生那天冬青市下了历年来最大的一场雪。” 陈序青双手在面前比划出齐肩宽的距离,“据说积雪有这么深,导致全市交通大瘫痪,我姐说当时家里差点要给我起名叫陈积雪。” 池宴歌记得那一年,她第一次到冬青市就遇上北岸桥大塞车,她坐在陌生又让人头晕的车里被人抱着。 窗外如落花一般飘着漫天大雪,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招牌璀璨辉映在河的两岸,耳边喇叭声络绎不绝,在池宴歌的瞳孔中,生出她从前从未见过的繁华都市景象。 “陈序青。”池宴歌指了指通往下河岸的缺口,“下去坐会儿吧。” “好啊!”陈序青点点头,转身往黑暗的斜坡下行,在池宴歌前面打开了手机的照明灯。 怀远河岸的步行道分上下两层,高的一层种满柳树直接与大马路相通,而两人要去的下河岸则铺设着石板路,石板路上每隔一段距离摆放一张供人休息的长椅。 走在寂静无声的斜坡上,池宴歌拉近了与陈序青之间的距离,陈序青无所感知地专心照亮前路。 直到终于又见到路灯的光亮,池宴歌才放慢步调,任陈序青的背影又远了些。 走近长椅,不知是河岸边的温度更低还是雪下得更急了,长椅上积满一层小小的、晶莹的雪霜。 池宴歌正要用手抹去,陈序青却在池宴歌身边蹲下身,然后将扎紧的塑料袋和没关灯的手机放在长椅上,用手心小心翼翼聚拢长椅上的雪霜。 于是,池宴歌将伸出的手收回。 她的目光静静落在陈序青的动作上,一个超级迷你、几乎不成型的小雪人很快出现在陈序青的两手之间。 “池宴歌!快看!” 陈序青转头仰视池宴歌,自长椅上散开的灯光和不断落在两人之间的雪花,模糊着池宴歌的视线。 她向前半步,在陈序青的身边慢慢蹲下。 …… 坐在被擦干的长椅上,池宴歌把手机里的合照从微信发给陈序青,陈序青立马点了保存图片,再去设置里设成两人的聊天框背景。 完事,陈序青对着手机屏幕满意欣赏,毫不避讳旁边的池宴歌。 “你寒假准备怎么安排?”池宴歌挪开目光,去望雪景中微微泛起亮光的河面。 陈序青“喀嚓”锁屏手机,细数未来的行程:“前半个月,跟家里走亲戚,囤年货,然后过年,然后——” 这一盘,陈序青顿感颓败,声音骤然低落:“然后就快开学了。” “你还挺忙的。”池宴歌轻声笑笑,“怪不得要先偷跑回来玩。” “哎,我们家亲戚多嘛,虽然很多我都不认识。”陈序青叹气,“你肯定也没时间吧,以前去你家拜年都没碰见过你。” 池宴歌轻描淡写:“你以前就认识我么。” “……我从小住你隔壁怎么也该认识了嘛。”陈序青摸摸鼻子。 池宴歌笑了声,扭头去看左手边更远的河对岸——她以前每次回家都很容易碰见刚午休完出门上课的陈序青,甚至频次高到让她彻底记住陈序青的出门时间点。 只是穿校服的少女总急急忙忙跑远,两人没打上一次招呼。 陈序青双腿并拢,双手撑在长椅边缘,上半身前后晃悠:“对了,你生日的时候不是说等我回来我们再庆祝一次,31号怎么样。” 池宴歌生日那天刚好撞上陈序青的期末考,天远地远,陈序青只能从网上给池宴歌买了瓶香水,微信里留了满满一屏的生日祝福。 但陈序青始终惦记着要当面再祝贺池宴歌一次,毕竟是两人关系亲近后的第一次生日。 “你不是要去走亲戚吗?”池宴歌笑着看陈序青。 “走亲戚也是要休息的嘛。”陈序青定住身体,“而且这件事这么重要,只要你有时间我怎么样都行。” 她说完,很明显吸了口气,屏住呼吸,只看着对岸路灯上挂着的两串红灯笼,“当然如果你工作比较忙,等你有时间再叫我,也行。” 池宴歌听得出陈序青这后半句的勉强,过去一周里,陈序青每天都会在聊天里不时穿插一句回冬青市给池宴歌庆生的期待。 但有工作安排的池宴歌依旧沉声:“对不起,跨年夜我要值班。” 陈序青默然垂下肩膀:“哦,没关系啊,那就等你有时间嘛。” 池宴歌没接话,从羽绒服口袋里拿出手机,边解锁边说:“你之前说一月底,你喜欢的歌手要来冬青开演唱会吧。” 陈序青哪还有心情聊这些,只没精神地回了句“嗯”。 池宴歌打开音乐播放器,从歌单里找到陈序青曾分享给她的歌,摁下播放键。 于是,温柔的音调在池宴歌手中响起,歌词唱道—— “沿途与他车厢中私奔般恋爱。” 漫天落雪不曾停歇,散乱地撞在陈序青的睫毛上,却没能遮挡陈序青惊讶的目光,在这个万籁俱静的夜晚所有期待都被池宴歌尽数收拢。 “我买了两张演唱会的票。” 池宴歌垂下手,歌声淌在两人之间的长椅上,池宴歌的声音像雪一样又轻又柔地飘进陈序青的心里,“到你生日那天,我们再一起庆祝生日吧。”【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3、P-变化 回到酒店,沾了雪的围巾和外套都被整齐挂在了衣柜里。两人分别去洗完澡后,还没睡意,陈序青掀开大床房被子的一角,拿着手机默默坐了进去。 池宴歌坐在靠窗的榻榻米茶台边,关掉播完的临床规培讲义,又戴上蓝牙耳机,打开另一份视频看。 屋内暖风很快将池宴歌发梢上的湿气烘干,她看完所有该看的资料,抬头捏捏后脖颈,转头望陈序青。 一个小小的山包背对着她,像是已经睡着了。 池宴歌收回目光,手在想收东西的时候突然调转方向,在木盒里扯出一张卫生纸。 安安静静的房间内,池宴歌独自坐在窗边,用卫生纸折了一只皱皱巴巴的千纸鹤举在眼前端详。 没想到,本以为已经睡了的陈序青,在那头远远喊她:“池宴歌。” 池宴歌放下手中的东西,片刻,才转去目光跟只露出半张脸的陈序青对视:“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想睡,没睡着……” 陈序青坐起身,蓝白色的睡衣,正面图案是一只带着红白条纹生日帽的奔跑小狗,“可能有点认床。” 说完,陈序青掀动被角,从床上下来,蓝白格的宽松短睡裤衬得双腿又白又细。 陈序青走到池宴歌对面,盘腿坐下:“你在折千纸鹤?我可以看一下吗?”陈序青双手靠拢,手心乖乖举在池宴歌面前。 池宴歌拿起已经有些松散的千纸鹤,放在陈序青的手心里:“随便折的。” 陈序青戳了戳千纸鹤的尾巴:“好可爱,能教我折一个吗?” 于是池宴歌给陈序青一步步示范,每做完一个动作,她微微抬眼,看着桌对面一脸认真的少女。她突然看到了小时候,同样坐在奶奶面前一叠一叠学千纸鹤的自己,回忆和温暖在这一刻被具象化。 不过,陈序青的手并不巧,折出来的千纸鹤像被人揍了一拳软趴趴塌着一边翅膀,连池宴歌都没憋住笑。 陈序青不好意思地捂住自己的成果,趴在桌上跟池宴歌耍赖:“等我以后折明白了再给你看。” 池宴歌无奈摇头,开始整理桌上的平板和笔记本。 关灯后她们一左一右躺在床的两端,池宴歌没闭眼,而是看着充电口的红灯出神。她背后的陈序青完全没有动静,只偶尔翻动身体的时候,发出与布料摩擦的轻响。 池宴歌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跟人长时间近距离呆在一起了。 医学院宿舍是八人间的上下床,华南二院的实习生宿舍稍微宽松点,但也是双人间的上下床。 大家每天在医院累得半死,上下班时间点不一样,碰面只草草打个招呼,目前的池宴歌从不浪费时间在与人的交际之上。 她不止一次思考陈序青对她的影响,但每逢想要变回从前的自己,就总会更进一步做出违反她常理的行动。 这种混乱无序的感觉,只在池宴歌小时候短暂存在过,她对这样的滋味感到惶恐,却又因为这样的滋味更加反复靠近陈序青。 站在第三视角,看身体里的两个自我互相拉扯。 抑像吃过的裹着酸粉的糖果,入口时让人难以忍受,总想快点吐掉让麻烦的味道消失,而在这犹豫的片刻,甜味就瞬间占领了全部的味蕾。 池宴歌睡眠不好,睡觉浅,还经常压力到失眠,尽管她总被前辈们夸是新一批实习生最有前途的。 但压力感常常让她想要呕吐,又不得不继续拼命向前。 她从来都不是左邻右里口中的天才,从来不是。 但见到陈序青的时候,心脏就像被一团柔软的白云捧在了天空之上。 尽管陈序青的出现改变不了她任何真实的现状,却又像一个能让池宴歌偶尔逃离现实的乌托邦。 只想着,见面,平和地聊聊天,看看少女难以藏拙的心事。 这样稳定的相处,给池宴歌一种好像即使暂时停下脚步也不会被抛弃的确信感,所以每一次,也许看上去是陈序青在主动等她的时间。 实际上池宴歌不得不承认。 她喜欢陈序青,喜欢陈序青鲜活又易被掌控的生命力。所以,不希望陈序青上学就忘了自己,也不希望太快靠近自己的陈序青从此失去新鲜感。 像手术节奏讲就快慢交错。 她和陈序青的关系也应该如此。 …… 第二天早上池宴歌在生物钟的控制下准时醒来,她和陈序青几乎面贴面靠在了一起,陈序青睡得更低,脑袋埋在池宴歌的下巴前。 池宴歌的胸口起伏逐渐与陈序青的呼吸同频,心脏钝重的跳动好像带动全身的细胞在对池宴歌警告。 她闭了闭眼,转身,先拉开被子下了床。 站在卫生间的镜前刷牙,手机里有三条导师给她的微信长段留言,池宴歌拧眉,从第一个字仔细读到最后一段的句号。 擦干手上的水,池宴歌点击输入框,分别针对三条留言给导师发送回复。 没想到导师韩明珍立马给她打来电话,刚过完五十二岁生日的韩明珍教授声音清爽有力:“宴歌,在宿舍吗?我刚好在医院附近晨跑,出来跟我吃个早餐?” 池宴歌退回卫生间,合上门,压低声音讲:“好,韩老师,还是豆浆铺见吗?” “嗯,豆浆铺吧。” 挂断通话,池宴歌从卫生间走出,回床前看陈序青还睡得正香。 池宴歌拿上放在椅子上的包,走过床尾,到陈序青身边俯身轻说:“陈序青,我出去一会儿。” 也不知道陈序青醒没醒,只嘟嘟囔囔应了句:“嗯……晚安……” 韩明珍和池宴歌约定好的豆浆铺,在华南二院拐边的第三条南田巷,老式清水豆浆,没有特别浓郁的豆浆渣,对上早班的医生们来说刚好够清淡。 池宴歌走进南田巷的窄路,老远就看见只穿件明黄色晨跑服、过耳短卷发的韩明珍,池宴歌加快步子,走近时规规矩矩喊了声韩老师。 韩明珍跟过路的同事摆摆手,转来看池宴歌的目光中带有审视的味道:“宴歌,你今天过来的时间不太对嘛。” 池宴歌愣了下,居然一时没接上话。 韩明珍拍拍她胳膊,脸上变回一副无所谓的笑容,下巴指指正在炸油条的老板:“看看想吃点什么。” 比往常早到了七分钟左右。坐在韩明珍对面,池宴歌低垂目光看了眼手机时间,对自己没注意细节的失误有半秒懊恼。 韩明珍往瓷碗装豆浆里倒了两勺白砂糖:“昨晚又留在医院没回宿舍?” 池宴歌的目光落在老板刚端来的两屉小笼包上:“没有,这两天在休假。” “哦,对,你看我把这都给忘了。” 韩明珍又去倒醋碟,顺手给池宴歌推来,“那怎么也没回家。” 朝阳出来了,带着冬季清晨的冷空气照在池宴歌的脸上,空气中飘着早点摊独有的肉包子香味,四周陆续坐下的食客让环境变得吵吵嚷嚷的。 韩明珍是一众食客中穿得最单薄的,经常运动的脸上没有任何年老的疲态,神采奕奕边喝豆浆边等池宴歌的回答。 “朋友刚回冬青,和朋友在附近住。”池宴歌的回答比较简单。 韩明珍点点头,没再继续往下问。 吃完早餐,韩明珍拿起手机要扫码付钱,池宴歌赶紧阻止她:“韩老师,我来吧,还要给朋友带一份。” 池宴歌在屏幕上输入金额的时候,韩明珍好奇问她:“宴歌,你这朋友我认识吗?” 付款成功。池宴歌正视韩明珍的眼睛:“您应该不认识,是我的邻居。” “喔,邻居?”韩明珍若有所思,“别说,恰好有点印象,之前去你家找你妈妈的时候,好像碰见过,是不是这么高,长头发,教人画画的那个?” 韩明珍说的应该是陈以理。 “不是,是她妹妹。” “还有个妹妹啊,那就确实没见过了。” 老板送来打包好的早点。韩明珍看池宴歌仔细问老板豆浆有没有放糖,又麻烦老板再装一小袋糖,还每个馅的包子都装了一个。 韩明珍搭在大腿上的手指点了两下,她没见过池宴歌这样对人上心的样子。池宴歌对人温和、友善,在院里也是聪明上进、勤勤恳恳,但相反的,池宴歌跟家人不亲近,跟同期也不亲近。 对她这个导师,向来十分规矩,被夸平静被骂就改,不像其他孩子还会偶尔抱怨撒个娇。 放假也是,没见过放假也总爱跑到医院做工作的。 韩明珍认为池宴歌缺少一点这个年纪该有的发泄,害怕压力过头的人迟早有天会爆炸。 这次倒是有很多说不上来的不同。 两人走出豆浆铺,韩明珍要直接去医院,她看池宴歌:“你是今天下午收假对吧?” “嗯,我中午前会回院里。”池宴歌说。 她准备把陈序青送回家,就赶回华南二院。 “不用那么着急,按规定,你下午两点到就好。”韩明珍说完,看眼池宴歌手中提着的早餐,“去吧,别一会儿包子都凉了。” 两人背向而行,刚走两步,韩明珍突然像被人点了后脑勺似的回头去看。 池宴歌定在路边接电话。 笑容特别灿烂。【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4、P-吃醋 池宴歌拿着房卡刚靠上房门感应器,陈序青从里面开门,身体躲在门背后,只冒出一颗头发乱糟糟的脑袋。 她声音比刚才电话最后听上去还要开心:“欢迎回来!” “不是说还要睡会儿么。”池宴歌进门,边看着一溜烟往里跑的陈序青边反手合上房门,“怎么这么精神。” “刚才忘记问你有没有带房卡了。”说这话的时候,陈序青已经裹回被窝,“昨晚下雪,今天外面应该很冷哦?” “嗯,是挺冷的。”池宴歌将装早餐的塑料袋放茶桌上,用手背靠了靠豆浆杯,还是温热的,“既然醒了,先吃点东西吧。” 房间内的暖气充足,陈序青洗漱完,只穿件睡衣坐在窗边也刚刚好。 陈序青盘腿坐在窗边的榻榻米上,手上忙着解塑料袋的结,发出“沙沙沙”的轻响。她的目光也没闲着,一心落在池宴歌去拉开窗帘的手上。 池宴歌只把窗帘拉开一半,透进日光,她回头,目光跟来不及躲避的陈序青的目光撞上。 陈序青表情明显懵了一下,下一秒,松开手卖乖:“你打的结,我解不开。” 池宴歌伸手,只用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捏住塑料袋提手的一角,往外一拉,袋口就敞开了。 “下次专心点就解开了。”池宴歌说完,从跪着的榻榻米上下来,边束发边背对陈序青往卫生间走,“等你吃完休息会,我开车送你回家。” “啊这就要回家啊……你不是今天下午才要回医院吗?还是,刚才你的老师让你早点回吗?” “是今天下午回。” 池宴歌在哗哗的水流下冲掉洗手液的泡沫,樱花香味的白色泡沫从手背滑落,再滚入下水口消失不见,“你不是快四个月没回家了,不想早点回家见见家人?” “我后面跟她们天天见诶,而且,难得你有空,这样就回家也太浪费时间了。”又是说话声音越来越弱,到最后像是陈序青自言自语的嘟囔。 池宴歌拉开衣橱,摸摸昨夜沾了雪的外套,对陈序青的话不置可否。 陈序青静了会儿,又说:“那我能在这多休息会儿么。” 池宴歌转身,站在衣橱边去看垂头丧气的陈序青,勉强憋住笑意:“也行,你自己在这休息,到时间去前台办退房手续就好。” “啊?”陈序青猛地抬头看池宴歌,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我自己在这?”表情简直像是一个恐高的小朋友被无情的家长骗上了巨型海盗船。 “嗯。”池宴歌真挚回看陈序青的双眼,双唇轻启,“还是你想让我留下来陪你。” 陈序青垂下目光:“……我想你留下来。”又说,“但你要是真的很忙,我自己也可以。” 陈序青很失落。但对池宴歌来说,能听见前半句就够了。 她走到陈序青跟前,用食指微微勾起陈序青的下巴,等跟陈序青对视上,她松开手:“专心吃早餐,我留下来陪你。” 陈序青特别明显咽了下唾沫,紧张,望着池宴歌的动作没敢变,口是心非道:“真的吗?会不会耽误你?你要是有事,我真的可以——” 池宴歌抱着胳膊,看着陈序青的眼睛,挑了挑眉,嘴角也勾出笑意,此时无声胜有声。 ——你再说我就走。 陈序青立马关闭虚假的劝说,转正脑袋,机械式啃了一口包子。 “之后的一个月我应该会很忙。”池宴歌在陈序青对面坐下。 “那,我可以来医院找你吗?”陈序青捏着豆浆杯,眼里亮亮的,特别真心,“就是偶尔来,跟你说说话就走,不影响你工作。” “不一定有时间说话。”池宴歌斜撑着侧脸,看眼肩膀又沉下去的陈序青,便补充,“你想来之前给我发个消息,等我回了你再来。” “嗯嗯好!”陈序青笑着应和,应完,视线往左飘了下,“那演唱会那天,我也先给你发消息再到医院找你。” “1月31我请假了。” 池宴歌轻描淡写地说,然后余光落在陈序青突然笑出的唇边的梨涡上。 满足感再一次席卷池宴歌的大脑。 她发现自己特别喜欢看陈序青只为她说的话开心的样子,心脏有一种一次次被棉花意外撞击的酥酥麻麻的刺激感。 “所以你30号晚上就可以先回家!”陈序青顺利跟上池宴歌的脑回路,接住池宴歌的下半句话。 池宴歌在这两天里,不对,应该是在这几个月里,做了许多从前她不会为她人做的事情。 而陈序青是她的例外,为陈序青改变的事情也是她的例外。 池宴歌点点头:“嗯,30号会早点回家,31号跟你一起出门。” 池宴歌能感觉到自己脸上在笑,非常超出控制却又顺其自然的笑容,她皱了皱眉心,不作声地收住笑容,低头打开平板。 顷刻,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桌面上响起了一板一眼的英文讲义:“orlackofoxygento……” …… 陈序青拖着行李箱走去摁电梯,池宴歌走在斜拖的行李箱之后,低头看塑料轱轮在静音地毯上无声地滚动。 刚才吃完早餐,陈序青在榻榻米上倒了一会儿,然后又打开电视,把画面调成静音,坐在池宴歌旁边的椅子上津津有味看猫和老鼠。 两人各忙各的,也没怎么聊天,直到时间走到十一点十五,池宴歌关掉视频跟陈序青说差不多了现在回家吧。 这次陈序青什么都没说,点点头,把早就收好的行李拉上,先池宴歌一步往房间门口走。 池宴歌停在电梯门前,举着手机没点进任何软件,干巴巴看着手机屏幕,她旁边陈序青在接电话。 很开心,一直笑,内容聊高中的老师,应该是高中同学打来的。 池宴歌目光如水,平平地点进微信看科室群消息,消息一条条往上跳。 池宴歌就只是看着。 陈序青打完电话,电梯刚好上来,陈序青用手压着门,目光示意池宴歌先进。 等陈序青进来门快关的时候,外面传来“等一等”,陈序青又连忙伸手去戳住开门键。 清洁员笑眯眯推着一车毛巾进来,陈序青就让开,躲到池宴歌跟前,后肩上的发梢随陈序青躲避的动作轻扫到池宴歌的锁骨上。 刺刺的,痒痒的。 两人在大厅交还房卡,来客推开酒店的侧门,冷风呼地就灌进来。 因为酒店内比较热就只穿着单衣的两个人,都难以避免地被冷意扑了一下。 池宴歌的车停在酒店外的车位上,她让陈序青在大堂等,自己走出门去把车开到正门口。 陈序青坐上车时,身上仍裹了满满的寒意,她低头扣安全带,抬头时明显左右环视着池宴歌的车内,像有话要说。 车子启动,池宴歌目视前方缓缓抬起的车辆进出口栏杆:“想说什么?” 陈序青:“你车里应该摆一点装饰品。” 池宴歌转动方向盘:“嗯,摆什么呢。” 陈序青抱着装有池宴歌平板和电脑的白色挎包,忘记往车后放,搂在怀里搂得紧紧的:“大概玩偶之类的吧,我这几天跟同学逛街的时候看看,要是碰见可爱的就送给你。” “好。”池宴歌说,“是刚才给你打电话的同学么。” “咦?你怎么知道是我同学打的?”陈序青惊讶看池宴歌,池宴歌感觉到陈序青的视线,没给反应,于是陈序青又说,“是她啦,说起来她也学医诶,说不定以后你们会成为同事呢。” “嗯,挺好啊。” 池宴歌淡淡回答。 快要下车的时候陈序青还抱着池宴歌的包,车子往别墅区里拐,陈序青望向窗外萧条的树景:“一会儿,你还下车吗?” “不下了吧。” 池宴歌踩下刹车,等在突然拥堵在车道内五辆车的末尾,余光瞄眼一直被陈序青抱着的包,在想陈序青的同学会是个什么类型的人。 “唉,那就只能在车里跟你说再见了。”陈序青不无遗憾地说道。 池宴歌的目光便从被陈序青抱着的包上,挪到陈序青的耳朵上。 侧着脑袋,头发就前后散在肩头,耳朵轮廓隐约露在发丝之间,这样的陈序青也特别可爱。 倏而,池宴歌开口问:“陈序青,你上次是不是说想去打耳洞?” “嗯?是啊是啊!”陈序青一被点名就立马转回头,“你居然还记得!” 前车一辆辆启动,消失在树影之间,但是她们这辆车没动,静静停在原地。两个人坐在车里互相看进对方的眼里,正是树枝枯黄的时节,风在枝头吹下最后一片干燥的碎叶。 池宴歌又陈述:“你小时候打针的时候怕痛,必须要抱着你姐的胳膊才能忍住不哭。” 陈序青眨了眨眼,似乎没明白池宴歌话题跳跃的节奏,迟疑答道:“……是啊。” 池宴歌目光回抬,注意到后视镜中远远靠近的红车,她坐正身体,继续让车驶向两人家的方向。 “哪天想去打耳洞的时候跟我说。” 池宴歌的手紧握着方向盘,语调平缓,“我陪你。”【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5-30 第25章 P-受伤 跨年夜当天, 早上六点半,陈序青跟池宴歌发来早安说跟同学约好去爬山。 池宴歌坐在电脑前输入每日的病历备要,从上到下依次逐字浏览, 从病患的主诉症状到日转巡诊纪要。 密密麻麻的文字爬在电脑屏幕上,看久了,眼前凭空出现一条一条虚无的黑白横纹, 池宴歌闭眼转了转有些酸涩的眼珠。看完, 再打开另一份自己整理的日常抽查问题摘要,轻念记忆核心要点。 大多时候,教授不会向天天温习书本的学生们提问书本上的直接理论知识,而是会结合跟临床更相关的内容, 有的比较偏门, 一众协同巡诊的实习生总会悄悄躲到池宴歌身后——一般池宴歌答不上的, 就没人能答上。 别看韩教授平时对所有人都和和气气的,被点名的学生答错了,能在过后被韩教授挖苦到怀疑人生。 是连池宴歌想起来都会紧张的程度。 偏偏医科知识体系如浩瀚大海一般繁杂, 是永远的学无止境, 需要每天不断学习。 梳理完每日固定要看的资料之后, 池宴歌在便签上用横线划掉三行,又拿起电脑旁的一本大红色的关于心脏病学的书翻看, 书页明显比较旧了, 泛黄, 右侧贴满彩色便签。 她就这么忽略了陈序青的消息。 等池宴歌有时间看手机的时候, 韩明珍已经来到了心外总办公室,池宴歌正要打字, 韩明珍叫她名字。 于是池宴歌将手机揣进衣兜里, 拿起记录板和笔跟随大部队一同走出了办公室。 从早上一直忙到下午五点过, 韩明珍开完次日出院单,回头挥手让学生们赶紧去吃口饭。 池宴歌跟同期一起下楼,往食堂走,同期特别感谢池宴歌能答应跨年夜换班的事,这顿饭必须要请池宴歌吃,池宴歌笑笑没说话。 这时,池宴歌无意间转头,看见不远处,刚从出租车上下来、被三个人扶着一瘸一拐往医院里跳的陈序青。 跟在四人身后,到急诊大厅。陈序青已经坐下了,独自坐在长椅上正低头双手握着手机打字。 池宴歌松口气,走近陈序青:“你脚怎么了?”她一直走到陈序青面前,观察陈序青的面部、衣服、裤子,衣服和裤子上都明显沾了褐色的泥土,好在面部看上去没事,“摔伤了?” “诶?”陈序青惊讶,左右看了看,才笑着回池宴歌,“你这次这么快就看到我消息了?” 池宴歌叹口气,在陈序青身前蹲下,双手轻轻挽起陈序青的裤腿,右手轻靠陈序青的脚踝,抬头看陈序青的表情:“这里痛吗?” “嘶。” 陈序青抽了口冷气,“痛。” 陈序青弓下上半身,在脚踝旁边的空气中比划了一个圈,“这一圈好像都伤到了,都很痛。” 池宴歌起身,在陈序青身边坐下,没意识到又叹了口气:“怎么伤的。” “踩空,从小道上摔下去了。”陈序青很平静地陈述,“幸好落差不大哦,冬天穿的也厚。” 池宴歌目光定在陈序青侧脸上没说话,咬紧后槽牙,她这才看清陈序青下颌边两道结疤的血痕。 急诊处理完伤势后,楼外的天空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池宴歌走在陈序青和陈序青朋友们的身后,手上拿着陈序青的检查报告袋,沉默看着陈序青用不协调的动作杵着单侧拐杖下楼梯。 下完最后一级台阶,陈序青的朋友之一突然接到电话,打开扩音,另外两个人顺势停住脚步,聚拢,三个人围着那部手机嘻嘻哈哈闲聊。 这才被忘在人群外的陈序青,费半天劲撑着拐杖转身来,抬头望站在两级台阶之上的池宴歌:“我本来想撞撞运气,万一今晚你能早点下班,我们就一起去南山的灯会跨年。” 她从外套衣兜里掏出两张灯会的门票,目光落在门票上,无奈晃晃门票,“看来有些事情真的不能勉强诶。” 池宴歌往下走两阶,看眼门票,再和陈序青的视线平行:“你不和朋友们去跨年?” “她们准备待会儿去酒吧的,我不想去。” 陈序青说完,伸手捏住池宴歌帮忙拿着的报告袋,想拿回自己手上。 池宴歌没松手。 “陈序青。” 池宴歌说,“那你留下来吧。” …… 午夜十二点整,在这冬青市最后一年允许燃放烟花的夜晚,陈序青第一次在医院里跨年。 她独自坐在医院三楼的落地窗前,她的拐杖静静靠在一旁,而她的瞳孔中映出窗外不断升腾而起的绚烂的彩色。 这层楼没有一个人,空旷长廊的两头尽数黑暗,只剩陈序青头顶上一排医院里常亮的灯盘,白晃晃的灯光照亮医院冷清的夜晚。 看见玻璃反射出池宴歌疾步走来的身影,陈序青扶住长椅冰凉的把手转身,非常开心地看向池宴歌,一字一句张大口型,却没敢在医院里太大声:“新——年——快——乐——哦。” “……”池宴歌定在原地,心口快速起伏。 她从另一栋楼赶来,即便走出大楼就开始奔跑,但在楼内不得不减缓速度,没等电梯,从楼梯走,在快要推开三楼消防门的时候,听见隔着墙体遥远又沉闷的“砰、砰砰砰”。 烟花飞上了夜空,池宴歌还是错过了零点。 陈序青说完新年快乐就回头,急急忙忙去撑摆在旁边的拐杖,不熟练,起身的动作显得特别笨拙,一步一顿走到池宴歌跟前,又笑着重复一遍:“池宴歌!新年快乐!” 目光落在陈序青抹了碘伏的下颌伤口上,窗外夜空里的闪烁时隐时现,不断勾勒着陈序青的轮廓。 池宴歌用手指触上陈序青的伤,疼痛感让陈序青先是下意识闪躲了下,然后乖乖靠回来停在池宴歌的指腹之下。 “上次你也是这个地方受伤。” 池宴歌不清不楚说了句,放下手,对陈序青露出温和的笑容,“新年快乐。” “上次?”陈序青皱眉想了想,没想起,“哪次啊?” “不重要。”池宴歌去看窗外,“还想去灯会吗。” “想是想,但都这个点了。”陈序青顺着池宴歌的目光也转头往外看,“南山灯会应该早就结束了吧?” “去看看吧。” 池宴歌的车停在宿舍区,离医院有十来分钟的路程,就没去开,两人出医院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打车到了南山山脚下,钢架上支起的简陋的灯箱还亮着,但亮不完全,“冬青市跨年灯会”的年和灯两个字都灭了,附近生肖灯饰的图案怎么看都很像少儿画册硬抠下来的速成品。 “……光这么看。” 陈序青凝视着草丛中明显有点畸形的塑料花灯,“没赶上灯会也不是很遗憾诶。” 她说完,转头看池宴歌,非常会自我安慰,“而且我们这样也算来过了!” 两个人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池宴歌看陈序青走路不方便想打车,陈序青却坚持想多练习一下用拐杖,生生拦住池宴歌后硬往前猛走了好长一段路。 结果差点被石子绊一跤。 本来在笑的池宴歌赶紧跑到陈序青身边,一把搂住陈序青的腰,帮晃晃悠悠的陈序青稳定身体。 这条路路灯不太亮,像小时候经常走过的树影丛丛的小巷,只每隔五十米才有一处亮度不到一米的照明。 陈序青和池宴歌刚好停在光的边缘,半明半暗的交界之处。 从担心对方又摔倒的紧张气氛中出来,池宴歌才意识到自己正紧紧搂着陈序青的腰。 力道也让陈序青整个身体都倾斜在自己怀里,即便隔着厚厚的外套,也仿佛能感触到陈序青的体温。 支出的拐杖的一角落在光里,陈序青整个人的面孔却被黑暗掩盖,池宴歌看不太清陈序青的表情。 “好险……” 片刻,陈序青才幽幽感慨,“差点又要进医院了。” 陈序青明显在拐杖一侧用了力,身体自然从池宴歌怀里离开。 马上就像没事人一样,抬起受伤的脚,蹦了两蹦进到路灯之下,没头没脑地仰头看路灯,“怎么花灯不太亮,这个灯也不太亮。” 池宴歌跟着走近到陈序青身边。 身体离陈序青的后背有两步的距离,她也莫名其妙地跟着陈序青抬头去看路灯。 ——看久了好晕! 晃神,陈序青的拐杖没撑住,整个人又突然往后跌了半步,但这次她快速稳住身形,没让自己的身体撞上池宴歌。 清醒回来的她背对池宴歌,偷偷呼口气,暗自庆幸着被避免掉的尴尬。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说话,也没有拉远距离的动作,宽敞街道上路灯照下的影子里她们分明已经紧紧靠住了彼此。 池宴歌把双手从衣兜口袋里抽出来,目光去看地面上相互交融、难分难舍的两个影子。 她跟前的陈序青一动不动,那陈序青的影子也停在池宴歌的影子里。 一动不动。 于是,地面上,池宴歌影子的双腿往前走了两步。 池宴歌从背后抱住陈序青,下巴靠在陈序青的肩上,卸下白日里的疲惫,轻轻柔柔说道:“陈序青,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说】 差点没赶上四点更新!(大呼气) 不过,我明天and后天可能要团建T T 先跟各位友友请个假,我们有可能周四再见! 第26章 P-请求 之后的半个多月, 两人都很忙,甚至在除夕当晚,陈序青给池宴歌打电话时才知道池宴歌有事去了离冬青市挺远的蓝山市。 陈序青听着电话, 一个人站在池宴歌家门口,抬头望眼池宴歌黑漆漆的卧室窗户,又低头看向池宴歌家灯火通明的一楼客厅。 池家长辈都在, 只有池宴歌不在, 而每年似乎都是如此——池宴歌不在池家过除夕。 陈序青直到今年和池宴歌变亲近的此时此刻才感觉有点奇怪。 池宴歌那边温柔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陈序青,新年快乐,我们下周五见吧。” “好啊,新年快乐, 对了, 我还买了——” 陈序青话没说完, 池宴歌那头的电话已经挂断了。 两人再次见面,是要去看演唱会的前一天下午,也是陈序青十九岁生日的前一天。 陈序青收到池宴歌的微信回复, 到医院接池宴歌下班。 医院里外的人还是那么多, 两人并肩往外走的过程中, 陈序青绘声绘色地跟池宴歌讲她过年走亲戚的趣事,陈序青掰着手指盘了半天, 还是没盘明白比她小十岁的姨妈是哪儿来的。 说到这儿, 陈序青又突然觉得自己把这些家长里短当作话题有点太没话找话。 她静下来, 转头去看一直没出声的池宴歌, 池宴歌感受到她的目光,便回看她。 陈序青眼睛一眯, 嘴巴瘪着想了会儿, 难为情地问池宴歌:“我讲的是不是有点无聊啊?” “不是还没算明白吗。”池宴歌自然接上陈序青的话, “已经算到三姑婆的女儿了。” “不算了不算了。”陈序青立马开心,摆摆手,“我这样算,算到明天天亮也算不明白。” 池宴歌笑笑,心想陈序青真是情绪好不好都太明显了。 两人走到马路边,陈序青稍微探出身子准备拦出租车,这回换池宴歌叫住她,说时间还早坐公车回去吧。 从两人所在的华南二院坐回城北的家,基本上算是穿越大半个冬青市。她们比较幸运,比正常下班点早半小时,车尾有座。 在车厢末尾右手的倒数第二排,陈序青隔着玻璃指向一家沿街港式甜品店铺。 就像忘记池宴歌也是本地人一般,陈序青仔仔细细给池宴歌介绍:“这里这里,我经常来买,这家开了二十多年,它家刚出炉的酥皮蛋挞特别特别好吃。” 池宴歌就问:“那要不要下车去买一盒。” “也行——”陈序青随口接了句,又立马自我否定,“不行不行,今天吃有点太甜了。” 公车“呲”一声急停,池宴歌下意识用手压住陈序青的胳膊,车稳了才松开:“它家蛋挞每天的甜度还不一样吗?” “师傅放糖的量不一定嘛。”陈序青的手指挠了挠鼻尖,“可能今天就……甜过头?” “这么了解。” 虽然不明白陈序青这样说的理由,但池宴歌没揭穿陈序青这显而易见的不自然,只笑,“看来你果然是常客。” 一站一站过,车上人变多了,刚放学的补习班学生们站在池宴歌座位旁的过道上,原本安静的车厢因为学生们对答案的争论变得热闹起来。 在这片嘈杂声中,池宴歌随陈序青一起沉默看向窗外。 ——这就是陈序青说的特别喜欢的事情。 目光从陈序青的侧脸落到更远的地方,脑子里难得没有必须要思考的事情,池宴歌放空自己,任凭窗外熟悉又陌生的街景在自己瞳孔中一段段无意义地飞逝。 公车绕过热闹的街市,又走过北岸大桥,等两人到达目的地已经是快七点的事情了。 她们漫步在枯黄与郁青交融的冬季南方小巷之中,陈序青口中偶尔呵出热气,双手揣在衣兜里,在池宴歌眼中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快要走到池宴歌家门口时,陈序青在一棵几乎光秃的梧桐树下站定。 苍凉萧瑟的枝丫,飘落在地面上的残缺的梧桐叶。 陈序青从衣兜里抽出右手,用手指犹豫地摸着耳朵。 在几次明显的欲言又止后,陈序青鼓足勇气直视池宴歌:“你今晚有事吗?零点的时候……我可不可以到你家请你帮个忙?” …… 池宴歌将提前订好的生日蛋糕端上楼,放在自己房间的书桌上。 离与陈序青约定见面的时间还有五分钟,她出神摁动着台灯的开关。 摁亮。熄灭。摁亮。熄灭。 没有开房间的灯,于是,光与暗便在池宴歌的瞳孔中不断交错。 池家长辈在吃过晚饭后出门,今天也是同样寂静的夜晚,池宴歌能听清寒风摇晃窗框的轻响,能听清楼外汽车经过碾压井盖的震动。 哐当、哐当—— 声音听上去是沉闷的,把池宴歌拉回到跨年夜的那盏路灯下,那一束光里,她拥抱着在那一刻完全属于她的陈序青。 还有陈序青红着耳朵,吞吞吐吐半天也没说完全的“新、新年快乐”。 不止一次,池宴歌就要放纵自己对陈序青的贪恋,但她的理智总会先她的情感一步,夺回对她大脑的控制权。 她不能将自己剖析给陈序青。还不能。 奶油蛋糕的香甜透过盒子的缝隙,丝丝密密飘进池宴歌的呼吸之中,池宴歌常用来控制自己情绪的方式未能完全奏效,她满心满眼仍然掉落在跨年夜的那一个拥抱里。 这时,陈序青给她发消息了。 说已经到门口了。 台灯刚好被摁亮,鹅黄色的光团最终停留在池宴歌的瞳孔之中。 池宴歌的手从台灯开关上离开,她起身去楼下,开门前深呼吸一口气,强行抹掉脑海里有关陈序青的失控的一切。 右手摁下了门把。 陈序青提着一个黑色的小包,跟在池宴歌身后上楼,见池宴歌家里到处都黑漆漆地就礼貌问了句家里没人啊? 池宴歌在前面淡淡“嗯”了声,陈序青没察觉异样,反倒很开心:“那太好啦!” 陈序青走进池宴歌的房间,将小包放在桌上,目光落在装有生日蛋糕的纸盒上,没等她开口问,池宴歌用手将围住黑色纸盒的暗金色丝带拉开。 一个红白色千纸鹤形状的蛋糕出现在陈序青眼中。 “哇。” 陈序青蹲下身,视线跟蛋糕平行,一顶生日礼帽被轻轻放在陈序青的脑袋上。 “咔。” 房间里唯一发光的台灯被关掉了。 “咔嚓——” 打火机点亮蜡烛。 陈序青完全没意识到时间的这一刻,池宴歌在她头顶上宣告:“十二点到了,生日快乐。” 陈序青懵懵地抬头,池宴歌走到她身边,双手撑在桌沿边,微微俯低身子,在摇晃的火光中平静同陈序青的双眼对视:“别发呆,许愿吧。” 明明来的路上的时候,陈序青想好要跟池宴歌面对面坐着,特别漂亮对着蛋糕许愿的,结果现在池宴歌在上自己在下。 烛火恍恍惚惚,自己表情也傻傻乎乎。 但幸福感很快冲刷掉陈序青的遗憾,她点点头,就继续蹲着,对蛋糕虔诚地双手合十,默许了三个愿望后“呼”地吹灭了蜡烛。 房间里依旧只开了一盏台灯。 池宴歌坐在陈序青旁边,用塑料小刀给陈序青切蛋糕,锯齿状的刀锋划开奶油先将蛋糕一分为二。 “我感觉。”陈序青撑着下巴,牢牢盯住池宴歌的动作看,“我们吃不掉这个蛋糕,你好像不爱吃甜食吧。” 池宴歌捏着塑料刀柄的手顿住。 她转头看陈序青,陈序青立马露出笑容戳了下池宴歌:“我果然猜对了?上次给你吃糖糕的时候你皱眉了!” 两人距离特别近,尤其陈序青,估摸是觉得就从家里跑来不会太远,只披了件外套,里面是薄薄的一层睡衣。 领口的两颗扣子都没系。 随陈序青向前戳池宴歌的动作,陈序青锁骨周围白皙细腻的肌肤都宽宽松松地敞在池宴歌的眼皮子底下。 “吃不掉再说吧。” 池宴歌避开陈序青,捏刀柄的手心用力到泛红。 “……”确实不好吃。 池宴歌用小勺子挖了一口蛋糕到嘴里,都没等甜味在口腔里彻底融化,大脑就自动反应了对甜食的抗拒 旁边陈序青一勺一勺吃得很开心,没一会儿纸盘上就空空如也。吃完自然靠近僵直没动的池宴歌,胳膊肘抵在池宴歌胳膊上。 少女声音非常喜悦:“吃不掉了对不对!” 池宴歌只能岔开话题,去看桌上存在感一直很高的陈序青带来的小黑包:“说吧,要我帮什么忙。” “哦对对。” 陈序青放下勺子,在池宴歌的注视中取过小黑包,拉开拉链,拿出包里的碘伏、消毒棉、穿耳器和银针。 陈序青双眼亮亮地摆出可怜的姿态乞求池宴歌:“我仔细想了想,别人给我打耳洞光是想想都感觉很害怕。” 别说了……池宴歌已经明白陈序青想要做什么,她刚刚才抛之脑后的失控感重新涌进心脏,想要张嘴拒绝还未说出请求的陈序青。 但嘴巴不听使唤。 陈序青放好所有的东西,靠近,双手轻轻抱住池宴歌的胳膊晃晃,软声对池宴歌撒娇—— “池宴歌,你帮帮我吧,好不好?” 池宴歌的五指反射性收紧,在灯光下轻微颤抖。 【作者有话说】 hiahiahia虽然这样说很对不起~ 感谢中暑的同事! 让我可以躲在酒店里安心打字! 今天也是幸运的一天~ 第27章 P-疼痛 陈序青说完了自己的请求就立马松开池宴歌, 乖乖坐直——池宴歌不爱跟人亲密接触,陈序青现在也学着适可而止。 其实在除夕那天跟池宴歌打电话的时候,陈序青就把这些打耳洞的工具都买好了。 只是当时池宴歌挂电话太匆忙, 陈序青就一直没找到新的机会跟池宴歌说。 原本陈序青还尝试自己搞的,碘伏都抹耳垂上了,结果闭着眼睛狠心了半天都没能把耳针摁下去。 就想着还是求求池宴歌吧。 感觉做医生的对这种事一定能手起刀落特别果断。 但这次池宴歌的答复好像特别慢, 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 或者更准确来讲,陈序青感觉今晚池宴歌特别心不在焉,像心里有其他事儿似的。陈序青双手撑在自己的大腿上,开始惴惴不安地等待池宴歌张口, 哪怕是拒绝都行呢, 好像一个世纪都要过去了池宴歌还是不说话。 陈序青从期待到紧张到平静, 她心里已经默认池宴歌拒绝帮这个忙,虽然她并不知道为什么。 但池宴歌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所以也没关系吧。 ——最多就回去拜托陈以理帮忙好了。 “还是算了。”陈序青故意摸摸下巴, 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 “现在大半夜的看不清, 我改天找别人帮忙吧。” 沉默已久的池宴歌将上半身缓缓后靠在椅背上,一直垂在桌面上的胳膊也随动作后移, 下落, 以半握拳的姿态对称平放在腿上。 池宴歌的目光落在那一瓶崭新的碘伏上, 她自己都意识到自己的过度逃避。 “不用。”唯独池宴歌的声音还保持着冷静, “就现在吧。” 明明觉得灯光偏暗,但谁都没有记得去打开大灯。 随着池宴歌的起身靠近, 瞬间, 房间内的气氛变得格外暧昧。 无知无觉的陈序青微微昂着下巴, 把左边的耳朵先侧向池宴歌,池宴歌的指腹刚碰上陈序青的耳垂,陈序青就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躲开池宴歌的第一次触碰。 她右手紧拽着池宴歌的衣角:“对不起,我、我有点怕痛,下次一定不躲。” 池宴歌是站着的,碘伏和穿耳针之类的工具都摆在右手边的桌上。 过度躁动的神经反倒因为与陈序青距离的拉近,陷入了超脱感受之外的机械化,此刻,池宴歌眼里只有陈序青或害羞或紧张而发红的耳朵。 她又用食指点了点陈序青的耳垂中心:“是这里么。” 陈序青点点头。 呼……池宴歌收回手,站在坐着的陈序青身前再度闭了闭眼,告诫自己不要想太多,不要有多余的感觉。 她伸手去拿桌上的碘伏,扭开瓶盖,再打开棉签盒,取出一支棉签伸入瓶口沾取碘伏。 这时,一个姿势坐久的陈序青不舒服,挪了挪腿,双腿内侧都无意识间贴近了池宴歌的双腿外侧。 池宴歌好不容易继续的动作又卡顿住。 能感觉到陈序青的双腿越拢越近,直至完全贴合住池宴歌的腿侧。 陈序青似乎对此无感,只全身心用力拽紧池宴歌的衣角。 少女吸吸鼻子,吞咽唾沫,惶惶不安的声音又响起:“池宴歌,你要开始了吗?” 这声音贴在池宴歌的小腹之前,异样的触电感从池宴歌的小腹一路扩散至池宴歌的全身,池宴歌往后退了两步,喉咙里的话默然滚了两圈,才干涩地对陈序青警告。 “松开我。” 无色碘伏被均匀涂抹在了陈序青的耳垂前后,池宴歌拿起穿耳器和银针装好。这会儿她冷静了下来,余光才看向紧紧闭着双眼,被警告后只敢捏着自己睡裤独自紧张的陈序青。 池宴歌真的感觉没办法了,至少在今晚她没那么多能用来思考的脑子。 她目光落在被陈序青捏到皱皱巴巴的陈序青的睡裤上。 “陈序青。”她开口,“现在开始会痛,你害怕就抓着我的手。” 她说完,将注意力聚回,一只手去撩开挡住陈序青不断散落下来的碎发,另一只手带着穿耳器靠近陈序青的耳垂。 陈序青先是试探性轻轻握住了池宴歌的小臂,在疼痛感来袭的一瞬间,五指完全收紧,指甲边缘用力到泛白。 等陈序青松手,池宴歌的小臂明显被捏红。 低头在第一只耳洞前吹了吹凉风,池宴歌轻轻用指腹刮了下陈序青的左耳耳廓以示安抚,然后放下穿耳器,拿起碘伏和棉签为另一只耳朵做准备。 两只耳洞打完,陈序青对着手持镜左看右看,脑袋也像拨浪鼓似的左晃一下右晃一下。 ——不愧是池宴歌,太对称了。 陈序青从镜中抬头跟站在旁边喝水的池宴歌对视,陈序青笑眯眯地对池宴歌竖起大拇指。 池宴歌举着玻璃杯喝水,她从没觉得自己有这么渴,一鼓作气之后感觉精神力被完全消耗光了,好像比真的跟了一场大手术还累…… 她喝完放下杯子,把椅子往旁边挪了点,才在陈序青旁边坐下,手无意识拿起搁在纸盘上的小勺子。 一口一口放空地往嘴里塞蛋糕。 陈序青欣赏完耳洞,把镜子放下,看池宴歌快把一盘蛋糕吃完了有点惊讶:“诶?你居然吃掉了?” 池宴歌刚放进嘴里的一口顿住,在嘴巴里默默抿掉勺子上的奶油,陈序青拉着椅子靠近她,跟看珍稀动物似的观察池宴歌。 池宴歌镇定自若,把最后一口蛋糕也塞进了嘴里。 陈序青转而说别的:“对了,现在我可以跟你说我为什么今天不能买蛋挞啦。” “为什么。” “我妈说。”陈序青的耳垂红红的,“身上有伤口的时候不能吃太甜的,会留疤。” 池宴歌点点头:“哦。” “但我刚才才反应过来。”陈序青又盯着池宴歌看,“你才是医生诶,会不会留疤问你不就知道了?” “嗯。”池宴歌用卫生纸擦掉桌面上的一小团奶油,答非所问,“好像是吧。” “池宴歌,今天我生日,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陈序青坐正,非常严肃。 池宴歌:“……嗯,你问吧。” 陈序青目光里满是担忧:“你是不是今晚本来有事啊,感觉你——” 陈序青停了下,想了个温和的词,“飘飘的。” 池宴歌:“……” 她的目光和陈序青的目光直直撞在一起。 是啊,我是真的有事了。 我居然在想,你耳朵被刺穿的那一刻一定很痛吧,你永远不会忘记十九岁的这天了。 “你本来有事的,对吧?” 陈序青一边觉得耳朵难受一边皱眉等池宴歌的回答。 池宴歌垂眸笑了:“嗯,在想白天工作里的失误。” “啊……工作啊……”陈序青瞬间理解池宴歌一整晚的游离状态。 眼前池宴歌身体侧向桌沿,右手转着桌上空空的玻璃杯,明明在说烦恼,表情却是淡淡的,没太多感情的目光只落在缓慢被转动的玻璃杯上。陈序青坐在她对面,突然感觉像是离池宴歌还有千山万水的距离,这么一想,惆怅到心里空空的,眼里也失落起来。 “怎么不说话了?” 池宴歌抬眼来看她。 “没有,耳朵疼。”陈序青笑笑,她的失落被她快速收回心底,既然帮不上池宴歌工作上的忙,至少生活里别给池宴歌添堵了,自己的情绪自己消化就好。 陈序青觉得,自己一定要在每次见面的时候让池宴歌开心一点,说不定呢,说不定这样相处之后,她也能平过山海走到池宴歌面前。 生日过完池宴歌收拾桌上的东西,陈序青帮忙在旁边搭手,跟着池宴歌从楼上走到楼下厨房。 想着池宴歌应该也想自己再静静,本来打算赖下的陈序青改变主意,主动说好困要回家去睡了明天再见。池宴歌拉开冰箱门,又关上,转头看向陈序青,隔会儿,才挤出一个在陈序青眼里都特别勉强的笑容:“好,那我送你过去。” 看看,池宴歌太需要休息了,我不能不懂事! “不用啦不用啦。” 陈序青说着转身就往门口跑,边跑边回头对池宴歌挥手,“早点休息,明天见!”然后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两个人下楼的时候没有开灯,厨房里也只开了半盏,池宴歌从冰箱里取出一瓶冰过的苏打水喝完。 捏扁塑料瓶丢进垃圾桶。 走出厨房时顺手把厨房灯关了。 月光从窗户洒进客厅,浓重的夜色几乎包围了池宴歌。 客厅里放着一架亮黑色的三角钢琴,池宴歌停住走向楼梯的动作,转而走到钢琴前坐下,她的影子静静映在琴面之上。 池宴歌揭开琴盖,双手熟练地在黑白琴键上掠过,没有摁下琴键,只用鼻腔在静谧的空间里轻轻哼出音调。 哼完一段池宴歌抬起双手。 在寂静的夜晚,她起身走向落地窗,拉开白色纱帘。 站在黑暗里,池宴歌看着陈序青出现在隔壁楼二楼房间,走出到露台上,趴在栏杆上朝夜空里眺望。 池宴歌缓缓呼吸着,冷空气被她吸进肺里又温热地呼出来。 没过一会儿,陈序青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然后对夜空伸展双臂挥挥手,告别夜晚,转身回房间。 池宴歌看着那熟悉的窗帘被拉上,房间内的灯彻底暗掉。 “晚安,陈序青。”池宴歌轻轻说道。 她合上纱帘,转身往二楼走去。 第28章 P-降温 第二天池宴歌到陈家接陈序青, 隔着虚掩的门,她听见陈序青在跟人撒娇。 “哎呀,姐姐!” 陈序青背对着池宴歌, 前一天乖巧垂顺的黑发做了波浪卷,散散地搭在肩后,上身只穿件宽松的浅粉色毛衣, 格子短裙, 黑色长筒靴,腰间挎了个白色的NY挎包,说到对方不同意之处,陈序青特别不顺从地跺了跺脚。 陈序青面前抱着胳膊的陈以理, 目光短暂飘向池宴歌, 但没有告诉陈序青有人来了。 无形中跟陈以理达成了一致默契。 池宴歌安静倚靠在门边, 也抱着胳膊,歪头欣赏陈序青可爱的动作。 最后,陈以理用一句“好, 不拿外套你今天就别出门了”夺得胜果, 陈序青没时间耗, 不得不从陈以理手上抱走一件白色羽绒服,边转身边嘟囔:“拿了我也不穿啊。” 毫无预料对上池宴歌目光的时候, 陈序青愣住了。 “早。”池宴歌还是那副等在门边的状态, “外套穿上吧, 今天外面挺冷的。” 每次见到池宴歌都会特别开心靠近的陈序青, 这次完全僵直在原地,脸也迅速涨红, 下意识将怀里的羽绒服抱得更紧了, 好像这样就能遮掉自己所有的不自在。 池宴歌无意识打量着今天的陈序青。 少女化了精致的妆, 浅灰色美瞳,睫毛卷翘,眼尾晕染着浅淡的杏粉色,右眼下眼睑靠近眼尾的部分贴了两颗晶莹的碎钻。 因为尴尬对池宴歌要看不看的表情,更让今天的陈序青身上增添一种诱人的美感。 诱人。 脑海中浮现出这两个字的当下,池宴歌迅速收回目光,再想到昨晚梦里与陈序青之间奇奇怪怪的缠绵,她也有点不敢直视陈序青…… 池宴歌假意看眼手机时间,在手机屏幕上空空地滑动两下再点开微信看了两眼,在等陈序青接话。 结果这回,陈序青像根木头桩子似的,一直安静杵在原地,完全没动。 陈序青不喜欢被外人看到跟家人撒娇的样子?刚才我是不是该敲门提醒一下陈序青? 池宴歌琢磨了一下,自觉有点理亏,她放下手机,低了下头然后抬头满带歉意去看陈序青的脸:“不好意思啊,我刚才——” “……不!你刚才说的对!”陈序青声音一下拔高。 “?”池宴歌拧眉,我说什么了? 她眼前,陈序青三下五除二把羽绒服套好,急匆匆走到池宴歌身边,低头没看池宴歌:“我好了,我们走吧。” 池宴歌双唇没出声地动了下,居然一时之间不知道接什么话好,隔会儿,才伸手帮陈序青理了下没翻好的衣领。 “嗯,走吧。” 演唱会在冬青市城南市郊的综合体育场,从两人所在的地方开车过去要一个多小时。 开车走出住宅区,又经过两个路口,大约快十分钟了吧,陈序青就像个小闷罐似的把自己藏在围巾里忧郁地望着窗外。 想了想池宴歌问她:“你吃午饭了吗?” “嗯。”陈序青闷闷地回应,“吃了。” 没想到陈序青不愿意说话的时候这么难聊。池宴歌瞄眼陈序青,回正视线顿觉无奈地对着前车尾灯笑了笑,继续问:“耳朵呢,还痛吗。” 陈序青的手动了动,自个儿摸了下耳朵:“好像还行了。” 车内都是陈序青的香水味,甜甜的,但陈序青的脸色没因为池宴歌的两次主动搭话缓和。 池宴歌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因为不知道该继续再说点什么,而忧愁地一下两下敲击着,车内气氛凝结,开着暖气好像比窗外还冷。 “我平时不那样。” 突然,陈序青幽幽飘来一句。 池宴歌看眼陈序青,陈序青从只给池宴歌看后脑勺到现在坐正了,只是大半张脸还藏在围巾里,“真的,都是陈以理非要惹我,我才那样……” 那样是哪样?不是挺可爱的么。 池宴歌没说明心声,只说:“你跟你姐的相处挺有趣的。” “我小时候都被她气得离家出走了!”陈序青这才声音大了点。 池宴歌只笑,觉得这样气呼呼的陈序青也可爱:“出走了多久?” “……”陈序青清了清嗓子,坐直身体,不自信道,“起码也有,一个多小时吧。” 要不是在开车,池宴歌真的会忍不住想捏捏陈序青的脸。 趁车子停在红灯的时候,池宴歌用左手撩了下陈序青的耳发,看耳洞确实恢复得不错,才收手不经意地问:“耳钉挑了么。” “挑了!我昨晚下单了十多对!”陈序青恢复可聊天状态,“等到下车我给你看看吧!有一对紫色蝴蝶的超级好看!” 陈序青边说边用手抚摸自己耳廓的部分:“我昨天还看到好多耳骨钉也特别好看的。” 池宴歌的目光跟着陈序青的手在游走:“还想在耳骨上打吗。” 陈序青放下手,立马笑着摇头:“不打,听说耳骨超级超级痛,坚决不打。” 池宴歌跟着笑,余光莫名其妙落在陈序青的唇上。陈序青的上唇偏薄但唇珠特别漂亮,抹口红之后显得饱满又水润。这会儿笑的时候,上唇绷成一条直线,和下唇构成一弯迷人的月牙。 池宴歌脑海中难以抑制地跳闪回昨晚的梦,她快速收回自己的注意力,去看前方亮起的红车灯。 到达体育场地下停车室,陈序青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抱着羽绒服下车。 池宴歌拿着陈序青忘掉的包,刚要关车门,发现隔壁陈序青把羽绒服又丢回副驾了。 对视的瞬间,陈序青衣服做贼心虚的模样,轻手轻脚关上车门,好像这样池宴歌就看不见她没穿外套。 池宴歌走过去,把包递给陈序青:“真的不觉得冷么。” “场馆里人多嘛。”陈序青低头,背着手不安地晃晃身体,声音又弱又甜,“池宴歌~我不想穿外套嘛~” 陈序青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池宴歌无奈:“好,我们上去吧。” 两个人得从地下室的出口走到地面,再从地面绕行去进入主体育场,刚出地下室的口子,一阵刺骨的寒风就迎面扑向了两人。 池宴歌闻见一阵甜香,还有隔会儿,陈序青紧紧扒拉住她的胳膊。 陈序青的裙摆被连续不断的寒风吹着,摇摇晃晃,抱住池宴歌的动作从上坡就没松过,整个把池宴歌当暖宝宝使用。 池宴歌觉得陈序青这冷到皱皱巴巴的样子特别好笑。 池宴歌努力板着脸:“觉得冷了么,要不要回去拿衣服。” 陈序青咬牙:“不要。” “过生日当天冻感冒了怎么办。” 陈序青狠狠咬牙:“那就是我活该!” 噗。 池宴歌彻底没忍住,脸撇向一边,尽情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发笑。 主体育场是无封顶的开放式场馆,池宴歌拉着陈序青在V1区第10排坐下,两边都是还没坐人的塑料椅子,冷风在陈序青腿边来回窜。 把没什么挡风作用的挎包压在腿上,坐好的陈序青仰头望了眼旁边的主舞台:“风好大啊,感觉那边的道具都要被吹飞了。” “嗯,毕竟今晚是最后一次大降温。”池宴歌挪动椅子,至少让自己这边多挡点风,椅子边提前放置的应援灯被她拿起,摁了开关居然没亮,她拿在手中观察。 “没关系。”陈序青自我催眠,“等人多了这里就不冷了。” 还是不亮。第一次来看演唱会的池宴歌觉得这应援灯大概是坏的,于是轻轻放下,然后她伸手把荡在陈序青身后的围巾一角捏住,拉回来,重新给陈序青裹好。 身边陆陆续续有人坐下了,都在闲聊,说刚在场外还不觉得,感觉进来这会儿突然变冷了好多。 冬天黑得早,接近六点半,头顶的天空已经是雾蒙蒙一片黑了,场馆灯光白花花亮在四周看台。 池宴歌听见陈序青轻轻地打了个喷嚏。 池宴歌从手机中抬起的余光里,陈序青紧抱着没什么作用的包,整个人缩成一团。 前排说着好冷越靠越紧的人变多,池宴歌环视一周终于看见有人抱着毯子进场,毯子垂下的边缘印了个演唱会的LOGO。 池宴歌跟陈序青说:“我去旁边接个电话。” 陈序青转过来乖乖点头,眼下贴的碎钻在灯光里衬得亮晶晶的,鼻尖却被冻得通红,又漂亮又可怜,像月光下搁浅在礁石上的人鱼。 又过了快三十分钟,全场灯光暗下,欢呼与音乐声共同响起。 陈序青随身边的人一同举着应援灯站起,被中台控制的应援灯在黑暗中亮起整齐的白光。 然而陈序青的注意力没法全情投入在开场演唱中,她身边的椅子还空着,池宴歌还没回来。 陈序青不时往入口的方向望,但黑压压的人群挡住了她的全部视线,于是,陈序青垂下胳膊,低头将应援灯在椅子上放好,准备出去找池宴歌。 这瞬间,一张柔软的毯子裹住了陈序青的后背,陈序青惊讶回头——池宴歌终于出现在她的身后。 扫拍观众的无人机从两人身边驶过。 向来稳重的池宴歌,站在忽明忽暗的舞台灯光中喘得缓不过劲。 【作者有话说】 下章回现实 第29章 N-压迫 桔色夕阳挂在山头, 黑色的航拍无人机飞过一片梯田。 陈序青戴顶黑色鸭舌帽,白T恤,浅蓝色牛仔裤, 防晒带的衬衫系在腰间,高挑利落,盯监视器的眉头微微皱起。 她旁边跟灯光的摄影组同事暂时没啥事, 热得不得了, 一个劲用帽子扇风:“陈老师,一个过场镜头而已,没人会认真看的。” 陈序青没接话,她接过控制器调整取景角度。 刚才说话那人又喊了声:“陈老师, 我说真的, 我们没必要——” 陈序青回头冷冰冰看了一眼, 嗡嗡嗡的无人机声音响在两人头顶,说话的人噎住后半句,尴尬地改口:“对不起。” 到下午五点, 苍云村梯田的空镜拍摄完毕, 陈序青走在大部队最后, 另一组,进山里跟拍医学生出诊的许蕾给陈序青微信发消息。 ——没想到这山上的路这么绕, 车只能开到半截, 后面全靠徒步了。 ——还剩最后一家, 不知道天黑前能不能结束。 两条说完, 许蕾给陈序青拍来一张现场照。未经修缮的山间小道两侧爬满了路边青,正往前走的每个人的背影都是宽松休闲裤和防晒登山服, 让人一时之间分不清谁是谁。 陈序青定在她自己的车旁, 用两指放大照片, 在一众相似的背影里找池宴歌,找了半天,还是没看见人影。 她也可以直接问许蕾的,但她退出照片后手指在屏幕前顿了会儿。 另一辆已经启动的车降下车窗,同事从窗口支出脑袋看陈序青:“序青,回吗?” 陈序青笑笑:“你们先走吧。” “哦好,那你回来注意安全哦。” 旁边的车走掉之后,陈序青低头,又点开照片仔细找了一遍,许蕾来消息:“天呐这山里的蚊子好毒啊!大学生们没带花露水我们的也用光了今天蚊子自助餐咯!” 附图一张小臂上红肿的蚊子包。 陈序青垂下胳膊,走去打开车子后备厢,将一个黑色的帆布包拉到面前打开拉链——驱蚊花露水、止痒的青草膏、各种防蛇虫鼠蚁的她都有。 再看眼帆布包旁边装着帐篷的袋子,陈序青想,上山去一趟吧。 太阳低沉,被雾云遮挡,停在山线上只剩下小半圈的圆。陈序青坐上驾驶座关门的时候,远远望过去,仿佛看到了某年演唱会和池宴歌一起看过的舞台圆灯。 她抿唇收回目光,在微信里让许蕾给她发了个定位,跳转地图,导航开始。 进山的路不比普通村道,绕进半山腰后导航就没那么有用了。 眼见前方的路越来越窄,陈序青将车停在山崖边的空置草坪中,从后备厢提出帆布包背上,独自步行边走边问沿路的村户。 背着背篓的老人给陈序青指了两条道,大道绕远好走,小道得穿山腰,但路程能节约三分之二,翻过山头下去就能到陈序青要去的那家。 陈序青转头看小道,泥土地,一人宽,但能隐约看出被村民经年累月踩出的路痕。 老人看陈序青是个城里来的小姑娘,就劝说:“小姑娘,你还是走大路吧,小路太陡,不好走。” 手机在陈序青衣兜里震了震。 陈序青先跟老人说了谢谢,低头解锁手机,这回是群消息,她们拍摄组为了同步跟拍医疗团队临时拉的群。 【创口贴在谁哪儿】 陈序青迅速退出群聊,给许蕾发微信:“你们谁受伤了吗?” 好半天,许蕾才回消息:“啊?不知道啊,我也才看见群消息,我们两拨人分开走的。” 陈序青快速敲下一行字发去:“池医生跟你在一起吗?” 许蕾:“好像不在,对哦,你可以问池医生看看,群里发消息的妹妹好像也不在我们这拨。” …… 陈序青赶到山沟里独一座瓦木楼的时候,许蕾正蹲在路边,笔记本电脑摆在跟前专心致志检查画面。画面里的人正好是池宴歌,许蕾播放10s,再倒回去定格到池宴歌的侧脸上。 感觉到背后有人,蹲着的许蕾转头往上看:“喔?你这么快啊?” 看陈序青裤子上还挂了两片树叶,鞋底也沾满了泥巴:“你不会是穿山道上来的吧?” 陈序青从包里取出一盒止痒青草膏:“她们人呢?” 许蕾感恩戴德接下,起身,扭开盖子就把绿色的膏体往自己小臂上抹:“小齐小廖都在屋里跟拍呢,太挤了,我帮不上忙就先出来了。” 陈序青点点头,转身往屋里走之前又掏出一瓶绿色的花露水递给许蕾。 许蕾在她身后疯狂发送爱心:“陈老师!你现在很像一个天使你知道吗!” 瓦木楼是老房子,除了屋顶是发黑的青瓦,屋子里里外外都是不加修饰的褐黄色土砖墙,屋里没开灯,但好在落日的余晖还能照进窗口。 主问诊的学生跟这户人家面对面坐在矮木凳上交谈,一旁辅助的学生用纸笔记录,许蕾口中的小齐和小廖则在端着摄影机拍摄。 屋内有序的景象之外,池宴歌站在靠近窗口的地方听,斜阳描摹着池宴歌冷淡的侧脸,陈序青忍不住先朝池宴歌那看。 小齐从摄影机后支出脑袋,跟陈序青摆摆左手。 陈序青跟她点了下头,想了想,放轻脚步走到池宴歌身旁。 池宴歌看她一眼,还处于工作状态中的严肃:“还要十五分钟。” “好。”陈序青应声,她视线悄无声息在池宴歌身上打量,但池宴歌穿着长袖长裤,从外表看无法判断有没有受伤。 陈序青掏出手机,在输入框打下一行字,举到池宴歌面前给池宴歌看。 【我看到群消息林蓓在要创口贴,谁受伤了吗?】 池宴歌的目光从远处拉回到陈序青的手机屏幕上,看完,池宴歌拉高袖子,一边面无表情继续去听那头学生们的问诊,一边任由陈序青抬住她的手腕沉默。 白色绷带缠满了池宴歌的左手小臂。 天将黑未黑,橙红的晚霞将天际晕染成粉色,宁静的山村响起一阵阵狗吠。 陈序青一直跟在池宴歌身边,她包里的花露水和青草膏散得一干二净,但没有一份是交到池宴歌手上的。 学生们要带这户人下山,先去村里的卫生所,明天一早送去沛观县进一步检查。 来时还有空余车位的两辆车就不够了,最后,陈序青主动说她搭池医生回。 一行人一路打着手电筒往停车点去,陈序青走到许蕾旁边问:“花露水和青草膏还有么。” 只拿到剩余三分之一的花露水,陈序青快步倒回,跑到池宴歌身边,小心不去碰池宴歌受伤的胳膊,打开瓶盖,就十分突然对着池宴歌仔仔细细又喷了一遍。 池宴歌原本在听电话,说话的神情也是十分冷漠的,在回答肾上腺素打多少毫克的事,被冷不丁的喷了几下。 池宴歌有点发懵地看着陈序青的动作说完了剩下的话。 挂断通话,她看着陈序青,略带冷幽默道:“陈序青,你是在驱蚊还是在驱我。” “这个驱蚊时效很短的。”陈序青坚持弯腰喷完池宴歌的全身,“而且山里的蚊子不一样,很毒,咬你一口你能难受一周。” 池宴歌:“我不是很招蚊子喜欢。” “都说了。”陈序青一脸正气合上瓶盖,“山里的蚊子不一样。” 两人走在大部队的末尾,大部队来时的两辆车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前方的学生才回头来问陈序青的车在哪。 陈序青看看手机里的车辆定位,还要往前五百米。 池宴歌比她先开口,黑夜里的表情挺冷淡的,声音却很温柔:“冯茜,你们先走吧,我们的车离这还有段距离。” ——我们。 不得不说,陈序青听见这个词的时候,心底角落的某块情绪被轻轻地碰触了一下。 两人并肩站在靠近山背的一边,陈序青举着手电筒,目送两辆车前后离开。 气氛好似一下就变了。 尽管先前也是两人单独在最后走,但现在变成整条路上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情况,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独处空间。 陈序青晃晃手电筒的光,指向继续下山的路:“我们也走吧。” 夜半的山间,尘埃在手电筒的光线中飞舞,陈序青的手机一直在响,她看是群消息,就屏蔽调成了静音。走左边的时候老无意跟池宴歌撞上,陈序青换到右边,靠近山崖的路:“这山里的夜晚还真是安静哈。” 池宴歌拉住陈序青的手腕,让陈序青靠近自己:“不要往悬崖边走。” “……哦。” 陈序青往旁边扫了眼,想说自己离悬崖边缘起码还有个一米多,何况边缘还立了半人高的围栏。 池宴歌拉住陈序青后再没松手,牢牢钳制着陈序青的左手。陈序青半边身子像提线木偶,她偶尔偷看池宴歌的时候还会跟池宴歌目光撞上。 两人一直没对话。 直到找到车,陈序青抬高后备厢厢门把空了的帆布包往里放。 脚步声从陈序青身后缓缓靠近。 陈序青转身,想跟池宴歌说东西放好了—— 后腰瞬间抵在车身上。 陈序青愕然。 池宴歌的双手撑在陈序青的身体左右,胳膊环住陈序青,压迫感十足。 池宴歌的眼尾在笑,语调慢悠悠,正式跟陈序青秋后算账:“陈序青,你为什么不存我手机号呢。” 陈序青:“……” 【作者有话说】 秋后算账可以是任何时间,任何地点。 第30章 N-爱意 敞开的汽车后备厢前, 风撩动陈序青的耳发,紫色的蝴蝶耳饰轻晃。 如果是在之前的情境下,当时在池宴歌家被问到这句话, 陈序青会老老实实进行字面意义上的回答。 这一刻,陈序青近距离看着池宴歌的脸,和她带笑、轻抿着的双唇, 跟池宴歌真正生气时的状态不一样。 突然就敢不回答了。 陈序青垂在身边的双手向后靠, 扶住车框,支撑自己的上半身跟池宴歌对峙。 山林里黑漆漆的夜晚,山风叫路边的野草互相摩擦着发出唰唰的声响。夜色笼罩在两人的周围,让她们与世界隔绝开来。 陈序青不说话, 池宴歌一只手撑着车框, 另一只手抬起, 穿过陈序青的发丝,碰碰紫色蝴蝶:“丢的那只还没找到。” 垂眸的陈序青立马抬眼:“你怎么知道?” 池宴歌的目光从耳饰回到陈序青眼上,一双带笑的柳叶眼, 游刃有余地看着陈序青:“猜的。” 那年分手唯一被陈序青落在池宴歌包里的东西, 跟着池宴歌出国, 回冬青,来蓝山, 这会儿正静静躺在池宴歌车里, 陈序青自然是找不到的。 风卷动落叶, 窸窸窣窣从两人脚边刮过, 痒痒的。 池宴歌直起身:“上车吧,蚊子多。” 她们坐上车之后没走, 陈序青手拉过安全带, 又松开, 早扣好安全带的池宴歌靠在副驾驶专心看手机,陈序青久久注视着池宴歌的侧脸。 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关注。陈序青不信池宴歌是猜的。 但池宴歌故意不给答案,陈序青直勾勾看着,池宴歌也当没感觉。 陈序青坐正,池宴歌的声音却紧跟着就来了:“想问我另一只在哪儿?” 陈序青迅速转头去看,池宴歌的防晒外套脱了,内里只穿件修身的黑色吊带,白皙纤细的手腕上戴着细银的蝴蝶手链,蝴蝶是深蓝色,乍一看跟陈序青的耳饰十分相似。 问完一句话的池宴歌,目光依旧低在手机屏幕中,半晌,才补充第二句,“为什么不存我手机号。” 池宴歌的声音很平淡,没有非要知道答案的急切,但陈序青知道,池宴歌的意思就是,一换一,答案换答案。 陈序青看着池宴歌手链上的小蝴蝶,只低声说:“因为能记住。” 池宴歌锁屏手机,倒扣在腿上,一副勉勉强强的答案是不能过关的笑容,没看陈序青,手肘撑在窗框上,好似很疲倦地抵住太阳穴,脑袋斜靠:“嗯,我听过这句了。” 陈序青愣了愣,突然回想起这段对话很早之前就发生过,那时她跟池宴歌还在恋爱,她也是这么回答池宴歌的。 “那你想问……”陈序青的双唇犹豫,“什么?” 副驾驶车窗留了条一指宽的窗缝,夜晚山间的蝉鸣此起彼伏,一个劲飘进池宴歌的耳里。 ——太着急了。不可能达成目的。 池宴歌的食指撑在额间,右耳听着窗外的蝉鸣,她闭上眼:“另一只在我车上。” 又睁开眼:“回去我给你。” 陈序青:“原来在你那儿?我说怎么哪儿都找不着。” 池宴歌说的时候就知道,陈序青不会纠结上个没完成的对话,更不会深究东西为什么时隔六年还在池宴歌手上。 但陈序青逃避的状态还是让她叹气,池宴歌放下撑在车框边的手肘,抱着胳膊,歪头看窗外的树影,一时冷着脸不想说话。 陈序青像只试探落地果子的小动物一般,两只手小心翼翼抬住池宴歌的左手手肘。 迫使池宴歌抱胳膊的动作松散开。 陈序青:“你这样会压着你的伤口。” 池宴歌没理她:“我是医生。” 陈序青分别拉住池宴歌的左手手背和抬住池宴歌的左手小臂:“医生也不能压着伤口。” “你没事来找我干什么。”池宴歌说。 陈序青虔诚地、乖乖地捧着池宴歌的左胳膊:“许蕾说你们没花露水,山里蚊子毒。” 蚊子。又是蚊子。蚊子再毒是能把人咬死吗。池宴歌实在没忍住,在心底大暴走的同时她面上也没忍耐,冷着脸色抽走被陈序青捧着的胳膊:“以后别瞎操心了,不然是个人都要让你爬上山。” “哦。”陈序青应了声,“这也不算瞎操心,被毒蚊子咬了多难受啊。” 呵。 池宴歌觉得她当年真该鼓励陈序青去学生物。 池宴歌完全侧身,彻底躲开“大生物学家”的触碰,但她能从车窗的反光看见身后模模糊糊的又眼巴巴的陈序青。 池宴歌言简意赅:“难受就忍着。” 陈序青挪了挪位置,布料和皮座摩擦发出轻微的响动,陈序青的声音更近的在池宴歌身侧问:“池宴歌,你是不是被蚊子咬了?” 今晚真是跟这两个字过不去了。 池宴歌回头,陈序青温和的圆杏眼十分真诚,池宴歌食指摁住陈序青的额心,让陈序青上半身往后退:“别再说这两个字行么。” “哪两个字?”陈序青捂住额头,在笑,听懂了还故意重复,“蚊子?” “……陈序青。”这三个字是从池宴歌的牙缝中挤出来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说了。”陈序青立马卖乖,像小狗在摇尾巴讨好一样笑眯眯对池宴歌双手合十,“不说了,不要生气。” 池宴歌无可奈何,伸手关掉了车内的顶灯:“坐好,开车。” “好吧。”陈序青拉过安全带,“其实我本来有别的打算。” “什么打算?” “想跟你在山上睡帐篷。”陈序青轻飘飘说。 说完,她抚上挂车挡的手被池宴歌摁住,向来眉眼冷淡的人眉心紧蹙:“把话说完再走。” “就是,之前不是约好跟你一起爬山看日出嘛。” 陈序青的手背被池宴歌的手心紧紧压着,她肩膀用了用劲,没抽出来,“正好我们在山上,我车里有个简易的帐篷能凑合住。” 她目光落在池宴歌左手小臂的绷带上,“但你受伤了,不能在外面凑合。” 陈序青说完,抬眼。 池宴歌皱着的眉头,写满不解的眼睛,绷紧的唇角,在陈序青跟前把所有困惑的心绪尽数呈现。 陈序青从池宴歌松掉的手下逃出,去触摸池宴歌受伤手臂的边缘:“痛吗?” 她目光游移,不确定地,一会儿看看池宴歌的手,一会儿看看池宴歌的脸。 如果不是池宴歌突然卸掉的力气,泛红转开的眼眶,池宴歌扭头避开陈序青的动作,其实跟每次不开心的时候没有太多差别。 “对不起池宴歌。” 陈序青静下来,车里也静下来,纠缠很久想要听到的话就这么突然出现在陈序青口中,“你对我很重要,所以,我不知道。” 池宴歌没有接陈序青的话。没有前后因果、没有起承转合的话。池宴歌拼命咬牙忍住鼻酸,但一颗眼泪还是莫名其妙从她的眼角落下,毫不顾忌地滴在她的手背上,告诉她,她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样能对陈序青所有的态度、所有的话保持冷静。 她不知道陈序青想通了多少,还是只是因为久别重逢的新鲜,或者是这个夜晚的朦胧。 池宴歌甚至想,要不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跟陈序青复合,她提出的话,陈序青很容易同意的,让不愉快结束,难道所有问题都必须有一个解答吗。 但眼泪逐渐在手背上变得冰凉。 池宴歌没有被冲动的情绪支配,她抬手擦掉眼泪,呼口气,再次冷静了。 她还湿润着的眼眶恢复淡然,开顶灯,看向低垂眉眼,好似也陷入情绪中而一声不吭的陈序青:“今天就算了,什么都没准备,不适合住帐篷。” 陈序青抬头,眼眶红红的,难以自制地抽了抽鼻子,特别像一位刚看完悲剧电影的观众,情绪还没完全抽离,放映员自说自话把头顶的灯打开了。 灯光下,陈序青别扭地揉揉眼睛,声音弱弱的,哭笑不得地对池宴歌抱怨:“……在哭呢,你别突然开灯啊。” 回程路上,林蓓给池宴歌发来几串微信语音,特别担心说这都几点了池老师你们两个不会下不了山了吧?迷路了吗?要不要CALL救援? 是外放。陈序青听得清清楚楚,大概是觉得林蓓的话夸张,在池宴歌旁边冷幽幽地笑了声。 池宴歌看陈序青一眼,用打字回复林蓓。 当车子绕出山脚,驶入平路的时候,陈序青默默问了句:“池宴歌,你是不是换过一辆车?” 池宴歌正低头研究学生绑的、夸张过头的白色绷带,对陈序青简单的问题没思考:“嗯。” “是这两年换的吗?” 池宴歌翻翻手腕前后,想着回去要纠正一下绑绷带的基本手法:“嗯,年初。” “哦。”陈序青点点头,没问别的。 到车子停稳,池宴歌拿着防晒外套下车,陈序青没熄车前灯,绕过车头两条明晃晃的光走到池宴歌面前。 夜晚,村里气温降低了,估摸只有个二十度,偏凉。 池宴歌边穿外套边等陈序青说话,结果陈序青只搭手,帮她抬袖子,等她穿好走的时候跟她挥挥手明天见。 房间,池宴歌洗完澡在吹头发,突然关掉了吹风机。 ——陈序青的东西是六年前丢的,却在自己刚换了半年多的车上出现了。 旁边摆着的手机屏幕亮了,池宴歌手指点了下,陈序青的消息在屏幕上显现—— 陈序青:晚安 陈序青:池 老 师 【作者有话说】 陈序青:切!谁还不会喊老师了!就醋就醋!【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30-40 第31章 N-揣测 陈序青这晚做了个梦, 在她大学毕业那年和池宴歌逛青年影展。 陈序青大二到大三那阵,她家想复刻她姐陈以理的路子把陈序青送往意大利进修美术,陈序青不想走, 家里人不理解问陈序青“早在你高中就说好的事情怎么又不愿意了”,陈序青说不明白,大半夜从家里出门可怜兮兮蹲在池宴歌新租的公寓门口等池宴歌回家。 这个时候已经有了想转学摄影的苗头, 又不知道该怎么跟家里人开口, 怕让家里人失望。 池宴歌短暂收留了她。 梦里,她和池宴歌面对面躺在床上,她看着池宴歌的脸发呆。 又跳到,青年影展现场, 池宴歌站她身边, 看着她笑。 挺真实的梦。 陈序青在宾馆的床上醒来, 许蕾的来电在她枕头边响个不停。 “嗯,刚醒,柔光罩在我房间。” 陈序青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 一手摁着手机, 一手打开水龙头。许蕾那边在清点今天要用的设备, 准备后采,需要搭个简单干净的场景, 说完工作上的事, 许蕾打趣她—— “序青, 今天好难得啊, 给你打一次电话就接了。” 陈序青用清水扑脸,人还没从先前的梦里缓神:“昨晚一直打雷, 没睡好。” 许蕾:“昨晚的雷是挺厉害, 我听林蓓说医生们住的宾馆比较惨, 顶楼水箱被雷劈坏了,一直漏水。” 陈序青关上水:“林蓓?” 许蕾没接话,听声音像去忙着回答旁边人的问题,过会儿,陈序青已经走回到房间整理器材,许蕾声音才又说:“对,就是跟池医生一趟来的学生里的,挺开朗的一个女生,你不认识吗?” 陈序青关注的点当然是许蕾跟林蓓怎么会认识,听上去还有私人联系方式,但想想,不应该过多干涉他人的事情。 “认识,她们那边漏水很严重吗?” 陈序青打开扩音器,把手机平放在桌面上,专心往器材包里装她们今天进西瓜田拍摄要用到的镜头。 以前聊到两人共同认识的人的时候,许蕾不会八卦太多,但是想到陈序青本来不太可能认识林蓓之后,觉得此八卦时机绝不可错过,毕竟这个八卦读作“林蓓”,实则叫“池医生”,她就是莫名觉得陈序青跟池医生的关系不一般。 她昨晚在下山的时候每次回头,都能看到陈序青主动跟池医生搭话。 因此,回到此刻,许蕾抓住机会:“哦?怎么你跟林蓓也认识啊?” 陈序青那头的声音静了两秒,是连摆放东西的动静都没了,过会儿,陈序青才回:“我听你这个语调,有点奇怪呢。” 许蕾收起自己明显期待、笑着咧开的嘴角,压了压嗓子说:“不是呀,我看昨天你俩好像也没怎么说话呢,你就跟池医生在聊天,这两天拍摄的时候都是我在跟医生这边嘛,我还以为你就只认识池医生跟其他医生都不熟呢。” 陈序青在电话里干巴巴笑了声,那种“听你胡扯”的一声“呵”。 说不出话?这不就是有鬼!心虚! 许蕾乘胜追击:“诶,那你们是之前本来就认识呢,还是因为你认识池医生才认识的呢?” 听筒里传出来物品磕碰的声音,陈序青毫无预兆地走动起来,以常用的办法模模糊糊敷衍许蕾:“忘记了,认识有一阵了。” 在跟村民去西瓜田之前,陈序青先去了趟池宴歌住的宾馆。 池宴歌不在,好像因为院里的急事大清早一个人从宾馆开车回市区了,陈序青听同行医生说完,点点头,接过一个小的首饰盒。 盒子里装着池宴歌答应还给她的蝴蝶耳饰。 陈序青边下台阶边打开盒子,过会儿,站在阳光下给池宴歌拍了张照片从微信发过去,配字:收到。 发完,她往上翻昨晚半夜池宴歌给她发的一张照片,点开—— 照片是池宴歌在房间里拍的,拍的时候已经在下大雨了,房间里没有开灯,镜头焦点便对在玻璃外的雨珠上,雨珠之外的世界都被虚化了,看不清任何景象。 除了照片,池宴歌还丢来两个字:晚安。 时间是凌晨三点多。 当时,陈序青已经睡着了,没回。 陈序青引用这张照片,在输入框的光标闪动半天,才打出一行:昨晚雨这么大啊。 觉得有点无聊,删掉,想了想,又打出一行:哈哈哈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还是不行,陈序青又给删掉。 没想到这时,对话框顶上的“C”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陈序青赶紧叉掉引用的图片,快速在输入框打出一句话:准备去拍摄了。 顶端的文字一直没变,陈序青怀疑池宴歌是误触了。 今天跟陈序青一路拍的小齐从另一条小道过来了,招呼她:“陈老师,我们可以走了吗?” 陈序青锁屏手机,笑着点点头。 露天的西瓜田里,一人一顶防晒的渔夫帽,小齐见陈序青端着摄影机后退快要到田坎了,抱西瓜走的动作停住,伸长脖子跟陈序青大喊:“陈老师别退了当心摔着——” 陈序青定住,上半身没动,手很稳,只轻轻偏头看了眼,脚步往右移继续跟着村民的动作走。 小齐额角的一滴汗落下,她把西瓜放进一旁的电瓶三轮车后的车斗里,问旁边的人:“菜菜,你跟陈老师早上在佳丽宾馆干嘛呢?我看陈老师在那门口站了好久。” 菜菜想了想:“我是有东西落在那了,陈老师也在吗?没太注意。” “噢——”小齐往瓜藤里进,她往陈序青那望的时候,发现另一组同事们也过来了。 许蕾没戴渔夫帽,将就防晒服自带的帽子套在脑袋上,她手里带了一瓶冰水,走近递给陈序青:“序青,喝点水吗?” 陈序青低头换镜头,脸晒得通红,但她摇摇头,让许蕾先把水给旁边的阿姨。 两组换人拍,陈序青和许蕾坐在田坎上休息,陈序青指向不远处的阳光大棚,说那个棚现在有游客在体验摘西瓜晚点等人走了去补镜头。 等她说完,发现许蕾注意力完全在自己身上。 “你——”许蕾的目光落在她耳朵上,“你耳朵上的这个蝴蝶,我怎么记得你以前都戴另一只耳朵呢?” 不是许蕾敏锐,而是这蝴蝶耳饰单独出现在陈序青耳朵上的频率太高,她想不注意都难。 陈序青摸摸鼻子:“哦,我刚从器材包里找到丢的这只。” “你知道人撒谎的时候都会摸鼻子吧?” 陈序青愣住,手僵硬地放下,抱着胳膊去看远方。 她们的拍摄从早上持续到下午两点,日头太晒了,怕中暑,一行人到就近一户四合院样式的房子里坐下,等凉快点再往回走。 陈序青从后院洗手池洗完手回来,发现林蓓居然坐在许蕾身边。 她看眼林蓓,坐在了许蕾的另一边。 池宴歌回来了吗? 林蓓特别自来熟,上半身前倾,越过许蕾看陈序青:“陈老师,今天又见面啦。” 用“又”是因为,早上陈序青去宾馆找池宴歌的时候,碰见过下楼出门的林蓓。 陈序青标准客套微笑:“来巡诊吗?” “嗯,今天池老师不在,原本的计划改到明天了,我比较闲,就跟这边来了。” 陈序青点点头,目光沉了一秒,撑着椅子的扶手起身:“许蕾,我先回去看看你昨天发我的调色,你们回来再给我发消息。” 许蕾懵懵地应了声,陈序青再看眼林蓓:“先走啦,改天见。” 她往院门外走的时候听身后远远传来许蕾的声音—— “林蓓你快说你跟陈序青怎么认识的啊!!!” 独自回到住所,陈序青横倒在被子上,倒着去看窗外湛蓝的天空。 无思无觉了会儿,开始反省自己对林蓓过于浓重的敌意。 其实也不是敌意,她并不讨厌林蓓,只是每当她发现林蓓能特别自然提起池宴歌的时候,就。 “……”陈序青对着倒映在瞳孔里的天空默默叹了口气。 无云的天空像永远没有变化,陈序青听见窗外树叶哗哗扇动的躁响,眼里的天空却温柔地将世界暂时定格在不变的晴朗之下。 她越是想要让心静下来,越是想起越来越多的事情。 她抬起握住手机的手,举在眼前,面部解锁失败后,抬起另一只手熟练地输入密码。 她又一次点开与池宴歌的对话框,点开池宴歌发来的雨夜的照片。 昨晚的相处让池宴歌开心吗?还是不开心?是失眠了吗?为什么会失眠呢? 陈序青看着这张算是被黑灰色调淹没的图片,静静揣测着拍下这张照片的人的心理。 叮咚。 来微信消息了。 陈序青猛地坐起身,池宴歌给她发来两条。 ——刚忙完。 ——在拍摄么。 陈序青手机摁在心口,对着空无一人的墙壁,双唇紧抿也憋不住唇角的笑意。 她对着窗外的天空拍了一张照片,两扇窗户之间的窗框隔绝了天空的左右,暗蓝色的山线却绵延无际。 她发给池宴歌。 陈序青:在想你 陈序青:拍过的天空 【作者有话说】 许蕾:林蓓你快说你跟陈序青怎么认识的啊!!! 林蓓:(露出全天下唯一知道秘密的高深莫测的笑容) 第32章 N-篝火 看着屏幕, 池宴歌的消息很快回来。 在走路,气息有点紊乱,但不妨碍手机里池宴歌的声音带有明显的笑意:“你这张照片是认真拍的吗, 不讲究构图了?” 天清云淡,楼下村巷里有两只小黄狗跑过。 陈序青站在房间里的窗前,伸手拉开窗户, 让暑气和热风吹进来。 她把池宴歌的语音又听了遍, 尤其是开头,池宴歌不经意的叹着气的笑,再把笑的尾调裹进每个字眼里。 陈序青趴在窗框上,完全没管沾在手臂上的灰尘, 摁下语音键问—— “今晚村里有篝火晚会, 你会回来吗?” 池宴歌刚从联合会诊的会议室出来, 早上接到医务科同事的紧急电话,是另一位副主任负责的患者出了问题。 因为心梗入院,没想到又突发急性心衰, 造影检查出室缺加巨大假性室壁瘤, 需要尽快上心脏辅助装置并确认后续治疗方案。 院内有经验的能给准确建议的不多, 心外总主任才叫医务科找池宴歌,本意只准备进行远程的联合会诊。 池宴歌坚持赶回了院里。 这会儿手术方案有了定论, 患者的状态也暂时稳定下来, 池宴歌才单独离开了会议室。 听完陈序青的语音, 池宴歌刚要回, 目光看见对面楼下走廊里坐着一个戴口罩的小女孩,手便在身前慢慢垂下了。 小女孩只有三岁, 小名叫灿灿, 家住在沛观县县城, 和妈妈一起生活。去年池宴歌第一次见到灿灿的时候,还是灿灿发高烧来医院意外检查出有心脏杂音,好在后来的彩超有惊无险。灿灿做检查特别乖,不吵不闹,喜欢看小马宝莉,爱抱着一个紫色的玩偶。 后来来医院复查的几次,每回都抱着紫色玩偶对池宴歌弯腰问好,灿灿妈妈也会蹲下身搂着女儿肩膀夸灿灿乖。 这次,灿灿和妈妈来的是血液科,妈妈住院了,灿灿每天只有两个小时的探视时间。 池宴歌回自己办公室抽屉里拿出一颗小马宝莉的扭蛋,找到灿灿面前蹲下,揉揉灿灿的手背。 灿灿双眼一下亮了,甜甜地喊她“池姐姐!”一手抱着紫色玩偶一手搂住池宴歌的脖子。 抱完,池宴歌把兜里准备好的扭蛋递给灿灿,故作遗憾地拧着眉头笑灿灿:“怎么办灿灿,我感觉你今天要把我的紫悦带走啦。” 灿灿把怀里的玩偶交给池宴歌抱着,捧着扭蛋在心口许愿:“紫悦,我想让妈妈健康起来。” 喀哒,扭蛋开壳,一只紫色的小马静静躺在壳里。 灿灿“哇”一声,把小马举给旁边的人看:“小姨你看!是紫悦!” 池宴歌下楼到停车场,关上车门,一个人坐在车里,好像还能听到灿灿的声音—— “小姨!紫悦有很厉害的魔法哦!一定能实现我们的愿望!” …… 这周池宴歌的主要工作安排在苍云村,原计划也是参加完联合会诊就返程,车开在蓝山市郊的国道上,池宴歌想起没给陈序青回的微信,便在停车等红灯时直接给陈序青拨去了语音通话。 跟在前车后,开六十码的速度,池宴歌声线淡淡地问:“怎么突然要办篝火晚会?” “入秋了,村里要庆祝吧。”陈序青认认真真解答,过会儿,好像听见了导航的提示音,“你在开车吗?” 池宴歌没回答,她摁下转向灯,扶着方向盘的双手带方向盘左转。 想起林蓓在微信群里汇报的行程,池宴歌轻描淡写转移话题:“你今天拍摄结束了么?你那听上去很安静。” 手机应该是被夹在车载支架上,离发声点远。 传到陈序青这边的声音特别虚无,池宴歌像蒙在罩子里对她讲话。 ——池宴歌又要去哪儿呢。 陈序青皱眉,听筒紧紧贴在耳边,企图用靠近听筒的物理距离,去更明白地听清楚池宴歌的声音,她回池宴歌:“晚上篝火晚会再拍。” “哦,那你现在在哪儿。” “在房间。” “一个人?”池宴歌说,“我听林蓓说她刚才碰见过你。” 陈序青叹了口气,她目光不悦,往远处的烟囱看,先前比较高兴的语调骤然冷却:“嗯,碰见过。” 池宴歌没因为陈序青的敷衍不快,反倒是笑了:“陈序青,你怎么这么可爱。” “什么。”陈序青闷闷不乐,连被夸都不见笑。 池宴歌的气息在听筒里笑了,只说:“没什么,晚会多久开始?” 陈序青:“天黑吧,我过会儿去下坡地那边把荧幕搭上。” “荧幕?” “嗯,我车上有荧幕和投影仪,晚上给大家放个电影。” 池宴歌笑笑,故意说:“好,那祝你一会儿搭建顺利。” “……”陈序青沉默了会儿,心里别扭着,不想问池宴歌了,就回,“嗯,你开车也注意安全,我先挂了。” “陈序青。”没想到池宴歌又喊她,“群里看见林蓓说碰见你们了才问你的,记得晚上篝火晚会给我留个位置,我正在回去的路上。” 陈序青垮了半天的嘴角瞬间上扬:“真的?你事情都忙完了吗?” 听筒里传出来车载支架碰撞的“喀哒”声,还有下一秒,突然贴近在耳边、清晰的池宴歌的声音:“嗯,晚上见。” …… 下坡地是苍云村村南的一块空地有大约一个小学操场的面积,陈序青夹好两边竖立的支架,再把支线往后拉绑在红砖上,最后以三角轴乘定在幕布背后。 天暗成深蓝色,陈序青走回到投影仪后,摁下开关,再盯着幕布调整投影角标。 许蕾端着一盘洗干净的桃子,顺陈序青的角度去看幕布:“怎么办,还没开始我就觉得今晚好浪漫,特别像我们以前在大学操场看电影。” 陈序青扭动投影仪边的光标:“你说的应该不是那部《猛鬼将至》吧。” 陈序青跟许蕾是大学同校不同系的校友但经常在兴趣社团里碰面,不过陈序青很少参加校办的活动,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许蕾拉去的。 至今忘不掉大二中元节和许蕾坐在操场里看鬼片的无奈。 许蕾搓搓胳膊:“才不是!除了那个哈!” 陈序青调试完毕,将画面停在龙标处后看看手机时间,就近在旁边的小板凳上坐下,把一瓶矿泉水摆在另一个小板凳上。 占座。 许蕾把桃子分了一圈,回到陈序青身边时看了眼那瓶突兀的水,没在意:“诶,序青,我下午跟那群医学生聊,我去,她们真的一个比一个卷,我本科那会儿在干啥,整天忙着逃课玩桌游,她们本科就忙着卷科研了喂。但她们说池医生更牛,是个副主任医师了吧,又要出诊又要手术又要参加学术论坛,还有时间帮她们看论文,周末还有空爬山。” “最夸张的是什么你知道吗?”许蕾皱眉,五官皱一起,紧盯着陈序青的双眼等陈序青搭腔。 最夸张的是你现在的表情。 陈序青有点想笑,但憋住了,她端正表情问:“是什么?” 许蕾捧住陈序青的一只手:“池医生经常五六点就到医院!忙到半夜十二点才走!天呐!我高中都没池医生刻苦!” “哈、哈。”陈序青干笑着抽出手,心想你要是认识以前压根不离开医院的池宴歌,可能得立马原地忏悔人生。 七点半左右的天暗透了,村民从围坐着的篝火边起身,一个萝卜一个坑地在投放影片的幕布前坐下。 陈序青摁下播放键的时候村民们传出一阵兴奋的议论,随着画面和字幕浮现的时候,一排排背影瞬间没了声音。 偌大的广场上只回响着电影台词的对话。 陈序青坐在人群之后一棵皂荚树下的石台上,两个木头小板凳摆在她脚边,她亮着光的手机屏幕垂在腿边,脑袋望向荧幕的方向,看上去有点孤零零的。 想问问池宴歌到哪儿了,又担心影响池宴歌开车。 篝火木柴燃烧得噼啪作响,陈序青从幕布上收回目光,没精打采地看向在风里摇摇晃晃的火焰。 突然。 陈序青抬头。 电影台词的女声在字正腔圆哭诉:“你明明知道我一直在等你!” 陈序青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她从石阶上起身,着急的动作不小心踢翻了脚边的矮木凳。 她吓了一跳,弯腰把翻倒的木凳扶好,再抬眼,那远远走来的身影已经清晰了起来。 池宴歌在下坡地广场边缘的树影下站定,身体侧向幕布看,抱着胳膊欣赏正精彩的剧情。 陈序青捏紧手中的塑料瓶,好奇怪,又不是第一天跟池宴歌见面,怎么会这么紧张。 听见身边的脚步声,池宴歌轻飘飘转头看陈序青一眼,对陈序青夸道:“你这投影仪的效果不错。” 陈序青双手背去身后,大拇指捏紧瓶身,塑料发出“咔”的一声,陈序青讲:“我还以为你不会过来了。” 这一刻,池宴歌没讲话,只盯着荧幕看。 成熟的侧脸勾起嘴角,轻轻笑了声,光影描摹着池宴歌的轮廓。 她漂亮的眼睛转来,目光温温柔柔,只看着陈序青:“陈老师,给我留的座位在哪儿呢?” 第33章 N-柔软 荧幕上在放的是一部古早但风靡过的爱情电影, 坐最后一排的年轻人过完刚开始的那股兴奋劲,注意力就从电影上收回来了。 脑袋和脑袋凑在一起聊八卦。 陈序青在她们身后坐下的时候听见有人提到“池医生”三个字,她看眼身边的池宴歌, 被提起名字的人特别淡定,眼里只有电影。 前排一堆医学生里,数林蓓跟池宴歌最熟。 没人注意到身后刚回来的两人, 电影声音大, 许蕾的声音更大,她对林蓓惊讶:“什么?你居然晕血啊?那池医生当时啥反应?” 林蓓抽了下凳子,更靠近许蕾,她回答许蕾的声音也不小:“对啊那是我第一次看搭桥手术, 血太夸张了, 真的就是眼前突然发黑, 感觉胃里吧有东西一直一直往上顶,后来池老师就让人把我带出去了,好丢人, 但池老师没说我什么只让我可以多跟几台再试试。” “噢?你现在咋样?” “现在——”林蓓苦笑了一下, “没克服, 估计实习结束以后也不会进外科了。” 许蕾搂着林蓓的肩膀拍拍:“唉,那池医生知道你的决定了吗?” “嗯, 我有一次实在太崩溃了去跟池老师哭, 她那会儿刚从手术出来吧, 大半夜的, 坐在办公室听我哭了一个多小时哈哈哈。”林蓓说着感觉不好意思,耸了下肩膀, “池老师跟我讲她以前也晕血, 比我更夸张, 会直接晕倒的那种,我当时听她说的时候都忘记哭了。” “啊?真的假的?”许蕾超级惊讶,“那她怎么干到今天的啊?” “有吃药有做心理咨询还有脱敏疗法。”林蓓对着许蕾掰手指数,“毕竟晕血的原因分很多种缓解的方法也千奇百怪,想要克服的话,外力辅助和个人意志力都非常重要。” 许蕾又是一阵啧啧感慨。 两人话题转到林蓓以前在哪儿读的高中,许蕾的家里是种花田的,林蓓妈妈在航天局工作等等。 这期间,坐她们身后的陈序青好几次想去问池宴歌,怎么以前从没跟自己说过会晕血的事情。 她去拍池宴歌胳膊的手,都被池宴歌摁住了,池宴歌竖起食指笑着对陈序青比了一个“嘘”的动作。 陈序青只能乖乖保持安静,继续听前排两个人闲聊。 “你要真说医院有没有玄学的事,还真有,之前我们不懂嘛,同期有家里开果园的给我们带了三箱芒果,我们就把这么一大袋分给了池老师。” 林蓓用胳膊环了一个西瓜大小的圈,“当时给的时候,护士长表情就特别奇怪,很明显在笑我们,但是池老师接下了,后来一整个月池老师忙得飞起。” “哈哈哈哈哈,哦,不能带‘忙’的谐音是吧?” “忙、红、旺之类的都不行,真的,那一个月我一点不夸张,我们一组同期在不同科室轮转嘛,心内科能碰到池老师小儿外科能碰到池老师神经外科也能碰到池老师,最恐怖的是,她看上去完全不累,不小心跟她对视还会被她随机抽问题。有次我在咖啡厅碰到她,我想跑,她说请我喝咖啡,然后在等我点单的时候,她这样的——” 林蓓清清嗓,漫不经心整理袖角,学池宴歌那平静到让人恐惧的腔调:“林蓓,动脉导管未闭的定义是什么。” 许蕾哆嗦一下,搓搓胳膊:“突然共感你的害怕了姐妹。” 在林蓓那儿,池宴歌的奇闻轶事还有很多,可以听出来林蓓对池宴歌的喜欢、崇拜和敬畏。也得益于林蓓的分享,陈序青能窥见到工作中那位严肃认真又偶尔喜欢吓唬实习生的池宴歌。 这么出神听着,聊到池宴歌感情生活话题的时候,许蕾与林蓓话题中的主角突然靠近到陈序青身边,声音不轻不重:“陈序青,我去打个电话。” 池宴歌是故意的。 陈序青很肯定。 因为她们前排的两个人立马噤声,像两个年久失修的机械木偶般僵硬地转过头,许蕾张着圆圆的嘴,林蓓的眼珠都要掉出来了。 池宴歌在陈序青耳边说完,转头看许蕾和林蓓,起身前,声音特别温柔—— “林蓓,当时那题你可没答出来哦。” 沉默。长久的沉默。 许蕾和林蓓转过身来坐着,跟陈序青的位置形成一个三角形,许蕾动作浮夸,双手食指都戳着额心,一个劲说林蓓我真的瞬间完全理解你对池医生的恐惧了。 林蓓也是,不停拍胸口:“救命啊,我的左心室有点死了。” 许蕾伸手,摁住陈序青的手背:“快说你们只是刚坐下!肯定没有听清几句!” 陈序青:“从林蓓晕血那儿开始听见了。” 许蕾:“你就不能骗骗我们吗!” 陈序青挠挠下颌:“对不起,我比较诚实。” 林蓓缓过神,双手撑在双腿膝盖上,闭着眼吐气一副静坐的模样。 陈序青老实巴交,补充:“没关系的林蓓,那个问题你现在能答出来就好。” 林蓓:“嗯,谢谢您毫无作用的安慰。” 电影播完之后,习惯早睡的村民们都陆陆续续走掉了,但摄制组和医生们都还想再单独聚聚。 于是村长抱来一筐土豆、地瓜,分别教两队人用红砖搭出一个简易的灶台和最后怎么灭火,说完,把夜晚的时间完全留给了这一群外乡人。 许蕾往还在燃的篝火里添了截干木条,转头看眼那边忙着研究烤地瓜的医生们。 许蕾低身跟蹲在火边发呆的陈序青讲:“序青,我们也过去跟她们一起吧?” 穿件灰色短袖的陈序青,摇曳的火光跃动在她的脸上,她把树枝丢进火堆,拍拍手心的灰,起身:“好。” 众人把砖头挪了挪,将两个单独的正方形灶台拼成一个更大的长方形灶台。 陈序青跟许蕾坐在长方形灶台的左边,池宴歌坐在长方形的右边,医学生们左右围着池宴歌,每说两句就要跟池宴歌搭话。 没有高楼大厦,苍云村的夜晚很暗很暗,尤其是下坡地广场这边没有路灯,全凭月光和篝火照亮众人。 当林蓓把用叶子裹好的地瓜往火堆里丢时,火堆发出“啪嚓”的躁响,火苗被短暂压低后迅速升腾起更高的火焰,所有人整齐发出惊叹的“喔!”陈序青为这人类奇怪的默契低头笑了下,她笑完抬眼,隔着两米不到的距离,对面那双漂亮淡定的眼睛,穿过重重夜色的阻拦,正微微笑着看她。 陈序青顿觉脸上有点发烫。 被火焰的温度燎的。 她赶紧挪开目光,去跟旁边的许蕾搭腔:“你说什么?” 正在起哄把土豆也丢进去的许蕾,被陈序青的话搞懵了:“啊?什么什么?” 陈序青余光瞄眼对面,池宴歌还是一副觉得她有趣的样子,静静看着她。 陈序青整个身体都侧向许蕾:“你不是说想喝点饮料么?” “我?”许蕾满脸问号,困惑地把整个刘海往上撩,“我说了吗?” “说了啊。”陈序青边说边起身,“那个,我车上正好有半箱,我去拿给你。” “喂,你自己拿得动吗——” 身后许蕾的声音被陈序青甩远。 陈序青的车停在广场外,村公所的墙根后,过去需要穿过一条十来米的树荫道。 本来在这种乌漆嘛黑的夜晚,陈序青挺怕的,绝对不敢一个人乱跑。 但她被池宴歌看的,有点,说不上来,尤其在突然失去平衡的慌乱之后,她只想先到这边自己缓一缓。 陈序青用手机电筒照着灯,一个人往停车的方向走。 这条树荫道是人为走出来的,落满碎草和树叶的狭窄的小道,唯一亮光的白色灯柱照在黑暗中阴森森的。过了刚才那股热血上头的劲,陈序青从小怕黑的感觉回来了。 才刚走入小道不足三米,陈序青看着前方绵延无尽的黑暗,突然打退堂鼓。 不然还是跟许蕾说记错了吧! 陈序青右脚往后退了半步。 另一条明亮的灯柱照在了她的右侧,还有她想要暂时逃避的人,用沉沉的冷静的音调哄她:“别怕,往前走吧。” 说完,脚步声踩着碎叶,咔嚓咔嚓,伴着光圈的放大,慢慢走近到陈序青身边。 池宴歌没在意她的僵直,到她身边的时候自然握住她的手,侧脸表情淡然得好像两人原本就约好要一起去拿饮料:“虽然这村里的治安还不错,但晚上最好不要单独行动。” 不等陈序青说话,池宴歌左手用力,直接带着陈序青继续向小道深处走。 陈序青没来得及关掉手机的灯,她右手被池宴歌拉着,没缓过劲的前两步磕绊了下,垂在左手边的灯光也在地面上摇晃。 池宴歌停住步子,这才转头来看陈序青,刚因为身体没控制住前倾的陈序青刚刚站稳,关掉手机的灯,抬眼直直撞上池宴歌平静的目光。 左腕使劲。 池宴歌拉住再次没平衡住的陈序青向前一步。 让陈序青完全贴近自己身边。 近距离对视,池宴歌的眼底依旧没有太大的波澜:“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昨晚发给你的照片你看见了。” “啊?”陈序青懵懵地应道,“嗯,有看见。” “我房间漏水,一晚上没睡好。” 池宴歌把手电筒的光源摁在腰后,让此刻的她和陈序青,都处于完全的黑暗之中。 她冷淡的声线中夹杂一丝只给于陈序青的柔软,“陈序青,今晚收留我一下吧。” 【作者有话说】 今天买到一个海盐面包捏捏,好解压!! 其实写这个故事的过程中一直有断断续续的心态满天乱崩,好几次觉得不想日更了想摆烂(x) 但是看到一位朋友说,先养成好习惯要对得起自己的故事,完成比完美更重要。 哈哈,虽然陈池的故事作为第一个故事,肯定离完美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先完成吧! 焦虑和开心总是不断交替的嘛,最近多了很多小伙伴,所以在这里絮絮叨叨一下。 总之,谢谢你们愿意来到这个故事! 它一定会有幸福结局的^^ 第34章 N-心愿(二合一) 两人带着半箱橙味北冰洋回广场, 先前围坐着砖台的一群人换了位置,变成一个圆圈,围着篝火坐。 “池老师, 原来你真跟那边陈老师在一块儿呀。” 旁人见池宴歌和陈序青同时在两头空位坐下,关心池宴歌,“我跟林蓓看你去了半天没回来, 刚准备去找你。” 林蓓点头, 捧着热腾腾的地瓜在池宴歌右边接话:“对,我问许蕾,她说陈老师是回车上拿饮料,还以为你们不是一起的。” “琪琪, 帮我们也开几瓶——”左边的人在对分饮料的人喊。 “嗯, 我和陈序青回来路上碰见的。” 池宴歌笑着回答。 她摆手婉拒了一旁递来的玻璃瓶, 低头拿起一瓶摆在跟前纸箱里的矿泉水,扭开瓶盖,慢慢喝了一小口。旁边一口气干掉大半瓶橙汁的人, 放下玻璃瓶的同时跟池宴歌对视, 被气泡冲得打了个嗝, 尴尬到脸瞬间涨红。 池宴歌也只像陈述一件日常安排般淡笑,“别着急, 慢点喝。” 过会儿, 林蓓指着池宴歌回来时相反的方向, 跳回话题:“诶池老师?可是卫生间不是在那边吗你跟陈老师也能碰见啊?” 她说这话是没带多余质疑的疑惑, 毕竟池宴歌是林蓓最信任的老师而且平日里说话向来可靠,她压根没考虑池宴歌胡说八道的可能。 仅仅是潜意识纳闷这两人是怎么在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碰见的。 池宴歌正巧拿出手机解锁, 她抬眼见林蓓目光灼灼看着自己, 手腕一扣, 把亮着光的屏幕微微倾斜避开林蓓:“这村里的小路互通,你白天自己走走就明白了。” “喔~原来如此!池老师你连认路都这么厉害!”林蓓撕开不烫的地瓜皮,“吃地瓜吗?” 池宴歌笑着摇摇头,她看林蓓注意力去了别处,才把手机转正。很显然,现在林蓓特别关注她跟陈序青。她还是不要叫林蓓知道太多比较好。 点开置顶对话框,池宴歌敲下两个字,又有学生绕了个圈跑到池宴歌身边蹲下。 这人双手都拧着喝空的玻璃瓶的细瓶口,非常紧张:“池老师,我,我论文里遇到几个不明白的问题,我都整理在文档里了,能麻烦您最近有空的时候帮我看看吗?” 严格来说,池宴歌不是目前院里任意一名实习医生的直属带教,但因为她能给的指导意见非常仔细,往往对研究内容有很明显的推进帮助。加上池宴歌很少推脱,无论是院里的其他教授还是下面的实习学生,都会有意无意变成“遇事不决先找池主任问问”。池宴歌来蓝山医院快两年,真要计算,帮忙指导过的毕业论文都能垒起高高的一叠了。 最近呢,又恰逢池宴歌难得离院带项目,相对时间能宽裕不少,所以这人才趁大家伙都开心的时候跑来求池宴歌帮忙。 池宴歌手机又斜着,能依稀看见屏幕中对方发来了消息,手机在池宴歌手中震动。 池宴歌看向来人:“你问过何教授了么?” 来人挠挠后脑勺,下意识看眼左右两边的同期们,才压低声音回答:“之前都问过,但今天何教授在手术室里,所以这次还,还没问。” “嗯,你问问何教授的建议,如果合适,你再把内容发给我。” “不能……”来人张张嘴,过会儿,才磕磕巴巴说,“不能先偷偷给您看么,其实我觉得先看和说了再看没有太大差别……我……” 池宴歌敛住柔和的神色,眉间微皱后松开,目光没带半分犹豫地看着来人的眼睛:“不能。” 来人被骇得连眨了好几下眼睛,后跌半步,撑了下地面才起身:“……对、对不起池老师,我跟教授问好再打扰您。” 池宴歌目光跟着那人回座位,看对方着急忙慌地坐下开始在手机上打字,才收回视线,一直压低的手机屏幕举正,冷冷的双眼盯着屏幕看。荧白色的光线照在她精致的眉眼之间,旁人都见证了刚才的一幕,现在去看,都百分百感觉到此刻池宴歌的表情严肃到可怕,林蓓给别人撕地瓜皮的动作都变成了0.5倍速。 生怕一不小心成为战场里的下一只倒霉鬼。 “林蓓。”冷脸的池老师点杀了句。 ——呜呜怎么又是我。 林蓓一秒坐直,像被人搬着翻转的稻草人,全身拐角都维持九十度的状态转向刚刚叫她的池宴歌。 池宴歌目光从手机屏幕中抬起,十分不解地上下打量林蓓:“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池老师您叫我什么事。” 池宴歌指指林蓓脚边掉落的地瓜皮:“刚掉下来的,记得收拾干净。” 说完她就低头,继续看手机。 陈序青:那要不要去给你买点别的喝的? 池宴歌:不用,太晚了,村里的店都关了,我喝矿泉水就好。 她回完,余光被从篝火里迸裂而出的焦黑的碎木吸引,顺着那一小块木渣,池宴歌的目光再慢慢挪到对面陈序青的身上。 陈序青没在看手机,有人正贴在陈序青耳边说悄悄话,给陈序青逗得头发丝都在笑甚至手还攀上了说话的人的手腕,拉着不让说话的人走,自个儿把一侧头发撩开,让整只耳朵都漏在空气中听对方说趣事。 那只小小的蝴蝶耳饰就轻轻摆摆不停晃在池宴歌的瞳孔中。 旁边又有人带着一瓶插了吸管的北冰洋来,玻璃瓶举给池宴歌问池老师要不要喝。 池宴歌顺手接下,说了谢谢,看见陈序青那终于聊完了,陈序青低头在手机上敲字,池宴歌的手机这才收到回复。 陈序青:哦,好吧。 “……”池宴歌抬眼,陈序青真就只回了三个字,接着就把手机屏幕横着递给旁边的许蕾看,又开始弯着眼睛笑。 池宴歌:你现在回消息挺敷衍人呢。 陈序青抽回手机,重新竖屏,在那头打字。 陈序青:啊? 这次,陈序青没有打完字立刻做别的,捧着手机认真等待,表情十分虔诚。 池宴歌便有种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她锁屏手机,没再继续回复陈序青的消息。 …… 年轻人的夜晚总是老三样,熟悉后免不了所谓的追忆青春往事环节。 池宴歌跟尊大佛似的,不说话,就冷脸看着篝火沉思,她旁边的人呢,都以为池老师还为前面那同期的问题生气,谁都不敢去惹,话头都绕弯,完全避着池宴歌走。 陈序青跟许蕾坐在池宴歌对面,她们从二十分钟前就在聊她们制作组上个月制播完成的公益短片终于过审要上星展播的事,负责对电视台沟通的同事把好消息告诉陈序青,还说这两天可能要麻烦陈序青回一趟冬青,去跟意向投资人谈一下后续公益援助的计划,如果这个合作成功,她们年底去省内几所福利院捐助的事就算板上定钉了。同事还说,这事还联系上几家明星工作室,有可能能同时推动让陈序青这几天注意点群里的消息。 许蕾这会儿就在跟陈序青聊:“说起这事,你知道乔献吧?就是最近挺爆的一部剧出来的女演员。” 冷不丁从熟人这听到熟人的名字,陈序青愣了下,她旁边的人比她先接话:“我知道我知道!我超喜欢她!我上回在地铁碰见她了!真人好漂亮!” 另一人也插话:“啊?蕾蕾不是说她是女演员么?还坐地铁啊?” “我碰见她都是年初时候的事情了,她之前一直半温不火的吧,哎呀,现在的演员嘛就是一部剧的事,我们乔献属于厚积薄发的类型。” “哪部剧啊?”有人疑问,“我最近都没怎么看剧,光刷纪录片去了,哎BBC那部《Tiny World》你们看过么?真的有意思!” “老天,那都两三年前的片子了。”乔献粉丝把话题拉回来,“就最近很火的《鸟笼效应》啊,复仇剧,女主就是那个人格分裂的私人医生,每集刀一个人节奏超级爽,你们没看吗?” 许蕾:“没看大家也可能多少刷到过片段吧,就女主一刀刺向自己然后从楼顶笑着跳下去那一幕,上热搜了来着。” “哦有印象有印象。”那人总算恍然大悟,又说,“说起来,在你们说这个片段之前哈,我就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现在想起来了。” 她招招手,示意八卦的这群人围近一点,小声说,“你们说的乔献好像跟那边的池医生是好朋友,她们那群医生小孩都知道。好像池医生刚到蓝山医院那会儿,乔献天天到医院找池医生吃饭,今天那群小孩还问我认不认识乔献,她们以为我们拍纪录片的跟明星都互相认识哈哈哈。” 这一蛐蛐,大家都鬼鬼祟祟去望池宴歌的方向。 说话的人赶紧“诶诶诶”三声:“不要看不要看啊!你们低调点行不行!她们让我不能说!保密啊保密!” 她话音落下,有点心虚地去看对面医学生们的方向。 结果跟被她蛐蛐的池医生对上目光。 ——我去,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这人赶紧压低身子,头深深低下,仿佛这样就能遁入人群之中。 既认识乔献又知道乔献和池宴歌是朋友的陈序青,对眼前所有的八卦都兴致缺缺,她耐着性子没有打断大家的讨论,到终于没人说话,才提起自己关心的事。 “所以乔献跟我们的工作有什么关系?” “就我们不是在联系几家最近比较火的明星工作室嘛,聊年底一起去福利院的事,乔献的工作室基本上算是敲定了。” 旁人吃惊:“这就敲定了?我们方案还没出全呢,现在工作室都这么水的吗。” “听说是乔献自己接的,那明星本人都定了,团队也不好说什么吧。”许蕾说,“当然也要感谢她最近爆了一部剧,不然可能也没这么大话语权。” 一个人弱弱举手:“各位老师,我其实想问,上回乔献是不是来过苍云村啊?” “啊?” “啥时候?” “什么?啥时候来的!” 那人看向陈序青:“就陈老师去曹春芳家那回,我好像看到乔献和陈老师还有那边的池医生一起走的?” 陈序青:“……” 陈序青挠着鼻梁骨慢慢低头。 幸好,聊完一轮的实习医生们的话题恰巧来到了这群拍纪录片的老师们身上,她们特别兴奋,对摄制组里相对眼熟的人问,我们这个纪录片大概啥时候会播呢大家一定第一时间去给纪录片发弹幕。 这就不方便再继续八卦对面的池医生了。 以陈序青为中轴的同事们散开,各自归位,边用手比划边给实习医生们解释要如何如何挑片如何如何后期上播前走流程如何如何复杂。 陈序青得以放下心,赶紧掏出手机给池宴歌发了一行消息。 陈序青:好险,刚才她们在聊乔献,差点就要被发现我跟乔献认识了。 她发过去之后,捧着手机等了半天,没收到池宴歌的回信。 陈序青抬头看,池宴歌抱着胳膊手机搭在小臂上,脸朝向正在说话的许蕾,目光冷漠,双唇紧抿。 陈序青不信邪,再尝试给池宴歌发了条。 陈序青:/狗狗捂胸倒地表情包/ 她迅速观察,池宴歌的手机屏幕亮了下,池宴歌抬起看了眼,一秒放下,更专心看向许蕾。 池宴歌的黑发有微微懒卷的弧度,散在她的肩膀前后,现在吹着夜风,偶尔带着池宴歌的发梢在肩侧飘动,一双柳叶眼没有感情冷冰冰望着别人的时候,会让人觉得这双眼睛的主人对眼前的一切人事物没有半点兴趣。 陈序青放下手机,咬唇,视线来回在对面的池宴歌和自己的手机上往返跑。 其他人的闲谈从纪录片的台前幕后走到了每个人的初恋故事。陈序青旁边的许蕾说得振振有词,讲自己的初恋是高三冬天公交车上的一道幻影,就碰见过一回,从此魂牵梦绕,现在人都快三十了还经常梦见那个影子,也是因为如此,她才一直保持单身。 聆听者们为许蕾声情并茂的表演哈哈大笑。 轮到陈序青,跟陈序青最熟的许蕾给陈序青留了个比较简单的开头:“诶陈老师呢,你的初恋是几岁啊?” “先说哦,暗恋不算,许老师那种影子故事更不算。” “去去去。” 池宴歌咬着吸管,喝了口并不喜欢喝的甜水。 她是在场的局中人,更是陈序青的答案。 但她并没有抬眼去看陈序青,反倒在这个时候解锁了手机,用大拇指慢悠悠摁了几下屏幕,发送。 感觉到腿上的手机震了震,陈序青目光飘向池宴歌,这回对方虽然还是没有表情,但朝她摇摇手机,然后,起身走出了聊天地。 陈序青急了,她看着池宴歌离开的方向,大脑无法双频运转,脱口而出:“二十二岁。” 实习医生们跟陈序青不熟,看她的时候也没多认真,陈序青的同事们才惊讶——她们一直以为陈序青只谈过半年前的一场恋爱。 没想到?二十二岁?大学毕业那会儿吗? 跟谁啊? 知道许蕾跟陈序青认识的早的人,朝许蕾丢试探的目光,许蕾皱着五官悄悄摇头,用口型回答:“我——也——不——知——道——啊!” 眼见池宴歌的背影真的越走越远,没有要等她的意思。 陈序青只好求助许蕾,在众目睽睽下拉着许蕾低声说:“我有急事得先走了你帮我搞搞气氛。” “好好,你放心你放心,先走吧。” 许蕾比了个OK的手势,她转头就对众人说,“诶!说起二十二岁!我还有个特别精彩的故事!是关于一匹马的!” 陈序青起身离开位置时没人在意,大家都被许蕾的“一个人迷茫无助时突然遇到了一匹发光的马”所吸引。 陈序青往池宴歌去的方向小跑,没忍住心底的腹诽—— 许蕾这讲的不是哈利波特么。而且那是鹿啊喂。 两侧是村民居住的红砖房,每户房外竖立一架老式的路灯,锥形的灯罩将光拢成一个圆圈,陈序青加速跑过一个又一个模糊的光圈,才终于看见在前方走着的人。 仿佛听见她的脚步声,前方的背影也停下来,但没有转身。 临近的时候,陈序青放慢步子,先让自己的喘息平静些,漆黑夜空之下有无数的蝉鸣还有陈序青紧张又钝重的心跳。 她呼出最后一口调整好的空气,走近到池宴歌身边,池宴歌抬头在望夜空。 陈序青已经基本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想道歉,想说她没有那个意思是文字看上去太冰冷了,想说:“对——” 池宴歌望着夜空开口:“希望今晚真的有流星。” 陈序青话被打断了,嘴巴微微张开,变成了另一句话,“流星?” 池宴歌嗯了声,低头跟陈序青平视,不明亮的路灯照在池宴歌的头顶,在池宴歌鼻梁下投下一片阴影:“没看我给你发的图片么。” “没。”陈序青赶紧举起手机,“忙着过来追你,还没看。” 手机对话框里,池宴歌给她丢了一张网页截图,预测蓝山市流星的天象分析,末尾一句显眼的“本网站预测仅供娱乐参考”。 还有刚才许蕾给她发了句:天呐真逗我给她们讲完了一整部哈利波特居然没人听出来。 陈序青快速回:说明你特别有讲故事的天份。 “陈序青。” 陈序青立马抬头,把屏幕给池宴歌看,快速解释,“不是,我刚走的时候拜托许蕾掩护我所以我才回她一下。” 池宴歌没看屏幕,伸手帮陈序青锁屏:“她们刚才聊乔献什么事?” “就是——” 陈序青自然地跟着池宴歌继续往前走,她把刚才同事跟她讲了什么她们后面要做什么以及会跟乔献那边合作的事,全都一股脑分享给了池宴歌。 在讲话,两人的步子都不快,池宴歌迈一步,陈序青才迈一步,等陈序青说完,池宴歌才接话:“如果她们之后还要问你呢?” “问就问吧,反正乔献确实是你的朋友嘛,我最多就跟她们说沾你的光呗。” 池宴歌若有所思点点头,又问:“沾我的光,我又算什么呢?” 陈序青的思路又不利索了,一脸为难。 “你算。”陈序青咳了下,非常轻非常轻,“我的初恋吧。” 没想到的答案。 但池宴歌挺满意,她拿出手机,不让话题困窘于此:“给你看个乔献的趣事吧。” “乔献的趣事?”陈序青脑袋靠近陈序青的手机屏幕。 池宴歌点开的娱乐新闻,标题夸张——《当红女演员密会友人,偷偷摸摸疑有隐情!》 正文却没有任何含金量,2023年9月8日讯,冬青,新晋当红女演员乔献半夜私出酒店,后单独乘上一辆白色奔驰跑车离去…… 陈序青懒得看完,往下滑,是一张模糊给车牌打了马赛克的照片。 车边的乔献一点没有伪装,紧身露腰黑上衣,浅棕色工装裤,酒红色头发在整张图里都非常显眼。 陈序青不明白:“她,这是跟谁出去啊?” 池宴歌放下手机,微微一笑:“你姐。” 陈序青:“?” “所以,以后你也可以说。”池宴歌笑笑,“乔献是你姐姐的朋友。” 两人走到眼熟的岔路口,右边那条街上分别是陈序青和池宴歌就住的宾馆,陈序青的影子自动往右走,手被池宴歌拉住。 她回头时,池宴歌的手指在她的手腕边收紧了一下,然后才松开些力气,目光温和地看着陈序青。 “走吧,带你去屋顶看流星。” …… “我们到底是去哪儿啊?” 陈序青一直被池宴歌拉着走,走过两个路口,到完全陌生的一栋楼房面前。 村长给陈序青介绍过,这栋房子是三十多年前村里的公共福利院,主要是收留和照顾村里无家可归的孩子,后来有人资助,这个福利院就搬到市区去了。 这栋房子被人买下来,一直没动过,偶尔会有人回来打扫。 池宴歌停在上锁的院门前,怎么有一副要进去的样子。 “我们要去的屋顶不会是?”陈序青指指福利院的楼顶。 “你挺聪明啊。” 陈序青看池宴歌从包里拿出钥匙,哐当哐当,在寂静的夜里打开铁锁,她这一时之间,没明白,对池宴歌这熟门熟路的样子,不可能被她俩轻易打开的门,就这样,在锈迹斑斑的尖锐摩擦声中向陈序青敞开了怀抱。 陈序青觉得当下的蝉鸣更清晰了,还有铁锁晃动停止前,敲击在铁门上。 铛啷、铛啷—— 她的唇对池宴歌欲言又止,脑海中有好多奇怪的猜测,她抿唇,咽喉咙,数次,才轻轻唤池宴歌的名字。 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她想问的。 池宴歌的脚踩在门口的枯叶上,夏季怎么会有枯叶,陈序青不知道,但她清楚听见了这细微的声响。 池宴歌看她出神,去捏捏陈序青下巴,温柔问她:“怎么了,怕黑啊?” 问完松手,下巴指指楼房的方向,“乔献买的房子,里面有灯。” “……乔献?”陈序青缓过劲,但不懂,“她好端端的到这里买房子啊?” 池宴歌似在认同陈序青的话,点点头,看向三层高的青砖房,淡淡回道:“是啊,挺奇怪的吧。” “不。”陈序青沉声,“她的脑回路来这里也不是很奇怪。” “你对乔献是不是有误解?” “没有。”陈序青勾了勾嘴角,“因为我想起来以前你老是喜欢单独跟她到蓝山来,说不定那时候她就看中这边的房子了,觉得有投资空间。” 陈序青爱把一些特别介意的事情,拐着弯藏在普通的对话里,酸酸地吃点不容易被发现的小醋。 池宴歌看她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就觉得可爱,轻轻带了下陈序青的腰:“好了,走吧,别错过流星。” 两人从正门进,由楼内的楼梯上天台,陈序青走前面边走边回头:“你为什么笃定今晚有流星呢?那个网站都说仅供参考。” 池宴歌带了个手电筒,没开,拿在手上,微微仰头看陈序青:“别回头,好好看路。” 天台很宽敞,钢丝拉的晾衣架横穿在两面墙体之间,陈序青和池宴歌绕过它们,走到最左边的一块空空的正方形露台上。 陈序青发现墙根边倒着几瓶捏扁的啤酒,她特别新奇,蹲下去用手机点灯照亮,看裹了灰尘的易拉罐——印刷生产日期是2022年12月。 “咦。” 她蹲在原地,回头看池宴歌,“这酒是去年底产的,说明有人来过。” 先前还在头顶的月亮不知何时消失了,变成点点稀疏的星光遍布在黑蓝的天际中。天台里没有灯,但人眼适应之后,依稀能看清彼此的轮廓。 池宴歌没有打开手电筒,陈序青手机的灯只照着地上的易拉罐,因此,两人之间只能模模糊糊看见对方的脸。 池宴歌走到天台边,半人高的围栏边,轻轻回陈序青:“可能是乔献。” “她也喝酒啊。” 陈序青起身,“也对,当演员压力大,偶尔来放松一下。” 这晚,她们在楼顶等到半夜两点,天上也没有半点流星要落下的影子。 陈序青困得直打哈欠,忍不住跟池宴歌说:“不然以后我们去敦煌看吧,那边有流星雨,特别漂亮。” 池宴歌望着静默的星空,在陈序青眼中慢慢叹了口气,好似特别遗憾。 夜晚的风已经有点凉了,陈序青吸吸鼻子,振作精神,她往左边看,找到那个积了灰的椅子。 她趁池宴歌不注意的时候往那边走去。 过会儿,池宴歌回头想说走吧,陈序青的声音先她一步,从她左边的不远处传来。 陈序青站在椅子上,高高举起亮了一点电筒光的手机,她说:“池宴歌,流星要来了,快许愿吧。” 那清亮又愉悦的声音像是穿过了千山万水,随落在池宴歌瞳孔里的一点最亮的星光,坠入池宴歌的心海。 她动了动唇,压住哽咽,硬声道:“……陈序青,下来。” 陈序青了解池宴歌,了解池宴歌什么时候是不喜欢,也了解池宴歌什么时候是喜欢。 所以,她没动,更坚持地挥挥手中的手机:“快点,我要倒数了,3、2、1——” 陈序青的手腕带着一点亮光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完美的落弧。 池宴歌闭着眼,深深吸气忍住眼泪,在这颗陈序青为她落的流星前许下心愿。 【作者有话说】 乔献:你们最好等会儿浪漫,怎么什么都是我,我要收版权费谢谢! 第35章 N-前任(二合一) 拿完换洗用品, 两人回陈序青住的宾馆房间后,陈序青先去洗澡了。池宴歌坐在一把白色塑料椅上,目光看向房间顶角, 她上次随口说的霉菌团的斑痕淡化不少,又看向悬桌上摆着的消毒液、喷壶和被拆封过的口罩。她这两天在村里巡诊,村民都在关心天气潮热的事说前段时间有人帮她们把每一户都除过霉。 池宴歌起身, 拿起消毒液, 重量大概还剩二分之一。 没想到那会儿看着在整理行李的陈序青,把她的话都听进去了。 这时,卫生间的门打开,池宴歌下意识往那边扫了眼, 沐浴露的茶花香味瞬间飘进她的鼻腔。陈序青从卫生间里出来, 开衫式的白色棉浴袍, 束着松散的低马尾,没被扎紧的碎发湿漉漉胡乱散在耳侧,耳朵和脸都因为未消散的热气泛红。 “……”池宴歌眼神太好, 看着一滴水珠从陈序青碎发的发梢滴下, 流过颈侧, 滑进浴袍,她随手把消毒液举给陈序青看, “嗯, 你这个挺好的。” “那是我请教李阿姨买的, 就是我们组的司机阿姨。”陈序青边说边往池宴歌跟前走, “李阿姨以前是特别厉害的家政,后来我们撺掇她学驾照, 她又变成了特别厉害的司机。” 人堵在池宴歌跟前, 那水汽也就氤氲在池宴歌跟前。 陈序青拿走池宴歌手上的东西, 毫无所感地低头看着瓶身嘟囔:“不过可能还是治标不治本吧。” 这房间特别窄,走道的宽度就是一张椅子的宽度,池宴歌站在椅子跟前,陈序青站在池宴歌跟前,脚边就是床板,再没半点多余的空间。 陈序青抬眼:“池宴歌,你说呢?” 说完,陈序青的目光很明显的从池宴歌的眼睛下落到池宴歌的唇上,再因此,连忙转开,脚底拖在地面上悄悄后挪了半步。 上身也拉开了和池宴歌的距离。 池宴歌知道,陈序青不是故意贴近自己,但陈序青那短暂没能遮掩的恍惚心思让池宴歌被陈序青逗笑,本是先心动不止的池宴歌反倒冷静下来,嘴角噙着笑意,略微歪头欣赏陈序青的别扭:“嗯?” 陈序青:“没什么,你先洗澡吧,好晚了。” 池宴歌就笑:“陈序青,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陈序青去放瓶子,侧对着池宴歌,放好半天不松手,好像那瓶子是她的救命稻草似的:“什么事?” “你害羞的时候不敢看我的眼睛。” 陈序青立马看池宴歌一眼,收回,嘴硬:“没有啊,我干嘛害羞。” 就很像被戳了一下的含羞草。刚才消下去血色的耳朵,现在又变成红通通的,藏不住。池宴歌缓缓往陈序青身边走了一步,侧腰靠在悬桌边,手肘撑在桌面上,陈序青不会故意靠近,她会,她有些想逗陈序青地盯着陈序青的睫毛看。 她笑着说:“好,那你现在看我。” “别闹了。”陈序青挣扎,“你快去洗澡。” 池宴歌大拇指抵在耳后,指腹摩挲着耳根,像一只懒懒的等着猎物出现的狐狸,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盛满游刃有余,她挑衅陈序青:“不敢么,那就是承认了。” 陈序青咬咬后槽牙,那攥紧浴袍的手太用力,手背上蓝青色的血管纹路清晰可见。 池宴歌收回目光,轻笑,不想把陈序青逼到尽头,斜靠着桌沿的身体站直,刚要张嘴。 陈序青一手摁在了桌面上,转头看向她,那眉心明明在微微颤抖,眼里却有种视死如归、刻意努力的光芒。 又不是瞪眼比赛。 池宴歌抬手,挡住陈序青的眼睛:“不用这么正经。” “我认真的。”陈序青往下拉了下池宴歌的手腕,没拉动,乖乖垂下手强调,“我敢看你的眼睛。” 和喜欢的人暧昧变成和喜欢的人比赛是什么体验? 此刻的池宴歌完全有话讲。 她笑笑,放下手,对陈序青妥协:“好,算你赢。” “你听起来在让着我。”陈序青突然倔了起来。 池宴歌哭笑不得:“所以呢?” 陈序青转身,跟池宴歌绝对的面对面,昂起下巴像一只骄傲的战斗小鸟:“重新比,对视,谁先躲开谁就输。” “行。” 池宴歌无所谓,反正在她的判断里,先不好意思的一定是陈序青。 陈序青的胸口在池宴歌眼里微微起伏,在调整呼吸节奏,跟池宴歌讲:“等一下,让我准备一下。” “我们真的要大半夜在这里比这个?” “嗯,因为我和以前不一样。” 怎么又关系到以前了。池宴歌为这越来越奇怪的走向笑了笑:“好吧。” “好,开始吧。” “确定准备好了?” “嗯。”陈序青稳定目光,双唇紧抿。 这一刻真的是安静极了。 房间里只剩下空调的出风声,呼呼呼,卡住的窗轨,留一条没关严的窗缝,外面传来乡村夜晚独有的犬吠,汪、汪汪汪。 池宴歌以为陈序青坚持不了两秒。 她双手懒懒背在身后,眼里笑意没散,毕竟以前两人玩过很多回这个幼稚的游戏,每次都是以陈序青先躲开告终。 眼前的陈序青面无表情,不,准确来说,是很明显在忍耐,抿着唇,唇角被挤压出可爱的梨涡。 池宴歌突然觉得好笑,自己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干嘛非要跟陈序青较这个劲,赢了陈序青明天天上还能多升起一个太阳么。 她松开背在身后的手垂在身侧,双唇微动,就要说话。 陈序青没犹豫,抬手捂住池宴歌的唇,温热的掌心贴在池宴歌的唇上。 “不准用诡计。” 池宴歌感受到陈序青掌心的柔软,闭紧吐出热气的双唇,咽咽喉咙,原本自在看着陈序青的双眼变得不自在,快速连着眨了三下。 刚洗完澡出来的人一直没喝水,可能觉得嘴巴干,就这么当着池宴歌的目光,下意识舔了舔唇。 “……”池宴歌一时没控制住,先移开了视线。 陈序青笑着放下手,人完全沉浸到了胜过池宴歌的喜悦中,她压根没注意到池宴歌是在哪一刻动摇的,只像个侦探摸着下巴美美感叹:“嘿!我果然可以!” 陈序青高兴完,很得意去看池宴歌的眼睛,池宴歌这会儿在皱眉,眼睛看向桌上那瓶消毒液。 陈序青先前想遮池宴歌的唇,往前靠,此刻结束了没后退,两人脚尖抵着脚尖,她仿佛能听清池宴歌的每一次呼吸。 有些缓慢,有些沉重。 陈序青的笑慢慢从嘴角消退,眼前的池宴歌突然和六年前的影子重合,那双被她哭着质问却不再看她的眼睛,陈序青想起了她被池宴歌的整个世界排斥在外的那一刻,明明只要池宴歌愿意转头对她说一个字,她就能走到池宴歌的面前。 但池宴歌不愿意回答。 关上了门。 从陈序青住进这个宾馆就坏掉的电视机,诡异地闪开了,午夜频道轮播着白天的恋爱综艺。 “我看着你的眼睛,大概也看见过去的你,于是有了眼泪,想要离开。” “但我舍不得你,也舍不得喜欢你的自己。” 五彩斑斓的画面,光影在两人侧脸变幻,陈序青拿起遥控板。 啪。 关掉了所有的对话。 …… 关灯,两人背对背躺在一张床上,陈序青出奇清醒,睁眼看着黑暗里的白墙发呆。 “池宴歌,我睡不着。” 陈序青很少这样主动说话,她说完紧了紧被子,僵着脊背没转身。 池宴歌没出声,过会儿,有了被料摩擦的动静,冷淡的声线叫陈序青:“转过来。” 两个人面对面看着对方的眼睛。 朦胧夜色中,陈序青的双眼很遥远,像不准人探寻的无人区里的静谧湖泊,池宴歌静静看着,从陈序青的眼睛到鼻尖到下唇。 她想起和陈序青恋爱的那个春天,她们在租住的公寓里接吻了,陈序青刻意在晚饭喝了很多果酒又塞了颗薄荷糖,和池宴歌接吻的时候人是不太清醒的,时而靠近亲一下池宴歌的唇,时而半眯着眼拉开,陈序青不懂接吻,没有任何技巧,但那股晕晕乎乎的酒气却传给了池宴歌,她们在沙发开始,再倒在柔软的被子上,陈序青压在她身上,像小狗嗅闻,总是不能完全持续,最后软软地倒在池宴歌的颈间撒娇,舌头像打了结,声音拉得绵软黏糊——池宴歌我头好晕。 陈序青倒在她脸侧重重呼吸,那温度吹在池宴歌的耳朵里,她去推陈序青,却发现自己也没了力气。 她们那样迷迷糊糊地开始,又迷迷糊糊地停住。 这么些天,池宴歌一直逃避着不要去思考一件事。她很介意陈序青在她之后又谈过一段恋爱,很介意。尽管是她丢下的陈序青,理智上也理解,如果不是这次偶然的重逢,陈序青总该有新的生活和再一次全心爱上的人。 可真的知道陈序青恋爱时,池宴歌从跨年后的第一场重要升迁饭局上离开,搬两箱啤酒,坐在没人能打扰的天台上一罐一罐喝光,每一秒,心脏都在她的胸腔里猛烈跳动。 她那天喝醉了,但她没去找陈序青。乔献把她扛下楼,腰扭到了,一直在旁边啊啊啊啊啊池宴歌我要杀了你我马上要进组了啊。池宴歌倒在车后座,她问乔献有没有喜欢的人。乔献摁着疼到炸裂的腰杆没好气说没有我就喜欢钱。池宴歌笑了,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她一度不关心陈序青为什么会谈那一场恋爱,更不关心陈序青为什么会分手。 但此刻,看着眼前的陈序青,池宴歌却在想——陈序青,你也有这样看着她的时候吗? 池宴歌没体会过这样疯狂滋生在心底的嫉妒。嫉妒一个明明已经成为过去的事情,她烦躁不安,像有蚂蚁正在一口一口吞噬她的骨血,令她无法再有多余的理智去明辨是非。 一米五宽的床,两个紧紧靠着的枕头。 池宴歌挪了挪脑袋,脸更靠近陈序青。在这一刻,她很想迫切地证明陈序青更爱着自己。 这样安静的逼近中,陈序青没有后退,没有闪躲。 池宴歌的手搂上陈序青的腰,两人的唇也只有一线之隔,她们心口的冲动刺激着彼此。 陈序青也抬手,搂紧池宴歌的腰。 余光里,一条白色的、拖着细长银线的光点从夜空滑过。 池宴歌想起她在天台上对着陈序青许下的愿望—— 希望我眼前的人永远平安快乐。 池宴歌的唇轻轻贴在陈序青的额上,短短一秒,手也揉揉陈序青的后腰:“睡吧。” 陈序青睁开眼,温柔的目光落在她眼里,那转瞬即逝的亲近仿佛幻觉。 误会了。 现在还是一样,她渴望的,似乎永远比池宴歌更多。 一觉沉沉地睡到天亮。 这房间的窗帘完全不遮光,阳光刺在陈序青的眼皮上,她转身,眼睛不适应地睁了一次,两次,才眯着缝发现床旁边已经空了。 陈序青抱着被子安静地听了会儿,卫生间那边也没有动静,她坐起身,头发乱糟糟地环视了一圈。 嗯。 池宴歌已经走了。 陈序青没啥想法,下床去卫生间洗漱,敞开着卫生间的门,能听见隔音并不好的走廊外有人在不断路过。陈序青吐掉泡沫水,看眼还放在盥洗池边池宴歌用过的杯子和牙刷,想到昨晚最后的场景,赶紧往自个脸上猛扑了几把凉水,把昨天抛之脑后。 “哎,池老师,你昨晚没回来啊?” 林蓓提着医药箱从楼梯下,看见迎面从室外走进的池宴歌,这时间好早,总不可能是出去散步了吧? 池宴歌换了身轻薄的米白色衬衫,挽着半截袖子,露出一直戴着的浅银色石英表,眼里没有笑,整个人看上去又美又冷:“醒得早,出去走了圈。” 说完,池宴歌穿过她,脚步声听着都上到楼梯拐角了。 林蓓嘟囔了句:“不像走了圈啊。” 这天,林蓓逢人就哭诉。 “太恐怖了呜呜呜呜呜你们懂吗,我人还没清醒,池老师站在楼梯那抽背我,那么多问题我哪儿都记得住啊,旁边经过那么多人她不问她死活不放我走,她太吓人了呜呜呜呜呜。” “你别说了你别说了!!池老师来了!!” 池宴歌看着手机,视若无睹地从石化的两位学生身边路过。 她早上只是想先回房间拿个东西,再回去找陈序青吃早饭,没想到陈序青一句话没说,开车回冬青了。 池宴歌问陈序青多久回苍云村,对话框里面陈序青简短的一句—— 【不知道。】 陈序青生气了。 …… 陈序青生气的状态很明白,尤其体现在回消息的速度上,以往不忙就秒回,这两天一小时回几个无关紧要的字。 池宴歌驻村的一周结束了,她走的时候把一件衬衫交给许蕾,让许蕾还给陈序青。 回到蓝山,池宴歌忙着整理离院期间存留的资料。汤茯到池宴歌办公室找池宴歌,看科室领导手边的书整整齐齐,堆得比一台电脑还要高,穿件白大褂的池宴歌神情严肃,没欢迎刚进门的她,反倒右手一刻不停地挪动鼠标点击,搁在左手边的冰美式冰都没了,塑料杯边缘一圈水渍。 汤茯靠门边没吭声,池宴歌盯着电脑屏幕说话:“有事找我吗。” 汤茯这才从门边起身,拍着手中的文件夹走到池宴歌身边,天蓝色五厘米厚的文件夹侧面有标签,写着“心脏大血管外科专项项目一进报告”,汤茯把文件夹搭在一摞书的顶端。 “你这两天是忙不完了么,24小时都在这坐着。” 池宴歌敲下回车键,淡淡回:“还会去手术室。” 汤茯睨她一眼,阴阳怪气重复:“还——会——去——手——术——室——” 池宴歌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住,隔会儿,她抬眼,皱眉:“汤茯,你今天很闲么?” 领导喊大名,不能再嬉皮笑脸。汤茯站直,把来意脱口而出:“不是,我刚接到林蓓的电话了,她说今天要搭陈序青的车回蓝山。” 池宴歌嗯一声,打了字又删除,见汤茯没继续说,又转头看她:“然后呢?” 汤茯眨了眨眼:“然后?没有然后了呀?” “……”池宴歌居然非常明显地在汤茯眼前叹了口气,“林蓓没说几点回?回来干什么?” “哦,你问这个啊。” 汤茯拿出手机,解锁看了眼微信,“嗯……她说大概下午四点左右才能到,她回来找她导师面谈以后想转内科的事。” 池宴歌彻底放下鼠标,整个人后靠,抱着胳膊,散发凉凉的寒意。 汤茯默默拿起遥控板,给池宴歌房间的冷气升高一度,然后手机压在心口,观察池宴歌的表情,“不然呢?你还想问什么?” 池宴歌没法说她想知道陈序青怎么会突然来蓝山,而且估计陈序青也没跟林蓓说具体的,与其让汤茯掺和进来,她还是自己想办法问问吧。 打定主意,池宴歌又坐直身体,手摸上鼠标,仿佛一秒前的不开心完全不存在。 “没事了,等她回来再说吧。” 汤茯抽根椅子在池宴歌旁边坐下:“哎呀,我知道你一直带着林蓓,可能对她不先找你谈这事有点伤心?我也纳闷啊,她怎么就突然不选心外了,但你说,现在这些小孩吧,一个个比我们以前有主意多了,而且她们年轻,浮躁,今天计划赶不上明天的变化,你也别太难过,万一她回来看见你就马上回转心意又要非心外不可了呢?” 池宴歌在看的资料本来就是外文翻译,晦涩,汤茯这一通话下来她脑子里嗡嗡的。 池宴歌看汤茯:“我关心的是陈序青。” 多次猛撞枪口还能又撞一次的汤茯,见池宴歌眉头微皱,神色欠佳,忽而想起上回喝完酒,池宴歌和陈序青是一块走的。 然后第二天池宴歌让她去家里拿资料。 然后开门是陈序青给的。 陈序青穿的还是之前有回科室外出团建,池宴歌穿过的睡衣。 为什么记忆深刻,因为当时汤茯觉得池宴歌穿那件睡衣太漂亮了。 好了好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汤茯收回天马行空的思路,来到重点:“虽然哈,这是你难得有人味的时候,我也不想打击你,但我真的把你当朋友,我还是想——” 汤茯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劝劝你。” 池宴歌嗯了声:“劝什么?” 汤茯凳子一抽,离池宴歌更近,压低声音:“人分手还没几天呢,那感情估计都还没消散,虽然啊,可能一时跟你有点暧昧,但她不一定会真的立马就喜欢你,你也别太自信。” 池宴歌被说着来了兴致,竟反问了汤茯一句:“她为什么不会真的喜欢我?” 啧,池宴歌真的不懂恋爱这种事,根本没那么简单。汤茯手指点了两下桌面:“不是,你想啊,你一天搁这坐着,你有几个小时能跟陈序青见面啊?你们以前是邻居现在又不是!人都会因为见不到面感情变淡的!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我再换句话说,你关心她,你去主动找她了么?除了你工作顺道跟她见面,你们哪有约会的时候啊?” “不过我承认你这张脸长得好看。”汤茯怕骂过了头,赶紧补夸了句,“多让她看见你,以后还是有机会的。” 池宴歌笑了,轻飘飘一句:“你意思是,让我用脸勾引她。” “我可没用勾引这个词啊!”汤茯撇清关系,“我只是说,如果你想,你的脸有优势,但不多,毕竟人陈序青那脸也挺招人喜欢的。” 池宴歌喝口水:“她招谁喜欢。” 嗯?汤茯眼珠子咕噜咕噜转,想起身:“反正就那么回事吧,你琢磨一下哈,我先去趟门诊部——” “汤茯。” 池宴歌微笑,“坐下,回答。” 我这嘴,我这嘴可真嘴啊。汤茯认命,把最最最真实让她来找池宴歌的原因坦白。 “就是。”汤茯低头,小声,“她前女友么。” 【作者有话说】 该醋害得醋。 小陈和前任的恋爱比较抽象,比柏拉图还柏拉图,后面剧情到了会浅浅提一两句。 这个故事已经到一半了诶!我原本预计也就20万字!现在10万字! 我掐指一算,如果我每天都能写6000,那就6000/6000/6000……岂不是两周就完结了? 呵呵,没事,我胡说八道的,别信! 第36章 N-嘴硬 汤茯说完, 就看见池宴歌低头理了理挂在外褂口袋上的胸牌,看上去蛮淡定的,汤茯心想莫非池宴歌已经知道了她知道的消息, 而且觉得不是什么大事? 于是,汤茯再次发挥了她那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努力:“哦,你早就知道陈序青这趟回来是要跟她前女友见面哈?” 池宴歌侧头看了眼电脑屏幕, 然后转回来, 看汤茯的目光冷漠到像在公事公办听汤茯讲工作汇报。 汤茯瞬间明白自己猜错,改口是改不了了,目光低下,盯着胸牌上那行“副主任医师”忏悔:“池主任我错了, 我再也不瞎八卦了。” 池宴歌在她头顶问:“谁跟你说的?” “这, 消息来源我得保密, 反正就是有人听见她前女友早上给她打电话,叫她晚上到盈西公馆见面聊,盈西公馆你知道的吧?就中岭南路那边有片洋房, 里面挺奢靡的一家私人会所, 然后陈序青当场就答应了, 表情还挺开心的。” 汤茯一五一十讲完,小心翼翼瞄池宴歌, “那个,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你千万别找小陈妹妹问啊, 你要是有兴趣想去看看,晚上我陪你去中岭南路遛遛?” “不用。”池宴歌起身, 去拿先前被汤茯搁在书摞最顶上的文件夹, “人家两个人吃饭, 我们去凑什么热闹。” 这话听着怎么夹枪带棒的。 汤茯歪头企图去看池宴歌的脸,但被打开的文件夹完全挡住了,只好问:“真的吗?你就不担心她俩复合啊?” “嗯。” 池宴歌啪一声合上文件夹,从书摞里抽出第四本、第六本书,上身再倾向电脑左侧的置物架,取出被明黄色长尾夹夹住的一沓A4纸,她把所有资料按照大小顺序叠放摆好,拿起靠在胸牌之前,“分手的两个人要是想复合,有没有这顿饭都不重要。” 哎哟,你是真的不懂啊池宴歌,对有的人来说那是一顿饭吗,那是久旱逢甘露那是沙漠中的一汪清泉那是否极泰来中的头号大奖。 你你你你就嘴硬吧等到时候人家真的复合了你就暗恋一辈子吧。 汤茯心中飘过满屏弹幕,但她又冷静了——也对,指不定对池宴歌来说喜欢一个人只是繁忙生活之中的一点调剂,可有可无呢?复合就复合呗,换一个就是了。 她看向往门口走的池宴歌的背影,肯定池宴歌的话:“好吧!你说得对!你这是要去哪儿?” “院长室。” 如果能再给汤茯一次机会,她一定不会同时将陈序青跟前女友吃晚饭和科室项目被人为延期同时汇报给池宴歌,汤茯从急诊中心回心外大办公室的时候,忙着用纸杯喝水,耳边同事们热火朝天在讨论池主任会不会被院长开除。 哦,有人要被开除了啊。汤茯的一口水咽进喉咙。 下一秒。 “噗——”汤茯喷了自己一手,她赶紧扯卫生纸给自己擦,一边挥手跟其他人表示没事,一边走到刚才说话的人面前,“谁?谁开除谁?” “诶汤医生你跟池主任关系不是挺好嘛,池主任那咋说啊?” “什么咋说?我刚从急诊回来!”汤茯坐下,“你赶紧说说咋回事!” 具体的事情谁也不清楚,就有人路过院长室的时候,刚好碰见从院长室冷脸离开的池主任,院长还从院长室追出来,追了少说半条走廊吧,最后院长追不上气急了当着好几个路过的人对池主任背影喊。 说话的人模仿院长,一手叉腰,一手直直指向汤茯:“池宴歌!这医院不是你说了算!” 汤茯听完倒吸一口冷气,想起自己给池宴歌的报告里一些比较尖锐的、关于院长也认为暂时不批通过的字眼,焦虑地咬起了手指甲,旁边的人看她表情不对,就问她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没有啦,我只是在想晚上吃点什么好。” 汤茯没说多余的。 一个需要被重点推进、关乎人命的事情,碰上高层弯弯绕绕的考量流程,居然三个月来毫无进展。院长韩明珍最后对池宴歌叹气,让池宴歌再稳稳,她保证能想到解决办法。 为这事,池宴歌跟韩明珍来回争论过不下十次,之前她出于尊重和理解都在退让,但这次,她只冷声说,韩院长,您知道我不是理想主义,院里的决定我会配合,您难为的事情我自己去找他们说。 她说完也不等韩明珍回答,起身,走人。 “哎,池宴歌,我说这事咱们都还是得冷静点,你也知道院长不是唯一决定权啊。” 汤茯跟池宴歌坐在咖啡厅,玻璃窗边,她盯着池宴歌的脸,池宴歌边喝咖啡边看窗外,汤茯持续念经,“韩院长人真的挺好的,我不知道你们吵了什么,但你别太情绪化,有时间还是去跟她道个歉吧。” “我知道。”池宴歌稳如泰山,“这事的重点是郭民文。” “你!千万使不得!你可别找他!”汤茯一把抓住池宴歌手腕,“你再怎么跟韩院长闹,韩院长不会计较,那郭秃子是真能以权谋私给你除名啊!他本来就看你不爽了!一直想扶他那边的人上来呢!上回他非要改咱们科室的绩效我现在想起来都还生气呢!” 池宴歌拿着手机打了几个字,眼都没抬地回汤茯:“是啊,他上次就敢架着韩院长,要还忍他,我们以后的工作还做不做了。” “啧,他,但他暂时还没真的直接影响到我们嘛,想改我们的定责不也没改成。” 池宴歌看汤茯,微笑:“嗯,那就让他以后永远改不成。” 汤茯:“……”你这笑怎么怪恐怖的。 池宴歌决定要做的事确实是拉不回来的吧。汤茯心说算了我也不费这个劲了,池宴歌毕竟是副主任,职级比她高,哪轮得到她操心。 汤茯点点头:“好吧,反正你当心点,我可不想失去一个好领导。” “对了。” 池宴歌放下发完消息的手机,云淡风轻,“我订了盈西公馆的晚餐,一起去吧。” 汤茯:我天??????你不说不凑热闹吗!!现在干脆要凑人家跟前去啊?! …… 国道上,陈序青专心开车,副驾坐着许蕾,后排还有个刚睡醒的林蓓。 “啊——”林蓓在后排发出一声哀嚎。 她刚点开的微信里,汤茯至少给她密密麻麻发了两页屏的消息,最后一句话是蓓蓓啊我们可能今晚就会被池宴歌杀掉,附图一张小猫上吊表情包。 前面许蕾听汤茯这悲戚后的戛然而止,真以为出了啥事,转头看:“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林蓓声音非常虚弱:“没事没事……你们别管我了……” 陈序青余光从后视镜中看了眼,林蓓正坐在后座正中央疯狂打字,她随口问林蓓:“院里的事吗。” “算——是——吧——”林蓓三魂不见七魄,“陈老师,能问你个事吗?” “可以啊。” “你晚上是不是要去盈西公馆吃饭?”林蓓声音艰涩,“对不起,我不小心听见的。” 陈序青笑笑,似乎没觉得这事值得对不起,还很大方问:“是啊,你想一起去么?” 我哪能啊我哪敢啊那跟你死我活的最终决斗有啥区别。 林蓓摇摇头:“不不不,谢谢,倒也不必啦。” 车子转入旋转下弯的辅道,许蕾接到电话,拿在耳边嗯嗯好好地听了会儿,许蕾挂断后,去看陈序青:“人已经到盈西公馆了,让我们别着急,慢慢去就好。” “这么早。” “你也要去?!” 陈序青的回答和林蓓的惊讶同时响在车厢内,碰巧下了路口在等红绿灯,陈序青回头,皱眉心,眼里特别困惑:“怎么了,她是你偶像么?” 林蓓看着陈序青啊了声,再去看许蕾,摆摆手:“不不不,我对许老师不是那种,那种……”她怕陈序青看出她关于别的事情的心虚,有点语无伦次解释当下的话,“就是,许老师的剪辑技术确实很厉害,但是我也没有到要崇拜啊当偶像啊之类的,我学医嘛。” 陈序青跟许蕾对视一眼——林蓓这在说什么?是中文吗?怎么组成一句话就完全听不懂啊? 林蓓见两人脸上都有怀疑的神色,更慌了,连忙又补充:“不是不是,我意思是,原来你俩晚上一起吃饭啊,你们,你们的友情真的情比金坚啊!” 陈序青实在没听懂,坐正身子,在前方跳转绿灯的时候踩下油门。 没有陈序青看着,林蓓的压力瞬间少了大半,她想想手机里许蕾说晚上池老师也要去盈西公馆的话,心里提前为幻想中的修罗场画面紧张。 但她是绝对站在池老师这边的! 至少要帮她们打听到一个有用点的信息! 林蓓捏紧手机,斟酌片刻,她向前,分别扒拉住左右的椅背,脸靠近许蕾问:“许老师,那你们晚上在几号包厢啊?” “几号?”许蕾顿了顿,“好像没有号码,我看看消息啊。” 许蕾翻出微信,林蓓礼貌让开目光,隔会儿,许蕾回答,“V1兰鹤。” 林蓓分不出是哪两个字,默念——V1V1,蓝鹤蓝鹤。 许蕾看林蓓真的太上心了,不忍心,看着陈序青问:“要不我们把林蓓也带进去,就说是摄制组的实习生妹妹,对方应该不会太介意吧。” 陈序青张口刚要回答。 林蓓尖叫:“不!!!!!!不不不!!!!!!我去不了!!!我对那边的空气过敏!!!” 陈序青:“……” 请问林蓓你到底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事,先更一章,可能下午/晚上会二更? 估计要更也是会在下午四点或者晚上十点左右,可以不用等哦,明天一起看也行,啵啵啵~ 第37章 N-停车 晚一步下楼, 开门坐进池宴歌的车里,汤茯皱皱鼻尖,先是闻见陌生又清淡的甜香, 有点像她之前陪她朋友在冬青市逛国金中心一楼香奈儿专柜的味道。 她顺着香味去看池宴歌。 要命。 池宴歌正在低头调导航,一侧头发撩在耳后,耳边坠着一只紫色的蝴蝶耳坠。这感觉像什么, 像一个人从雪山脚下一路往上爬, 途中全是茫茫白雪,突然在山腰看见了一株绝对不可能属于雪山的盛开正艳的紫罗兰,叫人美得移不开目光。 尤其这紫罗兰还破天荒化了精致的妆,跟你平日里任何时候见到的紫罗兰都不一样。 盈西公馆。池宴歌去过, 以前是乔献爱在那吃, 说最喜欢吃那的糖醋排骨, 尽管人家那是主打鲜煎澳洲牛排。 第一次吃到很满意的糖醋排骨之后,乔献非要让池宴歌留联系方式,说公司不一定能经常同意她吃, 让池宴歌偷偷带她去。 池宴歌当时觉得很麻烦, 但也同意, 没想到真有了这不带乔献主动要去盈西公馆的一天,她调完导航, 转头见汤茯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脸看。 池宴歌没有不自在, 安静靠回椅背, 抬手系安全带。 汤茯自己就忍不住, 把心声脱口而出:“池宴歌,我纠正我的话, 你这张脸作用还是挺大的, 再多笑笑就好了。” 池宴歌没理她, 摆在凹槽里的手机亮起。 解锁,是林蓓发来的消息,没头没尾,像一串密码:“V1蓝鹤。” 然后,一秒撤回。 只留下对话框里四天前林蓓感谢池宴歌的美羊羊表情包,和一行浅灰色底非常突兀的黑字——“天天开心”撤回了一条消息。 池宴歌看着这行字笑。她以前没注意林蓓微信名叫这个,幸亏林蓓以后不来心外科,不然叫个天天开心也太奇怪了。还有微信,只管有撤回这个功能,但不给人不尴尬的空间,既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真的看见还要在对方的对话框里留下这么明显的一行标记。 她想起她跟韩明珍实习的时候,有时候犯糊涂了,也很容易把要发给其他人的消息发给置顶框里的韩明珍。她也像林蓓这样一通自顾自地撤回,可韩明珍没哄着池宴歌,只说小池啊晚上有约就别加班了别让人家老在医院门口等你。池宴歌很少会感觉到彻头彻尾的尴尬,那次就是其中之一,她这个人私生活和工作非常分明,即便跟亲近的老师也很少讲生活里的事。后来一段时间,她尴尬到远远看见韩明珍就调头绕道走。 池宴歌看着手机笑的这会儿,汤茯在旁边一副要看不看的样子。 她刚刚才说让池宴歌多笑笑呢,这就看着手机笑上了?陈序青的消息吗?啊?岂不是都要去跟前女友吃饭了还在跟现暧昧对象发消息? 小陈你也真是的! 汤茯摆出思考者的姿态,一个劲捏着额心叹息,听见旁边池宴歌放下手机的声音,她才抬头:“我现在又改变想法了,你一定能让她喜欢你。” “是么。”池宴歌摁下方向盘左侧的手刹键,“不用再多笑笑了。” 每句话。每句话只要是戳到池宴歌心上了,哪怕她当下不理你,过会儿也会给你戳回来。汤茯纳闷,她以前怎么就没感觉到池宴歌是这样的人呢,还是以前跟池宴歌交流太少了,好像是,在有陈序青之前,她统共上过几回池宴歌的车啊,更别提单独跟池宴歌去吃饭了。 哦,不是吃饭,是赴鸿门宴。 位于中岭南路的盈西公馆,是80年那会儿来蓝山市的一群意大利人留下的,由柱石和浮雕构成的巴洛克式建筑,四层半楼高,地上地下没有停车位,依公馆位置在隔壁专门选划了一块露天停车场。 两人六点左右从医院离开,路上居然没堵车,到中岭南路也才六点半不到。 车停进了空位,池宴歌却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她只解开了安全扣,从凹槽里拿起手机斜靠在椅背上看。 汤茯也没着急,她微信里林蓓实时跟她同步行程,这会儿,陈序青的车才刚刚到蓝山医院,加上碰见晚高峰,估摸到达盈西公馆的时间起码得是七点一刻。 不过,汤茯好奇一件事,她是因为知道陈序青在哪儿才不急,池宴歌这又为什么不着急? 汤茯清清嗓,试探池宴歌:“哎,这都六点半了,我们不进去么,陈序青和……她那个谁应该都已经到了吧?” 虽然是这么说,但不是催促的模样。 黄昏的天一半蓝一半橘,中间并未有明确的界限。池宴歌的车停在停车场内靠近河岸的一角,仪表盘亮着,从前车窗望出去,是穿越蓝山市的浔阳河,这会儿,河对岸的住宅区已然亮起星星点点的灯光,河水缓缓流动,倒影着快要进入夜晚的蓝山市。 池宴歌镇定自若,在看东阳医疗器械那边给她回来的短信。 收到林蓓微信后,池宴歌在路上偶尔观察汤茯,汤茯总是看手机,在刚刚车停稳的第一时间,汤茯也是拿出手机在确认。 加上林蓓那条错发又撤回的消息。 池宴歌确信,汤茯知道陈序青有没有真的到达。 当然,她原本也有另一手准备,想过直接跟盈西公馆里的人联系,但眼下既然笃定有汤茯盯着,池宴歌暂且放下心。 于是,汤茯的眼里,池宴歌不仅不下车,还把手肘特别悠闲地抵在了车窗边,脑袋靠在手背上,整个人就像要永远坐在车上似的:“我还不饿。” “……”你还真来吃饭啊姐。 汤茯又默默掏出手机,给林蓓发消息:怎么样,陈序青从蓝山医院出发了吗。 过会儿,林蓓回来:没有!她上心外中心那边去了! 汤茯瞪大眼睛,猛猛打字回:她干嘛!她不来吃饭了?! 林蓓:不不不她说去找一下池医生 汤茯:救命!她的池医生不在我这吗!她上哪儿找去啊! 聊得太热烈,一直没有静音,汤茯那手机键盘的输入声便疯狂在池宴歌的耳边回响。感觉情况正常的话,不会是这样的节奏,池宴歌的目光从手机中抬起,看着仪表盘,干脆叫汤茯的名字:“你知道陈序青多久到么。” 汤茯赶紧摁下手机,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咋可能知道。 池宴歌又看向车窗外被风吹得一直晃动的柳条:“你的线人也不知道?” 汤茯干笑:“哈!哈!又不是碟中谍!还线人……” 池宴歌见撬不开汤茯的嘴,汤茯也没有趁着话头把新的问题甩出来,只好讲:“嗯,那就知道的时候再告诉我吧。” 说完,池宴歌低下头,就像刚刚所有对话没有发生般继续看手机。 汤茯的手机反扣在腿上,她的脸朝正前方,眼珠一个劲地往池宴歌那边瞥——池宴歌这是什么意思?她发现了?不可能啊!我隐藏得这么完美! 林蓓那边迟迟不回消息。 汤茯想想,开口问池宴歌:“诶,我可以问问吗,陈序青跟她前女友来吃饭这事,她有跟你说吗?” 她说完,立马强调,“我只是问问啊!你不想回答就别理我!” 突然,一直沉寂的停车场回荡起激动的人声,一辆亮黑色的MPV从她们这辆车后路过。 问完问题觉得不好意思的汤茯正好借着这个由头下车:“外面好热闹啊,我下去看看咋回事。” 她开门,站在车门边,一手扶着门框,踮脚往发声最响的停车场入口处望——密密麻麻一群举着各式各样长枪短炮的人都被拦在了入口,一个个的,相机和镜头都贼专业,丝毫不输给汤茯看过的新闻发布会。汤茯望过去这会儿声音已经逐渐小下去,但依旧有人在喊,可惜汤茯听不清到底在喊什么。 是哪位明星吗? 汤茯又朝那辆黑色MPV消失的方向看,车子已经驶进了VIP地下车场的入口。 待车尾完全消失,停车场门口被拦截的那群人也被放行了,车子,人,都一股脑往停车场内钻。 汤茯赶紧坐回车里,关上门,在车内转身往后车窗外望。 从头到尾,池宴歌没凑这个热闹,在汤茯问完问题之后也没再看手机,独自坐在车里,望着前方的河流放空。 …… 陈序青在医院没找到池宴歌,犹豫过,要不要给池宴歌发微信,但微信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她发给池宴歌的——“嗯。” 算了。还不想理她。 陈序青回车上,跟许蕾说事忙完了,走吧。 没想到后座的林蓓还在,她一脑袋凑近:“你找到池老师了吗?” 提到池宴歌,陈序青兴致不佳,敷衍林蓓:“嗯。” “不可能啊!”林蓓百分百确认池宴歌不在医院的,明明人跟汤茯在盈西公馆那边等着的嘛,陈序青怎么可能找得到,见鬼了啊。 陈序青:“没找到,她可能今天下班早吧,你呢,不下车,还要跟我们去吗?” 林蓓慢慢悠悠拉了个心满意足的:“哦——” 她开门下车,走到驾驶座车窗边跟陈序青说再见,陈序青降下三分之二:“林蓓,今晚我帮你要个签名吧,需要签你的名字吗?” 林蓓压低上身,双手扒拉住车窗:“签名?” “是啊,你不是乔献的粉丝吗?” “乔献?” 林蓓瞪大眼睛,“乔献是你前女友?????????” 原本在副驾驶昏昏欲睡,眼皮快搭上的许蕾被吓醒—— “谁???谁前女友是乔献???” 【作者有话说】 陈序青:……没什么,省略号就是我全部的心声。 明天好像会上夹子?我也不太清楚!如果上夹子了可能就晚上十一点才更新!没上的话就下午更! 所以明天的更新时间大概是:下午四点or晚上十一点!更6000! 请随缘等待!再次啵啵啵~ 第38章 N-挑衅 盈西公馆。 服务生将电梯卡靠近感应口, 三楼按键亮起,戴白手套的服务生后退,向陈序青和许蕾深深鞠躬。 电梯启动得无声无息, 许蕾环视这内部金碧辉煌的升降电梯,愣是一点灰尘都没有,她靠近陈序青嘀咕:“这四层楼也要装这么夸张的电梯, 你确定你今晚请客吗, 我真怕咱俩走不掉啊。” 前两天,陈序青染回了黑发,穿件样式简单的绿色水洗T恤,深蓝色直筒牛仔裤, 看上去乖乖的, 也穷穷的。 尤其手上还拎了一杯林蓓赔礼道歉非要送陈序青的奶茶——为误会乔献是陈序青前任的事, 但就是不说怎么误会的,只是不准陈序青走,硬买了奶茶回来给陈序青一个劲说对不起。 陈序青耸耸肩, 没回答许蕾的话。 电梯到达三层, 也有服务生在外等待, 他躬身向右侧展开胳膊:“晚上好,两位这边请。” 推开红木门, 两人同时看向正坐在窗边茶歇台倒茶的乔献。该怎么说呢, 明星就是和普通人的状态不一样, 明明也穿着特别简单, 黑色紧身上衣黑色短牛仔裤黑白帆布鞋,只有头发是比较夸张的酒红色大波浪, 但乔献以前是武打戏演员, 身材好, 长腿细腰,哪哪儿的肌肉线条都柔美又流畅。 许蕾是第一次见乔献真人,她身边有甜酷感的陈序青,也见过清冷派的池宴歌,但还是当场被乔献的脸漂亮到失语。 用粉圈的话说就是:姐姐这张脸必须上保险! 乔献捣腾半天没整明白面前古风古色的高级茶壶,她听见有人来,马上就转头看向两位来客,轻车熟路笑眯眯冲两人招招手,跟对待老朋友似的:“嗨!两位晚上好呀!” 刚刚平复完见到美女演员激动心情的许蕾又是被乔献阳光的笑容冲击。 她之前一直被那位乔献粉丝同事安利,她咬定不追星,但此刻,许蕾决定今晚,不,等下,她就要关注乔献的所有社交平台账号。 乔献起身向两人走来。 许蕾停在陈序青身后一点点,不动面部,咬牙拽陈序青袖子:“……乔献真人好漂亮,我紧张,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乔献走到两人面前,陈序青流程化跟乔献握手,再跟乔献介绍身后的人:“许蕾,我们组里的剪辑大师。” “没有没有,陈序青夸张,我就是还行。” 乔献笑笑两人的一唱一和,转而跟许蕾握手的时候,双眼就非常真诚又专注地只看着许蕾:“许老师,我补了你的作品,你那部《万籁生山》里面的切景衔接好漂亮。” 啊,乔献的眼睛好美。许蕾人要幸福得晕过去。 三个人打完招呼,在桌边坐下,挺宽敞一张圆木桌,有八张椅子。在三人落座之后,公馆经理亲自带人来撤椅子。 乔献招手,拦住:“周姐姐,麻烦留两张不撤吧,我还有朋友要来,谢谢啦。” 陈序青看着公馆经理离开,门关好,她才转头看乔献:“是工作室的老师们还没上来吗?我和许蕾去楼下接她们吧。” 许蕾立马紧张:“……不会是钟老板要来吧?” 钟老板全名钟霞,乔献工作室所属公司奇耀影视传媒公司的创始人兼最大股东,是个雷厉风行、特别看重合作者打扮的女人。要真是钟老板来了,她跟陈序青这两个穿着随便像愣头青一样的笨蛋肯定会被毫不留情扫地出门。 陈序青听许蕾这么一提,跟着紧张,双手捧住茶杯:“我跟许蕾现在去换身衣服还来得及么。” “嗯,如果你们现在临时去隔壁商场买,再换了回来,应该也是可以的吧。”乔献撑着下巴微笑,“放心啦,不是我公司的人要来,就是朋友,单纯的朋友。” 乔献咬重朋友两个字的时候,轻飘飘看了陈序青一眼,可惜陈序青不知道沉浸在什么思考中,没跟她对上眼。 那就不怪她了,她可暗示陈序青了。 既然乔献公司的大老板不来,桌上两人就放下心,她们拿出电脑,把屏幕转给乔献,合作内容主要是陈序青给乔献讲。她的语速适中,每讲到重要的部分会停下来等乔献思考,如果乔献没有提出疑问,再继续往后半句陈述。 有的人好像天生就有娓娓道来的能力。许蕾在旁边坐着,想起之前她之所以一毕业就加入陈序青的团队,也是陈序青这么一个人,带着一台电脑到自习室等她结束自习,然后两人坐在自习室门口的台阶上,她当时听着听着就被陈序青不急不躁、有条有理的规划吸引了。 因为不算最终正式的合作签约,陈序青讲的也就没有那么专业化,她更多的,是把乔献在这场拍摄中的角色讲给乔献听,纪录片不比电影或电视剧,用不着太科班的演技,反倒是对乔献这个人本身的呈现更为重要。陈序青讲到福利院的孩子常常趴在栏杆上望向蓝天发呆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乔献买下的那座苍云村的福利院旧址。 她敲击键盘翻页的手指顿了下,在分心想说不定乔献也挺关注这方面的事情:“所以有时候我们的拍摄,不一定会完全按照计划进行。” “好,这个我明白,就算是一板一眼的电影剧本,在现场也总会有临时的改变。”一直趴着听的乔献从胳膊上起身,说完,她突然用手指去点亮手机屏幕,皱眉对陈序青和许蕾讲,“不好意思,朋友一直没有消息,我有点担心,方便让我给她们打个电话么。” 整份资料已经讲到末尾,只剩两页,不算太重要的内容,陈序青点头,乔献拿着手机,没出包厢,边问陈序青爱不爱吃糖醋排骨边走到靠窗的地方把手机贴近右耳。 乔献人站得笔直,但陈序青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乔献听电话的时候,总似有若无地看向自己。 她俩一人坐着,一人站在不远的窗边。陈序青因为在等乔献打电话结束,目光自动定在乔献四周。 这包厢装潢与整栋楼的意式外观风格不同,走的是中式园林格调,架着一扇屏风,临窗茶台上还放着一盏写有书法的纸膜四面灯。这会儿厢内的灯光开到最亮看不出韵味,如果是关掉所有顶灯,只留作为氛围装饰的烛台和纸灯,想象中,那画面应该会非常浪漫。 过会儿,乔献挂断通话,笑盈盈走回来:“好啦,她们马上就到。” 许蕾怕乔献的朋友也是哪位大明星,她承受不来,紧张兮兮:“乔老师,您这要来的两位朋友不会也是娱乐圈里的吧?” 乔献一手架在胸前,另一手的食指摩挲下巴,她看眼陈序青,总觉得陈序青有点感应。不过乔献这会儿不想太快揭晓答案,她特别想看陈序青跟池宴歌见面的一刻会怎么演。 电话里池宴歌已经进电梯了,再等等,好戏开场也就是五六分钟后的事。 乔献愉快笑笑,模棱两可:“不是哦,但演技应该会很不错。” 许蕾着实没听明白,不是的话跟演技有什么关系?那难道还是没出道的戏剧学院学生之类的? 她旁边,陈序青似乎对乔献的朋友是谁完全不感兴趣,独自低头看着手机。 包厢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大约五分钟,陈序青扣上笔记本,起身说去趟卫生间。 许蕾目送陈序青走进包厢内的卫生间,几乎是陈序青那关门的同时,许蕾背后的包厢门也应声打开了。 “乔、乔、乔——”一个陌生女声在结巴。 许蕾回头看,惊得立马起身,转正,对来人迟疑半天才叫道:“——池医生?!” 她不敢认的原因,池宴歌和往常太不一样了——吊带小黑裙,露出一片白皙光滑的锁骨,脖颈间戴了一个黑色choker,choker正面垂坠下三条长短不一的细银链,其中一条银链的末尾是一朵小小的黑色荆棘玫瑰。 除了那张漂亮的脸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眼前池宴歌的气质跟清冷挂不上半点钩,反倒像是随便勾人一眼就能给人骗回家的那种腹黑御姐。 乔献在许蕾旁边由衷夸赞:“哎哟,池宴歌,今天盛装出席哦。” 许蕾咽了咽喉咙,幸好此刻,池宴歌旁边还有个正常人,是在盯着乔献震惊,许蕾特别想马上过去跟那人拥抱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四个人坐下,池宴歌和许蕾之间空了一个座位,是陈序青的。 许蕾连忙把手机压低在桌边,给陈序青连发两条消息说池医生突然来了乔献的朋友是池医生。 她刚发出去,就听见桌上嗡嗡震动两声。 ——服了!陈序青怎么手机会离身啊! 许蕾看陈序青手机,同时还跟也被陈序青手机吸引的池宴歌对上视线。 不是,以前的池宴歌许蕾就没那么敢对视,她觉得池宴歌看上去很凶,现在,勾了个微挑眼尾的池宴歌看上去更美更凶,她更不敢对视了。 许蕾把原本偷偷摸摸的姿势摆端正,尴尬地挠挠脖子,特别顺口跟池宴歌解释:“哦,那个,序青在卫生间好一会儿了,我是想发消息问问她怎么还不出来来着,呵呵。” 池宴歌对许蕾勾勾唇角,收回目光,似是不在意许蕾的话。 “奇了怪了,今天上菜怎么这么慢呐。”旁边好久没出声的乔献,好烦恼的样子,她看看许蕾,看看池宴歌带来的另一位朋友,“你们两个能不能陪我出去问问?” “我?” “啊?我?” 两个问号同时飘在空中。 乔献真挚地点点头,双手十指交握,对两人拜年式撒娇:“拜托啦。” 陈序青站卫生间里放空了会儿,大概也猜到乔献叫来的朋友是谁,所以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她晃神了,忘带手机,这会儿想跟许蕾发微信问问情况都没办法。只能隔着厚重的门,隐隐约约听见外面有声音,过会儿,又完全安静了。 但一直躲在这里也不是回事。 她不该害怕的。 陈序青捏住门把手下面的锁,长长、缓缓地吸口气,吐出,喀哒,开锁。 就像她刚才想的那样,关掉顶灯的包厢内光线特别暗,而鹅黄色的烛光在暗影里摇曳,叫陈序青想起王家卫的那部《花样年华》。 她害怕的、躲避的人就坐在卫生间外、临窗的茶台边,黑色微卷的长发,背对着她,右手抬起,似是在给自己倒茶。 陈序青停在卫生间门口,往左边看,偌大的包厢内除了池宴歌和她再无一人。 是乔献跟池宴歌配合的好事。 就像《花样年华》台词所讲的那样,很多事情不知不觉就来了。 她走向池宴歌,脚步不轻不重,随烛影摇晃的节奏,像电影重逢的场景那般,最终停在池宴歌身边,她不发一语,只微微张嘴呼吸着。 “你就是乔献的朋友是么。”陈序青这样问了一句。 池宴歌抿了口热茶,胳膊模糊的影子远离茶台又靠近,她没回答陈序青的话。 “……”陈序青吐口气,转身就要走。 池宴歌拉住她的手:“陈序青,我是因为你才来的。” “我没有叫你。” 拉她手的人沉默,陈序青挣了挣手腕没甩开,她卸掉力气,不动,拉她手的人就起身站她背后,陈序青闻见一阵甜香,她怀疑是自己的鼻子出差错,毕竟池宴歌不怎么喷香水,她从前送给池宴歌的香水都被池宴歌摆在衣柜深处吃灰。 陈序青正纳闷着,池宴歌在她耳后软声,那声音像电流一样刺激着陈序青的神经:“陈序青,我错了,你转过来理理我吧,嗯?” 本来。 本来就也不是生气。 陈序青一时说不清楚。 她慢慢转身,但低着头,故意不看池宴歌,只是鼻息间的甜香瞬间变得浓郁。身前人的黑色裙摆扫在她的瞳孔里,没一会儿,一手还拉着她的对方稍稍蹲下身子,以俯低的姿态歪头笑看着陈序青面无表情的脸。眼尾特意点的一颗泪痣,正在积极麻痹陈序青的大脑。 池宴歌就是一个,想做成什么事,绝对会不择手段的人。 不择手段的人见陈序青还不让步,竟手一使劲,让陈序青跌前一步,靠近陈序青耳边温柔地、一字一句低语—— “陈,序,青,再不抬头,我就亲你了。” 陈序青不信池宴歌干得出来这种事。 但她乖乖抬头了。 没别的,就是拒绝一切被亲的可能。 陈序青这才看清池宴歌的装扮,还有池宴歌脖颈间不容忽视的,勾她目光短暂停留的黑色玫瑰。 她目光快速上移,直至跟池宴歌的双眼对视:“乔献她们人呢。” 池宴歌就这样一直拉着她的手,回答的时候也没放,缓慢眨了下眼睛,像在闲聊一朵天上的云:“不知道,可能走了,也可能没走。” 陈序青皱眉:“发消息问问不就知道了吗?” 池宴歌轻笑,目光平静却又温和,但说的话并不好听:“是么,不想发。” 就好像拿定陈序青并不是真的想问,更不想乔献她们现在就回来。 “我去拿手机。” 陈序青挣开手,转身往饭桌走,这回池宴歌没阻拦她,安安静静在她身后等着没说话。 陈序青走回到她刚才坐过的座位边。 桌上除了餐盘空空如也,手机、电脑,都没有。 陈序青简直要被气笑了,她想不明白池宴歌怎么会突然这么幼稚,她转身,直白问池宴歌:“我手机呢。” 好像就等着这刻。 池宴歌背着手,向前一步、两步,慢慢晃悠到陈序青面前,右手拎起陈序青的手机,微微上挑的眼尾仿佛带着那颗泪痣都在笑:“别气了,气呼呼的像小猪一样。” 陈序青拿下手机,心情已经从最开始的忐忑到烦躁到此刻的冷哼——池宴歌,你才是猪。 好说歹说,陈序青都不接自己的话,池宴歌心里叹口气,转身抽开椅子,在陈序青旁边坐下:“好啦,不闹你了,你叫乔献回来吧。” “我不叫。”陈序青放下手机,也坐下,“你的朋友,你自己叫。” 池宴歌靠向椅背,双手抱胸前,斜看着陈序青的侧脸:“好像今天来这里跟她吃饭的是你。” 陈序青动动唇,半天才说:“那她后来不也叫你了么。” “我啊?” 池宴歌这会儿想起所谓“陈序青见前女友”的乌龙,笑了,“我来这里只是个偶然,不算她叫的。” “好吧。”陈序青起身,“随你怎么说,我出去叫她。” “陈序青。” 坐着的池宴歌,右手再次拉住起身转过来的陈序青的左手,两人是面对面,却又侧对彼此。 对待陈序青,池宴歌是特别温柔却又特别骄傲的人,觉得不愿意讲给陈序青的心事会彻底压到底,压到无法承受爆发出来的那天,再闹到个两败俱伤。 但这次,池宴歌却对陈序青坦白,“我来这里是因为,我以为。”她顿住,重重叹口气,“我以为你来见你的前任。”话音落下,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池宴歌松开手。 陈序青低头去看池宴歌。比起刚才游刃有余的样子,笑容满满的样子,企图敷衍的样子,这一刻的池宴歌被包裹在浓浓的黑暗之中,把真实又难堪的心事剖给陈序青看,她向陈序青示弱,却又不能完全地示弱,她松开的手颓败地垂在身侧,又不甘心地握紧了拳头。 从前让陈序青喜欢上的,好像就是这样的池宴歌,她听过池宴歌的失败又在几天后听见池宴歌的成功,同一件事的转换频率如此之快,叫那时漫无目的的陈序青为之叹服,她当然也知道,这样的池宴歌的人生不会完全倾斜于她,或者准确来说,如果是会将人生倾斜于她的池宴歌,陈序青不会喜欢。 她从来没有要求池宴歌为她改变。 她只是想要池宴歌告诉她什么时候需要她。 陈序青坐下,面对着池宴歌,她用双手去握住池宴歌的手,两颗炙热又跳动着的心脏依此互相靠近。 陈序青握住她,又用拇指轻轻揉搓池宴歌的手背,笑着说:“池宴歌,原来你有时候也挺笨的。” 池宴歌被她握住的手动了动,脸反而转向了另一侧,恢复成日常那副冷冷淡淡的音调:“我是个正常人,当然有笨的时候。” “正常人是不会一声不吭不打招呼就走的。” “我没有一声不吭。” 池宴歌回转视线,居然急了,一口气发泄了一长串,“我当时跟你说你再睡会儿我马上就回来,你也答应了,只是有误会你那会儿没睡醒,这件事我在微信里跟你解释了。陈序青,你这么多天不愿意认真看我消息,我能怎么办?” “噗。” 陈序青低下头,没忍住笑声,“池医生,你口条真好,特别适合去做播音。” 池宴歌急上心头的火气瞬间灭了大半,反应过来,懊恼前一秒说的所有废话。 她松开眉头:“陈序青,这会儿开心了是吧。” 陈序青点点头,双手撑在池宴歌腿上,上身前倾看池宴歌:“嗯!非常满意非常开心!” 陈序青掌心挺热,捂在池宴歌的大腿肌肤上,浑然不觉般跟池宴歌讲,“对了,今天发生一件特别逗的事情,林蓓居然误会乔献是我的前任。” “……”池宴歌挪开对视的目光——这事,她也知道。 陈序青看池宴歌难得避开视线,玩心顿起,一手继续摁住池宴歌,一手胆大地去轻轻捏住池宴歌的下巴让池宴歌脸转回来:“所以你跟林蓓是一伙儿的?” 陈序青不是笨蛋,今晚发生的事再加上这几个人的关系,她稍微想想就明白了,前面是她自己心里绕不过别的弯,才计较。 不计较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可以当笑话跟池宴歌聊。 她这会儿像只得意的小豹子,肆无忌惮轻挠池宴歌的下巴,“那乔献呢,不会也是你的同党吧?” 她不容池宴歌辩驳,手去攀上池宴歌的耳根,轻触她从前送给池宴歌的一只紫色蝴蝶。 她不再是从前任池宴歌拿捏的小孩子。 眼里变成意犹未尽的挑衅,她学池宴歌的话—— “池宴歌,再不说话,我就亲你了。”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啊不管了,明天好像回不了家,管它夹子不夹子,凌晨就给更了吧5555朋友们周天再见! 第39章 N-酒店 陈序青说完, 能看见面前池宴歌那原本呼吸着起伏的胸口停滞了两秒。 陈序青突然完全明白了。 她现在所渴望的,已经不再仅仅是池宴歌能喜欢自己,而是她想要看到池宴歌被她主导, 在她面前,为她失控。 不想要被池宴歌完全掌控着节奏的恋爱。 接吻也是。 这些天没事的时候,陈序青就会思考她现在和池宴歌的关系, 她承认她再次翻出了压在心底的对池宴歌的爱, 也确信池宴歌并没有忘记她,但她们谁都没有再更进一步,陈序青猜,池宴歌和她一样都还在为她们曾经分崩离析的过往顾虑。 暧昧是一回事, 接吻是一回事, 有没有真的重新走到恋人的一步又是一回事。 可二十九岁的陈序青已经不是一个非要求得因果的人, 不想要那么多规矩,不想要池宴歌说让她站住她就不敢多迈一步。 与池宴歌的恋爱是她人生里的习得课题。她这次要自己拿到满分。 陈序青看着池宴歌极尽克制的眼睛,她说:“池宴歌, 那天晚上我跟你说睡不着的时候,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我在想,既然我们已经不明不白接过一次吻了, 为什么不能再一次。” 她垂眸, 笑自己, “但当你看我的时候, 我又不敢了,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这件事,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我不像以前那样听话你就会不喜欢我。” 这包厢里只有陈序青一个人的声音。 烛光微亮, 四周的一切都像是被虚化, 模糊了与她们的界限。 而陈序青继续讲道:“今天我突然就想通了,池宴歌,和我恋爱吧,我不会太听你的,你也不需要对我太投入,我们互不影响,不想继续的时候随时可以分手。” 她看着池宴歌的双眼笑,发自内心的,她终于看清了池宴歌为她怔愣的神情。 于是,陈序青撑着椅座,倾身向前,池宴歌被压着往后靠,陈序青的唇停在池宴歌的唇前:“不过,我还可以最后听话一次,你现在还有机会拒绝我哦。” 池宴歌右手扶着陈序青的腰,从憋过一次呼吸开始就陷入缺氧不受控制剧烈跳动的心脏,她那背完一本《外科学》都不会发昏的头脑,在陈序青一句又一句话的冲击下彻底停摆。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双唇几欲闭上都不受控地轻颤,她感觉到陈序青的左手摁住她的肩膀,她的手攥紧陈序青的衣服。 唇与唇贴紧。 完全被陈序青压制住的池宴歌微微仰着头,先是蜻蜓点水的三次触碰。 短暂。抽离。 陈序青右手完全搂住池宴歌的肩膀,将池宴歌圈在怀里,池宴歌的后背从椅背上离开,她双手环住陈序青的腰,在陈序青的节奏里,双唇再度贴近。 在这样一个随时可能有人回来的空间里。 陈序青的吻温柔又不紧不慢,池宴歌从前教她的吻技,都被她如数还给老师。 池宴歌会担心乔献她们这时回来,不时想要分心去处理那没被上锁的厢门。陈序青的吻却又反复将她的感官全数麻痹,被撩拨到炙烈的血液在她的身体里乱窜,池宴歌被吻得全身发烫,这时陈序青离开了她的唇,手还搂着她的肩膀,静静看着池宴歌的身体在劫后余生地喘息。 陈序青低头看池宴歌,她们的身影在恍惚的烛光中暂时静止。 把可以随时分手的前提摆在恋爱的前置条件里,好像这样就能避免伤心的可能,陈序青让勇敢填满自己的心,又把下意识对池宴歌的防备深埋其中。 毕竟对方是池宴歌。随时会清醒随时会走人的池宴歌。 陈序青爱她,却不敢只知道爱她,她牵住这根联系着池宴歌的风筝线,只想哪天池宴歌又要远走高飞的时候能潇洒放手。 缓和情绪,陈序青抬起胳膊,帮池宴歌理了理稍乱的头发:“好啦,我真该去叫她们了。” 池宴歌没允许陈序青立马就走,她拽低陈序青,重新拿回支配权。 在陈序青唇上轻轻碰一下:“嗯,现在去吧。” …… “乔老师对不起……” 许蕾半走半停,来到乔献眼前,“我还是想问,我们真的就这样三个人单独在这里吃吗?不要下去叫序青和池医生上来吗?” 乔献靠在盈西公馆顶楼露天吧台边品红酒,晃晃高脚杯,波荡的水纹中折射出她模糊的笑容,她漫不经心,看似皱眉苦恼会儿,才回答:“她们不一定想上来啊。” 许蕾不解:“为什么?” 乔献放下杯子,撑着下巴直勾勾看许蕾:“怎么?陈老师给你发消息了?” 许蕾被看得紧张,赶紧摇头:“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万一她俩一直坐楼下等我们回去,会尴尬,我想说,不然我先回去叫她们来,你和汤医生在这里等就好了。” 我只怕你下去会尴尬。乔献笑着想了句,她拿起手机,很同意许蕾的样子:“你说的也对,那我给她们打个电话吧——” “我刚才给序青打了两个她没接。” “是么。” 乔献看眼手机屏幕上池宴歌的来电,摁下接听将手机靠在耳边,对许蕾笑着说,“看来我今天比较幸运哦。” 池宴歌声音响起:“在哪儿。” “我们吗?”乔献看看满脸好奇的许蕾和不远处也满脸好奇的汤茯,“楼顶吹风呢,你们上来吗?” 池宴歌那边推椅子:“楼顶?” “嗯,你们不在楼顶,我们只好在楼顶了。”乔献说句挺深奥的话,“对啦,麻烦你,好了就让她们把菜送上来吧,我快饿死了。” 背景服务生问好的声音,还有池宴歌冷淡回了声:“嗯。” 没多久,池宴歌和陈序青,还有身后随行的服务生共同出现在吹风三人组的视野里。 汤茯急急忙忙跑到池宴歌跟前,她跟池宴歌搭话的同时,去瞥了眼笑着走去许蕾身边的陈序青。 刚刚,乔献不急,许蕾不太急,她可太急了! 明明是想着这回来要给池宴歌扎场助威,不说能让池宴歌和陈序青的关系有巨大推进吧,至少能在饭桌上帮池宴歌起哄两句。 结果,她话还没跟陈序青说上,就被大明星拎走,这会儿,她都不知道该不该问池宴歌状况如何。 只能默默观察池宴歌的脸色。 ——目前好像还行。 整个顶楼被乔献包场了,她们终于聚齐的五个人坐在一张长的白玉石餐桌边,原本是陈序青和许蕾一边,池宴歌和汤茯一边,乔献单独一边。 陈序青微信里收到陈以理的消息,问她十月有没有空去荡川峡——位于冬青市和蓝山市之间的一处景区,山谷,瀑布多,水汽重,挺原生态的地方很适合写生。 顺道丢了七张荡川峡的美景实拍图。 陈序青低着头,一张张左滑看完,最后回:就我们两个? 这时,池宴歌回答问题的声音在她耳边飘过:“嗯,是挺累的。” 特别近。好像就坐在她旁边似的。 不对? 陈序青转头,一惊——池宴歌怎么坐过来了?许蕾呢? 她又看向桌对面,许蕾跟汤茯不知道在聊什么,笑得特别开心,汤茯一个劲抓着许蕾胳膊,把手机里的照片翻给许蕾看。 陈序青:“……” 亏她还特地叮嘱许蕾吃饭的时候跟自己坐一起。 池宴歌和陈序青没坐太近,中间至少还能容下一名偶尔来帮忙添酒的服务生,池宴歌面前的餐盘干干净净,只专心跟乔献聊天:“如果她真对外科感兴趣,回去我整理一份资料给她。” “那太好了。”乔献歪头来看陈序青,“哟,忙完啦?” 陈序青把手机放桌上,看眼池宴歌的表情,才说:“没有忙,陈以理的消息。” 乔献齐齐筷子,夹刚上桌的色泽油亮的糖醋排骨:“哦?她闭关结束了?” 陈序青夹菜,顺手给池宴歌碗里放:“闭关?什么时候的事?” 乔献放下刚要塞嘴里的排骨:“我昨晚给她打电话没人接,今早又给她打,她说要忙一个什么什么比赛,今天要关在画室里,哦,对,她还说之后要去一个什么山里,你知道这事吗?” 陈序青重复刚才微信里陈以理说的地点:“荡川峡?” “对对对,好像是这个名字,反正我今天也挺忙,就没问她。” 陈序青好奇:“陈以理是邀请你去?” “没有,是我问她之后有没有时间,所以她才跟我说的,不过我也挺想去山里休休假,要是她乐意。”乔献撑着脸的手,抬起,张开一下,傲道,“她来邀请我也行啊。” “明白了。” 陈序青点点头,准备帮乔献友好转达“意愿”。 旁边在另一个话题里畅聊的汤茯和许蕾,哈哈大笑,说者无心:“不会吧!她们居然偷偷在一起了啊!” 刚刚和人“偷偷在一起”的陈序青,拿起玻璃杯喝水,她喝完,放下杯子,才似若顺口问许蕾:“汤医生,谁在一起了?” 汤茯把手机屏幕举给陈序青看:“噢,我家两只坏猫,你要看吗?” 陈序青皮笑肉不笑,扯着嘴角,摇摇头。 “噗。” 非常明显笑了声后,池宴歌端起水杯,一只胳膊抱胸前支撑着另一只举水杯的手,水杯就这么被停在她的唇前,她没喝,反倒去看陈序青,意味深长重复汤茯的话:“两只坏猫。” 陈序青无声地啧了下,皱眉,口型好像是——“别说话。” 有问题。饿了一个月才开荤的乔献腮帮子鼓鼓的,目光在池宴歌和陈序青脸上来回转,不过挺好,不枉费她费尽心思的一整晚。 现在,可以专心享受我的美味了。 吃完饭,隔天要飞北京的乔献上车,顺道给许蕾也拉走了。 喝了酒不能开车,三人就说去路边拦辆出租,汤茯走在陈序青和池宴歌中间,她跟池宴歌说回白天院长室那事,陈序青本来一直在旁边静静听,直到听汤茯说“郭秃子那坏蛋肯定会害你的”,陈序青隔着汤茯看池宴歌:“郭秃子是谁?” 哦?陈序青对池宴歌的事情还是有点反应嘛?汤茯立马挑重点去掉不方便说的信息给陈序青描述了一遍池宴歌的遭遇。连连牵扯到最后郭秃子去年害池宴歌背院里处分的事,汤茯双手握拳,原地脚一蹬,冲池宴歌强调:“但是!肯定不能轻易放过他!你等着!我一定能想到办法!” 池宴歌抬胳膊,一辆出租车缓缓停下,她给汤茯拉开车门:“谢谢,先上车吧。” “哦!” 汤茯弓身进后座。 啪! 车门被关上了。 汤茯傻眼,对司机师傅大喊:“等等师傅!” 她趴在窗口看窗外两个人:“你们不走吗???” 这片可不是住宅区,四周都是商超和酒店,而且她知道池宴歌家在哪儿,顺路啊,池宴歌就算要跟陈序青一起走,她们三个也该先一块上车到某个地方再分开吧! 陈序青居然不回答,当汤茯的面,一脸乖顺看向池宴歌,一副全凭池宴歌决定的样子。 池宴歌抄着胳膊,微笑对汤茯摇摇头,宣布结果:“嗯,你先走吧。” 出租车扬长而去后,街道上只剩下时有时无的车辆穿过两人身边,两个人开始还客客气气装样子,保持着汤茯离开时的友好社交距离,谁都没说话,默契地往一个方向直走。 到走进一条变窄的小巷,原本宽阔的六行车道变成只允许单向同行,两旁是非机动车和人行道的天下。 人行道每隔一米多种着一棵遮天蔽日的矮梧桐树,枝叶互相缠连,竟让整条人行道都被压在暗影之中。 而暖黄色的路灯则穿插在树与树之间,不亮,主要为单行车道照明。 这样暗的地方,就特别适合牵手。 经过一家刚刚收摊的岗亭杂志店,老板哗啦啦拉下卷帘门,蹲下上锁。陈序青往右边让位置,撞在池宴歌身上。 池宴歌不躲,自然地握住陈序青的右手,手指穿过虎口,和陈序青的手心相互贴近,于是,友好维持着的和平距离被瞬间打破。 安静走了段距离,池宴歌才晃晃陈序青的手:“怎么不说话。” 陈序青专心看着路过的车不吭声,池宴歌看不见她的表情,池宴歌半停步企图用力带陈序青先停下,没想到,陈序青在她将停的一瞬间,先她一步用力,居然反客为主,带着她跌跌撞撞往前走了五六步。 池宴歌哑然。 陈序青来真的了。 拒绝听她的是吗。 池宴歌就由着陈序青走她前面,拖着她,觉得这样对她露出掌控欲的陈序青也挺有意思。 陈序青在走到24小时便利店前停下。 池宴歌也停,人顿在陈序青身后两步的距离,她看向陈序青拉着自己没松的手。 这手刚才竟死死摁住她的肩膀,控制着她的吻。 陈序青转身,手也换了个姿势,和池宴歌的手指拉在一起,她拉着池宴歌的手,往前走近池宴歌,目光从池宴歌的唇到池宴歌的眼,这个时候才露出笑容,跟池宴歌说:“口好渴,我要买瓶水。” 她说的时候没有别的意思。 池宴歌故意逗她,不松手:“回酒店喝。” 陈序青:“不要,你知道我不喜欢喝酒,刚才吃饭全是酒,好渴,现在得赶紧买瓶矿泉水补一补。” “哦,那你亲我一下,我就让你现在买。” 陈序青愕然,左右看看:“池宴歌,这大马路上,我怎么亲。” 池宴歌手指点点自己侧脸,继续引导:“亲这里。” 其实她是闹着玩的,她喜欢看陈序青害羞急眼的样子,下一秒就准备松手的,但是没想到,陈序青先松手,快速凑上前在她嘴角右边啄了一下,太快了,池宴歌压根没反应过来。 陈序青已经往便利店快步走,回头跟她讲:“你在这等我哦,马上出来。” 真的是一气呵成,完全预料不到,又想到包厢里的深吻。 以前,专门研究过恋爱理论知识的池宴歌,通过强大的理论落于实践技巧,每次接吻都是她带着陈序青进行,陈序青姿势僵得像块木头,清醒的时候没吻两秒就推着池宴歌说等一下等一下,每次都是池宴歌得把陈序青完全压在沙发上,两个人的身体都陷落下去,她警告陈序青再分心以后都别想亲,陈序青才耳朵红透,放弃抵抗。 包括重逢后,两人在车内的第一次接吻。 陈序青熟悉但不自然,是只要池宴歌停下,陈序青就无法再主动继续的状态。 唯独今晚那一次,陈序青是绝对的主动方,几度,池宴歌企图想要先停止,都被陈序青哄着又强硬着压了回去。 就好像重新认识了另一种样子的陈序青。 想到这,池宴歌心中悸动,只能让自己的目光放远点,去看能看到的最远处的道路尽头,那辆孤单停着的单车放空思绪。 陈序青胳膊夹着两瓶矿泉水出来。 “喝吗?”她先扭开一瓶,递给池宴歌,看池宴歌接过,自己也边扭下一瓶边跟池宴歌说起饭桌上乔献的事,“你说,乔献那意思,应该是非常想跟我姐一起去荡川峡度假吧。” 池宴歌只喝了一小口就把瓶盖合上,她看眼陈序青咕嘟咕嘟的喉咙,眼神转向另一对要走进便利店的情侣:“你会去吗?” “我得看苍云村那边的进度。”陈序青喝完,扭紧瓶盖,“素材拍完了,进后期,十月不一定有空。” “嗯。”听陈序青喝完了,池宴歌才收回目光,陈序青非要把她手上的水也拿走,她就松开,看着陈序青像护食小狗一样牢牢抱紧两瓶水,就笑,“所以你们会留在苍云村剪片子么?” 陈序青是想帮池宴歌一块拿,见池宴歌居然笑她,想丢回去,但想想不可中池宴歌的激将法,于是侧侧身子就当池宴歌看不见她动作:“应该不会,可能回冬青,也可能住在蓝山,后期组有同事家在蓝山,到时候缺素材再去苍云村也方便。” 池宴歌捉重点:“哦?同事家?” 陈序青:“就是那个小齐,她特别崇拜你们的那个。” 两段对话最后都没个结论。她们继续往酒店的方向走,这会儿,夜风吹着,树叶偶尔从两人的头顶上空飘落,一辆摩托车突突突从她们身边经过。走到路口,陈序青突然分不清方向,这个十字路口两边都有酒行,对称的,当时两人订酒店之后,陈序青看地图也只记了个大概——盈西公馆出门右转,进第五道九思巷,遇到第一个路过,往有酒行的那边直走到底。 陈序青看眼左边的“江茅酒行”,再看眼右边的“卡商酒行”,真的迷糊了。 池宴歌保持着被陈序青带路的设定,陈序青松开她的手在那翻手机,池宴歌就静静看陈序青,手机屏幕的光照在陈序青的脸上,陈序青正拿着手机对一下左边,再对一下右边。 染回黑发的陈序青,像冷夏里的一颗杏子,清脆甘甜,夜晚十字路口的这一角,灯光映照着陈序青笔直的影子。 她们找到酒店,上楼,开房门。 陈序青插上电卡,又在池宴歌没准备的情况下走去把所有灯全部关了,只留自然的月光,同时,池宴歌关上了门。 陈序青想将所谓的主动权贯彻到底。在池宴歌转身的一刻,陈序青的脚步就逼近过来,池宴歌配合后退,背因此靠在了房门上。 陈序青搂住她的腰,她的双手就扶着陈序青的肩膀,陈序青低头,在她脖颈边嗅嗅,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只对她露出乖巧和好奇:“池宴歌,你今天怎么喷香水了?” 池宴歌被弄得脖子有点痒,头往右边偏了点,碎发垂下扫过陈序青的脸。 不接话。 陈序青直起身,抬起一只手,帮池宴歌把碎发撩在耳后,落下时,指尖再无意触碰池宴歌的耳根。 从耳根,滑过脖侧,停在锁骨之间。 再抽离。 池宴歌想要去捉住陈序青的手,被陈序青躲开。 “陈序青!” 池宴歌终于没耐心再忍这般挑逗,皱眉,又冷又凶的目光瞪向陈序青。 这么严肃的样子,脸上潮热的绯红却似乎没有消散。 陈序青倾身,第一下被池宴歌躲开。 池宴歌转回来,右手抬起陈序青的下巴:“别忘了,接吻是我教你的。” 【作者有话说】 来来来,买定离手,看看未来谁能先真的当攻(x) 降温了降温了喜大普奔要降温了——仍然35℃留。 第40章 N-电影 池宴歌再次错判了现在的陈序青。 她手指轻抬着陈序青的下巴, 两人的目光在幽暗中对峙,于是,陈序青松开搂着池宴歌的手, 下巴在池宴歌手心蹭蹭。 “哦,好吧,那就不亲了。” 陈序青说完, 竟真的转身绕开了池宴歌的束缚, 悠悠然然地往房间里走去。池宴歌愣在原地,过会儿,为这样突然的结束轻笑,她走在陈序青之后开灯, 两人就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陈序青坐临窗的沙发上看手机, 池宴歌则进了卫生间,心有余悸地对着玻璃镜整理自己。 然后她也回到窗边,在沙发的另一端坐下, 靠在扶手上看汤茯发给她的微信。 汤茯:呜呜呜呜出租车爆胎了在八旗园小门这让我下车了 汤茯:一个人在路边蹲车 孤单太平洋 池宴歌回她:八旗园正门车多一点 汤茯:噢噢那我去正门好了, 你们回家了吗, 刚才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走啊?你不会是要 隔了会儿,汤茯才补充下半句:要跟陈序青表白吧? 丢来一个黄豆嘟嘴举玫瑰花的表情。 池宴歌看着“表白”两个字勾勾嘴角, 给汤茯回:嗯。 汤茯:我去!!!!!!!你来真的啊!!!!!!!! 池宴歌不再回汤茯, 退掉微信, 按习惯进另一个APP里打算看白天没看完的资料, 这时,那边坐的陈序青看着手机屏幕笑了声。 池宴歌控制自己的目光继续往文字上放。 陈序青又笑了。 今晚, 是有太多次亲密接触的原因, 池宴歌的心绪被扰乱得彻彻底底。 她关掉资料页, 暗嘲自己居然有被陈序青套牢的这么一天。 原本是因为喝了酒车只能停在盈西公馆,池宴歌不想来回麻烦,两人在微信里刚好聊到才说干脆今晚住附近。 没有多余的想法。 但刚才房门边没能成功进行的吻,就像一道已经有了思路却没能落笔书写的难题,池宴歌现在想来,总觉得以陈序青抽身离开作为结尾很不完美。 她不喜欢人为导致的不完美。 池宴歌想到这里,故意在左手边的小方桌上重重放下手机。 ——“嗒。” 陈序青转头,池宴歌正面无表情地背靠在沙发上,胳膊环胸前,右腿轻轻搭在左腿之上,只差把“不爽”两个字直接写在脸上。 陈序青关掉微信里汤茯各种说觉得池宴歌挺喜欢她的话,该怎么讲,人的勇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也不是说想要绝对勇敢后就能百分百摒弃原本的性格,她这会儿,乖巧和胆怯都回来了点,想起一整晚对池宴歌的肆意妄为,顿时心底打鼓,不确定有没有在哪个瞬间真的惹急了池宴歌。 她轻轻放下手机,暗恼自己刚才怎么忘记开电视。 现在房间里真是安静得可怕。 她放下手机后没抽手,右手装模作样摆弄手机的位置并借此偷瞄池宴歌的脸,看池宴歌就完全定在那儿了,目光直望着房间门的方向沉默。 陈序青食指轻敲,点亮手机屏幕,找话题:“居然才十点半噢,挺早的,现在睡可能有点睡不着,我们要不要看个电视剧或者电影什么的呢?” 池宴歌的腿放下,换姿势,左腿搭在了右腿上,脸偏向电视剧的方向,淡淡回她:“你想看就自己看。” 陈序青起身,像做错事的小朋友,抿着唇,一步两步走到池宴歌面前,蹲下,双手乖乖扒在池宴歌膝盖上,上目线凝视池宴歌:“那我想看个恐怖电影,你知道的,我怕鬼,你陪我看好不好?” 池宴歌瞥都不瞥她,从她的视角只能看见池宴歌冷然的下颌,池宴歌的回答同样冷酷:“不看。” 陈序青的指尖在池宴歌的膝盖上敲击着琢磨了会儿。 哄池宴歌怎么哄。 陈序青夸张地叹了口气,额头吧唧一下倒在自己手背上,闷在池宴歌膝盖上嘟囔:“好想今晚看看恐怖电影哦,有谁能陪陪我就好了。” 说话的时候热气一个劲喷在池宴歌的皮肤上。 “陈序青,起来。” 陈序青立刻抬头,这回池宴歌看她了,她乖巧且适可而止,望着池宴歌的双眼汇报:“那我现在先去洗澡,然后一会儿我们就窝在被窝里一起看。” 池宴歌皱眉:“谁答应你了。” 两人轮流洗完澡,池宴歌收拾完出来,陈序青已经乖乖在大床中线的位置坐好,双手环抱枕头,掀开着左边的被角,一副就等池宴歌的样子。 等池宴歌的身体也坐进被子里,陈序青才拿起遥控板在电视上寻找。 选框一格一格往下跳,从爱情电影到惊悚电影,再往右跳,陈序青边翻边跟池宴歌搭腔:“我小时候看过一部港片叫《Office有鬼》,超级恐怖,现在想起来都起鸡皮疙瘩,你有没有看过?” 池宴歌隔会儿才回两字:“没有。” “喔,也对,感觉你应该没有时间看这些。” 翻找快九页,陈序青都没有挑到满意的,她垂下胳膊,转头瞧靠在枕头上看手机的池宴歌:“不然还是看个别的电影好了,晚上看恐怖的会做噩梦。” 手机冷光荧荧,池宴歌的眉眼没有松动,继续轻吐两字:“随你。” 陈序青默默往后坐点,肩膀跟池宴歌平行,右手还在遥控板上机械化摁右键,脑袋已经试探性靠在了池宴歌的右肩上。 她去看池宴歌手机屏幕,池宴歌没遮。 屏幕里是一篇公众号文章,密密麻麻连着几句LDL-C、核心负荷指数、LCBI之类陈序青完全看不懂的词。 池宴歌瞥她一眼。 陈序青赶紧把脑袋转开认真电视机画面,选框停在一部名为《LORNA》的电影上,海报整体是蓝调,一个穿着白T恤的亚洲脸女生,背靠在午夜的天台上抽烟,背后是层层叠叠的旧楼房。 像是一部讲个人故事的文艺片。 想让房间里赶紧有点声音的陈序青点入海报,简介也只有一句话——“这是华裔少女洛娜在台北旅行发生的故事。” 陈序青摁下播放,遥控板丢在被子上,身子稍稍坐直一点看着电影进入画面。 黑底白字显示一串英文——“I offer you”,接着随年轻女声轻轻哼着《勇气》的音调,自行车的轱辘在砂石地上奔跑,左右字幕依次显示繁体字的天悦娱乐、伯缘影业…… 身后有扭开塑料瓶盖的声音,陈序青转头,池宴歌喝她特地放在床头柜上的水了,她对池宴歌特别殷勤地笑:“看完啦,要一起看电影吗?” “嗯。”总算看上去心情好点的池宴歌回她,但还是不乐意跟她讲话的样子,“转过去专心看吧。” “喔。” 陈序青坐正,没两秒,又屁股慢慢再挪近一点,两人的侧腰就几乎贴在一起,陈序青用手指非常非常小心地碰了下池宴歌的手肘:“别不高兴了嘛。” 画面里女主角正好丢下自行车,急急忙忙去扶那个倒在草坪上的陌生女生。 镜头把两人对视一瞬间的画面放缓,再放缓。 陈序青这电影选的。 她自己知道是什么内容么。 之前在国外进修偶然看过一遍这部电影的池宴歌觉得有点无奈,尤其回忆起从电影三十分钟之后就会开始的各种各样的互动画面,不知道这部电影在这里播放有没有删减。 陈序青还浑然不觉,只顾着跟她讲话,估计连电影开头在讲什么都没认真看吧。 池宴歌放下环在胸前的胳膊,右手摁住陈序青的手,为了看电影有气氛,陈序青把房间里其他灯都关了,只剩下两人头顶的一圈装饰夜灯。 池宴歌看着贴近在身边的陈序青的眼睛:“是不是看不进去,可以换一部电影。” 陈序青拨浪鼓摇头,用另一只手把池宴歌的手拉松,再把左手张开,最后跟池宴歌的右手十指相扣。 陈序青空余的右手竖起三根手指发誓:“这次绝对认真看了!” 三十分钟,镜头从客厅一路扫进卧室,下一秒,画面跳进了白天,女主角被阳光刺得动了动眼皮。 “诶?”陈序青拿起遥控板,往回倒,“怎么回事,删减了吗,这个画面接不上啊。” 池宴歌:“你倒回去它也是删减的。” 陈序青心想是哦,只好放下遥控板,顺口讲:“睡个觉有什么好删减的。” 池宴歌:“……” 过会儿,电影里两个女生在餐桌边吃早饭,一个人问另一个人昨晚是第一次的话会不会很痛。 陈序青迅速拿起遥控板快进了三分钟。 池宴歌看她这掩耳盗铃的样子就想笑,故意问陈序青:“又怎么了。” 陈序青吞吞吐吐:“额,嗯,这个地方的剧情有点无聊。” 说完,拉着池宴歌的手也有点紧张,她找借口说想去网上搜搜这部电影到底在讲什么,松开跟池宴歌十指相扣的手,坐直一点,把手机屏幕遮在身前。 搜索框里输入:LORNA 电影。 看着关联里各种接吻的截图,还有相关点评帖子写着“爱与欲望的交织”、“少有的纯爱大尺度佳作”…… 救命。 陈序青整个人都不好了。 【作者有话说】 先一更,晚点会有二更。【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40-50 第41章 N-接吻 电影继续播放着。 知道这是一部什么尺度的电影之后, 陈序青感觉背上有蚂蚁在爬,她的手数次抓住了遥控板又怕自己慌得太明显,不敢轻易退出。 洗过碗, 画面中的两个女生闹着闹着,其中一个突然失去重心跌坐在椅子上,下一秒, 另一个跨坐上去, 音乐变奏,朝阳也从侧窗照进来描摹着两人暧昧的轮廓。 池宴歌歪着头,气定神闲地看眼陈序青的侧脸。 从看过手机起就一直僵着身子坐她前面一点的陈序青,这会儿, 彻底化身一座凝固的雕塑。 电视中接吻发出的声音, 偶尔停下来亲昵的调情, 和静止在时间的河流里一动不动的陈序青形成绝对鲜明的对比。 到此,池宴歌便知道,陈序青在恋爱里真实的胆量还没有多大。 她眼睛看向画面, 至少在这方面是的。 池宴歌向前倾身, 以环住陈序青的姿势右手越过陈序青的腰侧, 拿起遥控板,帮陈序青退掉了陈序青不好意思看的画面。 然后, 便就着这个动作, 池宴歌实施了她等待一晚上的“报复”。 电视被池宴歌关掉, 两个人便对着黑压压的电视机屏幕, 从屏幕的反光中能看到模糊人影的重合。 池宴歌跪坐在陈序青的身后,嘴唇贴近陈序青的左耳, 故意压低声音:“怎么, 看入迷了?” 陈序青不自在地往前挪了一点:“不是, 我不知道这电影居然是,它,它简介没说啊。” “哦,原来不是你特意挑的。” “怎么可能!” 陈序青转头看池宴歌,唇差点跟池宴歌的鼻尖碰上,她赶紧往后倒了点,用一只手撑住自己上身,竭力澄清,“我真的没有啊!我以为它就是一部特别单纯的文艺片!” 池宴歌看着她,平日里冷淡严肃的双眼里装满对陈序青的调笑,亮亮的瞳孔里只有陈序青的影子:“所以你觉得这电影不单纯?” 陈序青:“……” 这话题没法聊下去了。陈序青尴尬地撑着床说自己要去趟卫生间,结果手腕被池宴歌一拉,她整个人又跌坐回床上。 她坐着,池宴歌跪坐在她眼前。 池宴歌看着陈序青,神色坦然,必要时候很擅长利用自己优势的人,眨了下那双漂亮的眼睛:“陈序青,真的不想现在和我接吻么。” 当陈序青真的被她哄到主动往前靠的时候,池宴歌用食指轻巧压住陈序青的唇,指尖温热,有沐浴露的香气,陈序青好似一瞬间又被拉回到最原始的面对池宴歌的状态,一步一引,随池宴歌的动作进行。 失去了电视机光源的房间里一半是暗的,床头顶灯只照在两个枕头上,只亮在池宴歌的身后。 陈序青微张着的双唇被池宴歌牢牢掌控,她没法动,口鼻失去了呼吸的逻辑,一呼一吸都喷洒在池宴歌的指腹上,心脏在陈序青的胸腔里咚咚咚越跳越急。 池宴歌的声音慢悠悠响起:“说,想,还是不想。” 注重秩序,掌握节奏,就是绝对清醒时池宴歌的准则——逼陈序青承认自己的渴望是令陈序青不舒服的,大多数时候,池宴歌不会这么做,但偶尔,她也会选择冲破陈序青的围墙,拿到让自己满意的结果。 在这点上,池宴歌是自私的。 安静的房间里,亲密的零距离,陈序青没有可以后退的空间。 陈序青咬咬牙,被逼出心里话:“……想。” 池宴歌放开阻拦,双手抬起勾住陈序青的脖颈,她盯着陈序青的眼睛,还不急,诱人的双唇继续夺回失了一晚上的控制权:“那以后听不听我的话?嗯?” 陈序青点头。 这样才乖。 池宴歌满意地表扬般在陈序青唇上落下第一个吻。 又问:“工作到蓝山市的时候,住我家,可以么。” 是问句却是不容置喙的肯定语调。 陈序青又点头。 池宴歌上身靠近,含住陈序青的唇,她跪坐着的角度比陈序青高出一截,这会儿,她的腰被双手搂住,她的上身因此稳定下来,陈序青被她带着节奏,轻啄或深吻,陈序青没有控制权,每每想有,她就会适时抽离,看着陈序青茫然无措睁开的双眼,再重新吻上去。 池宴歌的学习能力很强。 当然也在于对恋爱电影的学习上。 原本的姿势跪久了会累。 于是,她现在跨坐在陈序青的腿上,手扶着陈序青的肩膀以控制身体的平衡,被子微微凹陷。 陈序青这个人,对接吻这事挺少主动,最初会嘴硬说是个喜欢柏拉图的人,池宴歌记得她俩那次酒后初吻的第二天早上,陈序青完全不敢看她的眼睛,到她晚上回家,陈序青盯着手机看的时间也远远超过跟她聊天的时间。 后面接连的几次接吻,都是池宴歌半哄半教跟陈序青进行的。 当然,也有那么几次主动的时候。 生气,吃醋,或者是她勾了陈序青又故意走掉。 陈序青要关掉房间里所有的灯,扭捏很久,在吻上她之前还会紧张得停顿一下。 但怎么说呢。 池宴歌很享受这种感觉。 戳破陈序青的心事,掌控陈序青的渴望。 陈序青轻抚着她的脖侧,手指会因为接吻的难耐在她脖侧的皮肤上缓慢地、一下一下轻挠,不用力,像被主人挠肚皮不露爪的小猫,只用软乎乎的肉垫去扒拉主人的胳膊。 偶尔她垂在耳边的蝴蝶耳饰会晃到陈序青的手上,陈序青撩开它,再刮刮池宴歌的耳朵。 池宴歌的呼吸会在这时候乱一下,被陈序青短暂抢夺心神。 久别重逢后复合的夜晚,床头灯就是独属于她们两个的星星,紧闭的窗户,把空调外机呼呼的转动拦在遥远的真实世界之中。两人唇瓣贴近彼此,不再较劲,池宴歌低着头,陈序青配合她,仰头感受着温柔的亲吻,比重逢后的第一次第二次的吻都更让彼此动情。 有人给池宴歌打电话,铃声响在池宴歌那边的床头柜上。 是外界的干扰突然而至,池宴歌睁眼,停住动作,她面前的陈序青也因此睁眼。 陈序青松开搂着池宴歌腰的手。 特别熟悉这种感觉。 只说:“接电话吧,池医生。” 夜间急诊的请教,但因为池宴歌喝了酒对面的问题也不算太严重,就只通过电话沟通:“嗯,加压素。” 声音很冷静,但心跳还没从刚才的状况中缓过劲,池宴歌通过多次的缓慢深呼吸调整状态,目光跟随在房间里忙来忙去的陈序青也来回走动。 偶尔,陈序青对上她的目光,只冲她平和地笑笑。 直到她放下手机,陈序青才喝着一瓶水走近她:“需要回医院吗?” “不用。” 池宴歌坐在床边回答,双腿并拢赤脚踩在地毯上,陈序青走近之后,她俩的膝盖自然抵在一起。 池宴歌是个成年人。 或者说,她相对于陈序青来说,应该是比陈序青多看了很多常理意义上尺度较大的电影。 直面自己的欲望这没什么。 只不过,她的坦然在有时候无法完全应用在陈序青身上,比如现在,陈序青无欲无求地贴近着她,近距离,刚跟她接过吻的人,身上的潮热都不一定有散掉,却真的认真只跟她谈论她工作上的事情:“哦,原来你现在也还是会经常接到急诊的电话。” 池宴歌只好回:“嗯,不过跟以前不太一样。” 燥热又刺激的气氛在这三两句之后完全降温。 “啊,我本来在想,如果我十月有时间能去荡川峡的话。”陈序青在池宴歌身边坐下,撑着床沿,转头看她,“想约你一起去看看,但看样子,你才是最没有时间的那个人。” 池宴歌也没给陈序青虚无的希望:“嗯,我去不了。” 陈序青点点头:“知道,我知道。” 沉默了大约有五六句对话的时间,陈序青又说:“好吧,没关系啦,本来我也不是很想跟陈以理呆一块儿,你不能去我大概也就不去了,老老实实忙工作。” 池宴歌看着陈序青没有笑意的绷直的嘴角和抓紧床单的左手,褶皱,像她俩直到今天也没能捋顺的关系。 但造成陈序青遗憾的事实是她,她无从辩驳,人便垂下目光,心思沉浸地思考着之前那会儿,陈序青跟她复合时说的话。 不想继续的时候随时可以分手。 池宴歌挺明白陈序青不安的想法,又想起下午汤茯说她的话——人都会因为见不到面感情变淡的。 如果在当年出国之前,她跟陈序青没有分手,那在她出国之后,离开冬青市的接近四年的时间里,她和陈序青又会不会因为别的原因分手。 答案已经无从得知。 关灯,陈序青在池宴歌唇上亲了一下,温温柔柔说了声:“晚安。” 说完,陈序青松开搂着池宴歌胳膊的手,迟疑片刻,转身背对池宴歌裹紧了被子。她睁着眼想,能这样跟池宴歌复合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她开心。 只是为什么好像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她迷迷糊糊时,池宴歌从陈序青的背后抱住了她。 额头抵在她的后背上,低声,像是呓语。 “陈序青,我们不要再分开了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这局算谁赢! 第42章 N-车祸 第二天早上六点, 陈序青稀里糊涂上了池宴歌开回医院的车。 走过中岭南路出来的第二个十字路口,陈序青才想起自己的车昨晚也停在盈西公馆。 这会儿,天色初亮, 浓厚的云块层层叠叠压在天上,霞光透过云层的边缘照进蓝山市,流动早点摊在路旁架起桌凳。 池宴歌直视前方没说话, 过会儿, 看眼后视镜,给车换入慢行车道。 陈序青望着窗外一辆辆驶过的电动车,回头,看眼架着眼镜没表情的池宴歌, 再看车载音响。 “今天不听歌吗。” “你想听就放吧。” 陈序青点点头, 摁下CD界面的播放键。 碟片是昨天汤茯坐池宴歌车子的时候换进去的, 王菀之的《学会》,正好唱道—— “如果远走高飞,会不会思念。” 车准确停入医院地下室里标有车牌编号的车位, 池宴歌没松开方向盘, 紧握着。 陈序青看她一眼, 主动说:“放心,我出去随便吃点早餐, 一会儿自己回去取车就好, 倒是你, 不要上楼就只忙着工作, 先吃东西,或者我现在出去给你买一点回来?” 池宴歌笑了声, 松开手, 往后靠在椅背上:“不用了, 我自己会吃的。” 她垂眸,“陈序青,昨天你说的话我还没回答你。” “什么?” “我们不想继续的时候随时可以分手。” 说完,池宴歌转头,看着陈序青的眼睛。 陈序青的目光短暂落下一秒,再抬起,看着池宴歌点了一下头。 “这句话是,我以前对你说的,你答应了,所以,”池宴歌笑了下,低下目光,才说,“好,我们这一次也一样吧。”她抬眼,“你不想继续的时候随时可以分手。” 陈序青捏紧手机,心思空空地往地下室出口走。 她停步回头看,与她离开方向呈相交线的池宴歌提着包走进了通往门诊大楼的电梯间。 心外中心咖啡厅。 池宴歌点了杯冰拿铁,服务生与她确认订单时,她又突然拿起一个柜栏里包装好的海盐贝果,“不好意思,再加一份这个。” “早上好啊池主任!” 池宴歌等餐的时候,背着双肩包的汤茯从咖啡厅外一路跑进,最后死死抱住了池宴歌的胳膊,“我们这么有缘,池主任可以请人家喝一杯冰冰爽爽的冰美式吗?” 池宴歌走后,等会儿要下楼先去隔壁楼住院部核验报告的汤茯在咖啡厅坐下了,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对她和她面前桌上的咖啡们侧目。 汤茯这桌临窗,阳光洒进玻璃,照亮桌上整整齐齐摆着的39杯咖啡。 刚下手术室收到汤茯消息的同科医生赶来,汤茯特别大方跟她们招手:“来来来,随便挑,池主任请客。” 口渴的人拿起一杯,插入吸管,猛喝三分之一,才皱眉对汤茯问:“汤医生,这为什么啊?难道池主任真要走了?” 汤茯瞥她一眼,赶紧“呸呸呸”三下,虽说她刚才也十分惊恐地问了这句话,但池宴歌特别无语看了汤茯一眼,根据汤茯对池宴歌脾性的了解,这种状况,要么就是池宴歌特别不开心要么就是池宴歌特别开心。汤茯寻思,昨晚那都要跟陈序青表白气色还挺正常的话…… 肯定就是特别开心吧! 本来池宴歌那人就有点喜怒不形于色,隔一晚上的时间,开心压在冰山脸之下也是非常可能的。 所以汤茯纠正:“往哪儿走啊,池主任只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几位医生互相看看,压低声音:“……所以是院长要走了?” 汤茯:“……哈?” 原来池宴歌和韩院长的争吵事迹已经被大家划分为你死我活的院内斗争了吗。 楼下话题中心的池宴歌,这会儿正坐在办公室电脑前确认文件,她九点要进一台室壁瘤切除手术,鼠标滚轮下滑,终于看完了最后一行。 乔献大清早给她发来微信。 正在机场等飞机,收到一周前的试戏结果,没过,导演还批了乔献一顿,讲乔献演爱情戏眼神木讷、不知所云,看对手演员像在看仇敌。 这会儿乔献在池宴歌微信里哇哇大哭,说她对跟这个导演的合作可期待了怎么会这样天塌了今天出席活动都笑不出来了。 池宴歌靠在座椅靠背上,看着乔献一串哭泣的表情包笑,然后她跟乔献回:毕竟你没恋爱过。 乔献竟立马给她自拍了一张照片,瘪嘴,眼角耷拉着但完全没有哭出来的感觉。 乔献:真的吗?这样看起来不够有失恋的感觉吗? 池宴歌没点开照片,气定神闲地回:看起来像没吃饱。 乔献:别说了今早上秤重了2斤:) 乔献:但糖醋排骨好吃!我不后悔! 池宴歌想了想,问:你十月真打算去荡川峡? 乔献最后一句是语音:“是有想要去啦但现在八字还没一撇么,再说了,陈以理居然没邀请我,等她叫我再说吧,我不跟你说了啊,上飞机了拜拜!” 真是来去匆匆。 池宴歌退出聊天框,点进置顶,在陈序青给她发了一张豆浆和小笼包的照片后,她回了一张自己的咖啡贝果,陈序青又回了一个小狗拍肚子吃饱饱的表情包。 两人的聊天内容就到底了。 池宴歌点击输入框,快速打了一行:我想如果十月。 字没打完,就被池宴歌全数删除,她垂下胳膊,望着墙上的挂钟发了会儿呆,最后给陈序青讲自己要进手术室了消息会晚点回。 发完,池宴歌拿起挂在椅背上的白褂往办公室外走去。 …… 中秋节前一天,池宴歌同往常一样刚结束下午的门诊,揉着腰等电梯回办公室。 旁边下行电梯开门,最前面的是汤茯,她一看见池宴歌就二话不说冲出来,握住池宴歌的双手大喊:“天呐!你知道吗!乔献出车祸了!这会儿正——唔——” 池宴歌迅速捂住汤茯的嘴,在一众医患的惊诧目光之中,摁住汤茯往安全通道去。 她们推过两扇消防门,走到九层外两栋大楼的内部通道长廊,池宴歌才松开汤茯的嘴。 汤茯满脸歉意:“……对不起我忘了。” 池宴歌拧眉:“怎么回事?” “我急诊的朋友给我的消息!听说是在小埲山那连人带车滚下山了落差有三四十米!好在人还活着这会儿正送过来!” 池宴歌闭眼,睁开,捏着汤茯手腕的指节发白:“你多久收到的消息。” “大概,大概十多分钟前,我一收到就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我才下楼来想找你——” “我手机在办公室。” 池宴歌吐出一口气,“谢谢你,我知道了。” 陈序青从苍云村赶到蓝山医院的时候接近凌晨。 她是在微博热搜上看到的消息,第一眼不敢信,点进去仔细看才确认真的是她认识的乔献。 她连忙上车,给跟乔献关系最近的池宴歌打电话,又给陈以理打电话。但陈以理在马来西亚,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她一个人赶到蓝山医院,乔献所在的手术室封了半层楼,除了陈序青,还有闻讯赶来的记者们。 池宴歌出来接的她,她看见池宴歌的外褂上有暗红的血迹,池宴歌跟她说乔献人还在手术室里没出来。 两人在长椅上坐下,除了她们,手术室外没人。 陈序青看看手术室亮起的红灯,看眼池宴歌,再转头看向右侧长长的走廊直至目光到达尽头。 她沉默了会儿,才问池宴歌:“乔献的家人,今晚会赶来吗?” 池宴歌躬身,很疲惫地额头抵在手背上,轻声回答陈序青的话:“她家没有人了。” 陈序青哑然。 手术持续五个多小时,第二天早上五点过,手术室切换绿灯,仍在昏迷中的乔献被直接送进了ICU。 “不确定什么时候能醒。” 执刀医生这样跟池宴歌陈述。 等乔献经济公司来人,两人才离开重症监护。陈序青开车把池宴歌载回家,池宴歌没精神,靠在副驾椅背上闭眼休息,但她没睡着,过会儿,问陈序青:“你姐呢。” 陈序青踩下刹车,停在路口:“她前天去了马来西亚,一个美术展,可能这两天都没办法回来。” 池宴歌坐直身子,叹口气,直视前方道:“嗯,她回不来就算了吧。” 两人一路沉默,直到进了池宴歌的家门,陈序青在门边换鞋的时候接到陈以理的电话。 又困又累精神紧绷一整晚的池宴歌先进客厅,仰头倒在了沙发上,像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 陈以理问到乔献所在的地址就快速挂断了通话。 忙音后,陈序青手机贴在耳边愣了会儿,才有点不敢相信地把手机拿到眼前看,界面已经变回了桌面壁纸,但耳朵里仿佛还是刚才听筒里传出来的蓝山市地铁报站——陈以理回来了? 她抬眼,想把这事跟池宴歌说,却见池宴歌孤零零倒在沙发上睁眼望着天花板。 陈序青垂下胳膊,站会儿,快步走到池宴歌面前。 她的一只脚向前,上身低下,抱住池宴歌,让失神的人完全倚靠在她的肩上。 过会儿,她听见耳边压抑着的深深的抽泣。 她用力抱紧池宴歌,被池宴歌的眼泪浸湿衣衫。 第43章 N-冷傲 后来, 池宴歌为乔献哭过这事,被乔献知道了。 转普通病房后,池宴歌隔三岔五来看乔献一眼, 乔献都意味深长捧着一碗切好的苹果冲池宴歌坏笑。等池宴歌走后,乔献叉起一块苹果往嘴里塞,腮帮子嚼吧嚼吧, 她问旁边陪她的陈序青:“我刚才会不会很像白雪公主里的坏皇后啊?” 自打陈序青在手术室外听池宴歌简单提过乔献家里一句后, 她来陪守昏迷的乔献时总会心情特别低落,但坏心情终止在乔献醒来那一刻。 当时,乔献被她抓着手,她在哭, 乔献哑着嗓子喊她——陈序青你等会儿, 我有偶像包袱, 你赶紧转过去行不行。 陈序青当晚就给乔献微信备注为“强心脏”。 这会儿,陈序青看眼乔献自耳根到下颌一道约三厘米的疤痕,乔献醒来后唯一崩溃过一次的东西, 再去看乔献开开心心的眼睛:“那池宴歌是白雪公主吗?” 乔献不认同, 她强调池宴歌的脸可以勉强当白雪公主吧, 性格不行,没有性格这么冷傲的白雪公主。 别看她现在跟池宴歌关系超好, 以前她刚跟池宴歌认识的时候, 别提有多烦池宴歌了。不爱说话, 给玩具也不理, 只不过是后来身边人来来往往,她才发现就池宴歌对她最嘴硬心软, 就是初印象这个东西吧, 是很难改的, 乔献举着叉子对陈序青说:“反正她那人从小就脸臭,你应该也没少被她吓吧?” “你跟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陈序青听纳闷了,“你小时候也住在冬青市吗?我怎么对你一点印象都没有?” “是吗?” 乔献放低叉子,在玻璃碗边轻轻敲击,“哎呀,你不是说你是高中毕业才跟池宴歌变熟的嘛,她以前认识的朋友你不熟没印象是很正常的啊,要是你真的对这事好奇,你可以找时间问问她,她记性比我好肯定能给你讲的明明白白。” 在乔献昏迷的这大半个月,陈序青搬进了池宴歌在蓝山市的家。 晚上,陈序青坐在客厅地毯上进行纪录片片头的粗剪,她买的台式机隔天能送到,所以这会儿,先用笔记本做点预备功课。 池宴歌最近的晚间手术不多,平均四五天才有一台,她也把能带走的工作带回家,用另一台笔记本在陈序青身边看资料。 感觉到陈序青总偷瞄自己,池宴歌默不作声地继续看完屏幕中已经打开的文档,差不多,她猛地转头抓住陈序青的目光:“要是有话想说可以现在说,你不太适合偷看别人。” 陈序青抿唇,眼珠子转一圈:“呃,我有这么明显吗?” “嗯,非常。”池宴歌直言不讳。 陈序青便转身,跪坐在地毯上跟池宴歌面对面。她看向池宴歌双眼的时候,池宴歌像要听学生讲报告一样认真严肃地回看她,根本不是一个能闲聊家常的好时机,并且池宴歌的眼里仿佛还写满了对求知者的简明扼要的期待——希望你接下来的话真的很有建设性意义。 “对不起,我突然想到答案了。” 陈序青说完,坐正,重新面对自己的电脑。 池宴歌的手撑在她身后,上身靠近,脑袋歪着看她屏幕,但没贴到她肩膀:“什么问题是需要问我你又能突然想到答案的?” “好吧,忘记你是个不好忽悠的人了,诚实来说,我现在不想问了,池老师可以给我一个以后再问的机会吗?”陈序青稍微斜看着池宴歌的脸说完一整句。 池宴歌坐直身体,手握鼠标,单击,挪动,再双击点开另一个文档,轻松同意陈序青的话:“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逼你问我么,以后问就以后问吧,只是我以后不一定可以回答你。” 她俩复合后,这种微妙的剑拔弩张的对话反复出现在两个人之间。 陈序青听出池宴歌语气中的反呛,只好说:“白天我跟乔献聊天的时候,她提到你俩小时候的事情,我就是有点好奇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池宴歌目不转睛看着电脑屏幕,淡淡嗯了声,滑动滚轮的手指没停:“然后呢?” 其实陈序青并不想过度窥探池宴歌没主动说过的往事,所以这会儿,她没打算深入问下去,她看着池宴歌的侧脸摇摇头:“没有了,就是这个。” 池宴歌的手指停住,神色好似认真回忆了下,电脑里的文档重新随滚轮往下滑动时,池宴歌轻描淡写就字面回答:“五六岁的时候。” 正常的对话中,说出年龄的人自然会在年龄后衔接一件相关联的事。 但这不是一次正常的对话。 陈序青看池宴歌的样子就知道池宴歌不会继续往下说,她也正好想断掉这个话题,便“哦”了声,塞上耳机,不再往池宴歌那看。 陈序青有时候突然的冷漠,真的就是,跟池宴歌特别像。 也难怪两人生日靠的那么近。 陈序青拖动音轨,剪切,框选一段调整音高,好似旁边坐着的人只是她组里的同事,而不是她的女朋友。 和两人第一次恋爱的情况相比,现在更多反问的反倒变成了池宴歌。 一整晚效率不高的池宴歌干脆合上笔记本,手肘撑在黑色的盖子上,光明正大观察陈序青的一举一动。 她没忍住问:“你就不好奇我跟乔献怎么认识的?” “嗯,你想说就会说吧。” 以前,跟陈序青吵架的时候池宴歌就发现了这点,看似一切随你特别平和的陈序青,其实是以一种自闭的态度面对两人的矛盾,而且自闭的状态还不会持续太久,隔会儿就自己开心来找你了,但这不代表陈序青放下了所有,只是单纯的,解决不了就彻底压在心底。 当然,那会儿池宴歌的想法也是,既然陈序青都不愿意直面解决当下的事她也没必要非要上纲上线跟陈序青纠缠到底。 得过且过的状态便成了那时她俩恋爱关系出现问题时的常态。 这会儿呢,池宴歌倒是想认真告诉陈序青她从前的事,可想想,不是时机,万一惹得陈序青同情心泛滥,这还没稳定的关系就瞬间变味了。 过去不说和现在不说的心情不是同一个,但原因差不多。 池宴歌垂下胳膊,重新打开电脑,破天荒打开视频网站随便点了部电影播放:“在村镇派出所认识的。” 陈序青看向她,半天没说话,眼前电影的龙标都过了,陈序青才文不对题接道:“……那你们两个的故事还挺特别哦。” “嗯,是啊。”池宴歌关掉视频的声音,往后坐点,抱着胳膊,后背靠在沙发的椅脚边,“好了,你工作吧,我看会儿电影。” 怎么勾起人的好奇又不说了。陈序青转回头,注目自己整晚没啥进展的视频文件无声叹气。果然池宴歌在家的时候,她完全没法静心做事,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池宴歌是个大忙人,才没让她的心思整天到处乱飘。 陈序青合上电脑,往后坐,靠到池宴歌身边,双腿曲起,双手抱住膝盖:“算了,不想工作了,跟你一起看。” 电影始终没开声音。 右边的人靠在沙发边冷脸抱着胳膊,左边的人蜷成一团下巴放在膝盖上。 不知道的都要以为这两个人是被迫关在一个房间不看完电影不准走的仇敌。 但正如前面所说,陈序青是特别快能调整自己状态的一个人,本来两人就没吵架,电影刚播到第一场打斗戏的时候,陈序青解锁僵硬的姿势,倾身把视频声音打开了。 浑然天成的自然状态说:“我就说怎么感觉怪怪的,都没开声音。” 池宴歌这会儿觉得自己心里闷,但说不上具体的原因,目光就刻意越过转头看回来的陈序青,只冷冷盯着她从前毫不感兴趣的打斗场面。 开完声音的陈序青撑着地毯,一屁股坐回到池宴歌身边,右手爬过沙发脚、沙发座,到池宴歌的肩膀,最后落在池宴歌的腰上。 她没看电影了,眼睛特别专心盯着池宴歌的眼尾看,右手搂着池宴歌的腰晃晃:“你知道吗,白天乔献说你是白雪公主来的。” 池宴歌不理。 但陈序青准确捕捉到池宴歌原本绷成一条直线的唇间松了点,她就乘胜追击,下巴搁在池宴歌的左肩上笑着撒娇:“不过她说你是冷傲的白雪公主。” 池宴歌左肩拱一下陈序青的下巴:“陈序青,不想看就走开。” 陈序青另一只手紧跟着也搂住了池宴歌的腰,她现在整个人把池宴歌环在怀里,脑袋贴近池宴歌的脖子蹭蹭,声音闷在池宴歌的肩上:“我只是觉得那些都是你跟乔献的事,等你以后愿意跟我说了就一定会告诉我的,所以我真没有别的意思。” 陈序青的眉眼比六年前成熟,说的话也比六年前更多,“你想说就会说的,我真的只是这样想。” 当她感觉到池宴歌紧绷的身体在她怀中软下来的时候,她便主动吻上了池宴歌的唇角,接着,便是她屈膝跪在地毯上更倾身向前。 接吻之后,只穿着一件露肩贴身吊带裙的池宴歌斜靠在她怀里看手机,陈序青手环着池宴歌的腰,目光居然真的被池宴歌随意点开的电影内容吸引,看得聚精会神。 池宴歌锁屏手机,从黑屏中窥见陈序青看呆的双眼。 池宴歌伸手捏低陈序青的脸,挑眉:“陈序青,这电影比我好看么?” 【作者有话说】 中秋前的事稍稍有点多,每天保证更3000,能多更就会晚上再更3000,啵啵啵 第44章 N-反复 被单下陷。 陈序青自上俯低眉眼, 左手撩开挂在池宴歌唇角的一缕发丝,池宴歌呼吸变重,和陈序青相对的目光里裹满浓厚的爱意, 陈序青紧张,心咚咚直跳,她艰涩地舔了舔嘴唇, 为即将发生的事情紧绷神经。 池宴歌的一边肩带挎在肩侧, 胸口带动锁骨起伏,贴身的缎面衣料让池宴歌的腰间线条更有种若隐若现的美感。 只留下一台床头灯。 陈序青靠近池宴歌的唇,将要吻上。 被摆在床头柜边的池宴歌的手机响铃。 陈序青轻啄了一下池宴歌的唇,倒在池宴歌身上, 伸手去帮池宴歌取过手机。 池宴歌看着手机屏幕叹了口气, 瞥眼蒙进被子里的陈序青, 起身,下床,取下挂在衣架上的薄衫外套, 边听电话边赤脚往房间外走:“穆主任不在医院么, 你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过会儿, 陈序青才从房间出来,在池宴歌坐的沙发边的地毯上坐下, 掀开电脑, 静音播放刚才只看到一半的电影。 池宴歌的声音很无奈:“好, 知道了, 我现在过去。” 挂断电话,池宴歌还没张口, 陈序青转头看她:“我送你过去?” “不用。”池宴歌起身, 去房间换衣服, “可能今晚不回来,你在家好好休息吧。” 等池宴歌换完衣服出来,陈序青摁下暂停,跟在池宴歌身后走到门边:“那我明早去接你。” 池宴歌低头换鞋,熟练拿起鞋柜上的车钥匙,最后,搂住陈序青的脖子亲了一下。 “不用接我,在家好好休息。” 心外科1号值班室。 池宴歌接过住院医师递来的咖啡。 对方说:“池主任,真的谢谢你今晚能来,好在是有惊无险不用临时进手术。” 池宴歌冲这人微微笑了下,低头看陈序青给她发来的微信。 ——快三点了,陈序青还没睡。 不知道是困迷糊了还是别的原因,陈序青难得在微信里直白跟她撒娇。 陈序青:想你了睡不着。 池宴歌:闭着眼睛就睡着了。 陈序青:没办法,它闭不上。 这时,住院医又礼礼貌貌叫了声池宴歌,大约是看池宴歌一直在用手机就不好意思说话。池宴歌便将手机锁屏扣在桌面上,抬头注视说话人的眼睛。 “我听儿科那边说院里明年春天要组织一批人去赞比亚做医疗援助,您知道这个事吗?” 池宴歌皱眉:“不知道。” “噢,那可能还是个小道消息,听说主要是从儿科、妇科和心外科找人,所以我就有点担心。”这人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嗯,我到这么大都没出过省,更别提出国了,我个人也不是很想,所以——” 对池宴歌乞求,“池主任,您看我都把这事提前跟您说了,如果这两周事情确定下来,科室真要往院里预交大名单的话,您、您能别带我吗?” 池宴歌右手摸着冰凉的塑料杯,表情冷淡。 “抱歉,我不能向你保证。” 乔献出院这天正逢国庆。受伤没工作的人需要休养又怕坐经纪公司的车被围堵,于是,清早七点坐进陈以理的车,乐乐呵呵要带着满身淤青前往荡川峡度假。陈序青问她姐准备住在哪个民宿,叮嘱她不太懂娱乐圈的姐姐说乔献现在很容易被人认出来可不能随随便便挑一家就住。 陈以理戴着一副快遮掉半张脸的墨镜,但陈序青好似能看见陈以理蔑视她的眼神。 无情薄唇轻启:“我自己买的房子。” 很早很早之前,陈序青就把自己的存款交给陈以理一同打理,不知道为什么特别被上天偏爱的陈以理就连理财都特别有天赋,这几年连续帮陈序青狠狠赚钱。 而此刻,陈序青严重怀疑陈以理自己有赚更大的一笔。 直到陪着休一天假的池宴歌在餐厅吃饭,陈序青都还对陈以理的话念念不忘,她盯着铁盘中的烤鱼,多愁善感地问池宴歌:“尊敬的池医生,你说存不存在提前几年出生的姐姐把亲妹妹的聪明和财运全部吸走之类的邪门事?我的朋友可能有这个悲惨遭遇诶。” “你的朋友也叫陈序青么?” 池宴歌笑她,“一般来说,双胞胎之间可能存在抢夺营养甚至导致其中弱势的一方难以存活的情况,至于间隔几年的嘛。”池宴歌看着陈序青的眼睛,“我觉得你挺聪明的。” 陈序青被一句话哄好:“对了,你那天早上回来跟我说的话到底是什么啊,我刷牙的时候真的没听清。” 池宴歌用铲子抬起烤鱼,再用长筷辅助翻了个面:“我说你现在很粘人,没我就睡不着。” “……哪儿是这个啊。”陈序青又被池宴歌一句话羞红脸,在这样的公共场合里,池宴歌说的话不大声,只刚够陈序青听清的音量,但她就有种在外面随时会被全世界听见她俩情话的恐慌,端正的坐姿都拘谨起来,勾着双脚,胳膊撑在桌沿上,后背发热地看着池宴歌,“你说你要什么培训什么的,半年?” 那天,池宴歌晚上临时被叫回医院,但比接吻更进一步的暧昧让陈序青辗转一整晚,直到第二天池宴歌回家,她都没睡着,佯装才起来,大脑混混沌沌地当着池宴歌的面开始刷牙。 池宴歌从她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上嘟囔:“陈序青,我如果又——” 陈序青恰好开水龙头涮杯子,哗啦啦的水声把池宴歌越收越小的话遮盖,只剩下最后关水时,“大概还有半年的培训时间。” 池宴歌当时说完就松开她的腰,在她让开之后低头,开水,捧了两把凉水打在脸上,两人的侧腰靠在一起,陈序青等池宴歌起身问什么还有半年的培训。池宴歌没看她,撑着水池安静看打旋消失的水窝,然后,头往陈序青身前一靠,累到说不出话。陈序青环住池宴歌,静静抱了会儿,最后没问前面的问题陪池宴歌回床上补觉。 因此,后面几天,陈序青都在猜——池宴歌是要出省培训?还是出国培训? 这会儿,她平静地看着池宴歌的脸等待池宴歌回答,即便是异国,半年也不算太长吧。 池宴歌放下铲子,回答:“半年的语言培训。” 陈序青自然拿起筷子:“哦,要出国么?” “不,就在蓝山。” 陈序青松口气:“就在蓝山啊?你把我搞紧张了。” 池宴歌隔着两人之间烤盘里飘起的白烟看陈序青,笑说:“怎么,如果不在蓝山呢?” 陈序青夹烤盘里的细笋:“没有啦,不在蓝山在国内也还好,而且你说只是半年嘛,就算你又要出国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池宴歌淡淡嗯了声:“什么才算大问题呢?” “……”陈序青咬口菜,慢慢嚼掉咽下去,又拿纸擦嘴,抬眼看池宴歌还耐心等着自己的回答,只好说,“以前那种吧,时间长距离远,还没有个准确的归期。” 池宴歌给陈序青加果酒:“所以呢,如果又是一样的情况,你会选择和我分手?” 她把“分手”两个字说得轻飘飘,表情也没有波澜,就像在谈论一件每天会发生的事情。 这便让陈序青没多想,平和地跟池宴歌坦白:“可能会吧,感觉那种情况下分手对两个人的未来都更好?” 池宴歌懒懒地端起玻璃杯喝了口酒:“为什么更好。” 陈序青一时讲不出正确的答案。 她低头,晃着玻璃杯思考,过会儿,才回答:“就像以前,我想过什么都不要管就只要跟你一起就好,但那个时候的我什么都没有,出去也只会成为你的累赘,你也有自己要忙的事情,我没有任何计划地跟你一起出国了,说不定,我们的关系会比现在更糟。” 池宴歌放下酒杯,挺重的一声,轻笑:“怎么,我们现在这样很糟么。” 谁都说不明白。 两人回家洗完澡,各自冷脸坐在床头,一个看书一个看平板,中间隔了条太平洋,两块大陆都因为晚上戛然而止的糟糕对话心情不佳。 复合得不明不白就有这个弊端,关键问题失去解决的重要契机,经常让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吃不饱饭睡不好觉。 池宴歌看着书页上的文字,十分烦躁,懊恼自己竟真的又一次不敢对陈序青说真话,她怕说了陈序青今晚就跟她提分手然后再一次从她的世界里人间蒸发。 她重重叹口气,不冷静地把书合拢放在右手边,想下床去拿瓶冰水,陈序青突然拉住她的右手,瞬间从她身后抱住她,脑袋在她后肩上停了半天才响起低低的声音:“池宴歌对不起,我晚上说错话了,我,我是觉得现在我俩的相处有点奇怪,可是,我想只是因为我们才这样住在一起不习惯而已,我不该说那样的话,对不起。” 池宴歌去掰搂在她身上的胳膊,不动,陈序青像怕她跑了似的抱得更紧了。 池宴歌只好说:“陈序青,你先松开我。” 陈序青这才听话,池宴歌转头看,陈序青跪坐在她自己的腿上,眼圈红红的,但眉头微皱在忍眼泪,整张漂亮的脸就皱皱巴巴的。 池宴歌坐回床上,跟陈序青面对面,看陈序青的眉毛、眼睛、嘴巴。 “我没生气。” “不可能,你一晚上没跟我说话了。” “你也没跟我说话。” “我是不敢。” “还有你不敢的时候?” “那太多了。”三两句,陈序青又不委屈了,快速擦掉眼角的泪花,数着手指跟池宴歌掰扯,“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开车的时候——” 整个一锱铢必较的神情。 池宴歌捏住陈序青还没数到的无名指,亲了一下陈序青的指尖:“每天都在记仇是吧。” 陈序青的指头像被电流窜了一下,猛地收紧,池宴歌只冲她再轻轻昂了昂下巴,两人的身影就贴近到了一块。甜蜜的气息在唇间流窜,彼此不可继续言说的心事又再一次被强烈的爱意所压盖,池宴歌吻上陈序青耳朵的时候,陈序青想躲,池宴歌便再次吻上陈序青的唇,而后身形交错,陈序青反身压住池宴歌。 她们搂紧着彼此,陈序青有一下没一下啄着池宴歌的唇。 陈序青目光清亮,很认真地看着她所爱的人。 “池宴歌,别担心,你去哪儿我都跟你走。” 【作者有话说】 天啊这周要上六天班!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45章 N-苹果 池宴歌的心在恍惚中有片刻的动摇, 如果她在这个时候告诉陈序青她明年要去赞比亚,两年左右,可能陈序青真会为上一秒的许诺而前往。但这样的行为对池宴歌来说, 无异于是用爱绑架了陈序青这个人,她不会为陈序青改变重要的工作计划,也不愿意陈序青为她改变人生轨迹。 “去哪儿都跟我走。”池宴歌摸着陈序青的唇, 重复陈序青的话, 再否定它,“陈序青,不要说这些好听的话,你自己的生活更重要。” 陈序青轻咬了一下池宴歌的指尖, 松开:“不信算了。” 没有气恼, 没有辩解, 撑着的手累了,就趴下,枕在池宴歌身上, 嘴巴贴近池宴歌的耳朵轻轻叹息, “你现在已经是我的生活了啊。” “很糟的生活么。”池宴歌故意听不明白, 把晚上吃饭时陈序青失误说出的话这样借用。 “……”陈序青翻开身,没辙地平躺在池宴歌身边。 最近她感觉到池宴歌的奇奇怪怪, 但说不上来, 就是有点对提到两个人的未来油盐不进的味道。 可她又没有一定要池宴歌给她一个肯定的答复。 只是说一说。 ——是我让给池宴歌的空间还不够多吗。 陈序青看着天花板琢磨的时候, 先前呛她的池宴歌却又反过来环住她的腰, 柔声哄她:“好啦,我知道你的意思, 你也是我现在的生活。” 陈序青的心就软了。 她又无奈又认栽地转身跟池宴歌面对面躺着, 真是应了乔献形容池宴歌的那句话:“从小就脸臭”的人偶尔连说好话的时候都面无表情地像跟你在进行学术讨论。 池宴歌这双眼睛明明是温柔的时候看谁都深情, 偏偏冷起来就走向另一个极端。 陈序青太明显感觉到池宴歌的话只是对她们此时此刻气氛的找补,她有好多话想再问问池宴歌。 但是。 今天就算了吧。 之后陈序青本来要趁池宴歌陪院里开两天大会的时间去趟荡川峡找陈以理和乔献,没想到她的车子刚要进收费站,接到池宴歌的电话,陈序青的车子上高速再下高速,调头回市区直接在蓝山医院门口接上池宴歌。 路上,听池宴歌轻描淡写说被院长赶出来了。 陈序青差点一脚刹停在高速上。 但没有,生命诚可贵。 陈序青想起上回在盈西公馆外面汤茯说的什么秃头要害池宴歌的事,她问池宴歌跟这事有关系么,池宴歌降低座椅靠背,舒舒服服躺下,嗯了声陈序青的问题。 陈序青视野里一排排高速路路标飞过,心里闪过好多话,甚至有冲动对池宴歌说你别当医生了我们回冬青吧。 她忍住没说。 出荡川峡收费站,池宴歌接到一通电话,听完后很开心,伸了个懒腰,难得像小孩一样拉长音调:“有假期的感觉真好啊——” 表情比平日里都开心,看上去心情并没受半点影响。 两人也入住陈以理买在荡川峡度假区的家,两层半,带一个私人的无边泳池,跃空往下望就是荡川峡绿油油的丛林。 陈序青决定有空的时候在家写本书,书名就叫——《我的土豪姐姐》。 这会儿,陈序青跟池宴歌并肩坐在泳池边,短裤,双腿荡在池水里轻划,乔献戴副墨镜在旁边的遮阳伞下小憩,陈序青回头仰望她那坐在二楼玻璃围栏里画画的亲姐:“陈以理,你到底来度假还是来工作的啊?” “工作。” 陈以理两字回复。 陈序青哦了声,心想也是,太开心把陈以理是来写生的正经事都给忘了。 到晚上,陈以理陪乔献去荡川峡的篝火晚会,有过一次苍云村篝火晚会经历的陈序青和池宴歌就单独留在家中。 山林的夜晚有好多鸟叫声,陈序青和池宴歌趴在二楼的玻璃围栏上欣赏夜景。 从她们住的地方往远处看,能看见对面依山而建的庙宇,端庄肃穆,安静在树影摇曳之中。 站累了,一左一右坐在阳台的两张懒人椅上放空。 这地方离蓝山市远,不是接到电话就能马上赶回去的距离,向来把手机带在身边的池宴歌也把手机留在了卧室。 陈序青的右手悬空拉着池宴歌的手指轻晃,看见面前飞过一只不知名的黑鸟,突然转头问池宴歌:“池宴歌,你会当一辈子医生么?” 池宴歌的心随陈序青的手也晃晃悠悠,没开阳台灯,只有月光照着她俩,她看向陈序青的眼睛:“我也会退休的。” 陈序青失笑,纠正自己话里的不严谨:“好,那我是说,你会一直当医生到退休么?” 池宴歌没有立即回答,她转正目光去望天上的月亮。 那半个月亮躲在薄云之后,光芒看上去是那样微弱,却又切切实实照亮着她们。 池宴歌看着那月亮:“你猜我小时候的梦想是什么?” “梦想?”陈序青坐起,稍微侧身,右手还是拉着池宴歌,左手手肘撑在膝盖上,支着脸,斜着身体看池宴歌,开玩笑,“成为一名好医生然后救死扶伤?” 池宴歌被她逗笑,视线放回来看陈序青带笑的脸:“你小时候的梦想是拍纪录片?” 陈序青耸耸肩:“那倒不是,拍纪录片是我大四那年跟你去逛完影展才有的想法。” 池宴歌低了下头,她脚边有一片树叶,她动左手陈序青就默契地松开她,池宴歌不嫌脏地捡起了树叶。 池宴歌转着这片树叶:“我小时候的梦想是树上多结苹果。” 感觉自己又被忽悠的陈序青摊回椅子上:“池宴歌,你这种梦想我怎么猜的到。” 池宴歌起身,把树叶丢进房间内的垃圾桶里,再去卫生间洗手,出来后带着洗手露的果香。 陈序青靠在阳台门框边看池宴歌,她们一个站在门外,一个站在门里。 陈序青背着月光,没注意楼下庭院里开始亮起的一排排光,她只顾着跟池宴歌说:“想离开的时候我陪你走。” 池宴歌的视线也被陈序青遮挡。 两人往后退,池宴歌倒在床上,陈序青摸着池宴歌的脸就要吻上去。 外面噔噔噔噔跑过木地板的声响,还有乔献特别兴奋地喊:“池宴歌!陈序青!今晚十二点有烟花——” 咔。 门把被压了一下,没开。 多亏池宴歌进门反锁的好习惯。 乔献敲敲门:“你们听见了吗?一会儿有烟花——” 陈序青先站直呼口气,再躬身扶着池宴歌的腰带池宴歌坐起来,最后把阳台的推拉门关到一半,才放快脚步到房门边给乔献开门:“你回来啦,我和池宴歌在阳台听歌呢。” 房间里黑漆漆的,乔献一时没适应,她往陈序青身后看,池宴歌倒真是背对房门在房间外的阳台那吹风。 “听歌不开灯,你俩还挺浪漫。”乔献抱起胳膊,“十二点有景区每月一次的烟花庆典,陈以理说我们在这楼顶就能看见。” 陈序青乖巧点头:“好,我们等下就上去。” 乔献狐疑,皱眉看眼陈序青再看眼始终没转头来听的池宴歌,她拉近陈序青,低声问:“我们就离开这么会儿时间,你俩就吵架了?” “什么?没有啊。” “那池宴歌怎么不理我?” “阳台那边隔音好啊,你上来的时候我们也没听见。” “是么。” 乔献不信,“哎呀,不管你们了,吵架了就快点和好,别错过今晚的烟花。” 说完,乔献踮脚对着池宴歌的背影大声重复:“两个人谈恋爱要少吵架才能和和美美!” 她拍拍陈序青肩膀,“我上去啦,记得来。” 乔献没把两个人氛围不对的事告诉陈以理。还有三分钟来烟花这会儿,乔献坐在陈以理和池宴歌之间,享受作为全场唯一真预言家的快乐,她一个劲去看右手的池宴歌和陈序青,动作明显到她回头陈以理也在看,还问她:“你看什么呢。” 乔献摇头:“我什么都没看。” 夜晚的阴云将本来就不圆的月亮再盖掉大半,对面山头绽放烟花的时候,乔献兴奋地拉着陈以理到栏杆边欣赏。 陈序青没动,歪着脑袋望那不近不远的烟花,表情沉静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池宴歌看着陈序青这样的动作,突然想起陈序青大四那年她们两人逛完露天影展散场时,场内同样放起了烟花,陈序青也像这样固定在原地只歪着脑袋仰望那片璀璨的夜空。池宴歌以为当时的陈序青只不过单纯被一朵朵的火花流泻所吸引,今晚才知道陈序青是在那个时候决定去拍纪录片。 所以,陈序青,你现在也在做决定吗。 乔献回头叫她:“池宴歌!快来快来!你看这烟花的形状像不像我俩小时候一起看的那个!” 池宴歌起身,走几步,搭住乔献举给她的手,被乔献拉到乔献跟陈以理之间,池宴歌想回看陈序青,被乔献一把揽住肩膀:“好啦好啦,吵架了就分开静一下嘛,不要闷在一块儿。” 池宴歌莫名:“……我跟谁吵架?” “下午,陈序青把她放我这的存款全部拿走了。” 旁边基本没单独跟池宴歌说过话的陈以理,冷不丁冒了句,“她什么情况?是不是准备离家出走?” 【作者有话说】 今天也有惊无险更出来了! 第46章 N-警告 下午那会儿, 池宴歌睡了个午觉,半小时吧,陈序青就坐在阳台把玻璃门拉上给回消息说有时间的汤茯打了通微信电话。 她没聊池宴歌说的那半年语言培训的事。只说自己在收集医疗纪录片的资料, 看到有的医院会派骨干医生出国学习语言,问汤茯了不了解相关的事或者汤茯不方便说的话上哪儿可以查到。 “这没什么不方便的啦,据我了解的话, 与工作无关单纯进修语言的情况还蛮少的。”汤茯在电话那头走路, 声音有点喘,“一般来说,都是要让院里医生出去外派研学啦、深造专业技术啦或者带团队去对外医疗援助之类的吧,在此之前都可能会组织一段时间的外语培训和临床培训。” 汤茯跟路过的医生打声招呼, 又想起来问:“诶?你不是跟池宴歌在一起么按理说她应该比我了解啊?” 挂断电话。 陈序青明白了。 原来半年不是她和池宴歌分离的时间, 而是池宴歌给她俩这段关系结束所预设的倒计时。 乔献、池宴歌和陈以理的背影映在陈序青的瞳孔中。 池宴歌再次回过头来看她。 陈序青紧抿双唇, 最终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看完了这场遥远的烟花庆典。 第二天,四人去位于荡川峡西段的融颂寺拜庙。 大难不死的乔献,边上台阶边跟另外三人讲:“安安跟我说这融颂寺签文最灵的就是姻缘和事业, 来了至少要求一样再走。” “你不是来求平安的?” 乔献挠挠耳朵:“也求呀。” 一路拜进最后一座求姻缘的太阴星殿, 刚迈进门栏, 乔献就推推陈序青的胳膊:“去吧去吧你就试一试吧,好不容易来一趟, 再不求都该结束了。” 前面, 求财的乔献拜的莲师宝殿, 求事业的陈以理拜的普贤神殿。 而陈序青和池宴歌都没抽签, 乔献估摸着,这两人也该是在等最后一个姻缘殿, 毕竟这融颂寺有“一日只一签”这个不成文的习俗。 求多了, 就都不灵了。 话说回来, 也不知道这两人昨天到底吵了什么,一晚过去了气氛还是怪怪的。 乔献推完陈序青,再往前进半步,瞄陈序青左手那表情冷冰冰的人:“池宴歌?你也求一个呗?” 后来陈以理吐槽乔献不该当演员,该去当红娘,乔献非常赞同。 回到眼前。 陈序青和池宴歌一左一右跪在蒲团上,闭眼对着太阴娘娘的塑像祷告,哗啦哗啦,两个人摇晃签筒的频率相近,连掉出木签的时间都只差半秒。 池宴歌起身后,陈序青没动,对住持双手合十,随后再单独掷了一筊。 两反。 意为不可以。 走近池宴歌,陈序青同池宴歌一起领取签诗,陈序青看着池宴歌把一张签诗快速揉成团,她沉下目光,回正视线看自己手中一张。 【有意未能往,月暗云中藏,风雨皆无度,遥遥隔天望。】 凶签。 陈序青垂下胳膊,乔献和陈以理去外面等了她旁边就只有池宴歌,她表情没有遮掩,池宴歌便笑着直白问她:“你的签文不好?” “嗯,看上去糟糕透了。”陈序青说完,走到炉鼎旁,说是求得凶签在此焚烧即可求得有一天的化险为夷,她玩笑道,“池宴歌,你该不会哪天又拍拍屁股就把我丢下了吧?” 陈序青手捏着签诗,火焰燎扫签纸尾端,她没松手,“这签文看上去好像有这个意思哦。” 池宴歌低了下头,走近陈序青身边,似答非答:“是么,你已经解出签意了?” “嗯,签意挺亲民的,比我初中背的古诗还要浅显易懂。”陈序青烧完凶签,看池宴歌那捏着一团纸的右手,“你不烧吗?” 池宴歌笑笑,只说:“嗯,留个纪念吧。” 从太阴星殿出来,池宴歌和陈序青的关系似乎有了缓和,那先前路过不想拜的莲师宝殿、普贤神殿,陈序青都回头拜了个遍,池宴歌陪着陈序青进去,两人再手勾着手出来。回车上,坐副驾的乔献若有所思地盯着后视镜看后排两人,尤其是手上扯着两张签文在看的陈序青。 乔献:“陈序青,融颂寺这里可是一日一签,你这一次性求这么多,想求的事情可就不太灵了哦。” 陈序青无所谓似的:“是吗,心诚则灵吧。” 乔献无语,她去瞥池宴歌:“你呢,不会也跟陈序青一样傻咧咧求了三张吧。” 池宴歌靠在椅背上看手机,对乔献的话置若罔闻,皱眉,大拇指在屏幕上连续四五下,抬眼见乔献甚至转头来目光锁定自己,只好说:“没有,只求了一张。” “哦?是吉是凶啊?” 陈序青放下手中研究着的签文,想起来这事,她随乔献的问题看向池宴歌:“对哦,你签诗写的是什么?” 池宴歌垂下胳膊,看眼乔献,看向陈序青,双唇轻启:“秘密。” “又来这套!”乔献对她这老朋友太无语了,“我的都告诉你了诶!” 池宴歌稳如泰山:“嗯,我的不告诉你。” 乔献眯眼:“你这个人不能老是这样,你这样不公平,而且很没有道义。陈以理就跟我交换了,还有陈序青——” 说到这,乔献被自己的话点醒,她矛头一下转向另一位“不道义”人士,“等会儿,陈序青你也没跟我说吧!” 陈序青只摊开手心,把留下的两则签诗举给乔献,表情特别无辜—— “喏,给你,二换一,还有一个我实在记不到了。” 晚上陈序青要下厨,这会儿,陈以理开车带拜完庙的一行人到达荡川峡的小镇菜场,露天,只用木编围栏插在泥土地上勉强构成隔开摊贩与车道的中间线。 从车上下来进入菜场,陈序青和池宴歌这队走向右边,去挑蔬菜。 陈序青回头瞄眼见乔献那两人确实走远了,她才拉住乔献的手低声好奇:“池宴歌,你那张签诗到底是什么,给我看看吧。” 池宴歌不理会:“你的那张没给我看啊。” 陈序青啧了声,嘀咕:“我那张……都跟你说了糟糕透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那你到底是真的记不到了,”池宴歌看她,“还是不想说出来而已?” 陈序青叹气:“拜托,你不要明知故问了好不好。” 池宴歌笑笑:“行啊,我不问,陈序青,既然你都不想让我知道,我是不是也可以不让你知道?” 两人拉扯期间一步没停,从进菜场一路走到家简陋的果脯铺门口,交叉木杆支撑开透明塑料布,五颜六色的干果脯,仔细闻能闻见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甜香。 陈序青停在遮阳伞下,松开手,她说不过池宴歌只好闭嘴转身,顺手捡起装选果脯的塑料筐,压根没看清是什么水果就一个劲往套了塑料袋的红筐里塞。 池宴歌站她旁边不说话。 同价位的一样装了一勺,陈序青转头看池宴歌,没好气:“有想吃的吗?” “苹果干?” 不知道有意无意,池宴歌这三个字瞬间让陈序青想起昨晚两人在阳台上聊天时,池宴歌忽悠她的话。 付款的时候,陈序青盯着称重的秤,冷冰冰冒了句:“池宴歌,我今天真的不想理你了。” 陈序青绝对贯彻宗旨。 直到四人都回车上,关门,一路开上峡谷大桥,车里人的话题从菜场聊到蓝山市,陈序青都没再接一句话。这天晴空万里,云雾又轻又薄地散开,干净澄澈,好似能照清窗外飞过白鸽的羽毛。下大桥,风吹过,路边树上黑绿的长叶随风摇晃,时值秋季,却仿佛让人回到了盛夏。 池宴歌望着窗外的景色,突然想起夏天跟陈序青在医院重逢的那一眼。她日思夜想的人就坐在诊室外的长椅上,看向她的目光直白又困顿,池宴歌握住诊室门把的手紧了又紧,才说服自己陈序青不会马上消失等下一定能再见面。 她这会儿,看着车窗外相似、重复又不断消逝的绿意,又想起陈序青在融颂寺里故作轻松跟她说的话——你该不会哪天又拍拍屁股就把我丢下了吧。 把随时分手当复合的前提,把被丢下笑谈在火灰之间。 陈序青害怕,又不再对她说害怕。 吃过晚饭,池宴歌该返回蓝山市,陈序青送她。 陈序青先上的车,坐在驾驶座静静看手机,池宴歌关上车门,两人从下午到现在还没有说过一句话。池宴歌扣上安全带,陈序青看她坐好了便放下手机,一声不吭把车子往外开,池宴歌握着手中的东西,看眼前的道路越变越宽,隔天是周一,离开荡川峡的车多,车子转入双车道后被堵车长龙挡在了末尾,不少司机从驾驶座下车往前方眺望,看样子不是堵一时半会儿事。 陈序青松开方向盘,又一次拿起手机,把池宴歌当陌生同乘人,自己看自己的微信。 池宴歌松开力气,手心里的签纸张开发出轻微的“嚓嚓”声,陈序青不主动看她,她只好开口跟陈序青说:“我明年四月去赞比亚,要两年。” 陈序青看手机的姿势没变,只是滑屏幕的动作停住了。 她在想,大概,池宴歌不想再拖下去,是的,池宴歌向来不喜欢事情悬而未决的状态,所以,池宴歌应该会现在跟她提分手。也挺好的,两个人都轻松,不用考虑异地的困难,也不用考虑谁为谁放弃什么,池宴歌会放弃她这件事,陈序青很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不突然,不难过。 “哦,好啊,那祝你——”陈序青强迫自己应声,“踏步青云,平平安安。” 池宴歌突然笑了,说:“陈序青,我这张签送给你吧。” 陈序青转头,池宴歌竟真的把签纸平摊在她眼前。 大吉。 【世有自由风,送尔上青云,前途通大道,枯木亦逢春。】 陈序青久久凝视,池宴歌没再说话,没有陈序青预想中的提分手,前方拥堵的车流也在这一刻突然有了缓和的迹象。 刹车灯熄灭,车身继续前行。 池宴歌转头看向窗外的后视镜,长长的路,每辆车都在慢慢前行。 回蓝山市的第二周,陈序青借口要跟许蕾专心做纪录片后期搬出了池宴歌的家,陈序青的东西本来就不多,搬家当天她自己车的后备厢都没塞满,把东西运到和许蕾暂租的小区后,陈序青又陪着池宴歌到书城买了一堆赞比亚当地语言的学习资料。她帮池宴歌拉着装满书的购物车,还笑池宴歌,说突然有点当池宴歌家长的感觉,池宴歌莫名其妙看她一眼,把手上的一本《我们在非洲》的摄影故事书也顺手丢进了购物车。 十月,十一月,乃至十二月前半月,两人都很少见面,陈序青忙着纪录片后期工作还要准备年末和乔献工作室合作的公益纪录片,池宴歌呢,照常往返于医院和家之间,除了日常的科室事务,还要额外巩固英文和学习赞比亚当地的独立语言。 倒是没人提过分手。 偶尔两人也会见面,看电影,或者坐在清吧听歌。 陈序青最近酒量变强不少,虽然和池宴歌比起来实在有点像小孩的自吹自擂。 她手肘撑在桌子上,右手手指弹了下玻璃杯,“噔”一声如她的突发奇想:“池宴歌,干脆你生日那两天我们去山上露营吧?” 于是,平安夜前一天,是个周六,周五晚留宿池宴歌家的陈序青早早出门,一个人去买够了露营晚餐要用的食材。 因为池宴歌工作的缘故,她俩不能走太远,露营就挑在蓝山市附近小埲山上的埲山营地。 架好小屋帐,陈序青抬手摁亮帐篷两角的驱蚊挂灯,池宴歌正坐在取暖炉前的折叠椅上听电话,一手将电话摁在耳边,一手探在暖炉前烤火。 陈序青在她对面坐下,从旁边营地推车上拿出一瓶矿泉水扭开喝。 电话里汤茯在鬼哭狼嚎,不是你怎么会不在家我们准备了蛋糕诶我们想十二点给你庆生你能不能回来啊谁啊谁把你带走了啊啊啊啊,池宴歌把手机拿远点,开扩音,那汤茯的声音变成一波波连环攻击回荡在空气中。 这通电话结束,池宴歌还接到了她妈池恩兰和院长韩明珍的电话。 两长辈正巧在一个学术论坛上碰见,聊起隔天是池宴歌的生日来问问池宴歌准备怎么庆祝。 韩明珍又说起池宴歌小时候的样子,“这时间啊过的是真快,那时候我跟你妈在苍云村看见你的时候,你还没我腿高呢,还是你妈眼光毒,她说你看着挺聪明,这不,一眼给我挑了个这么厉害的徒弟出来么。” “什么你徒弟,是我的宝贝女儿。” 池宴歌听着电话里韩明珍和池恩兰的斗嘴,弯着眼睛笑得特别开心。 对面陈序青不乐意,起身,顺手用桌上的手电筒戳戳池宴歌的手背,再指指自己,口型说:“我——也——要——听——” 池宴歌看着她,攥着手机的手没动,只给电话那边说:“妈,韩老师,不用担心,我和朋友在一块儿呢。” 池宴歌不给陈序青听,迅速挂断电话,那无情的手把手机轻轻放回折叠桌上,再靠回椅子,漂亮的眉眼故意对陈序青挑了挑,目光也好似在说:“不给听。” 陈序青才不被现在的池宴歌激将。 她用火钳去戳烤架下面的黑炭,慢悠悠拖长尾调:“不好奇不好奇,池医生的秘密一箩筐,我哪儿好奇得过来呢。” 就比如,她上个月无意在乔献的朋友圈里看见乔献发的小时候和池宴歌的合照。 估摸是十来岁左右的两个人,站在苍云村那栋福利院老楼门口拍的,都能看见背景里牌子上生锈的“苍”字,乔献一边用左手比着耶一边右手搂住池宴歌的脖子哭得鼻涕眼泪水满脸都是。 池宴歌穿着初中生蓝白色夏季校服,三七分黑发,双手垂在两侧,左手手腕上一根黑色的头绳,两腿站得笔直,表情端庄严肃。 如果截掉乔献的脸,池宴歌这张看起来就像是入校必拍的学生证件照。 陈序青保存这张图去问池宴歌,你跟乔献那时候就去过苍云村?为什么会在那儿拍照啊? 池宴歌忙到半夜四点才回她,还回了句毫无营养的话—— 【喜欢。】 自那之后,陈序青最后一次痛定思痛,她再有心思想企图撬开池宴歌的嘴,都得自己捧着手机再三掂量,然后作罢。 “陈序青,我听你这句话对我挺不满意的嘛。”别说,人池医生还特别有自知之明。 陈序青往烤架上摆红薯,摆鸡翅,刷一层薄薄的橄榄油:“没有啊,你心虚吧,才觉得我说话——” 陈序青拿着烤刷,对池宴歌微微一笑,“别有风味。” 完全回到了两个人最热恋的时期谁都不管谁死活的快乐,别看陈序青年纪比池宴歌小,想要呛池宴歌的时候完全不输,用乔献的话来形容——“俩阴阳怪看对眼了。” 说起乔献,乔献这会儿也正给池宴歌发微信——这还是池宴歌跟陈序青上回分手后,第一次过生日没带乔献。 乔献骂她:池宴歌你重色轻友陈序青回来就不管我了是吧!我也要过生! 池宴歌:你七月的生日。 乔献:我不管!我从今天开始生日就是12月24!我!也!要!过!生! 池宴歌发了个“再见”的表情包,陈序青爱用的,她就存了。 然后她放下手机,陈序青把一份烤好的红薯擦干净递给她。 十二月底的寒冬,手离开烤炉一会儿就变得冰凉,捧着红薯,暖意在池宴歌的手中散开,这两个多月和陈序青之间的平静叫她时常恍惚,就连真实坐在她对面被红薯皮烫了下对手指呼呼吹气的陈序青都像是一道幻影,她并不是十拿九稳,更说不准真的要出发的那天她还能不能见到陈序青。眼下越是稳定的幸福感,越是催生着她对不确定的未来的恐惧。 每次想要拉远与陈序青的距离,戒断,又每次走出手术室被白光晃眼,被随机出现在医院门口的等她的陈序青弄得不知所措。 自己好像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能狠下心关门、再也不理陈序青的池宴歌。 陈序青吃掉半颗红薯,边被烫嘴边去望她们这块营地外跑过的小孩,吃完,回头发现池宴歌还保持着捧红薯的动作沉思。 那表情,仿佛在池宴歌手里的不是红薯,而是一个准备送进手术室的巨大难题。 池宴歌微微敞开着黑色防寒服的衣领,里面是一件低圆领白毛衣,锁骨上戴着一条样式简单的细银项链。 真不怕冷。 陈序青起身,走去拿起被池宴歌丢在旁边椅子上的围巾。池宴歌不怕冷,她看着怕。 池宴歌的走神被突然包裹的围巾唤回,这会儿,陈序青已经搬来另一张折叠椅靠在她身边,从她手上拿过红薯,摸温度:“都凉了。” 陈序青把凉掉的这个放回烤架上,再起身去取隔热手套,从架子上又拿了一颗被火燎熟的红薯。 陈序青没取手套,就着手套把红薯捧在手心,低头在池宴歌面前呼呼吹气。 池宴歌抬起她的下巴,突然倾身吻住了她的唇,陈序青的手被滚烫的红薯耽误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又怕烫到池宴歌,只好把双手一个劲往两人之间的低处躲。这突如其来的吻并不是浅尝辄止,柔软的唇反复贴近,还在愣神中的陈序青缓慢眨了下眼,被池宴歌警告:“陈序青,闭眼。” 寒意肃起的夜晚,一颗红薯从滚烫变得冰凉,再掉落到折叠椅下滚了两圈,最终定格在池宴歌的椅边。 一滴眼泪掉落在陈序青的手背上。 陈序青顿时清醒了不少,她睁眼,抵住池宴歌的肩,另一只手去抓池宴歌搂着自己的胳膊,目光企图往池宴歌眼睛上看:“你——” 池宴歌垂眸避开陈序青的视线。 掉下眼泪的人,冷声,第二次对陈序青警告—— “陈序青。” “闭眼。” 【作者有话说】 流血也流泪,但不认输的姐kkkkk 第47章 N-秘密 “别闭眼!” 工作日晚间聚餐, 汤茯一手扶着林蓓的脸另一只手用眼线笔在林蓓睫毛缝隙之间描摹,“我这是新学的手法,画出来的眼线又自然又平滑。” 林蓓哭诉:“可是汤医生, 你快戳到我眼珠了。” 池宴歌坐在她们对面,皱眉,端着的热茶一口没喝。她没汤茯那么认真研究美妆, 但眼前的场景怎么看都不像帮忙改妆, 倒很像林蓓受到了科室前辈的暴力胁迫。 还有三天就是跨年夜了,周一的时候林蓓正式向科室前辈们宣布了以后不选外科的事,大家都挺惋惜,三天两头有空就分批请林蓓吃饭。 这轮, 就是池宴歌和汤茯请客。 汤茯死死摁住林蓓的脸:“忍忍就好啦, 一会儿美美地去约会吃宵夜, 一举拿下。” 是的,林蓓有了心仪对象,今晚准备告白。 说到这, 汤茯瞥了眼池宴歌, 她至今都不知道池宴歌和陈序青进展到哪步了, 先前池宴歌过生的那两天人间蒸发,她也没见池宴歌或者陈序青发个在庆生的朋友圈。 搞的神神秘秘的。 于是, 她咳了声, 感慨:“唉, 谈恋爱这种事还是得一鼓作气才好。” 她转头看池宴歌, “你说是吧,池医生。” 池宴歌神色淡然, 没接话, 只对汤茯轻轻一笑。 汤茯放下眼线笔, 故意又看着池宴歌问:“说起来最近很少见到小陈妹妹嘛,她是拍完东西回家了?” 林蓓拿着手镜左右检查,比较满意,顺着汤茯的话说:“陈老师好像恋爱了哦。” 池宴歌:“?” 汤茯:“?” 林蓓手中的镜子往桌上一放,对两人疑问的表情更疑问,双眼在汤茯和池宴歌脸上来回转了圈不明所以:“怎么啦?陈老师发的朋友圈啊你们都没看么那绝对是恋爱的官宣——” 不等林蓓话音落下,池宴歌和汤茯同时拿起手机,池宴歌从置顶聊天框点进陈序青的朋友圈果然看到了中午12:24发布的最新一条。 池宴歌和汤茯下午都在手术室里,没人看见。 照片是夜晚,一张掉在草地上的红薯,配字:日常。 ——这张图林蓓怎么会看得懂? 池宴歌拧眉,抬眼,用很少出现在她眼里的震惊看向林蓓。 同步看完,完全看不懂的汤茯替池宴歌出声问林蓓:“这什么?红薯?这为什么是恋爱的官宣啊?” “重点当然不是红薯啦,你们要结合上下文嘛。”林蓓恨铁不成钢,干脆拿出手机,把陈序青的朋友圈当教科书一样展开,手机边在屏幕上滑动边用敏锐的思维一条条讲解,“首先,陈老师发朋友圈的频率中等,但主要内容分别为—— “音乐分享。” “公众号文章分享。” “无配字摄影图。” 说完,林蓓把屏幕滑动回陈序青发的最新一条朋友圈,指着屏幕看汤茯,“所以,你总结出规律了吗?” 汤茯咬手指,嘴唇动了下,闭紧,再张嘴诚实说:“对不起,我没有。” 汤茯别的还行,可能尤其不擅长分析这类,以前也有差不多的状况,医院里被她撺掇的隔壁科室有俩医生真的恋爱了,每天发的晚餐照片一模一样只差明说。大家都悟了的事,汤茯还跟人打听,那两人是什么情况一起办了晚餐团购卡吗她能去凑一份不。 可能也是为了感谢她的助力吧还真给她凑到了几顿。 直到后来无意间下夜班碰见那两人手牵手出门诊大楼,在她跑近想打招呼的时候,没注意到她的那两人当她面亲了一下。 汤茯在镜头里远远的正中央,僵直,如被雷劈。 因此,这会儿吃一堑长一智的汤茯也不想再装聪明,拍林蓓:“好了别卖关子了你快说!” “陈老师基本不会分享自己的生活啊,这个配字就很说明一切,看照片应该是晚上,她今天中午才发出来。”林蓓摸摸下巴,合理分析,“所以我认为,陈老师肯定是昨晚跟人去约会了,烤红薯,折叠椅,那就是自助烧烤、露营地之类的地方,这是一张只有陈老师和陈老师对象才懂的照片,两个人的浪漫,不着痕迹的官宣。” “天呐。”汤茯倒吸一口冷气,余光来看池宴歌,话头还在努力对林蓓夸赞,“林蓓你这简直太有当侦探的天赋了,不过可能,可能——” 汤茯为什么慌。 因为她清楚知道池宴歌昨晚通宵在医院里配合准备春天去赞比亚的事,压根没时间去见陈序青,也就是说,这张照片绝对和池宴歌无关吧。 大约是汤茯无法控制的表情让林蓓也意识到问题所在,林蓓的目光跟着快速扫了眼桌对面从头听到尾没说话的池宴歌,懊悔:“……额,也不是,我这都瞎猜的嘛,推理故事看多了而已,哈哈。” 伴随林蓓的干笑,池宴歌低头,默默喝口杯子里变温的茶水,她被林蓓准确无误的压题搞得一时无话可说。 见状,林蓓赶紧用右手挡着嘴,靠近汤茯挤出一句话:““汤老师,我先走了行不行?” “你可真行啊林蓓留我一个人在这等死是吧。”汤茯也从牙缝挤出一句话,但她还是对后辈松口,“行了,你快走吧,我来解决。” 虽然工作狂池宴歌几百年才能碰上这么一次心动的机会,错过太可惜,但汤茯也明白,感情这回事就是强求不得的嘛,唯一比较无奈的就是—— 陈序青你官宣倒是先暂时屏蔽一下认识池宴歌的亲朋好友啊! 等林蓓走掉,服务生把餐盘清理完,汤茯捏着筷子对池宴歌公式化微笑,她刚要说话,林蓓在微信给她补充一条信息。 林蓓:我这里可以说吗? 林蓓:那个朋友圈发布的时间也肯定有问题!12:24不零不整的! 汤茯:你别说了。 汤茯:我现在无法思考这些!你不知道我在水深火热之中吗! 嗯。汤茯回完就把手机锁屏,压根没把林蓓说的时间跟池宴歌的生日日期挂钩,这会儿,她想说,聊点别的让池宴歌分分心,池宴歌才不会那么难过,想想,汤茯讲:“对了,我听说你们出发赞比亚的日期要提前吗?” 池宴歌面无波澜:“嗯,可能二月底就走。” “二月底?临床培训怎么办?” “一月进行。” “一月?过年加班啊?” 汤茯叹口气,说起池宴歌要走这事其实她挺愁的,虽说心外科不是没了池宴歌就不行,也有别的主任、副主任在,但相对来说,她就跟池宴歌关系最好。 她知道有的话不该说但她就是存在私心,又重复起老生常谈的路数,“池宴歌,其实我听说这回联合团队都有预备成员,不是每个人定了最后都一定要去的,还有你知道吗,前两天,去年十月来院里做过手术的方阿姨又来了,找你,她可能又快要手术了,她那个身体你知道的,每次动手术都很难,她家人对别人动刀都不放心。” 汤茯话里夹带的意思太明显,池宴歌在她对面双手握在一起,低头笑笑。 每次都给汤茯一种快要劝动池宴歌的感觉,“所以说,我也超级舍不得的池主任,你能不能自私点留——” “你好。” 池宴歌招手,对服务生说,“买单。” 与此同时。 “梁——欢——梁木的梁欢乐的欢?” 陈序青从手机通讯录保存界面抬头,看向面前穿着蓝山市重点中学校服的女生,确认文字正误。 梁欢扎着一丝不苟的单马尾,背纯黑色的双肩包,对陈序青点头:“嗯,姐姐你们还是叫我欢欢就行。” 陈序青温和笑笑,快速在新建联系人的姓氏一栏输入梁欢的名字。 陈序青旁边,许蕾提着白天在蓝山市又喜福利院做的手工品,好奇问:“欢欢,你是从小就住在福利院么?” 梁欢点点头:“我小时候身体很差,经常梦魇,总是睡不着觉又哭又闹,离开好几次都被送回来了。” 许蕾和陈序青互相看看,梁欢先她们一步强调,“啊,没关系,我真的不在意这些的,而且在福利院的这些年过得特别开心,还经常有离开福利院的朋友和姐姐们回来看我们,给我们礼物。” 她说到这,取下双肩包,把放在小包里的一个毛线做的迷你排骨玩偶展示给两个人看,“这个,也是一位姐姐送我的礼物。” “哎这个好可爱啊!”许蕾接过细细打量,“手工做的?” 梁欢点点头:“嗯!而且是我的生日礼物之一!所以只给了我一个人!” “噢!那你这个姐姐最近还会来么?”许蕾想到纪录片素材的事,她拱拱陈序青,“陈序青,这些事情也很适合拍进这次的公益素材里吧!” 陈序青笑着点头,看梁欢,梁欢却蹙眉说:“嗯……她年底应该都挺忙的,而且现在来我们这边也不太方便了,所以大概不会再来了吧。” 许蕾:“……啊,那挺遗憾的。” 两个人开车把梁欢送回学校,陈序青关上驾驶座车门,把车钥匙给许蕾。 许蕾:“干什么?你去哪儿?” 陈序青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她冲许蕾笑了笑:“接女朋友下班,你先回去吧。” 许蕾反应过来,叉腰对着消失在夜幕中的出租车大喊:“搞没搞错啊——你到底跟谁在谈恋爱——” 【作者有话说】 今天节前聚餐开大会,晚上应该无更新了——(背着手走远) 第48章 N-甜言 在路边等车这会儿, 汤茯跟池宴歌说起白天院里闹得特别轰轰烈烈的八卦。 “你当时在手术你不知道!郭秃子被带走了!听说是东阳医疗器械那边的高层先被抓然后顺藤摸瓜把郭秃子一网打尽!” 汤茯啧啧感叹,“好像提供证据的人准备得特别充分,两年, 划分到每周每天每个时间段,郭秃子在院长室里那是一句狡辩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旁边的池宴歌淡淡嗯了声,似乎不太关心, 只低头看手机。 “所以说这人坏事做多了总会翻车的!” 汤茯心满意足说完, 瞄眼池宴歌。 夜晚,路广人稀,汤茯觉得现在是个安慰池宴歌的好时机——再不安慰可不行,郭秃子这么大的事池宴歌都不在意。 说明池主任的心已经随失恋死了! “其实我觉得呢……” 汤茯的双手插进羽绒服口袋, 脚底拨弄小石子, “杜甫说的好啊,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爱情啊, 总是有概率会叫人伤心的。” 池宴歌看她一眼:“那是李白说的。” 汤茯:“……”OK, 临时上网搜的句子把人名记混了, 怪不得高考古诗默写有一行没填出来。 汤茯抽出右手,迟疑, 还是在池宴歌的左肩拍了拍, 她挺认真的:“池主任, 恋爱我比你懂点, 人这一辈子多少会错过几个人的,我们要学会放下——” 她正巧说到这, 有人给她打电话, 汤茯又轻拍了池宴歌两下, 拿出手机,是林蓓打来的。 汤茯接起:“怎么,来给我们报喜讯啊?” 林蓓叽里咕噜说了一长串,我的天啊那个时间是池老师的生日!!! “什么?”汤茯一时没关联上前后。 林蓓:“陈老师的朋友圈!发朋友圈的时间!是池老师的生日!12点24!12月24!池老师是12月24的对吧!” 汤茯张嘴看向池宴歌,这时,一辆出租车在两人面前停下,汤茯刚想说她俩没人伸手拦车啊。 车后座的人下来,这瞬间,汤茯彻底惊掉了下巴。 林蓓还在电话里喂喂喂你听见了吗你快再看看陈老师朋友圈—— 林蓓所点名的“陈老师”已然迈上路阶,见汤茯在打电话,就无声笑着跟汤茯礼貌摆摆手问好。 一直看手机的“池主任”也把手机放下,自然地对陈序青开口:“从哪儿过来的?怎么这么快?” 等等。 汤茯得把眼前的场景往回倒倒。没记错的话那是十一月中旬的时候院里各科室在一起办了个联合派对,池宴歌露脸十分钟就走,汤茯下楼送,她帮池宴歌摁了地下停车层,池宴歌却反手摁了一层,她很纳闷问池宴歌不是开车来了么,池宴歌说:“哦,临时有事,不开车。”后来,汤茯只把池宴歌送到大楼门口,远远看见,医院大门那边有个身影站着,挺眼熟,但汤茯当时没把那人跟池宴歌联系到一起。 而此刻,汤茯看着眼前跟那晚人影穿着同样衣服的陈序青。 汤茯挂断通话,把手机揣兜里,突然悟了,她平静到没再像从前一样无脑八卦:诶你俩为啥在这碰面啊? 就怎么说吧。挺为池宴歌开心的就是。 陈序青见汤茯独自站着,对远方呼口气,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她立马绕到池宴歌和汤茯中间,拍拍汤茯的胳膊:“汤医生好久不见!” “哼。” 汤茯这才心情好点,特别傲气地抱起胳膊,“陈老师您只是跟我好久不见吧!” 走之前,池宴歌安静地抱了汤茯一下。 起身,池宴歌看着汤茯的眼睛笑:“汤茯,谢谢你。” 而后,汤茯跟科室里的所有人津津乐道传颂——在一个寒风簌簌的夜晚科室传奇池宴歌哭着说这辈子最感谢的人就是她。 …… 到家,陈序青和池宴歌倒在沙发上看电影,陈序青听池宴歌冷着声调讲完晚上被林蓓一步步发现端倪的惊心动魄,陈序青很少见池宴歌这样皱眉分析别人的话,觉得新奇,又想池宴歌大概真的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她俩这段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的恋爱。 于是,窝在沙发左边的陈序青曲起双腿,问池宴歌:“那现在怎么办?汤医生看上去是完全猜到了。” “没事,我本来就打算跨完年跟汤茯说。”池宴歌抱着抱枕,眉眼冷然,把对朋友公开恋情这种事说成了公事,“提早一点,没有影响。” 陈序青无意识挠下手臂,把盖住双腿的薄毛毯再往身前拉了拉:“跨完年?你该不会有精确到跨完年后的哪一天的几点几分几秒吧?” 池宴歌挑眉,顺着陈序青的话接:“当然,准备充分才能一击制胜。” 最近,两人相处进入几乎没有隐瞒的默契期,池宴歌说起话来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神神秘秘地打哑谜,偶尔对陈序青露出的“偏差感”,常让陈序青错觉她可以就此跟池宴歌一直幸福地生活下去。她偶尔,还是会很幼稚地开玩笑问池宴歌,有没有可能突然就不走了有没有可能突然觉得超级舍不得她。 陈序青说这些话的时候,往往是不经意的,喝口水的间隙或是打哈欠要入睡的前一秒。 很可惜正经的池宴歌连骗都不骗她一下。 只要是察觉池宴歌眼底迟疑的半秒,陈序青就会立马改口—— “你千万别当真,我现在也没有以前那么舍不得你了,你要真留下来,我会有负担的。” “而且,我们两个异国恋的感觉应该也不错吧,全新的体验。” 所以这会儿,陈序青手肘架在沙发靠背上,脑袋斜斜地撑住,看着池宴歌的脸笑:“明白了,准备充分的池医生打算挑什么良辰吉日跟我说你决定不去赞比亚?” 池宴歌温和的笑意盖在脸上,一时之间,客厅里只有电影的对话还在继续,陈序青知道自己这种企图靠瞎蒙获得正确答案的行为挺可笑的,她也没有哪一次觉得她能得到她想要的回答,只是有种“既然如此我随便发泄一下心里的闷堵也可以的吧”。 反正她的话池宴歌不会往心里去,毕竟对池宴歌来说,工作、未来,哪一样都比陈序青重要。 只不过是她太喜欢池宴歌,明知道是一次次的蚍蜉撼大树,却还是一次次飞蛾扑火般往上撞。 这会儿莫名在想,该不会是从小戴了太多有关蝴蝶的东西,才把人生变成了这样。 陈序青抬手,双手取下耳坠,像忘记方才还在跟池宴歌聊赞比亚的事,一边手指摩挲着蝴蝶的形状一边将目光投向电视机屏幕。 她说:“今天我跟许蕾去又喜福利院拍摄,就是从苍云村搬来蓝山的那个。” “嗯?” “在福利院的捐资人名单里。”陈序青没看池宴歌,但她感觉到池宴歌的目光,说出的话便卡顿了一下,才继续,“我看到了你跟乔献的名字,觉得挺意外的。”她低了低眼,纠正,“嗯……主要是对你名字的出现比较意外。” “为什么?”池宴歌的声音很平淡,似是对这个话题也不大感兴趣。 电视机里正播映着的法语爱情电影没给两人之间带来任何浪漫气氛,反之,电影里越来越多的浓情蜜意,衬得陈序青与池宴歌之间的分割感也越来越重。 陈序青攥紧薄毯:“可能是我没听你提过吧,当然,这事你跟不跟我提都挺应该的,只是——” 陈序青抿抿唇,斟酌措辞,“没什么,只是我发现我当年可能误会你了,那会儿你老跟乔献单独来蓝山,我就吃你跟乔献的醋,现在想起来挺傻的。” 陈序青没把真实的话说出口。 其实她想不懂事地问池宴歌,为什么又是乔献都知道的事她却不知道,虽然陈序青明白或许这事对池宴歌来说真的是一件特别小的事情,小到没必要特地告知任何人。 但为什么她也不知道呢。 许蕾在陈序青身边指着池宴歌的名字跟陈序青说——你家池医生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发现自己跟许蕾对池宴歌的了解站在同一起跑线的那一刻,陈序青实实在在烦闷了一下。 算不懂事吗。 她便笑:“但是,池宴歌,对不起啊,我没想到,我到今天还会为这种事不开心。” 池宴歌从沙发那头坐过来,揉陈序青的耳朵:“发朋友圈是因为这个?” 陈序青闷闷地嗯了一声,胳膊下意识靠后揽住了池宴歌的腰,解释,“但我确实没想到林蓓会看出来,她太夸张了。” 像什么,像你无意弄疼了小狗它应激想要狠狠咬你一口,转头发现抚摸它的人是你,又温顺地蹭了你一下。 池宴歌用双手轻轻揉着陈序青的脸,唇在陈序青的唇上轻轻碰了一下:“对不起。” 陈序青被她的动作搞得声音含糊:“对不起就算了——你——以后有什么事情不可以只让乔献知道——我下次就真的生气了——” 池宴歌松开手点点头,她握住陈序青的手,漂亮的眼睛认真盯着陈序青的双眼:“嗯,以后我有事情,都会告诉你。” 她们在电影的浪漫旋律中接了会儿吻,陈序青突然把池宴歌的肩膀抵开,池宴歌十分不解地看着她,然后,余光发现旁边电影里正在进行一场尺度更大的吻,她感觉到陈序青抵在自己肩上的力气逐渐消散,有点磕巴地说:“我、我今天拍摄的时候帮忙搬东西,身上好多灰,我想先去洗澡了。” 不同的场景,相同害羞的陈序青。 两人至今除了接吻还没有跨入更进一步的距离。 说完,陈序青也不等池宴歌回话,强行从沙发上起身,被她自己搁在地毯上的玩偶绊了个趔趄,全身尴尬到发热,一溜烟跑去了卧室。 陈序青洗完澡出来,池宴歌已经关掉了客厅的灯,站在房间的书桌前戴手表。 刚吹干的碎发夸张地炸开在陈序青的脑袋上,她懵懵地看着池宴歌:“又要去医院了吗?” 池宴歌缩紧表带,拿起桌上的手机,路过陈序青的时候啄了陈序青一口。 “嗯,你先睡吧,晚安。” 陈序青点点头,也暗自呼口气,幸好她刚才控制住自己的冲动,没跟池宴歌继续吻下去。 不然又是一次失败的尝试。 她低头沉思这会儿,走出房间的池宴歌调头回来,轻叩房门:“陈序青,该长大了,别看个电影就害羞。” 陈序青:“……” 她咬牙切齿:“谢谢提醒,您快去忙吧,池,主,任。” …… 一个颜色不均匀的红皮苹果被搁下。 对面许蕾咬了最大的一口,抹掉沾在嘴角的碎汁:“哇塞!这苹果好甜!” 陈序青看着她,手指还搭在苹果面上:“许蕾,你说会有人小时候的梦想是树上多结苹果吗?” 许蕾咀嚼着,反问:“谁?发现万有引力的人?你那个不吃吗我可就从小齐那薅了两个来——” 目光炯炯,陈序青把苹果递给许蕾:“你多吃点,我有空再找小齐拿。” “不一定还有呢。”许蕾这么说,但接过,“现在那村里不种苹果树了,产量不好,这是棚里留存的独苗苗。” “小齐是留苍云村那不走了?” 许蕾:“不不不,这两天就要离开了,要回冬青跟她家里人一起跨年呢。” 陈序青点头,随口问:“你跨年怎么过?” “留家里剪片子啊,年年都庆祝跨年也太腻味了,今年跨年和除夕又离得近除夕再庆祝就好。” 许蕾擦擦手,用脚尖够旁边的垃圾桶,把苹果核往里丢,果核“咚”一声砸在空的垃圾桶里,把许蕾敲醒,她反应过来,“等会儿,你这样问我,该不会你今年打算出去跨年吧?” 两个人是多年来的好搭档基本上每年跨年都呆在一起,偶尔许蕾还会跟朋友出去喝酒,陈序青是完全不庆祝的。 算算,除掉去年陈序青生病回家外,每年都是陈序青闷在房间工作,无一例外。 “没、没有啊。”陈序青下意识抬手,想摸鼻子,忍住,握拳放下,“我随便问问的。” 许蕾不信:“好好好,让我猜猜,要跟你一起跨年的人肯定是时间还不确定,你不知道对方最后到底会不会出来,所以你先跟我试探口风。” 她拍案而起,“陈序青!坦白局!你现在必须跟我说!你到底跟谁在谈恋爱!” 站在办公室窗前的人抬手,撩头发,将一张止痛药膏贴上脖颈。 坐转椅上看池宴歌动作的汤茯歪头,关切道:“池宴歌,你的脖子真的还好吗?要不要抽空上脊柱科看看?” “最近手术多。”池宴歌摁着后脖揉了揉,走回汤茯面前坐下,“闲下来就好了。” “你听听你这话靠谱吗?” 汤茯酸她,“我发现你跟陈序青恋爱之后,说话越来越随便了。” 池宴歌看她一眼。 汤茯双手张开做出推的手势,“OKOK,我语义有误,跟陈序青没关系,是你个人问题。” 池宴歌拿起桌上的鲨鱼夹,右手抓头发随意卷起,再用鲨鱼夹固定,只留下前额一点不够长的碎发有弧度地松散在脸颊两侧,动作行云流水,很不会夹头发的汤茯每次看每次羡慕。 池宴歌向她伸手,她把拿着的文件夹给池宴歌。 池宴歌在文件夹后翻页,沉静的眉眼,在翻两页后眉心微微拢起。 汤茯连忙探身:“怎么了怎么了?又有问题?不可能哦!我确认了好几遍!这回是真没问题了!” 池宴歌没抬眼,眉头舒展开,回答汤茯:“没问题,我对对数字而已。” 吓我一跳你!非得当场心算吗! 汤茯腹诽完,又恭恭敬敬跟池主任补充:“喔,数字肯定也没问题的,我仔细检查过公式,每一项也都单独核验了。” “嗯,好。” 虽然这么应了,但汤茯瞄见,碰见数字的地方,池宴歌还是会皱眉又默算一遍。 只是出于对汤茯的信任没有夸张地到电脑前计算。 池宴歌用笔在文件末尾签字的时候,林蓓在池宴歌办公室外隔着玻璃露出半张脸,在池宴歌和汤茯都看过去时,林蓓用指尖指指办公室里——我可以进去么? 林蓓是来找汤茯聊跨年出去玩的事。 正好池宴歌现在不忙,两人得到池宴歌的默许,就坐在一起嘀咕嘀咕起来。 池宴歌撑着下巴在电脑前,手控制鼠标,打开网页。 目光在网页上浏览一遍。 池宴歌拿起鼠标旁的手机,毫不避讳正在她办公室里闲聊的两位,给人拨电话。 汤茯和林蓓竖起耳朵,只听池宴歌说—— “嗯,这个路线晚上上山,第二天刚好看日出。” “对,天气我也看了,还不错。” 过会儿,池宴歌还笑,“嗯,时间不能确定,但是我会尽量调整,五点我跟主任还有医务科开会,下班跟你说吧。” “嗯,晚上见。” 池宴歌笑着挂断电话。 她转头,汤茯和林蓓立马抓着彼此的手,一看就在演—— “哦是吗是吗,原来小金鱼是鱼啊。” “对对对,都是鱼都是鱼。” 池宴歌拿着手机,脸上笑意还没散去,想到刚才听汤茯跟林蓓提起职称评定的事,她看向汤茯说:“汤茯,你需要什么资料尽快告诉我,在年前我都整理给你。” 汤茯还保持跟林蓓十指相扣的状态,看池宴歌的脸,妈妈般的和蔼笑容完全憋不住,自打知道池宴歌谈恋爱之后,她对池宴歌就诞生了一种娘家人的母爱感,尤其是在不同情况下偶然窥见池宴歌谈恋爱的状态,汤茯的心脏就像被丢进了一团温热的泉水,幸福,啊,这就是嗑到的感觉吧:“好!我今晚就发给你!” 她再明知故问,顶着池宴歌的视线压迫,“你明晚要跟谁去爬山呀?还要看日出哦?” 林蓓多少还是个后辈,又是池宴歌某种意义上的“学生”,平日里八卦再起劲,现在听汤茯提问后也有点不好意思直视池宴歌,但她很想看池宴歌表情。 情景就变成——池宴歌坐高处的转椅上,左手的手机在她的思考控制中轻点桌面,面目冷淡,而矮沙发上,勇敢汤茯勇敢完就规规矩矩靠拢双腿抿唇等待答案,小后辈林蓓双手交握放在肚子前,目光刻意下压却隔一秒明显抬起来瞄池宴歌一次。 为什么有点审判桌的感觉,还是池宴歌审判沙发上的两人。 领导还是领导。确实没法准确判断拿捏领导的度。 好在,片刻后,池宴歌在无奈中笑了笑,气氛瞬间得到缓和。 池宴歌回答汤茯但不直接说明:“你俩电话都听了,还猜不出来么。” 她说完,汤茯双手拍掌,握在一起,敢跟池宴歌继续调笑:“我们这么聪明当然能猜出来,但是猜出来的和你亲口说的还是不一样嘛。本来我跟林蓓几个人还说约你俩一起去澄山湖灯会跨年呢,既然你俩要去爬山,我们就下次再约吧。” 灯会。 池宴歌想起她还在冬青市华南二院的有一年,她加班,陈序青也是说想去灯会,最后因为耽误太晚,两个人从医院打车去灯会现场时灯会早就结束了。 想想预估的时间,池宴歌问汤茯:“明晚灯会几点开始?” “好像是六点就能进,现在冬天天黑得早嘛,算了,你等我看眼。”汤茯说完拿出手机,在屏幕上来回点了好几下,动作定住的时候说,“哦,不是六点,七点才能进场。” 林蓓在旁边说:“池老师,听说今年灯会是和别的市比赛,比往年的都要好看,我刷到预开园的宣传视频也好漂亮,你们要不跟我们先去看两眼,晚点再出发去山上呗?” 汤茯看时间的时候顺手把买票链接转发到了池宴歌的微信里,这会儿池宴歌低头在看手机,她就随林蓓的话拱道:“是啊,爬山随时能去,灯会一年可就这么一次。” 池宴歌手指在屏幕上长摁,点一下,停住。 她突然抬眼:“好,谢谢你们。” 办公室门关上。 林蓓不放心地回头望眼,原本能透过玻璃的视线被池宴歌突然挂在门里的衣服挡住:“池老师不会遇到什么事了吧?她刚才表情好严肃……” 汤茯也十分担心:“唉,可能又是院里的事?” 此刻,坐在办公室里的池宴歌摁下陈序青一分钟前发给她的被她转过文字的语音条。 两秒。 陈序青故意拖着撒娇的音调—— “我想你了。” 【作者有话说】 中秋!中秋!中秋(挥动荧光棒) 第49章 N-争吵 池宴歌把短短一条语音听了五遍。 她给陈序青回文字:陈序青你是故意的吗? 陈序青回语音:哈哈池主任很了解我哦, 是不是只敢转文字听啊~ 有人敲门,接着院长韩明珍的声音在池宴歌办公室门外响起:“小池,我方便进吗?” 池宴歌一边应声一边疾步带风地走到门边摁下门把。 韩明珍默不作声打量了眼拿着手机的池宴歌, 先前为她提供郭民文违规材料时表情都没太大变化的池宴歌,这会儿,竟仓促中对着韩明珍茫然地眨了几下眼睛, 甚至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微信界面, 整个人非常像是回到了早些年要跟人去约会却给韩明珍发错消息的样子。 察觉到韩明珍的目光,池宴歌赶紧把手机背在身后,摁下锁屏键,一本正经:“韩院长, 您找我什么事?” 风吹动窗外枯黄的枝条。 池宴歌在听完韩明珍的话后左手将手机缓缓放在桌面上, 低垂目光思考。 她对面, 韩明珍的声音里满是对池宴歌的歉意:“宴歌,这样临时的手术可能会打乱你明晚已有的安排,不是强制的, 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池宴歌抬眼, 看韩明珍:“韩老师, 我的时间没关系,只是患者一直是穆主任负责, 穆主任在这类手术上的经验也更丰富, 怎么会突然要更换主刀?” 池宴歌指的是穆清, 心外科主任, 在池宴歌刚来蓝山医院时对她多加照顾的人。 “是她母亲的手术。” 韩明珍笑笑,“许多时候, 再厉害的医生也不敢做的就是亲人的手术。当然, 你别有压力, 并不是穆清来拜托的我,我只是自说自话地先当这个中间人替穆清来问问你,如果你另有安排我会替穆清母亲再找一位合适的主刀。” “手术时间是明晚?” “嗯,明晚八点。” 八点。池宴歌在心底默想,结束时间是凌晨一点左右。 韩明珍起身:“好了,为这事来找你的不是院长,只是穆清的前辈而已,你慢慢考虑,时间合适再在今晚六点前告诉我就好。” 韩明珍往办公室门边走,手握住门把的时候又顿住,她回头,“宴歌,这次除夕回家过吧,你马上要出去两年,你妈妈也挺舍不得你的。” 池宴歌安静点点头,送韩明珍出门。 关上包厢的门。 穿着蓝黑格大衣的陈序青取下围巾,双手递给来接她东西的侍应生,不出意料看见出现在乔献饭局里的陈以理,陈序青快速招了下手,算是给亲姐的问候。 乔献说因为跨年夜要去录制晚会没法跟大家庆祝,好说歹说提前一晚把所有人临时哄到了盈西公馆,甚至乔献自个儿都是从上海加急飞回来的,这会儿妆发都没卸,跟从电视机画面里走出来似的。 乔献看就进门了三个人,没池宴歌,便问:“诶,池宴歌呢?” 陈序青:“她开会,让我们先来。” “忙,忙,忙点好啊。”乔献慢悠悠念了句广告词,完全不像第一次跟蒋橙见面似的,仅凭陈序青早一步的文字介绍,就锁定了蒋橙,“蒋医生,池宴歌绝对能得到你们医院的劳模奖吧。” 蒋橙受宠若惊。 本来她在陈序青和许蕾租的公寓里休息。 听陈序青突然说晚上要跟乔献吃饭就无敌震惊,这会儿,完全傻眼,跟做梦似的:“哦哦,池主任,她,本来,就挺,劳模的。” 许蕾在旁边拱拱陈序青的胳膊,偷笑——估计觉得所有人第一次见乔献都是这样的话自己上回那样木讷也不奇怪了。 在乔献跟个花丛小蜜蜂一对四谁都不落下聊天的时候,林蓓推门,池宴歌和汤茯随后走进来了。 池宴歌这会儿把头发放下来了,被鲨鱼夹卷过的黑发比原本的微卷弧度更大一些,蓬松地散在池宴歌的肩侧,进门后脱下浅灰色呢子大衣,单穿一件白色低领的细线针织毛衣,看上去成熟又冷淡,尤其是陈序青从坐着的地方远远看着,池宴歌眉眼浅笑地被乔献一把抱住,目光从乔献肩上投来看陈序青,跟陈序青的视线隔空碰撞。 陈序青的手背被人快速拍了两下。 陈序青转头,蒋橙低声又善意地主动发起助攻:“你等着,我把池医生骗过来坐。” 陈序青:…… 糟了,好像全场只有蒋橙不知道她在跟池宴歌恋爱。 陈序青还没来得及张口,蒋橙快速从她身边起身,一路绕过所有人去跟池宴歌打招呼,蒋橙凑近池宴歌跟前说悄悄话的时候池宴歌又一次看向陈序青。 微微拧眉,面带不解。 陈序青皱眉,对池宴歌指指蒋橙,双手比叉,口型解释——“她不知道!” 池宴歌跟着蒋橙一起走回来,蒋橙特意走池宴歌后一步,冲陈序青眨眨眼。 陈序青对蒋橙挤出勉强的笑容——真的很对不起,我亲爱的朋友。 短短半年的时间,陈序青和池宴歌的关系变化太快,加上蒋橙要升总住整日整夜泡在医院里,陈序青工作上跟蒋橙的交集不多微信也不怎么聊,这才忘记把跟池宴歌的事告诉蒋橙。 此刻,又是想说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池宴歌在原本蒋橙的位置坐下,出于对眼下状况的尊重,她在蒋橙友好的关注中看陈序青:“晚上好。” 陈序青瞄眼池宴歌身后一脸期待的蒋橙,硬着头皮对池宴歌微笑:“晚上好。” 演哪出? 在座所有知情人都不明所以地看向池宴歌和陈序青。 池宴歌坐正身体,看向乔献:“菜点好了么。” 乔献的目光先是怀疑地在陈序青脸上扫了眼,才回来跟池宴歌对视:“嗯,老规矩,这里不错的菜都点了,大家也可以看看还有没有想加的,随便加,对了,你们有没有听过这里排骨大厨的传说——” 默契地帮池宴歌转移了话题重点。 桌上手机震了震,池宴歌拿起,解锁。 陈序青:……救命,我没跟蒋橙说我俩的事。 池宴歌快速回:嗯,没事,有机会再说吧。 “池医生。” 蒋橙叫她,池宴歌抬头,手机慢一步尽量自然地锁屏,蒋橙继续讲,“我看院里明年派去赞比亚的拟定名单里有你,你是真的要跟大部队常驻过去吗?” 蒋橙的话明明在问池宴歌,目光焦点却高频率往池宴歌右手边的陈序青那飘。 “嗯。”池宴歌点头,干脆整个人后靠回椅背上,既能应对蒋橙,又能看到陈序青的反应,“你们科室也有人要去么?” 陈序青听着转头,是看向蒋橙的。 蒋橙下意识看陈序青一眼,再回来看池宴歌:“我们科好像没人,本来人就挺少的,儿科那边愿意去的人比较多吧。” 陈序青:“你们还是自愿原则?” “当然自愿啦,又不是缺了谁不行。”蒋橙说,“这回是几家医院联合团队,每个重点组都有两三份备选名单应对突发状况,像池医生她们这种心外还有儿科之类的重点组,估计备选名单都够抵过我们一整个科的在职医生了吧?” 汤茯接腔:“蒋橙你这夸张了,抵过一个科还是不至于,不过就我知道的,名单上副主任级别以上的人确实都有备选。” 林蓓低身靠在桌沿:“诶?那池老师是不是也可以不去啊?我听说那边好危险的,昨晚我刷抖音还刷到——” 三个医生就此展开话题,从赞比亚大使馆的视频一路聊到非洲旅游的攻略,又说到非洲的水果应该很甜很好吃。 那头,乔献和许蕾原本在说过两天去福利院拍摄的事情,聊到了梁欢,乔献对梁欢特别感兴趣,不停问许蕾前几天跟梁欢聊过什么,旁听的陈以理抱着胳膊,偶尔接一句乔献的感叹。 一桌八个人,个个聊得热火朝天,只剩下池宴歌和陈序青没吭声。 这间包厢和上回她们来的不是一个,在二楼,连接一个半圆弧的独立阳台。过会儿,池宴歌拿着筷子的动作凝滞了半秒,最终放下筷子,搭在白盘上的时候发出轻响。 陈序青看向她,她便当着所有人的面对陈序青讲:“陈序青,跟我出去,我有事要跟你说。” 在两人一前一后走去阳台的时候,看似仍在聊天的另外六位,皆以不同角度的注目看两个人的身影走入夜色。 乔献:“陈以理,你说她俩是不是又吵架了?” 陈以理:“可能吧。” 许蕾:“不可能啊,来的时候陈序青跟池医生打电话还有说有笑的。” 林蓓:“池老师是不是跟陈老师约明晚灯会的事?” 汤茯:“啊?这还需要单独说?挺见外的呢——” 状况外的蒋橙,一会儿看左边一会儿看右边,感觉耳朵完全听不过来而且还根本听不懂,什么吵架什么灯会? 出阳台,右边摆放着一张喝茶观景用的长方形木桌,四张深褐色木椅,最右边角落的木椅后有一棵刚过完圣诞还没来得及取掉星星挂饰的圣诞树。 银色的星星灯被轻轻撞了一下,在树上摇动。 星星前,差点跌倒的人被搂住腰,逼迫她的人黑卷发被寒凉的冷风缓缓吹动,只盯着被搂腰的人的双眼看。 陈序青的双手垂在身侧,池宴歌的脸近在咫尺,她却撇头不看:“不知道,我鬼上身了,反正我没说想你。” 其实陈序青很早就自己偷偷查过资料,也清楚池宴歌完全来得及反悔不去赞比亚的,但她也知道,池宴歌是池宴歌,不会今天决定的事隔天就反悔。 她确实知道。 只不过再一次从别人口中听见池宴歌有不去的可能,情绪有点没稳住。 现在又来跟她火上浇油说什么明晚临时要手术,没法一起跨年。 随便! 谁稀罕! 陈序青咬牙,甩开面前人的手:“行了池宴歌!我可以跟朋友一起跨年!又不是非你不可!” 【作者有话说】 好无助,我的电脑后台至今还显示“您还不是作者”,然后找客服也找不到hhhh这会儿只能用手机后台先发,因为很担心晚点又崩了,而且为什么,我的APP至今都卡卡的好多东西刷不出来! 谁能救救我(擦眼泪) 第50章 N-不快 被甩开的手在空中顿住, 垂下,在身侧缓缓收紧五指。 两个人出来的时候没完全关紧的门,这会儿, 正把包厢里的欢笑声一个劲地送到她俩身边。 池宴歌沉了会儿目光,抬眼,陈序青仍撇头看着别处, 不愿与她有任何视线上的接触。 池宴歌心底叹口气, 压抑着的左手慢慢抬起,穿过陈序青右腰与手臂的空隙,借由触摸陈序青身后的星星灯饰拉近与陈序青的距离。 “对不起,我会尽量想办法早点结束, 在十二点之——” “池宴歌。” 陈序青冷冷地打断面前人的话, 回正视线, 皱眉,凝视面前人的双眼,“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在意的是什么?” 其实跟池宴歌恋爱的这两次, 陈序青早就习惯了池宴歌会为工作突然离开, 跨年也好新年也罢, 她理解池宴歌工作性质的特殊,池宴歌真的没法在她身边她完全可以自己过, 池宴歌也很坦诚, 很少拿做不到的承诺随意哄骗她。 这会儿, 陈序青心里已经接受池宴歌确实有工作要忙的事实, 她也没准备让池宴歌为了自己影响医院里的事情,跨年对她来说不是重要到比天大。 只是, 池宴歌在做这个决定之前, 一句话都没有跟她说过。 尽管这是两人六年后的第一次跨年, 也是池宴歌离开前的最后一次跨年,池宴歌依旧是在决定选择工作前一句话都没有跟她说过。 明明她们在微信聊天,也通过电话,却要以这样最后通知的方式跟她讲。 就像六年前的离开,就像两个月后的离开,池宴歌对自己人生的运筹帷幄,把包括陈序青在内的所有人都排除在思考之外。 这种感觉真的很糟糕。 陈序青这会儿是打心底觉得,对池宴歌来说,她只是一个需要被通知的人,喜悦、烦恼、考量,她真想钻进池宴歌的脑子里看看明白。 十二月底的天挺冷的,在生气的陈序青穿件高领的粗线羊绒衫,手脚都被寒意冻得发僵,更别提只穿件薄打底衫的池宴歌,呼出的热气都像是在寒风里苟延残喘。 陈序青不想再在这跟池宴歌纠缠下去。 她低下目光:“明晚我自己去就好,你专心工作吧。” 说完,也不等池宴歌回答,她拉住池宴歌的手转身往包厢走。 两人进门,汤茯正巧在给乔献介绍蓝山灯会,众人见两人回来,也只是随意看眼——她们刚才还在悄悄吐槽这外面寒风呼呼刮的,还是有爱的人才能意志坚定地抗住哈。 陈序青坐下后,她旁边的许蕾碰了下她的手感受,随之大呼:“果然手好冰!你跟池医生是出去做生存训练了吧!” 陈序青笑笑,作势要把手背往许蕾脸上靠,许蕾疯狂挡,陈序青收手:“明晚你也要去灯会吗?” 她刚进来的时候听许蕾在跟汤茯约见面时间。 “去。”许蕾点点头,“汤医生讲的太精彩了,什么百年难遇,双城决战,捍卫蓝山市灯光秀鼻祖荣耀。” 纵使在娱乐圈见多识广的乔献也撑着下巴,跟听天书似的看着汤茯绘声绘色的表演出神:“天呐,我感觉我明晚不能去真的损失了很多诶——” 上菜后,这桌人边吃边聊,尤其对着乔献力荐的糖醋排骨展开讨论,本来这里面话密爱聊的人就多,加上陈序青和池宴歌在这种场合说话向来少,一顿饭吃下来,似乎除了陈以理外没人察觉坐在一起的那两人一整晚一句话没说,一个眼神没对上。 不怎么会多管闲事的陈以理,也只在闲聊的间隙,把不经意的目光投向陈序青。 她亲妹妹没表情地只夹面前的菜,来什么夹什么,讨厌的紫甘蓝沙拉也往嘴里塞——陈以理觉得要是她俩小时候有池宴歌这么个人在就好了,那陈序青肯定不会挑食。 她们吃完下楼,开车的人多,站在一起商量谁搭谁的车走。 深冬飘下银屑似的小雪,转瞬即逝,除了地面上被浸湿的枫叶,好像没人能真切感受到雪花的消逝。 看着手机的陈序青走到许蕾身边,丢一句:“我跟你走。” “啊?”许蕾重新裹着松散的围巾,她听清了也像幻听,不确定,看眼那稍稍站人堆外的池医生再看回盯着手机不像是在跟她说话的陈序青,“你跟我说的?” “嗯。” 短暂迟疑后,围巾的尾巴被塞好,许蕾的脸被寒风刮得生疼,她赶紧把围巾往上拉了拉,遮住下颌:“你晚上来的时候不是才跟我说,你今晚不跟我一起回,准备去看电影嘛?”她瞄眼池宴歌,靠近陈序青低声问,“是不是池医生临时有工作,你俩的浪漫约会泡汤了?” “我看电影一定是跟她看吗。” 陈序青没好气堵了句,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不该把坏心情甩给朋友,她放下手机,略带歉意的神情看向许蕾愣住的双眼,“……对不起我正在微信里跟人吵架,情绪没收回来。” “你还会跟人吵架啊?”许蕾毫不介意,笑了笑,“好稀奇。” 陈序青也笑:“你想体验一下吗?” “不不不,婉拒了。” 许蕾摆摆手,“你那年跟我冷战半个月都给我吓够呛。” 她俩聊的这会儿,其他几个人分配好了,陈以理跟乔献走,汤茯拉林蓓和蒋橙走,汤茯的车先开过来在她俩身边停下,降下前后车窗,驾驶座的汤茯给陈序青眨眼—— “序青,我们明晚不见不散。” 后座经过一晚上也把来龙去脉搞明白的蒋橙,对陈序青挑眉:“我居然最后才知道这事!等我忙完再来跟你慢慢算!” 过会儿,乔献的车也路过,乔献降车窗,她还去叫副驾驶的陈以理。 陈以理越过乔献给陈序青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今晚的紫甘蓝好吃么?” 也开走了。 就剩下她俩和池宴歌。 池宴歌的车正好停在两人左边的停车位上,人已经坐进了车里,开着车内灯,沉眉静目地在看手机,没有要立马开走的意思,许蕾看池宴歌在那头打了会儿字,耳朵跟着听见旁边陈序青的微信收到消息。 ——来这套。 许蕾非常识大体,给陈序青再次递台阶:“你确定跟我走啊?怎么我看着池医生像是在等你?要不你发消息问问她?” 许蕾跟陈序青认识这么多年,还是知道陈序青有时候挺别扭的,有可能是觉得丢下她这个朋友不太好才决定跟她走,指不定到家了再自己特别麻烦地又打一辆车去池医生那儿,许蕾还是不希望陈序青太折腾。 不过,陈序青真挺懒的,也不见对谁太上心,谈恋爱也是。 在知道池医生这么个人前,许蕾见证过陈序青的上一段恋爱。那会儿就是去年年底吧,陈序青生病后回了趟家,她再跟陈序青碰面后就老有一个人会给陈序青打电话,还找到过拍摄现场来,她记得比较深刻是因为那女生挺漂亮的是和陈序青完全相反的风格,浓烈外放,有点像许蕾认识的舞蹈系的朋友。 而且,当时那两人坐在旁边聊的话题居然是——“为什么感觉我们当朋友会更舒服一点?” 并且为此平和又认真像研究习题一般探讨了一番,结论是可能是不习惯,再试试。 许蕾一度错以为原来陈序青喜欢一个人也能始终保持那种无欲无求、淡淡的感觉。 直到她见到了在池医生面前的陈序青。 有时候幼稚的像是她那十八岁刚陷入暗恋的表妹。 就比如,现在,换做许蕾,肯定不是发微信,就直接去敲车窗问了。 她考虑到陈序青的性子,才委婉叫陈序青发个消息看看。 没想到—— “不用,走吧。” 陈序青把手机揣进大衣兜里,风吹开她的耳发,一颗流苏耳坠冷冰冰地轻晃,没戴的围巾整齐叠好搭在小臂上,这会儿说完话抿着双唇,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进的冷硬感,像大雪□□院里盖着满身白霜的一棵松柏。 许蕾摸摸耳朵,大概懂了:“哦哦,好吧,走吧,我车在前面那儿。” 车场地面上融化的雪水,湿漉漉一片,陈序青踩在上面,从池宴歌眼前离开,没跟池宴歌说再见,也没看池宴歌的消息。 是陈序青的车,许蕾上车前想把钥匙还给陈序青,但看陈序青神色怏怏,便主动揽下开回程的活。 路上,陈序青的手机响了好几声,都没看。 许蕾舔舔唇,偷瞄,陈序青只看着窗外沉默。 车在红灯前停下,许蕾终于忍不住,去摁开电台打破车内的尴尬,她一边调频到交通广播一边问陈序青:“诶,我们是这周六下午两点去福利院对吧?” “嗯,乔献她们差不多是周六晚上七点左右到福利院,我们提前准备。” “好。” 陈序青目光看回来:“可能乔献到的时候,会有媒体或者粉丝在院外聚集,到时候我来协调,你跟小齐她们照顾好小朋友。” “嗯。”许蕾踩下油门,“对了,乔献今天问了我特别多梁欢的事情,说不定到时候她会专程见一下梁欢。” “是么。” “说起来上次的捐资人名单里不是就有乔献吗,我这两天回想,你说乔献会不会比我们更熟这福利院啊,但为什么我们第一次找乔献工作室谈这事的时候,她又好像没多熟似的?” 陈序青想想乔献买的福利院旧址,当年和池宴歌频繁到蓝山,还有反复出现在历年捐资人名单上的两个名字,乔献也好,池宴歌也好—— “可能不是她直接接触的吧。”陈序青转开话题,“工作室替她走捐助流程。” “哦,有道理。”许蕾拍拍方向盘,“那明天怎么说,你跟我一起出发去灯会?” 车子转进最后一道长巷,许蕾问完,陈序青没回话,手机又叮咚叮咚响了好几声。 许蕾看一眼:“你这手机响一晚上了,是不是谁有急事找你啊?你要不先看下消息吧?” 两人租住公寓的小区不大,环地内只有六栋高楼,车子进入地下车库在2号楼紧急出口旁边停下,许蕾一边关门一边啊了声:“现在?” “嗯,我朋友——”陈序青低头,手指碰了下鼻子,“忘带钥匙了,我过去看看。” “忘带钥匙找开锁的不比找你快?” “她一个人不安全。” 陈序青挥挥手,“好啦,你先回。” 许蕾看着陈序青的背影:“那我锁门吗——你还回来吗——” 陈序青背对她,摆摆手。 许蕾晃着手上的钥匙圈,摇摇头: 呵。朋友。 你朋友姓池是吧。 ……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欢迎回家。 输完密码,瞬间开门。 陈序青的舌尖滚滚腮帮子,心中的怀疑得到百分百确认,她一时无语,被池宴歌低质的手段和她自己把自己哄相信赶到池宴歌家的事情气笑,有种想要转身立刻摁电梯走人的冲动。 顺便在路上把池宴歌这个骗子的微信拉黑。 屋内的人仿佛猜准陈序青的想法,陈序青盯着电子锁纠结的时候,里面的人就主动推开门。 对视半秒,池宴歌才叫她:“陈序青。” 两人坐在客厅里相顾无言。 电视机里正在播放动物世界,讲非洲动物大迁徙,坦桑尼亚,草原,数百万动物跋山涉水几千公里只为寻找到合适的新家园,故作神秘的音调,讲角马总是面对重重危机,却坚韧不拔、自我鼓励、乐此不疲。 越听越来气。 抱着胳膊的陈序青低头,用大拇指摁摁眉心,真是人难受的时候听什么都像在被内涵。 经过坐车时候的思考,陈序青消气了或者说是放弃了——她再气,也回不到池宴歌做决定前,她再气,也无法肯定以后再遇到相同的事情池宴歌会把她纳入分担选择的范围。 反正池宴歌独立惯了,她又何必自找难受,到忍不了的下一次她俩直接分手算了。 都轻松。 她这么想着,池宴歌突然来拉她的手,她躲开,池宴歌又再次试探,她转眼瞪,池宴歌的动作就停住。 看惯了池宴歌自信笃定的样子,这会儿小心翼翼,连呼吸都放慢的感觉,又让陈序青觉得挺搞笑的。她低眼,鲜少出现这样明显紧张表情的人指尖上贴了张新的邦迪。 加上这会儿,客厅里飘着时有时无的番茄清香。 ——怎么,在骗人回不了家的时候,其实是在家里练习切番茄? 陈序青起身往厨房走,厨房案板平放,其上摆着一颗切得七零八碎的番茄,陈序青肩靠着厨房门,有时候也不太明白,做手术那么厉害的人怎么每次下厨就像要毁了这个厨房似的。 陈序青听到身后池宴歌跟过来,平心静气地问:“大半夜哪儿来的番茄。” 池宴歌在陈序青身后一步的距离站住,她看陈序青紧绷的侧脸,手抚上自己指尖——她的手指是白天开会试掰安瓿的时候伤的,她也挺少在意这些小伤,这一刻,突然挺感谢硬塞给她一张邦迪的人,还有半小时前坐在沙发上琢磨时刷到的“如何跟生气的女朋友正确卖可怜”。 刷到的时候快速滑过。 看看陈序青坚持不回的微信,又倒回去,连评论区都看了个遍。 摸出邦迪,站在客厅灯光下皱眉给自己手指缠了一圈。 “买的。”她说,“看你晚上没怎么吃东西。” 陈序青怼她:“哦,早就计划好骗我了呗。” “没有骗你。”池宴歌陈述骗局的思路都格外严谨,“刚回来密码不正确,跟你发完消息才想起上次你改过密码,不过,看你有可能会来才没说后面的,想等你到了再跟你解释。” 看看,池医生的嘴这会儿又多能说啊,把圆的都能说成方的。 陈序青放下手,走进厨房,到水槽边洗手:“你用番茄想做什么?” “番茄鸡蛋面?” 陈序青看池宴歌一眼,后者的表情十分不确定。 陈序青:“面买了吗?” 池宴歌摇摇头。 行。猜到了。 陈序青开火,倒轻油,把番茄放锅里熬汁,池宴歌被她指派在她旁边低头点外卖。 锅里响着呲呲呲的油煎声,两人站在一起,又都不说话,默契地只盯着越来越瘪的番茄看。 陈序青右手拿着铲子,不时翻动一下锅底,翻第五下的时候,她问:“手上伤口疼吗?” 池宴歌站她身后一点,还穿着晚上吃饭时的那件低领针织毛衣,陈序青的话就像一个安全信号,让池宴歌的双手小心地从陈序青身后环住陈序青的腰,下巴轻轻靠在陈序青的肩上,看着陈序青熟练的动作,轻声跟陈序青道歉:“对不起,这样把你骗过来。” 陈序青这回没挣扎,让池宴歌抱着:“刚才还说没骗,池医生的话我到底能相信哪句?你的面买好了吗?” “嗯,买了,还有十多分钟到。”池宴歌说话的时候,声音也像震在陈序青的肩上,陈序青不用转头看也能想象,池宴歌一定是用那双漂亮又擅长控制人心的眼睛,沉沉地盯着番茄思考,“陈序青,别的事我不想骗你,你知道的。” 汤汁热腾腾地在锅里冒泡,陈序青关火,退步抵开池宴歌的拥抱,又去水池边洗手,泡沫在手上冲掉,她没看池宴歌,只轻念:“我知道?” 面煮好已经是二十五分钟之后的事。 一人一碗,面对面坐着,池宴歌低头挑了一筷子,尝一口,就夸好吃。 陈序青没理她,只提醒:“下次别心血来潮想煮面了,你不适合。” 被嘲讽了也不恼,池宴歌笑说:“嗯,知道了。” “明早你是不是可以晚点出门?”陈序青又问,“上午是你们院里什么职称年度评审会?” 池宴歌没回答前半句,温柔问:“你知道?” “知道一点,我听蒋橙说的,不是对你们挺重要的。” 池宴歌点头:“嗯,这两年院里对医务管理工作审核比较严格,加上前段时间有主任出事,今年年末的评审会比较重要。” 陈序青挑起一筷子面,没吃,对着慢慢散掉的热气呆了会儿,话想问别的,到嘴边又止住,说回到池宴歌工作上的事:“比较重要?不参加的话会怎么样?” 池宴歌回答:“通报批评?取消职称?” 陈序青惊了,张张嘴:“这么夸张?” 池宴歌笑笑:“我猜的。” “会有人不去吗?” “不会。”池宴歌说,“因为这对院里的每个人都很重要。” 吃完,收拾完,再洗好澡,时间走到十一点四十五。陈序青把客厅忘关的落地灯关掉,池宴歌卧室的暖光就从走廊一路落进陈序青的瞳孔中,里面有敲键盘的声响,陈序青走近到门边——戴着半框眼镜的池宴歌正穿着睡衣坐在床上看笔记本电脑。 池宴歌的眼镜很多,留在身边的多,丢了的更多。 度数不太高,没有需要很精细工作的时候会戴隐形凑合,如果快入睡前需要工作,就会像现在这样随手抓一副戴着。 陈序青估计是明早池宴歌要忙职称评审的事,没时间处理工作,才半夜在这加班加点的忙。 她轻轻叫了声:“池宴歌。” 但看着电脑的人太过专注,眉间微微皱起,目光只凝聚在屏幕上,敲字的手没有因为陈序青的声音停顿。 陈序青只好主动走过去,绕到床的另一边,帮池宴歌把床头灯调亮一点,再躬身抱起枕头。 池宴歌这才发现她,看她动作,一脸茫然:“去哪儿?” 陈序青把枕头抱在怀里:“客卧睡,你忙你的吧。” 池宴歌张了张嘴,然后,竟没有拦她:“嗯,晚安。” 陈序青:“……晚安。” 她快走到门边的时候,池宴歌突然从她身后快步跟近,拉住她的手腕:“陈序青,我——” 似是有话要说。 但没两秒,池宴歌的手又松开了,再一次对陈序青重复:“晚安。” 陈序青没睡着。 半夜听见池宴歌从主卧出门,路过客卧门口,再关上家门。 陈序青摸过床头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十七分。【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50-60 第51章 N-错失 陈序青很少失眠且还是个熬夜不上脸的好皮肤。 这次一晚没睡, 早上七点起来在镜子前看着两个淡淡的熊猫眼沉默,她马上要出门,陪许蕾吃许蕾想了大半年的只卖早上一趟的手工包子铺。 先给自己煮了一颗白煮蛋, 拿着,边乘电梯边往眼睛上揉。 一晚上没睡。 脑子里反而清醒了。 从陈序青起床到这会儿,池宴歌给她发过一次微信消息, 但是也只是说要忙了没办法回微信。 陈序青没理, 给池宴歌的微信对话框开启免打扰模式。 一个老面油亮的酱肉小笼包被筷子举起。 许蕾坐在陈序青对面,盯着包子感叹:“亲爱的!我终于见到你了!” 陈序青往碗里放白砂糖,勺子在碗底慢慢搅匀,没抬头, 沉沉出声:“恭喜你们, 但你可以放下你的亲爱的吗, 大家都在看我们。” 许蕾把包子往嘴里塞,右手也没闲着,边加糖边舀起一勺豆浆:“今天到底是吹什么风?你怎么可能会放弃睡觉来陪我吃早饭!还是昨晚你丢下我自己一个人回家, 实在觉得良心不安, 终于想起你还有个非常想吃包子的朋友在等着你?” 陈序青不否认, 但主要原因她没法说:“嗯,我良心不安。” 许蕾听着这明显兴致不高的语调, 还有陈序青那搅动半天愣是没喝进去一口的豆浆, 于是咽下嘴里的包子:“你咋啦?昨晚没睡好?还是起太早有起床气?” 闻声的陈序青抬眼, 许蕾更惊讶—— 今天的陈序青在用漂亮脸蛋COS熊猫! 许蕾回想起昨天她观察到的状况, 皱眉,迟疑地问, “……还没和好?” “没有——”陈序青下意识回答, 又立马低头喝豆浆, “不是,我昨晚去见的是我朋友。” 许蕾眨巴眼,指着包子:“哦,我说的和好也是我跟我的包子。” 陈序青:“……” 你这个“也”就挺灵性的。 接下来一整天,两人都闷在家里剪后期等待晚上灯会的到来——当然主要是陈序青闷,许蕾偶尔路过陈序青的房间贴在房门上往里听,是真的丁点声音都没有,让许蕾一度以为陈序青是在房间里偷偷补觉。 但每当许蕾这么想,陈序青又会准时端着玻璃杯顶着一头乌云出来接水喝。 有一轮还失魂落魄到让矿泉水溢出了杯口。 ——糟了。 ——陈序青和池医生该不会是分手了吧。 这念头偶然浮现在许蕾脑海里的时候,林蓓正巧来摁响了公寓的门铃,林蓓微信群里说的,自己在宿舍无聊想下午先来跟陈序青和许蕾呆一块儿。进门,林蓓特别兴高采烈地跟许蕾打招呼,先主动对到门廊迎接她的许蕾讲:“我跟你们说哦!今天我们院里发生一件特别大的事!池老师她——唔——” 许蕾一把捂住林蓓的嘴,看眼陈序青紧闭的房门,再看回林蓓,摇摇头。 林蓓眉头一皱,顿时脸上冒出一个问号。 “她在睡觉。”许蕾骗林蓓。 林蓓懂事,点点头,压低声音边换拖鞋边问:“这都快五点了,陈老师还在睡觉?” “其实她——” 许蕾刚要回答,陈序青打开房门,穿戴整齐,端着空了的玻璃杯,如果往里望,还能看见陈序青身后那开着剪辑软件正剪辑到一半的电脑屏幕。 陈序青刚才戴着耳机确实没听见林蓓进门说的话,甚至连林蓓进门都不知道,这开门瞬间看见林蓓,表情还惊了一下:“林蓓?你怎么来了?” 林蓓弓着的腰直起:“我今天不用去医院,微信里说的,你没看哦?” “喔。”陈序青说,“没看,在忙工作。” “诶?那你知不知道池老师早上的事?” 旁边许蕾一拍脑门:还是提了这不完蛋。 换作以往,听谁提池宴歌,陈序青都会赶紧追问下去,但这会儿,她神情冷淡,先绕过门口两个人去净饮机前放下杯子,估计林蓓要讲的又还是池宴歌工作上的事,她以前是感兴趣,今天不是。 但她还是礼貌应了林蓓的话:“不知道。” “啊?那你知不知道今上午是我们科室的评审会啊?”林蓓边说边从门廊走到陈序青跟前。 许蕾插嘴问:“不好意思,评审会是什么?” “怎么说呢,就有点类似于选班干部,换届竞选之类的——”林蓓打了个比方,但又补充,“不是完全一样,总之就是对院里各科评审职级很重要的会。” 陈序青慢慢喝了口刚接好的水,对重复昨晚上跟池宴歌进行过的话题更没兴趣:“不知道。” 林蓓居然非常痛心疾首地捂了下心口,拍陈序青的肩膀:“我知道了,池老师一定是不想让你担心,才没告诉你,那今上午发生的事情将会成为未解之谜了。” 陈序青放下玻璃杯,没接话。 许蕾心急,心说算了都讲到这份上了我就赌你陈序青想听吧。 于是,许蕾拍拍林蓓胳膊:“什么未解之谜嘛!我跟陈序青今天都在忙剪片子的事!你赶紧先说!” 林蓓挠挠脸颊,抱住胳膊,蹙眉凝目:“我也是听说的,早上评审会,池老师没参加。” “啊?”许蕾先愣,“你不是说是对你们科室评级很重要的会吗?那她是作为评审没参加?” 林蓓摇摇头,不看许蕾,反倒看向陈序青的眼睛:“池老师是被评审的人,她没参加。” 晚上八点。 池宴歌从监护室出来。 穆主任母亲的手术很顺利,早上进行,恢复半天后,这会儿人已经醒了。 穆清红着眼跟她说谢谢,又欲言又止地想跟池宴歌提池宴歌上午没能参加评审会的事。 只是穆清刚说了个“关于你的评审”,池宴歌就打断了穆清,说自己晚上还有约,要先走了。 池宴歌快步穿过回廊,上电梯,远远看见守在她办公室门外的汤茯,穿毛衣,提着包,背靠在办公室门口,低头,表情并不明快。 她没记错的话,今天也是院里评审汤茯是否可以竞任副主任医师的重要日子。 池宴歌这么想着,脚步没停,路过汤茯之后摁下办公室的门,她快速把外褂脱下挂在衣架上,抓紧衣角想换里面衣服的时候听见门被人敲响,池宴歌的动作只顿了半秒,换完毛衣,才去给外面的人开门。池宴歌知道汤茯要说什么,但她现在不在意这些,给汤茯开完门就转身去取外套和包。 头发上的静电都尚未消散。 显得池宴歌这个人很赶时间。 汤茯张张嘴,眼看着池宴歌拿车钥匙,关台灯,拉她的手腕往外走,到门边,关房间的灯,关办公室的门。 “陈序青她们去灯会了么?” 等电梯时,池宴歌才有空跟她说第一句话。 汤茯本就憋火,但她气的又是池宴歌自己的事,她想骂池宴歌把评审会当儿戏,又看池宴歌皱眉只顾着在手机里发消息——不知道!好气!但是不知道从何骂起! 明明池宴歌是最能一步步顺利上升的人,未来心外科的主任肯定是池宴歌,现在好了,评审会上人不在,被其他人捷足先登,后面可能还要面临院里的处罚。 汤茯是不知道池宴歌为什么这样,她只觉得池宴歌莫名其妙,一直叫她要好好准备,又是给她资料又是鼓励她如何陈述更为有逻辑。 现在好了! 教她的池宴歌放了全院领导的鸽子! 现在还在关心灯会! 汤茯气呼呼进电梯,靠去最角落呛池宴歌:“不知道!谁知道!池主任您不是特别有主意么!您都不知道我哪儿知道!” 这会儿如果能给汤茯脑袋上装两根烟囱,那蹭蹭蹭挤出来的烟都能震响全院的消防铃。 池宴歌摁下地下停车层的键,从手机里转头看汤茯。 两人对上视线的一刻,汤茯收住歪七歪八的姿势,站直,池宴歌安静的目光总能叫汤茯瞬间熄灭阴阳怪气的火。 汤茯急问:“不是!你上午为什么不来啊?你知道那几个混蛋怎么攻击你的吗?我真的气炸了!要不是你叫人摁住我我早掀桌子了……你还提前找人摁住我?你搞没搞错啊!你要早有打算不来你告诉我啊!我到底是不是你朋友啊池宴歌!而且这事这么重要你为什么可以不来!我天!我真的搞不明白你在想什么!” 汤茯发泄了一通。 电梯直直降到负一层,门开了。 池宴歌听她骂完,只问:“你呢,述职顺利么。” 汤茯长吸的一口气没吐出来,憋了会儿,才无力回答:“嗯,我的顺利。” 池宴歌跟汤茯出电梯廊往外走,池宴歌的车在右边,汤茯的车在左边,眼看池宴歌又要把话头轻松躲开,汤茯是真的不乐意了,她用力抓住要往右走的池宴歌的胳膊:“池宴歌,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你的,你总是这样,以后——” “汤茯,我明白你的意思。” 池宴歌平静地看着她的眼睛,“只是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去找陈序青。” 【作者有话说】 大家中秋快乐!!啵啵啵!!记得吃月饼哦!! 关于池姐怎么说呢就是一个复杂又矛盾的人,她有自己的故事也有自己的坚持吧哈哈哈哈! 预告一下,这个故事还有小陈两次甩池姐就要结束了,这一轮只是开胃小菜(x) 第52章 N-面具 澄山湖公园在蓝山市东部, 陈序青开车搭许蕾和林蓓到山脚停车场和蒋橙碰面。汇合后,蒋橙问池医生和汤医生呢,林蓓马上接话说可能院里开会还没结束吧。陈序青和许蕾走在两位医生后面, 依稀能听见蒋橙跟林蓓在讨论上午池宴歌没参加评审会的事,她有点担心,最后还是拿出手机给池宴歌回了微信。 陈序青问池宴歌:怎么样今天评审会还顺利吗? 时间是六点五十左右。 但池宴歌一直没回。 直到晚上临近八点半, 她们一行人在澄山湖的小吃街里买鲷鱼烧, 池宴歌简短地给陈序青回来消息:顺利,不要担心。 陈序青站在排队的人身后,叹口气,记得池宴歌说过晚上八点要进手术。 她看看时间, 已经超过八点, 可能池宴歌那边有变故被耽误了, 她不知道医院现场的具体状况,池宴歌不说明白她也不方便胡乱安慰,只简单发了个抱抱的表情包给池宴歌。 林蓓回头来把一个滚烫的被牛皮纸包裹着的鲷鱼烧递给陈序青:“陈老师, 你知道池老师和汤老师什么时候会到么?要给她们买一份吗?” 陈序青说了声谢谢:“池宴歌晚上有手术, 应该赶不过来了。” “手术?” 陈序青点头:“嗯。” 林蓓也茫然地跟着点点头回了声哦, 她趁许蕾找陈序青分享鲷鱼烧口感的时候摸出手机,不是很确定地点开跟汤茯的聊天框——她明明记得汤老师有说等着池老师一起来啊, 她记错了? 以防万一, 林蓓快速给汤茯发了条微信:尊敬的汤老师, 你和池老师还来吗? 汤茯秒回语音消息:废话!我正在池宴歌车上!过去应该九点过吧!你记得看消息到时候给我们发个定位! 林蓓:遵命.JPG 林蓓揣好手机, 清清嗓走回到陈序青和许蕾面前,说:“陈老师你可能记错时间了, 我刚才问汤老师, 她说正在池老师车上最晚九点多就到, 应该没有手术吧,你是不是记成别的日子了?” 陈序青哑然,过会儿,才回:“……今天不是跨年夜吗?” “是跨年夜啊。”林蓓啃口鲷鱼烧,“但是我们院里的手术都是有提前排班的,除非是特别紧急的手术,一般来说不会安排在跨年夜的晚上,而且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汤老师确确实实说她正在池老师车上啊。”她说完,为证明自己话语的可信度,干脆又把手机拿出来,公放了一遍汤茯的语音——“我正在池宴歌车上!” 慷慨激昂带着一丝怒气的声音。 陈序青:“……” 正在池宴歌车上。 那我刚刚到底在担心什么。 池宴歌你可真行啊。 晚上九点半,澄湖湖岸北侧有打铁花表演,许蕾在一簇簇火红铁花的绽放中迷了眼,举着手机跑到各个角度去拍,而林蓓和蒋橙则在另一头八排木架灯笼前参与跨年猜灯谜活动。 来看澄山湖灯会的多是一家人,至少也是两两成双,都爱热闹,夜色中飞扬而起的炙烈铁花叫众人整齐惊呼,一声声,一浪浪。 陈序青一个人坐在下坡台阶顶端的位置,跟坡下扎堆的人群相比,身影显得格外孤单。 她没看表演,低头翻了会儿池宴歌的朋友圈,寥寥无几的内容,她其实看过很多遍了,这会儿看的时候也没太多想法,就是漫无目的地退出去又点进来,下滑一会儿,又关掉。 不知道是谁从她身边经过,往下走,她没看,却后一秒闻见熟悉的气味,干净的皂香。 她下意识抬头看过去,那身影已经快步下台阶,陈序青的目光牢牢跟随着那人,看那人下台阶后变成小跑,一路跑到小石滩广场的最右侧,拍拍正在忙着猜灯谜的林蓓的肩膀,最后和林蓓欢呼着抱在一起。 持续迸裂的火光就此也映入陈序青的瞳孔之中。 她身后是暗的,她眼中所注目的那群人却在明亮的小挂灯之下拥抱,浪漫团聚的跨年夜在这一刻生动起来,隔着好远的距离,陈序青也仿佛能听见林蓓对汤茯的欢呼——“哇!你终于来了!”陈序青这样看着,居然莫名其妙地笑了声,大约是人与人之间的情绪感染的传递总是特别迅速,陈序青垂下还亮着光的手机,曲着双腿,手肘撑在膝盖上,就这样静静望着远方的她们。 脑海中在这时短暂一秒地想:池宴歌人呢。 有人在陈序青身边坐下。 带着那好听又讨厌的平淡音调:“晚上好。” 人是贴着陈序青坐下的,腰侧擦近陈序青,跟陈序青打完招呼,就用右手搂住了陈序青的肩膀,拇指在陈序青肩头揉揉,像是抱歉又像是宽慰这孤零零一个人坐着的陈序青。 陈序青没理她,甚至连挣扎的反应都不给,就好像完全感知不到旁边人的存在。 如一潭死水。 手机捏紧在手里,陈序青只望着她先前完全没兴趣的表演看。 面无表情。 坡下许蕾拍完视频原本要来找陈序青,结果转头,好像是看清陈序青身边的人,那刚迈上两阶的脚步顿住,随后,特别开心高抬右手,朝两人挥挥手。 陈序青感觉到肩头的手离开半秒,在她肩后挥挥,是对许蕾的回应,然后,那手又放下,擦过她的肩、胳膊、手臂,最后搂着她的腰。 陈序青平静了会儿,慢慢问:“手术呢。” “提前到早上进行了。” “那评审会呢。” “做手术,没参加。” “那你还在微信里跟我说——” 陈序青气不过,转头,却被眼前的池宴歌怔得一时卡壳。 池宴歌只单穿了一件烟灰色的粗线毛衣,微卷的发尾便懒懒散散地垂在颈间,垂下的蝴蝶耳坠因为陈序青的转头被带着轻晃了一下。 但,这么成熟的一个人,脸上居然戴着超级幼稚的粉色HelloKitty面具,黄色鼻子,夸张的爱心眼睛,眼睛上还有五彩斑斓的糖果蝴蝶结,让陈序青的气压一瞬间降为零。 陈序青转头这会儿,HelloKitty也转头看她,池宴歌那双漂亮的眼睛就透过透明的粉色塑料片跟她对视。 十分真诚。 陈序青眉一皱,因为太讶异,竟被瞬间逗笑了。 大约是池宴歌本人也觉得这样怪不好意思的,在陈序青明显露出笑容的这一刻,池宴歌低了下脸,左手别扭地抓住面具边缘想摘,陈序青就慢悠悠地强调:“我今晚只想跟HelloKitty说话。” 池宴歌的动作僵住,随后,她放下手,妥协:“嗯,好。” 过会儿,她俩一起往台阶下走,去跟林蓓那群人一起继续往澄山湖另一头逛,陈序青怕戴着面具的池宴歌看不清路,特别好心拉住池宴歌的手,每经过一个人,她就故意提醒。 “池——宴——歌——走路要当心哦!” 陈序青这会儿开心,声音也又甜美又清亮,引得路人转头看,路人们的目光几乎毫不避讳地往池宴歌脸上的面具瞅。 小女孩扯着妈妈的手大喊:“妈妈!我也要那个面具!” 走到林蓓一行人身后,陈序青明显感觉到池宴歌的手紧了紧,她看眼池宴歌,坏心眼顿时冒上心头。 先是立即带着快要被发现的池宴歌转身往回走了几步,躲到正在分零食的一家人身旁,陈序青眼里,池宴歌的肩膀轻微上抬又松口气般重重呼出一口气。 陈序青双手环住池宴歌的腰,稍稍歪头看着池宴歌的眼睛,用很少称呼池宴歌的词语笑着轻轻唤了声:“姐姐。” 冬夜的天是暗的,空中繁星点点,那又一次翻腾闪耀的铁花明晃晃地在夜空中散开,她们站在一棵树下,树影罩着她们的影子,陈序青的双眼湿润润的,用祈求的音调又说:“我好喜欢你这个样子哦,今晚逛灯会,你就不要摘面具了,好吗?” 明知道这是眼前人故意使坏,但这面具本就是池宴歌自己戴的,她这会儿,在陈序青的注目中闷在面具里的双唇艰涩地动了动,太丢脸了,理智上想要拒绝。 但她应声:“嗯。” 陈序青很满意,点点头,比池宴歌的声音轻扬愉悦:“嗯!” 两人便拉着手再次走去到林蓓那群人身后,陈序青咳了声,挑了个最能让池宴歌难受的朋友:“林蓓。” 正埋头用毛笔在灯笼上写字的林蓓啊了声转过来,然后—— “我去!这什么鬼!” 林蓓整个人吓得往后震了一步,差点撞到木架。 陈序青控制自己不要笑得太夸张,要给池宴歌留一点点尊严,她正经指着身边的池宴歌:“不是鬼,是你的池老师。” “池老师?” 林蓓讲话这会儿,另外几个人也聚过来,眼中都不无骇色,林蓓捏着毛笔的手悬在空中迟迟忘记放下,目光在池宴歌身上上下打量好几圈,才磕磕巴巴地问,“池、池老师,您是疯了吗?” 池宴歌:“……” 陈序青她还在输出:“怎么了?你们不觉得她这样挺可爱的吗?而且其实她自己也挺喜欢的,好不容易趁今晚这种好日子才有机会戴一戴——” 陈序青看池宴歌的侧脸,手拉着池宴歌晃晃,声音如海上人鱼蛊惑着池宴歌的心神:“对吧池宴歌?” 池宴歌没办法,只好顺着陈序青的话回答—— “……对。” 汤茯默默后退半步,糟糟糟,她的馊主意好像把池宴歌彻底套进去了。 【作者有话说】 晚上会二更~ 第53章 N-放弃 池宴歌真就一直没摘下面具。 另外一点也是, 被面具稍微遮挡着视线,至少她不会太明显察觉到另外几个人探寻的目光。 澄山湖灯会的各色彩灯绕环山道设置,她们这群人就漫无目的地边爬山边聊等十二点的烟花。池宴歌话少, 不怎么加入群聊,走着走着她们对池宴歌的兴趣也就淡了,转头你一句我一句在聊新春愿望之类的事情, 直到快到达半山腰的观景台也是灯会官方建议的烟花观景点, 乐呵一晚上的陈序青突然松开池宴歌的手,放慢脚步。 池宴歌也跟着慢慢停住。 两人的身影因此落到了最后。 蒋橙发现身后人丢了,回头去看,被汤茯一把揽住肩膀, 蒋橙赶紧说—— “不是, 你们没发现我们身后少两人吗?” “这种时候的少人不需要被发现。” “可是这山上黑漆漆的挺危险的, 我们要不原地等等她们?” “到处都是灯都是人哪里危险哎呀蒋橙你就别操心了,她俩加起来还能走丢的话,我们几个在一起也照样能丢, 把你的心好好装回去, 走吧走吧啊。” 蒋橙担心的这会儿, 陈序青正轻轻帮池宴歌摘下面具。 硬壳面具拿在手上,陈序青看着眼前池宴歌精致的眉眼, 一时无言。 两人身侧不断有人经过, 都是忙活着要去观景台看烟花的观众, 陈序青低下头, 双手拿着粉色的面具想了想,转身往旁边的小山道走。 她以前来过这, 从这条小山道往下穿, 是一处阳台宽的小观景台, 不过那是背对烟花的另一面,这会儿,应该没有人会过去。 陈序青走在下行台阶的前面,经过一个又一个小灯柱,面具被她拎在右手,那根悬在面具上的细线就在空中晃悠。 跟在她身后的池宴歌也不主动说话,既不趁这会儿解释白天的事,也不问陈序青她们这是要去哪儿。 不怪陈序青心情被勾得时起时落。 这种节奏完全由游刃有余的对方掌握的感觉太糟糕了。 即便她先前一时被池宴歌哄得发笑,只要本质上的问题没解决,再多好心情也会像坐完过山车之后逐渐停稳的车轮重新冷却。 其实陈序青在往下走的这会儿,也没想好等下要跟池宴歌说什么,她向来不擅长去跟池宴歌说得太明白。 害怕交付太多真心话,只换来池宴歌一双沉入思考的眼睛。 就显得像是她在逼迫池宴歌给她回答。 这么飘忽想着,脚底就走下了最后一阶,如陈序青所料,小观景台没人,黑沉沉的天像一块大荧幕笼在观景台之外,能瞧见远方山巅一座金碧辉煌的钟楼。 陈序青在刚够容纳两个人的小长椅上坐下,她抬眼看池宴歌。 池宴歌在长椅边站定,身姿笔挺,左肩背着一个黑色的大挎包,抱着胳膊静静望向远方的夜空,成熟又冷静的美貌。 让人很难想象几分钟前这个人还戴着一个粉色卡通面具在人群中走,怎么说,自然地就好像池宴歌她本就该戴着那副面具——所以,大概这就是池宴歌吧,既来之则安之的稳定感,又或者说是,再多不舒服也会让渡给当下更重要的事情,努力压抑自己的不适应,事后也不会再为不适应耿耿于怀。 陈序青觉得池宴歌根本不关心她们为什么来这,恐怕前面陈序青要直接倒头往下山路走,池宴歌也会安安静静跟她一起。 她问池宴歌:“你不坐吗?” 池宴歌这才放下环在身前的胳膊,走近陈序青坐下:“这里应该看不见十二点的烟花。” “我们今年看过一次烟花了。” “嗯。”池宴歌笑笑,双手放下撑在长椅边缘,她左肩的挎包滑落,轻砸在椅面上,池宴歌不是很在意,伸长双腿,有点幼稚地前后慢慢晃悠上半身,对陈序青说,“我刚才就在想这事,我们今年已经在一起看过烟花了。” “但我们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坐在一起跨年,以前的跨年夜你都很忙,我们总是错过零点,后来——”陈序青顿了顿,“后来我们有几年没机会见面,今天好像是我们这辈子第一次坐在一起跨年。” 陈序青的脸看向夜空,再轻轻补充,“也是你离开前的最后一次吧。” 池宴歌轻松的动作停住,双腿收回,曲成标准的九十度,双手撑在膝盖上,想了会儿陈序青的话,突然问:“陈序青,你觉得我应该留下来么。” 真的很突然。 就这么把一个导致陈序青难受了很久的问题随口问了。 “这事你别问我啊。”陈序青只当池宴歌是一时兴起才随便找的话题,“又不是现在几点、明早吃什么之类的简单问题,你的问题太大了,我回答不了。” 池宴歌笑了一声,又问:“那你会舍不得我吗?” “不会哦,我都说了,异地恋也挺好的,自由。”陈序青冷着声音回答。 池宴歌没接话,伸手撩开陈序青的耳发,发现戴的不是蝴蝶了:“买新的了?” “早就有很多新的了,只是你没怎么看过,你有时间的时候,我再慢慢拿给你看吧。” “今晚不行么?” 陈序青看池宴歌,皱眉:“在我家。” 池宴歌的食指从陈序青的耳尖刮过,描摹整个耳廓,目光只落在陈序青的新耳坠上,笑说:“怎么?我不能去你家?” 陈序青抓住池宴歌的手,摁下,冷眼直视:“池宴歌,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我你今天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她被池宴歌这些坦然又乱七八糟的问题搞烦了,窝了一整晚的火终于憋不住,“在这问我这些无聊的问题,你觉得很好玩吗?” “已经过去的事情我觉得没必要跟你——” 她们说的这会儿,没注意时间,池宴歌话还没讲完,四周的灯一瞬间全部熄灭了,只听见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一阵阵烟花炸裂的闷响,但两个人只被夜色笼罩着,她们所坐的地方也只是静悄悄一片没有多余的声响。 池宴歌抿唇,她不再继续说,只看着陈序青讲,“新年快乐。” 砰砰砰的炸裂声还在山间响彻。 在山那面的人潮拥挤,闭眼,双手合十对着十二点的烟花许愿。 这面,陈序青只是慢慢红了眼睛,池宴歌的逃避叫她再也心无所想,一片不知从哪儿来的枯叶从两人之间的缝隙落下,落在两人都放在椅子上、将要碰触,却始终隔着一厘米缝隙的手指上。 可悲的是。 陈序青发现到这一刻为止,她依然舍不得池宴歌,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怪池宴歌。 怪她忙吗?怪她本来要爽约吗?怪她不去那陈序青根本都不太懂的评审会? 怪她让自己一无所知?还是怪她这一刻对自己说新年快乐? 怪我喜欢你吧。池宴歌。 耳边轰鸣的震动,池宴歌全然不觉,她眼看着陈序青在她面前掉下一滴眼泪,于是所有压制的慌乱在这一刻迸发,她快速抬手,却被陈序青挡开。 陈序青硬声拒绝她:“不用管我,新的一年,我要许愿了。” 被陈序青推开一次的手,不死心,在陈序青闭上眼睛许愿的同时,池宴歌坚持用右手擦掉陈序青的眼泪,她眉头皱得紧,喉咙里有好多句话却突然不知道该先说哪句,理性与情感在她的心底不断激烈碰撞,要被放弃的恐惧感率先彻彻底底扼住了池宴歌的喉咙,她竟然变得哑口无言,只眼看着陈序青在她面前轻念—— “新的一年,我希望,能跟重要的人好好说再见。” 后来一周,陈序青都在忙着准备到福利院拍摄纪录片的事情,倒是池宴歌罕见地闲下来了,每天按部就班地出门诊,偶尔上台手术。 她坐在办公室,几次点进陈序青的聊天框看,陈序青还是会回她消息,不过都很简单。 【好】 【对周六】 【嗯,你早点休息】 【对不起,明天应该不行】 池宴歌还找汤茯帮忙问过许蕾,得到的答案也是陈序青最近确实忙得见不到人影。既要跟福利院那边的人沟通拍摄问题又要跟乔献工作室的人对接行程安排,要审文案,剪后期,还有之前在苍云村拍的纪录片出初次送审结果了,要继续往电影节工作组那边投审。 原来陈序青每天也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只不过是以前陈序青处理得好,才会总能出现在池宴歌面前。 现在大概是不想再处理得好,就不再出现了。 就连林蓓给她们几个人拉的微信群,其他人艾特陈序青的时候,陈序青都能出来聊两句,也可能是凑巧,每次只要池宴歌打开手机看,陈序青马上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会儿也是,池宴歌看陈序青上一秒还在发哈哈哈,她想趁陈序青不忙点进陈序青的头像跟陈序青私聊。 结果,鬼使神差,摁成了拍一拍。 全群都看到了这条消息—— “C”拍了拍“huiii”。 池宴歌脑袋抵在手背上,数次左滑想要删除对话框。 算了。 池宴歌锁屏放下手机,看资料,企图消散心中复杂的情绪,也隐约期待陈序青的回复。 但,陈序青完全没理池宴歌,其他人也没敢说话,这条提示带着池宴歌的尴尬就此悬在了池宴歌的微信群聊里。 另一头。 陈序青接到乔献的电话,开始是说周六在福利院见面的事,后来乔献话锋一转—— “诶陈序青,我翻到一张池宴歌小时候的照片,你周六想看么?” 【作者有话说】 众所周知,说出来的愿望都是不灵的,小陈这会儿还是自己先偷偷在心里许了愿。 请各单位注意,这还没有到达第一次甩点。 第54章 N-执念 尽管不想承认, 但在陈序青心中,乔献一直是她认为的最对池宴歌知根知底的人。只是她挺少跟乔献私下联系,更从未考虑有一天要绕过池宴歌去听乔献提池宴歌的过去。 这会儿陈序青听着电话里乔献的提议, 还是有片刻的迟疑,然后乔献就在那头说:“陈序青,你只有这一次机会哦, 以后我可没兴趣给你看了。” ——只是一张照片。 陈序青坐在电脑前心中窥探的恶念在疯狂滋生, 食指无意识摁住回车键,等她反应过来,文档已经被反复的提行刷掉了六页纸。 那头,乔献应了声旁人的提醒, 她最后一次催促陈序青:“快点回答, 一张照片而已, 你怎么这么别扭啊?我敢打赌,如果是你姐姐肯定立刻坐飞机来找我看,而且这照片我问过池宴歌了, 她不介意给人看的哦。” 陈序青快速删掉文档里所有无意义的空段, 心中的犹豫也随乔献简单一句拿捏她的话消失, 她捏紧电话:“当然看啊。” 挂断通话后,陈序青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乔献又给她发来一张图片, 陈序青点开, 彩色照片但盖了模糊滤镜, 上面贴了段文字——周六我们不见不散! 真不愧是混娱乐圈的啊乔献。 陈序青放大两下图片, 乔献打码技术好,愣是一点钻空子的机会都没给她留, 陈序青作罢, 揉揉头发, 带着手机起身出房间。 “Amazing!” “Good!” 许蕾正叼着棒棒糖在客厅玩消消乐,“Bonus Time!” 伴随一关胜利的音乐,许蕾抬头,跟停在房门口半天的陈序青对上眼,陈序青拿着的手机在腰间缓慢砸了两下,眉头微蹙,嘴唇也抿着。 这神情,这动作,许蕾太熟悉了,她放下手机问:“陈老师请说?” 没错。但凡陈序青有很想问又不好意思开口的事情,就这副表情,许蕾非常乐意且擅长给陈序青抛橄榄枝解决陈序青的烦恼,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说,陈序青还比她小一岁,是妹妹。 陈序青挠挠耳朵:“嗯……你有办法给打码的照片去掉马赛克吗?” 许蕾沉默了,嘴里的棒棒糖也拿出来,举在嘴边半天,目光在陈序青那神色尴尬的脸上还有黑屏的手机上打量,不过没等她回答,陈序青就抬手阻止许蕾的话:“算了,没事,我是剪辑遇到个难题我换个办法好了。” 她转身就关上门,不给许蕾任何插嘴的空间。 许蕾睁睁眼,低头继续沉浸游戏之中。 关紧门。 陈序青背靠在门上,后知后觉的害臊让她整个人都红透了,许蕾突然又在外面喊她一声:“陈序青,你有空的话看看微信群消息?就我们灯会那晚拉的那个!” “喔!好!” 陈序青应完,立即打开手机,往下翻,点开被她屏蔽的群聊—— 【“C”拍了拍“huiii”】 陈序青扒拉了两下屏幕,确实只有拍一拍,没发别的。 她又点开池宴歌的头像,点发消息,下意识在输入框打了一串字想问池宴歌怎么了。 她停住,想起自己在单方面跟池宴歌保持距离。 不问了。 如果真的是重要的事情,池宴歌会找她的。 陈序青垂下胳膊,为进一步遏制脑海中想回池宴歌消息的想法,她把手机丢去床上,人则很快走回到电脑前,戴上耳机,手握鼠标,企图回到剪辑状态。 然而那个拍一拍始终盘旋在她的脑子里。 让她误断了一处视频切片。 陈序青停住动作,最后转头,看向床上孤零零的手机。 …… 周五晚,池宴歌回了趟冬青市的家,接到乔献电话,让帮忙带东西,她又带着乔献要的东西开车到乔献家跟乔献见面。 开门,穿睡衣的乔献贴着一张熊猫面膜,边压面膜的边角边退开想让池宴歌进。 池宴歌把封好的陈以理的画交给乔献:“不坐了,我还要回蓝山。” “今天不忙你回去干什么?陈序青不是也不搭理你了么?” 池宴歌转了一半的身体僵住,头转回来。她今天穿着一件米色开衫毛衣,修身打底衫,浅蓝色高腰牛仔裤,白色托特包,整个人看上去娴静温柔,但这会儿看向乔献的目光却装满十足的杀气:“我本来就没打算在冬青过夜。” 乔献拍拍脸颊,继续平顺面膜,随口问:“诶,池宴歌,你老实说,这些年池医生是不是对你不太好啊?” 乔献口中的池医生是指池宴歌的养母池恩兰。 她俩小时候都在福利院,乔献怕打针,每次一见到来例行检查的池恩兰就哭着往池宴歌身后躲,抓得池宴歌细细的手臂上全是乌青。当然,那会儿池宴歌还不姓池,但也不重要了,因为池恩兰很快就给了池宴歌现在的姓。可能是跟池宴歌特别合得来吧又可能是听说了池宴歌家里的事,总之,在池宴歌六岁那年,池恩兰选择领养池宴歌。 因为有过连续四次领养又被送回的经历,池宴歌被带走前,院长特地拉着池宴歌在墙角叮嘱。 乔献听见了院长恐吓池宴歌:要听话要独立不要太粘人不然真的没有人要你了。 乔献一下从墙后跳出来——你不要怕!她们不要你你就回来找我! 福利院小霸王乔献习惯了哭着送别池宴歌又没隔两周再见到池宴歌。 所以,池恩兰带池宴歌走的这回她没哭,没想到就此池宴歌也再没回到福利院。 池恩兰是好医生更是好母亲,她知道乔献是池宴歌最好的朋友甚至提出过要把乔献也领回家,不过乔献舍不得福利院,没走。 她偶尔被带到池家玩,慢慢地,乔献发现池宴歌完全变了。 刚认识的到福利院的池宴歌离不得人,害怕自己呆着,话少脾气倔紧跟着乔献,生怕乔献跟别人玩的时候丢下她。被送回过几次的池宴歌,更安静了,但也会跟她玩,还会噩梦后醒来闷在乔献跟前哭,会说好想奶奶还会说我再也没有家了,但也会被乔献忽悠两句就笑。 因为池恩兰是医生,很忙,就算带池宴歌回家也不见得能时时陪伴池宴歌,经常是接来乔献之后就临时收到电话去医院,乔献那会儿完全不理解,她跟池宴歌说你这总是一个人在家还没有我们在福利院的时候幸福呢。 池宴歌不说话只静静翻书页,钢笔在练习册上一笔一划很认真。 到池宴歌考上重点中学要住校,回福利院跟乔献道别,讲以后不能经常见面了。 乔献哇哇哭说池宴歌你没良心你抛弃我,最后,两人在福利院门口拍了张合影以作留念。 乔献好长一段时间没理池宴歌。 直到有天乔献突然被星探看中,拍广告,进入了成年人繁忙的世界,她收到第一笔酬金的时候特别感激她的老板钟霞,坐在车上,乔献突然想起十三岁的池宴歌对她说的一句话——“我很感谢池医生,所以我不能辜负她。” 后来,再长大点,乔献又得知,原来当年池宴歌奶奶的手术是池恩兰做的,成功了,但老人家身体太差,半年左右还是去世了。 倒在池宴歌面前,一地鲜血,没有抢救的可能。 连丧事都是池恩兰帮池宴歌处理的。 冥冥之中的各种缘分,让池宴歌无论如何都想成为一个能让池恩兰满意的人。 算是池宴歌这个人对报恩的执念。 所以,就算当年,池宴歌不想出国,她找乔献聊了好久,鼓足勇气去推开池恩兰房间的门想要说自己想留下来,留在国内,一定也会努力成为一名好医生。 但,池恩兰只是抬眼看着她温柔地笑,告诉池宴歌在国外的房子都安排好了,让池宴歌不要担心。 池宴歌无法开口,点点头,再也没企图拒绝池恩兰的好意。 出国前一晚,乔献恨铁不成钢地说,其实你妈也不一定非要让你出去你为什么就不说出来试试呢,还有陈序青那,你告诉她你本来也不想走是很难的事情吗? 池宴歌当时和乔献通着电话,沉默了很久,乔献又骂她:“好!这些你不知道怎么说!那你就跟陈序青彻底断个干净吧!省得人家还停在原地对你牵肠挂肚的!我真无语了!” 那会儿乔献确实没料到。 池宴歌完全有一套自己的信息接收方式。 别的话是一句没听进去,就把“断干净”几个字记得明明白白。 回到现在,乔献就更不懂了——既然池宴歌这么感谢池恩兰,为什么又不愿意呆在冬青,甚至过年过节都不回家的? 世界上怎么会有一个这么矛盾的人! 乔献真的怀疑其实是池宴歌和池恩兰母女不合了。 面对乔献的质疑,池宴歌反手暂时合上乔献的家门,眉目紧蹙:“为什么这么问?” 乔献摊手:“我请问你是不是被哪位大仙抽走了七情六欲啊?你又不怎么回家又每年在外地过年,你还问我为什么这么问?” “不回家是因为我们的工作住在医院附近更方便,我们家也没有过除夕的习惯,一般过的是正月十五。” “你们一家都是机器人是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池宴歌又要去开门,“没事我走了。” “明天我会跟陈序青在福利院见面。”乔献进入主题,“还有梁欢——” 乔献说到这的时候,手机响了,她从睡裤兜里拿出来瞥一眼屏幕,跟池宴歌说:“许蕾。” 说完摁下接听,先说:“喂许老师?我这里不方便拿着手机我可以开扩音么?” “喂?是我。”陈序青的声音响起,“我手机丢了,只好用这个电话打给你。” “喔?”乔献目光看看池宴歌,又故意问一遍,“陈序青你手机丢哪儿了?我现在可以开扩音么?” “出租车上,你开吧。” “噢噢,我开了,你继续说吧。” 陈序青公事公办的声音就在乔献和池宴歌之间响起:“明天下午我们这边会提前去福利院做准备工作,另外就是,有个小朋友叫梁欢。” 触发关键词,乔献又看眼池宴歌,被看的人只盯着手机屏幕,好像这样就能看见陈序青似的,乔献问:“哦?梁欢?她怎么了?” 陈序青:“她挺喜欢你的,方便的话,明天可以让她见见你么?” 乔献:“当然当然,去那儿本来就要见每个小朋友才对。” 陈序青那头笑了:“好,那我们明天见。” …… 又喜福利院位于蓝山市到沛观县的交界之处,从最早的私人福利院到现在有公家介入,条件也比当年还在苍云村的时候好很多。福利院内有三栋楼,一处供小朋友运动的小操场。 陈序青下车,到后备厢取拍摄设备,等在楼口的梁欢就快步跑到陈序青她们跟前:“陈姐姐!” 今天是梁欢放假,没穿校服,只穿着一件黑色的宽松棉服,头发也顺顺地垂下来,主动帮陈序青搭手抬箱子:“陈姐姐,你们到的好早啊。” 陈序青她们挺奇怪,知道她们几点到的应该只有院长,梁欢怎么会恰好等在这里。 许蕾就问:“梁欢?这么巧吗?你居然能刚好接到我们?还是你只是偶然在门口玩啊?” 梁欢:“不是偶然,我听说你们这个点会到,我就想说在这等等你们,帮你们拿东西。” “哦?你问的院长吗?” “没有啊,我问的池姐姐。” 说话这会儿,梁欢一手提着一个小皮箱,特别自来熟地给陈序青一行人带路,往楼里走,“这边,我们先上二楼放东西吧。” 许蕾在梁欢后面支个脑袋:“啥?哪个池姐姐啊?” 她们刚走过第一个楼梯拐角,许蕾就看见等在二楼楼梯口的两个人影。 一个棕发扎马尾,戴着鸭舌帽穿灰色卫衣黑色短裙运动鞋。 一个黑色长卷发,穿白色长款风衣戴黑框眼镜。 ——乔献?池医生? 许蕾一瞬间转头去看落在最后的陈序青,陈序青恰好在低头看地上掉落着的糖果纸,一时没往楼梯上注意。 陈序青低头看的时候撞到了许蕾的背上,她刚回神,就听见楼梯上乔献在笑呵呵提醒她:“哎哟,陈序青,上楼梯要看路啊,可别摔了。” 陈序青抬头,完全愣住了。 乔献?你提早出现在这就算了你旁边那位是? 梁欢两步并一步,跨阶走上二楼平台,回头对陈序青一众人指向池宴歌—— “喏,就这个池姐姐。” 【作者有话说】 请大家放心这不是一个狗血虐虐的故事,顶多就是性格成长的不同 至于怎么被甩的,用咱们汤医生和乔老师的话来说就是:没人会永远理解你的!!哑巴!! 第55章 N-爱我 陈序青和池医生好像又吵架了。 许蕾跟在陈序青身后, 没忍住回头看眼没有说话的池宴歌和揽着梁欢肩膀在说笑的乔献。陈序青不搭理池宴歌的态度太明显了,真是一点都不带演的。 明明她以前挺少见陈序青生气的,现在这三天两头跟池医生闹别扭, 怪不得说人谈恋爱的时候脾气都会变差一点呢。 至理名言! 许蕾在心底暗自嘀咕这会儿,她身后的池宴歌只看着陈序青的背影沉思。 从跨年夜到周六,接近一周的时间, 她跟陈序青没见过面, 打过电话但基本没到一分钟就挂断了。池宴歌自然也感觉到陈序青在刻意回避跟她的联络,只能硬跟着乔献到福利院来找陈序青。 陈序青只对她点了点下巴算作问好。 池宴歌的笑僵在脸上,陈序青便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好像压根不认识她。 现在进到福利院办公室, 陈序青也只跟乔献说话:“乔老师, 不是说要晚上才能到吗, 怎么你这么早就到了?” 乔献背着手在看墙上的挂画,都是小朋友用水彩笔画的:“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呗,这不, 我还顺便带了个熟悉这里的帮手。” 坐沙发上的池宴歌闻声看向乔献, 跟乔献旁边刚好投目光过来的陈序青短暂对视。 这时, 院长从隔壁楼匆匆赶来,进院长室, 又是忙着跟陈序青问候又是忙着跟乔献说感谢, 坐下时才发现沙发上还有个池宴歌:“哎?小池?” 乔献马上接话:“院长, 我听说——” 乔献不愧是常年捐资人, 一跟院长叙旧就从活动楼修缮聊到食堂新添的菜色。因为距离原定的拍摄时间还早,加上小朋友都还在午休, 趁院长停住话头喝水的间隙, 陈序青起身说自己先去院里四处逛逛, 再熟悉一下环境。前面多次来福利院探景的都是组里的其它同事,她也得自己再去看看,对具体适合拍摄的场景得心中有数。 这会儿是一月初,距离农历新年还有九天时间,但福利院里红通通的新年剪纸已经贴上了。陈序青从楼梯一路下到前场,再穿过林荫道走进矮楼背后的一片小操场。难得出太阳的午后,阳光温柔洒在树叶上,操场里静悄悄的,她身后跟随已久的轻缓的脚步声就格外明显。 陈序青一直没回头。 池宴歌从慢半拍出门到下楼快步跟上陈序青,原本以为听见声音的陈序青至少会看她一眼,她也好趁机说点什么,哪想陈序青就闷头在前面走。 又跟着在塑胶跑道上走了五十米,池宴歌没办法,只好说:“陈序青,你不是要四处逛逛么?” “嗯,我正在逛啊。”陈序青回,“池医生要是觉得我的逛法不对,可以不要跟着我。” 池宴歌是从早上院里临时的一场培训会出来的,白色风衣里叠穿着深蓝色马甲毛衣和细蓝格衬衫,这会儿没有系扣,参会戴的工作牌还挂在脖间,工作牌上一本正经的严肃公式照和此刻池宴歌脸上无可奈何的叹气形成鲜明对比,走得慢,原本左手揣在衣兜里,右手扶着挎包的肩带,听陈序青回完,她放下手,加快两步,到陈序青旁边:“没有,这样散步也挺好。” 她站在了陈序青的左边,挎包挡位置,便把挎包取下,换到左肩背着。 陈序青慢慢说:“哦,那随你。” 两人的手背在走路晃动时偶尔碰触,池宴歌握住陈序青前先瞄了陈序青一眼,也做好会被立即甩开的心理准备。 陈序青却完全贯彻“随你”两个字,不动如山,好像此刻的池宴歌爱怎么样都行,想拉着手就不挣扎。 主打不给反应。 福利院操场小,不似传统的学校操场,估计一圈只有200米的长度,操场四周有深绿色的网状围栏,临近围墙的一端站着一排排矮树,在这个深冬的时候树叶也是绿油油地压着围栏。两个人走在阳光和树影之下,一圈又一圈,陈序青坚持不理池宴歌的心在偶然瞥池宴歌又跟池宴歌对视的瞬间动摇。 好多天没见了,她怎么会不想念池宴歌呢。 这人今天完全没化妆,眼尾却永远有种晕染过棕影的浓郁感,因为一对上陈序青的目光就笑,那冷淡的眉眼便瞬间柔软下来,常人这样做示好的意味很明显,池宴歌却特别像是胸有成竹的“我相信你快要愿意和我说话了我可以等着你”的耐心信念,像疾风也像静雪,一切都在池宴歌的眼里张弛有度。 算了。 陈序青最近对池宴歌的态度就是——很多次在心里告诉自己算了。 这些徒劳的计较。这些无谓的沉默。 这些平白占据了她跟池宴歌最后相处时光的不良情绪,都算了。反正眼前这个人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就要远走高飞,尽管陈序青连之后每一周要怎么飞去赞比亚见池宴歌都计划好了,但在她心中还是觉得,到池宴歌真的要走的那一刻,她与池宴歌之间的很多东西就会变得不一样。 她现在长大了,对见池宴歌有信心,对跟池宴歌维持长长久久的恋爱没信心。 得过且过的心态再一次获得胜利。 反正她就是这么一个一见面就会对池宴歌妥协的人。 陈序青转回脸,步子还在慢慢走,眼睛看着前方,声音却对池宴歌说:“你怎么会跟乔献一起来?” “我昨晚回了趟冬青,恰好给乔献去送东西。”池宴歌回答,“听她说今天要来跟你们拍摄。” 陈序青呵一声,倒没嘲讽意味,就有一点无语吧:“池宴歌,我今天要跟乔献来这拍摄的事情,至少上个月就跟你说过了吧,你当时还应了句呢,结果完全没听是吧。” 池宴歌不敢狡辩,她知道陈序青肯定说的是真的,但她也是真没这段记忆了。 “对不起。”池宴歌说,“我确实不记得了。” 陈序青放过这事,又继续主动挤池宴歌这讨厌的“牙膏”:“你回冬青又是去干什么呢?” 池宴歌:“回家沟通去赞比亚的事情。” “哦,跟池阿姨沟通?” “嗯。” 陈序青想了想,不解:“这件事不是很早就定好了,你一直没跟阿姨说吗?” 池宴歌:“不是,还有一点额外的事情需要沟通。” “哦。” 陈序青没再犯傻去追问是什么额外的事情,她已经懂了,只要是池宴歌没顺着话补充的事,就是池宴歌暂时不愿意跟她说的事。 也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跟她说,陈序青懒得自讨没趣。 走久了还是挺累的,陈序青到操场中心的草坪上坐下,盘腿,仰头打量池宴歌的衣服:“你这身不方便坐这吧?你先回去好了,我等下就上楼。” 池宴歌张嘴刚要说话。 陈序青突然取出一个装满东西的银饰收纳袋,里面装的是她新买的各种各样的耳饰的单边一只,这两天她一直带在身边。 她把东西举给池宴歌:“对了,我新买的,你想去我家看的东西,都刚好在这。” …… 黄昏,乔献背着手,在塑胶跑道上满意地边走边用右手对着天空画了个半圆弧:“真好啊,好久没有这么无所事事啦——” 单跟乔献的陈序青举着摄影机,镜头对准乔献,缓步跟在乔献身后。 陈序青穿着红棕色菱格纹的开衫毛衣,烟青色宽松破洞牛仔裤,帆布鞋,这会儿背后还背个装器材的双肩帆布包,学生气十足地只专注于拍摄。 椭圆形操场,她俩在场内走,池宴歌和许蕾在远远的围栏外站着看。 许蕾在车上取来两瓶小瓶装苏打水,伸胳膊递给池宴歌,抱着胳膊专心看操场内状况的池宴歌低头接过,语调平淡地对许蕾说了声谢谢。 “不用谢不用谢。” 许蕾赶紧扭开水喝,缓解自身对池宴歌冷感的恐惧。 许蕾在念大二那会儿特别怕教她影视文本细读课的老师,老师从国外回来,挺年轻,但不苟言笑,对课堂纪律尤其看重,第一堂课碰到许蕾这种比较爱聊天的同学只默默记下,下课给许蕾叫住。 当时那位老师批评许蕾的时候就很像此时此刻的池宴歌——语速慢、冷,面无表情。 一些独属于许蕾的心理阴影。 她喝完水,往前走两步,手扒拉住围栏的铁丝,就像跟老师独处时不敢太沉默一般,没话找话:“池医生你最近挺忙的哈?年末了。” 池宴歌冷淡的声音从她后脑勺传来:“没有,不是很忙。” 许蕾的手紧紧抠着墨绿色细丝,目光看那在对着镜头说话的乔献:“哦是吗?我看最近陈序青都不怎么出门还以为是你太忙了你们没时间见呢——” 池宴歌:“她平时不会去见其他人?” 许蕾回头看池宴歌,摇头:“不会,陈序青特别特别懒,我想叫她出门玩都很困难。” 池宴歌的目光从场内收回来,看许蕾的神色多了几分柔和:“你跟陈序青认识很久了么?” 许蕾掰手指算算,从大一选修课到现在…… 有点算不清了。 许蕾:“我跟陈序青是大一的选修课认识的,我逃课碰上点名从后门进,她给我开的门,后来我们俩又进了一个兴趣社团,哦,那会儿陈序青好像还在学美术吧,我俩在一个摄影社团碰见,我还挺惊讶的呢。” 池宴歌点点头,肯定许蕾的记忆:“嗯,对,她大一的时候还在学美术。” “对哦,池医生你肯定比我更早认识陈序青。” 聊了会儿,许蕾面对池宴歌的状态就自然挺多,她退回到池宴歌身边,眼睛还是继续看向陈序青那边。 “说起来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好像听她提过你,她说有一个邻居姐姐是学医的特别忙,那会儿是我们大一还是大二来着,她想翘掉期末考回家给你过生日。” 池宴歌没应声,她俩视野内陈序青正放下摄影机,把画面给乔献看,过会儿,池宴歌才接:“大一。” 她记得,因为那时候陈序青藏不住事,问她时间安排的时候被她猜出来了,她厉声让陈序青不准回,陈序青才作罢。 “喔——不记得了反正,那果然她经常提起的人就是你嘛。” 许蕾摸摸下巴,“池医生,原来我那么早就知道你了,好神奇啊。” 另一边。 “嗯,这边的取景可以就这样,乔老师您觉得呢?” 陈序青关掉摄影机电源,不安心地看眼远处的池宴歌和许蕾,假意总结陈词。 乔献好笑地拍拍她:“好啦好啦你比我还能演,她们两个离那么远,听不见我们说话,我们都专门演了这么久了,她们不会怀疑的。” 陈序青跟乔献来操场这趟,明面上说是怕干扰,单独取景。可一群人里懂纪录片拍摄的太多,也就多亏陈序青在组里的专业话语权实在,才两三句打消许蕾等人的疑心,都觉得——陈老师这么做一定有陈老师的道理。 这会儿,陈序青与乔献站的位置跟池宴歌那方站的位置呈直线,横穿整个小操场,池宴歌的头顶是天空,她俩的头顶是葱郁的树冠。 陈序青见乔献说完却半天没有要拿手机出来的意思,想快点看照片的冲动折磨了陈序青半天,最后,只能主动问乔献:“可以看照片了吗?” 陈序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了,其实作为池宴歌的女朋友,她想看一张池宴歌小时候的照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甚至她就算现在直接走到池宴歌面前让池宴歌亲自给她展示都很应该。 但毕竟也算池宴歌的隐私。 且她知道她在池宴歌那儿看不到。 她现在已经完全成为乔献的共谋。再说如果只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照片,没有特殊的话,乔献一定不会费劲把她单独叫到眼前,还要避开池宴歌。所以,严格来说,这时候的陈序青是打心眼里明白这照片或者乔献等下要跟她说的话不简单。 陈序青昨晚躺在床上,第一次点进乔献的朋友圈仔细看,但可能是被分组了又或者乔献是明星,本身就不可能发太私生活的朋友圈。 她看见的全是乔献的拍摄日常、美食日常,偶尔有个旅游日常。 关于池宴歌的东西一点没有,最多隔几条能看到池宴歌的一个点赞。 陈序青又点进她看过八百遍的池宴歌的朋友圈。 一无所获。 甚至焦虑到梦里梦见乔献说要给她说一个池宴歌的秘密,两人坐在房间里,乔献的嘴都张开了,梦里的池宴歌震声打开房门,对她很失望地质问她:陈序青,你有什么事不知道问我么。 反正,就挺吓人的。 也不怪陈序青这会儿总觉得她跟乔献说点什么就会被池宴歌听见。 至于乔献。她看着陈序青说完话后紧张皱起的眉头,神色严肃到仿佛两人要看的不是一张照片,而是关乎人类生死存亡的重要秘密。 乔献作为池宴歌的朋友,原本只是想助推池宴歌和陈序青一把,比如就让陈序青看看以前的照片,说点模棱两可的话,剩下的等陈序青自己猜或是自己找池宴歌问。 但这一瞬间。 乔献看了下远方的池宴歌,默默在心底对池宴歌说了声对不起我觉得你俩已经走进死胡同了还是我当一次坏人吧。 乔献抱住胳膊,缓缓开口:“我没带手机。” “啊?”陈序青愣了愣,“那要怎么看?” “照片我可以之后再发你微信。” 乔献笑笑,“现在跟你讲一点池宴歌的故事吧。” 快要落山的日暮下,陈序青的侧脸被光晕模糊,她静静听着乔献跟她说的话,说着说着,乔献似有感触,吸了吸鼻子,转身又开始在跑道上缓缓迈步,只是那讲故事的声音没有停息。 陈序青提着摄影机跟在乔献身后,绕过操场弯道,那轮挂在天边快要消逝的太阳沉在两人之间。 最后,乔献笑说,“现在想想,一个因为亲人的血而晕血的人居然当了医生,池宴歌真的挺厉害的吧。” …… 晚上陈序青整理完拍摄器材下楼的时候,池宴歌正站在楼口看月亮。 冬季的夜晚雾云重重,模糊的月轮似远似近,陈序青想起在荡川峡的那晚池宴歌说小时候的梦想是希望树上多结苹果。和奶奶相依为命的池宴歌,靠卖苹果赚钱的池宴歌。 ——原来你不是骗人啊。 陈序青站在台阶上,这样想着池宴歌。 这会儿月色笼罩着楼梯外那个背影孤独的人,月光也仿佛在为那小时候的除夕失去唯一至亲的池宴歌温柔,黑蓝色的天空,黑蓝色的背影,陈序青在最后一级台阶放下包,坐着,也安静望向夜空。 是一轮鹅黄的圆月。 陈序青下楼的脚步轻,但不至于叫人听不见。 池宴歌转身,搭在小腿边的风衣衣摆便被带着在夜色中轻晃,她面对陈序青,左手揣在衣兜里,右手捏着一个福利院小朋友送的苹果,拧眉,目光十分不解地看着坐在台阶上跟她对视的人。 ——被我堵得宁愿坐在楼梯上? 虽然池宴歌承认她是故意在陈序青下楼的必经之地堵陈序青,但,陈序青也不至于因为她堵着就不走了吧。 旁边路挺宽的么。 或许是池宴歌的表情太复杂,陈序青赶紧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啊,你别误会,我就觉得今晚的月亮挺美的坐这看看,我们走吧。” 下午还一会儿理她一会儿不理她的陈序青,居然主动靠近,亲昵地挽住了她的胳膊。 池宴歌很少自我怀疑,但她这会儿很认真在思考,是不是自己这次真的让陈序青特别不开心,该不会,陈序青现在这样是在铺垫接下来要提的分手吧。 嗯。 以前两人吵架,陈序青也是很容易在突然的爆发前出现这种诡异的温和。 池宴歌不确定:“你要跟我一起走么?其实我只是想等你下来把苹果给你,你不用逼自己——” “池宴歌,你小时候的梦想是有很多苹果是吗?” 啊? 池宴歌完全摸不着节奏:“……嗯,对。” 陈序青挽住池宴歌的胳膊,带池宴歌下三级短台阶往停着陈序青车子的方向走:“现在还有这个梦想吗?水果店买的算不算啊?” 水果店? “……”池宴歌越来越觉得这是一场分手鸿门宴,她抽出衣兜里的手,拉住陈序青的手腕,两人的步子都停住,“陈序青,我知道我有很多事情没跟你说,让你不开心了,只是我真——” 陈序青被池宴歌拉着,稍微侧身面对面,她看着池宴歌眼里的愧疚,看着池宴歌逐渐皱紧的眉心。 她抬手,轻轻地将食指和中指抚在池宴歌的额头上。 池宴歌被陈序青的动作弄得愣住,正在解释的话中断,陈序青的表情很像是在——安慰她? “没关系池宴歌。”陈序青轻轻说,“真的没关系了,我明白。” 池宴歌急了:“不是!你不明白!” 池宴歌抓着陈序青的手更用力,话少不爱解释的人竟一鼓作气:“我在刚来蓝山的时候不被信任,院里不让我上手术,是穆主任帮了我,后面也是她教会我很多事情,所以她妈妈的手术我不想拒绝,我没能立刻告诉你是因为——” 池宴歌低了低眼,躲开陈序青的目光,“我先答应的你,我的确不知道怎么跟你开口。” 两人坐上车的时候,没有开车灯,车停在院场的暗角,车里就真的只是黑压压一片。 陈序青又问了一次池宴歌,想不想去水果店今晚买很多很多苹果带回家。 “陈序青,你别这样。” 池宴歌心里慌,只觉得今晚的陈序青很不对劲。 她们说话这会儿,另外几辆车也陆续上人开走了,估计是看她们这辆车里漆黑,就没跟她们打招呼,许蕾只在微信里跟陈序青说:陈老师啊你上哪儿去了,半天没找到你人,但你应该不跟我一起走吧,我就先坐小齐的车走咯,明天再见。 陈序青回了个好。 她放下手机,转过头,忽然拉住池宴歌的手:“池宴歌,对不起,这些天我想了好多好多事情,但现在我突然就觉得,至少你现在还在我眼前就够了,我也不需要别的了。” “我……”池宴歌叹口气,“你这样说,我不知道我还可以说什么。” “那你靠近一点行吗?” “……”池宴歌迟疑后,上身前倾,更近地同陈序青对视,她对着陈序青静默的目光几欲出声,可正如她对陈序青诚实的坦白,在这一刻,她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话,才能挽回陈序青。 没想到,陈序青认真看着她的眼睛,轻声—— “池宴歌,告诉我,你很爱我。” “可以吗?” 【作者有话说】 某种程度上来说,小陈的一些心结解开了。 第56章 N-变化 后来的小半个月里, 过了除夕,大概是心外科室重要的副主任快要离院出国了,池宴歌忙于交接的事情特别多, 有次汤茯无意间看到池宴歌在签一份资料清单都纳闷问你两年后是不回来了吗怎么连这都要填,池宴歌面无波澜地把签完字的表格拿走交去楼上院长室。以及每天,都会有人在停车场接送池宴歌上下班, 这事还是被心外科另外几位八卦的同事连连碰见, 才传到了汤茯的耳朵里。 直到一月底的下雪天,值班的汤茯被同事拉着趴在玻璃上看,池宴歌挎着包从心外中心大楼的正门走。 同事在汤茯耳边强调:“我确定我刚才没闻错!池主任喷香水了!她今晚要去约会吧?” 她们整齐看着在正门口站着等人的池宴歌。 池宴歌穿着一件刚过膝的黑色长大衣,左侧碎发别在耳后露出流苏耳饰, 重点是她手上提着一个白色的缠着蝴蝶结丝带的正方形纸盒。 知情人汤茯心想, 哪需要靠香水判断啊, 这明显是要给陈序青去过生日吧。 这会儿,要过生日的主人公还在冬青回蓝山的车上,陈序青白天在家里过了一次生, 要走的时候, 陈以理突然说送她, 问她要车钥匙。她估计是陈以理有话要跟她讲,便两指一松让钥匙落进陈以理的手心。 车上, 陈以理问她:“池宴歌是明天走?” 又在她回答前, 补充, “你以后怎么打算, 不会是要跟过去吧。” 陈序青知道陈以理还在惦记她把所有存款全部取走的事,她当时确实有想一起走的冲动, 但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了:“没有, 我现在过去也没事做, 反而影响她工作。” “现在没事做?”陈以理取关键词,“也就是在找理由过去。” 车内暖气开得足,这么会儿,陈序青觉得有点热,于是脱掉外套叠在腿上:“噢,那可说不一定,万一那边有值得我拍的故事呢。” 陈以理看陈序青一眼,叹口气,很少这样语重心长地念叨她这位不知不觉长大的妹妹:“陈序青,不要为了任何人改变你的人生,等你对她的喜欢消失的时候,现在因为她而改变的所有事情都会变成你人生的沉没成本。” 陈以理带着方向盘转弯,“何况,那边挺危险的,你不属于她们的医疗团队,就要自己单独生活。” 陈序青穿件软乎的绒线灰棕色毛衣,胸前一抹彩虹色的绣线,淡妆,看着挺温和,用手拨弄了一下右风口的出风栏,表情沉沉的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陈以理的话,只讲:“……沉没成本,你有时候跟池宴歌说的话还挺像的。” …… 陈序青到蓝山没有先回池宴歌那,到跟许蕾租的公寓,摄制组的朋友们把买给她的生日礼物一份份放进她的后备厢。 本来陈序青说隔天再拿也行,小齐不同意,说生日礼物晚一天含义就不一样了,这才好说歹说把陈序青叫回到她们跟前。 其他人知道陈序青还忙着要走,放完东西就先回电梯间等电梯,尽管陈序青不能在,她们还是借陈序青生日的由头在公寓聚餐。 许蕾留下帮陈序青再把东西摆摆整齐,边整理边问陈序青:“你都这么晚了才回,看样子,你和池医生不打算出去庆祝了?我记得你好早之前说想生日去雪山看雪的。” 不被允许搭手的陈序青靠在旁边的车身上,手机里有消息,她看眼,给池宴歌回复,然后趁许蕾没注意,躬身把放在角落的两个盒子码放整齐,声音平静:“嗯,她明早七点的飞机,况且现在外面不是下雪了吗,也一样。” 许蕾直起身,目光绕着陈序青上上下下打量一大圈:“我总觉得,你从那天福利院回来之后就很异常,你有种看破红尘的感觉?诶,不对,这样形容也不对,就是有种—— ”许蕾敲着手掌琢磨半天最后还是丢出一句重复的,“不知道怎么形容了,好像看破红尘蛮贴切的。” “是吗,我感觉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呢。”陈序青淡淡地回,抬手把后备厢的厢门拉下,砰一声关紧。 许蕾想不出一个准确的形容,憋得难受,她一手撑着厢门,一手指着陈序青在空中轻点:“我觉得你——太平静了——” 没错! 许蕾脑海里的灯泡一下子亮起来,她直直看向陈序青的眼睛,手下意识往车库出口方向摊着:“池医生明天就要走,出国两年,还是到非洲那个什么什么亚,但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池医生明早只是要去隔壁市出趟差一样,你明明之前有次都破防了还跟我说你特别舍不得她来着,你现在舍得了?” 那次是许蕾在家喝酒看电视,莫名其妙,陈序青坐下陪她喝,但陈序青酒量不行,许蕾感觉自己酒气都还没进到肚子里陈序青就醉了,搁那瘪着嘴哭,许蕾第一次见那阵仗,都不知道可以怎么安慰陈序青,恰好还接到汤茯的电话,这头陈序青在哭着说我舍不得她呜呜呜呜那头汤茯在大惊许蕾你那谁啊哭这么夸张。 这事本来被陈序青禁止提起的,但许蕾总会偶尔有个嘴不把门的瞬间,连带提起。 往往陈序青又会急忙皱眉瞪许蕾狡辩——我没有说过。 结果这会儿,半靠在后车厢边的陈序青,抱着胳膊,目光垂下,对着空气出神了一会儿,声音挺恍惚地轻轻回答:“舍不得啊。” 许蕾愣了,她是说兴奋了随口问,没有真的想翻出陈序青的伤心事:“哎呀,其实现在交通这么发达,非洲算得了什么,就算是从南极到北极坐飞机也就是一两天的事吧,没事的没事的啊。” 陈序青笑笑,站直拍下许蕾的手臂:“放心,送人离开的正常情绪而已,你要是出国,我也会舍不得的。” 陈序青开车往回走的时候接到池宴歌电话,池宴歌应该是在家了,那头背景安安静静的,陈序青调小车内广播音量,看眼导航距离,跟池宴歌说自己应该还有十多分钟就能到家。 池宴歌那边突然有开门声,又关上。 陈序青在前车后灯亮红的时候踩下刹车,路灯的光透过玻璃照在她的下半张脸上,她听池宴歌半天不说话,先问了句:“你出门了?” 池宴歌嗯了声。 陈序青想想,又问:“院里有事找你?” “不是。”池宴歌旁边有陌生人的对话声,隔会儿,安静了池宴歌才继续说,“外面下雪了,出来看看。” 陈序青松口气,笑说:“怎么,蓝山这儿又不是第一次下雪,应该每年冬天都有吧?” “嗯,都有。” 池宴歌在走路,气息稍有不稳,“不过往年你都不在。” 陈序青懂她的意思了,这会儿,车子进入巷道,降速,陈序青说:“那我就把车先停在马路边,在门口等你?” “好。”池宴歌仍然没有挂断电话,“你记不记得你以前跟我说,你出生那年冬青下了最大的一场雪。” “记得啊,那年不也是你正好跟池阿姨到冬青嘛。” 关于陈序青知道了池宴歌的过去这事,她俩已经聊过了,陈序青的态度特别自然,既没有太探究池宴歌的伤心也没有多可怜池宴歌的过往,顶多是偶尔看见苹果的时候还是会故意拍下来跟池宴歌打趣,自然的态度让池宴歌紧张了很多年害怕被同情的心彻底放下,现在,已经变成两个人之间能随口带过的话题。 池宴歌手机摁在耳边:“对,所以每次看见雪,我就会想起你。” 那天在福利院逼迫池宴歌说出“爱”的瞬间,仿佛开启了池宴歌这个人陈述爱意的阀门,陈序青这会儿听池宴歌这么说居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她又想起当时在车里,她脑子一热就想听听池宴歌直白的表达,她让池宴歌说爱她,池宴歌卡了会儿真说了,说了还不够,她又让池宴歌重复,池宴歌便重复。 她当时亲了下池宴歌的唇,盯着池宴歌的眼睛说,我也爱你池宴歌。 是现在想起来有点鸡皮疙瘩的片段,陈序青都不知道她自己当时怎么做出来的,反正她后来是再也进行不了第二次了。 但那件事把池宴歌弄明白了似的,之后陈序青每天会去接池宴歌下班,再晚都等着,池宴歌不会劝她先回家休息,反倒在陈序青有一次迟到后,整个人安安静静地上了陈序青的车后独自撇头看窗外。 因为以前池宴歌完全不在意她的迟到,所以陈序青当时第一时间没发现池宴歌的情绪,还不停翻手机里的点评餐厅,问池宴歌晚上想吃点什么。 池宴歌不理她,她就笑着用手机戳戳池宴歌的胳膊,喂喂,亲爱的池医生,听见了吗,晚上想吃点什么? 池宴歌转头来看她,皱眉,目光毫无掩饰地在她手机上瞪了下,她弱弱地放下手机:怎么了?今天工作不开心吗? 池宴歌抓住她的手,逼迫她靠近:“嗯,你迟到太久了,我不开心。” 还有一个小小的改变是。 池宴歌几乎没有再在接到院里电话后就马上离开,有时候陈序青都觉得池宴歌拒绝得太果断,她坐在地毯上把电视声调小,在池宴歌挂断电话后都问池宴歌——池宴歌,你现在是不是进入所谓的职业倦怠期了?要不你还是去看看?反正今晚也没什么事的? 池宴歌慢悠悠蹲下,捏住陈序青的脸:“现在这么喜欢赶我走是吧。” 天地良心。 “我是怕你被院里的人说啊,不是都说吗,六十分的人偶尔考个八十分就会被表扬,常期满分的人突然只考六十分,那肯定——” 池宴歌亲了她一下。 “那你陪我去。” 陈序青马上挡住自己的唇,含糊道:“对不起,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先去驱驱邪。” 她好像在这段时间突然就明白了乔献的形容——池宴歌小时候非常粘人!非常!每时每刻都抓着我的衣角!左手吃饭右手都要抓着我!你知道那有多让我崩溃吗! 对于池宴歌解放天性变化极大这事,陈序青从震撼到逐渐适应再到有点伤感,但凡池宴歌不是马上就要走了,她都会觉得现在的生活特别特别满意。 但池宴歌要走了啊。 太适应就会变成让她难受的事情。 陈序青在小雪中关上车门,走上一旁的步行道等待,头上、肩上淋着雪,看池宴歌穿过纷纷扬扬的雪花向她快步走来。 陈序青想起回蓝山车上的那段跟陈以理的对话。 ——我想这才是沉没成本吧。 ——不是为谁改变后觉得不值得,而是得到的美好将要转瞬即逝。 陈序青心间颤着,缓缓呼吸着冰冷的空气。 她还会回来,我也可以过去见她,可我就是好舍不得她。 姐姐,为什么我跟池宴歌的感情总是在不断错过啊。 【作者有话说】 所有虐的因素到此为止?后面不是那种虐虐的甩! 可以理解为大风大浪过后再也没有别的因素干扰,单纯的要开始解决恋爱问题了,酸甜口(很确定) 以及真正意义上的同居第一 次 第57章 N-留下 池宴歌走到陈序青眼前, 抬手帮陈序青整理散开的围巾。 一圈圈拢紧,陈序青的嘴巴被完全遮住,她见池宴歌憋笑, 就知道池宴歌肯定是故意的。 她皱眉瞪着池宴歌那忍俊不禁的脸,路灯下池宴歌的脸半明半暗,很漂亮, 突然就像陈序青从前下晚自习骑车经过看见的在接电话的池宴歌的重影。 越是临近要送这人走的时间, 越是往从前想念了。 陈序青自己都觉得自己变得太忧思,于是右手拉松围巾:“池医生,你不知道人呼吸不到氧气会窒息的吗。” 这晚两人从谦南巷一直散步到桥岸,最后发现吃蛋糕的时间快要来不及了, 才连忙从桥岸打车回家。 赶在23:53, 烛火在陈序青眼前亮起。 “以前都是在生日的零点吹蜡烛。” 陈序青双手十指相扣, 扭头跟池宴歌说,“还是第一次生日快要结束了又吹蜡烛。” 池宴歌蹲在桌边,只用双手扒拉着桌沿:“这个蛋糕不一样哦。” 她张开右手五指, 晃晃, 炫耀语气, “猜猜是谁亲手做的——” 陈序青:“……” 陈序青对池宴歌做出撒豆子的动作:“你好,无论是谁, 请你从池宴歌身上下来。” “噗。” 池宴歌起身, 双手撑着桌沿, 恢复正常成熟的样子站在陈序青旁边:“快许愿吧, 今天马上就要结束了。” 陈序青点点头,闭眼, 五秒后, 吹灭蜡烛。 第二天凌晨, 两人五点从池宴歌家出发,环机场高速,五十分钟左右到达蓝山机场停车点。 陈序青不近视,却难得戴了副眼镜,黑框平光镜架在她的鼻梁上,路上池宴歌一直转头看她问她怎么突然戴这个,陈序青只说,换换造型,欢送你。 实际上,是陈序青昨晚背着池宴歌偷偷哭了一场,眼睛实在肿得不像样,她不信池宴歌没看出来。 就故意问! 打印登机牌的时候池宴歌让陈序青去柜台问问行李超重的事,本就对池宴歌行李过轻感到纳闷的陈序青,还是在池宴歌毫无破绽的坚定表情中听着池宴歌的话离开了,问完回来,她见池宴歌两手空空只腿边放着黑色的行李箱,有点奇怪地问:“你登机牌呢?” “包里。” 池宴歌看看腕表,“差不多该进去了。” “不是还有——”陈序青眼睛一下就红了,她说到一半憋住,昨晚给自己做了好多思想工作,下定决心今天不哭的,“好,我送你去登机口。” 一路上,陈序青走在池宴歌旁边不吭声,她还有点介意的是——池宴歌太不伤心了。 是,她知道池宴歌向来不会把情绪外放出来,而且两人也说好以后经常见面。 但这毕竟是分别啊! 池宴歌你怎么能跟个没事人似的! 陈序青属于心情好的时候什么事都能随便想想就过去,心情差的时候一点鸡毛蒜皮她都往心里放,这会儿池宴歌边走边看手机对她俩的分别毫无难过的表情,让陈序青心里闷闷的特别堵。 “陈序青。”池宴歌这会儿说,“你最近许了这么多愿望,有没有哪个愿望是希望我留下来的?” 陈序青没好气:“没有。我不想浪费我的愿望。” 行李箱轱辘路过减速坎发出咯愣一声响,池宴歌说出莫名其妙的一句:“那可惜了。” 陈序青右手揣在外套兜里,左手捏着手机垂在身边,她气着,连池宴歌没托运行李这事都没注意:“可惜什么?” 池宴歌笑笑:“上次许蕾跟汤茯打电话的时候,我碰巧在旁边。” 上次? 陈序青一时没对上号:“哪次。” 池宴歌轻飘飘回答:“就是你喝醉了,在家里哭着说舍不得我的那次。” 陈序青顿时感到脸上一阵发热:“我什么时候——” 池宴歌:“人有时候挺奇怪的不是么,明明有的想法已经在心里萌芽,却骗自己,直到有外界因素的干扰,才能确定自己的答案。”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登机口外,陈序青站定,藏在衣兜里的手紧紧握拳,牙关也咬紧了。她这会儿满脑子都是池宴歌马上要走了,短时间内都见不到了,哪还能听得进去池宴歌正在说的文绉绉的道理。 时间差不多了。 陈序青低头,吸吸鼻子,憋不住涌进眼眶的眼泪,她哽咽着轻说:“池宴歌,我们抱一下吧。” 蓝山机场的国际关口有两道,第一轮身份证安检,非旅客也能进入,第二轮才是需要登机牌的核验。陈序青原本想跟进第一轮的,但池宴歌笑着跟她说不要一起了,医院同事都在里面等着,她可能也没办法跟陈序青好好拥抱。 于是这会儿,在关口最外面,陈序青脸埋在池宴歌的怀里,实在没忍住,呜呜哭了两声。 但她残存的一丢丢理智告诫她不能耽误池宴歌,伤心便在几秒后被她强行压住,她不想让池宴歌看见自己狼狈的眼睛,就松开池宴歌。 平光眼镜拿手上,小臂遮着眼泪:“……嗯,再见。” 池宴歌往里走的时候,陈序青也往机场外走,她实在没勇气回头看。 直到坐回车上,深冬的清晨跟半夜并无差别,四周都是黑蒙蒙一片,灯下连排的灌木丛也跟着陈序青垂头丧气,这时,池宴歌给她发来一张照片。 照片里面有陈序青眼熟的、不熟的医生,依次排着队在核验口前等待。 池宴歌第二条消息来了:排队的人还挺少的。 直白的陈述,直白的画面,陈序青眼前很快又被伤心的眼泪浸润变得模糊一片,能感觉到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过脸颊往下掉,难过到打字的指间都颤颤的,她抓紧最后的时间回池宴歌消息——毕竟等飞机起飞后,她跟池宴歌之间至少要失联十多个小时。 两人一直来回发着微信。 停车场的车辆都黑着,偶尔有车来往,也是驾驶座的人很快下车拖着行李箱送人走,只有陈序青呆着的这辆开着前车灯,所以在漆黑的停车场里格外显眼。 这会儿陈序青的眼泪已经止住了,演变成一种灵魂出走的状态。微信里在用表情包回应池宴歌的冷笑话,脸上却是麻木的,半分笑意都没有。她只觉得池宴歌的确比她成熟太多了,她现在心空空,脑子也空空,聊天打不起精神,可能连车子该怎么启动都一时半会儿搞不明白。 池宴歌那头连续不断的消息突然停住了,内容断在池宴歌刚发出的:对了陈序青。 陈序青回问号,眼睛只盯着手机屏幕,没注意车前有个人影经过,片刻后,有人从外面敲响她的车窗。 第一次,专注于等待池宴歌消息的陈序青没理。 外面又敲响第二次。 陈序青转头,天黑,隔热膜在黑暗里阻挡了她百分之八十的视线,对外看不太清,只依稀能判断出主驾窗外站了个人,陈序青看的这会儿,那人又没敲了,陈序青想着在这里不可能有人找她,估计是搞错了,便收回目光,继续等池宴歌的回信。 池宴歌的微信语音通话? 陈序青接起,不太确定地贴在耳边,池宴歌的声音很清晰却又好像闷在什么地方,同时在陈序青的左右两边响起。 “陈序青。” 左耳听见车窗被敲响,还有电话里也清晰回响着敲击声,池宴歌的声音如梦如幻,反复询问,“陈序青,能听见吗?” 陈序青整个人就好像刚从一场无限下坠的噩梦中惊醒,脑子里来不及思考,只有心在余波中咚咚直跳,完全分不清四周的一切是现实还是又一场噩梦。 降下车窗的一瞬间,池宴歌的脸出现在她眼前,躬着身,手机离开耳边,陈序青看见池宴歌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微信通话和她的微信名。 来时的车上,陈序青不想让池宴歌看清自己哭了一整晚肿肿的眼睛,分别的时候又不想让池宴歌看清自己哭得乱七八糟的脸。 所以,陈序青从昨晚两人说完晚安后,再也没正视过池宴歌的脸。 这会儿,池宴歌的身影掩在晨色之中,陈序青看着池宴歌,她的眼里一半是前车灯从玻璃返来的白晃晃的光,一半是近在咫尺的池宴歌并不真切的笑容。 陈序青下意识想问池宴歌是不是有东西忘了拿,但她发现自己出不了声。 喉咙像是生锈。 没有反应。 旁车送人的司机回来了,降下副驾车窗在那头提醒池宴歌:“不好意思,我要开车了。” 陈序青又听着池宴歌温声回应对方,绕到车前耐心等旁车离开,陈序青木讷的目光随池宴歌走远,又走近。 她们的通话还没有挂断,池宴歌站回到车窗外,这次是身姿站得笔直,只让陈序青能看见衣服的一部分。 电话里的声音和窗外的声音又一次同时响起,声音冷静,笃定,有笑意:“陈序青,我不走了。” 二十多分钟前,随队出行的院长韩明珍拎拎池宴歌的行李箱,很轻,都有可能是空的,她笑说,看样子你这是准备就算我今天还不同意,你也不走了?池宴歌只低头道歉,对不起韩老师,相关的工作我已经安排好了,但我—— 小池。 韩明珍打断她,拍拍她的肩膀。我一直说希望你自私一回,所以,挺好的,离任书我签过字放你桌上了,等我回来再聚。 天边有飞机走过。 陈序青的泪痕都还没干涸,她抽抽搭搭的情绪却被池宴歌的话完全终止。 她对池宴歌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左手抬起车窗控制钮,在池宴歌连声的“喂——喂——陈序青——”中完全关紧窗户。 她闭眼,呼口气,车身绝尘而出。 对那丢在副驾上还未挂断的通话大喊:“池宴歌!我真的很讨厌你!” 【作者有话说】 可能晚点有二更时间不一定 第58章 N-欠佳 离开的车子又绕了回来。 正如陈序青十八岁那年, 池宴歌绕回到陈序青眼前的车子。 不过很显然,开车的人打算把池宴歌当空气,在池宴歌上车后, 把从后座拿过来的西高地玩偶直愣愣摆放在两人中间,当三八线。 池宴歌想拿起玩偶,开车的人就冷声警告:“别碰。” 池宴歌看向陈序青的脸想说话, 开车的人就跟长了第三只眼睛似的拒绝:“别跟我说话。” 然后, 开车的人就一路冷着脸,出停车场开往机场高速,两人是怎样沉默的来就是怎样沉默的走,只不过此刻感到有点慌的变成了池宴歌。 “陈序青, 其实我——”池宴歌又企图解释。 陈序青打断她:“别跟我说话, 不然你就下车。” 池宴歌抱起西高地玩偶, 对准陈序青:“那我跟你说话可以吗?汪汪。” 这会儿天开始微微泛白,陈序青余光里池宴歌举着玩偶随叫声左右晃动,右转环线的道口拥堵, 陈序青踩下刹车, 但没看池宴歌, 只用右手推开玩偶:“我说了,不要跟我说话。” 陈序青的手机在这时响了。 是陈以理打的, 按时间来看, 这会儿池宴歌该是已经飞走了, 陈以理在电话里关心陈序青:“怎么样, 现在心情还行吗。” 陈序青瞄眼被池宴歌抱在怀里的玩偶,皮笑肉不笑地回答:“行, 太行了。” 陈序青挂断通话后, 池宴歌便在旁边问:“你姐姐吗?” 因为在电话最后, 陈序青答应这两天再回冬青的家里一趟,池宴歌猜是陈以理,但她问完,陈序青依旧不理她,她知道陈序青在气头上,企图开启别的话题都是没意义的,于是只好把事情原原本本陈述出来:“陈序青,这次我也不能确定最后可不可以留下来。” 静了会儿,陈序青说:“哦,这么说你之前完全没有打算,就临场瞎蒙,也不管会不会破坏你们科室其他人的出国计划。” 陈序青这话明显是呛池宴歌的。 池宴歌抿抿唇:“不是,这方面的事我有提前处理。” “那真是遗憾。” 陈序青平平静静回,“原来我这个人都不配被池医生提前‘处理’一下。” 到家,甩池宴歌下车前她又说,“池宴歌,我真的很不喜欢永远只当被通知结果的人。” …… “池医生就这么放弃了副主任的位置,她不会后悔吗?” 汤茯喝口咖啡,拍说话的人的肩膀:“找不到出路的人才会后悔,她要是想回来,恐怕比我们吃粒米都容易。” 说完,她接通一直响的电话,边走边回头叮嘱,“出去一趟,有事电话。” 汤茯穿着白大褂一路小跑,出院门的时候才想起脱下,跑到池宴歌面前的时候气还没顺,就问:“哟,自由人,我们快两周没见了吧,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池宴歌直接道明来意:“汤茯,有件事想麻烦你。” 池宴歌说完想让汤茯帮忙的事,汤茯略有不解:“约陈序青吃饭?你约不是比我约更快吗?” 二月初,风还冷,池宴歌扎着头发,耳侧的碎发被风轻轻带起,汤茯的疑问似乎让池宴歌很难回答,池宴歌直白露出了从前在研讨会上汤茯常见的为难表情。 ——哦,看来是约不出来。 汤茯心里默默想完,爽快答应:“知道了,你想什么时候,这周五晚上?还是周六?” “……”池宴歌没立马回答,沉默会儿,问,“今晚行么。” 晚上。 陈序青和许蕾打车前往跟汤茯约定的烧烤店,许蕾在旁边一直刷那烧烤店的点评页面,激情感叹:“汤医生太牛了,这家店超级无敌难排,线上不放号的,得下午准点去那坐着,而且拿号到开店都还有两个小时,你一会儿一定要试试它家的烤糖醋排骨,味道可牛了!” 糖醋排骨。 陈序青想起池宴歌说乔献爱吃,想起池宴歌,想起微信里完全不想回的池宴歌的消息。 陈序青心情欠佳,淡淡回许蕾的话:“嗯,好。” “不过就我们三个吃有点可惜。”许蕾说,“它家有几个炒菜也很美味,要是人多一点,我们就可以点很多份了,诶,你说要不我们把池——” 陈序青立刻接:“不要叫她。” “啊?”许蕾没懂,“叫谁?我是说我们可以把吃不完的打包带走。” 陈序青默然扭头看向窗外的车流:“哦,我也是这个意思。” 奇奇怪怪。 许蕾低头,继续在点评页面刷推荐菜色,她下午看到汤茯在群里发的消息之后就一直没吃东西,空肚子,一会儿必须把烧烤店里的美味一网打尽。点开网友晒的火爆蒜泥虾尾测评图,许蕾吸溜一下被图片上油亮色泽馋出来的口水,去拍陈序青胳膊,屏幕举给陈序青看:“陈序青!我们点这个好不好!” 陈序青最近的作息有点日夜颠倒,她出门前才醒,想着也只是跟汤茯吃个夜宵,套件抓绒卫衣,头上顶个鸭舌帽就跟许蕾出门了。车外不时闪进来的路灯灯光照亮陈序青的下颌,她眼睛那块儿却完全是藏在黑暗里的,回头来看许蕾的屏幕,帽檐更是把她大半张脸都遮光了,对许蕾回答又是比较简单的:“嗯,可以。” 她们下车后,陈序青突然停在原地,许蕾回头看她:“怎么了?” 陈序青紧抿的唇,以及被压住的目光所看向的方向,许蕾紧接着看过去—— 冬季摆在户外的四张桌子仍旧爆满,在位于最左侧角落遮阳伞下的方木桌边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冲她们招手的汤茯,另一个是…… 许蕾眯眼细看:那个背影……是池医生吗? “许蕾,你知道她要来吗?”陈序青问。 “我?谁?”许蕾说,“你说池医生哦?我当然不知道了!我不跟你都在一个群里嘛!是不是汤茯临时叫的啊?” 哦。那就是汤茯。陈序青心想,她居然忘了汤茯是池宴歌的“幕僚”,忙得不得了的汤茯工作日约她们吃夜宵,是挺反常。 陈序青躲在帽檐下的眼睛冷冰冰地望着池宴歌,厉害,池医生的办法总比困难多。 池宴歌背对她们稳稳坐着,汤茯那样明显站在池宴歌身边对陈序青招手,池宴歌也能保持一动不动的淡定姿态。 让原本想要立马转头走人的陈序青较劲心上来了。 我怕什么。 陈序青迈步,穿过坐在小板凳上排队的人群,绕过在外的一桌,座位挤,她从池宴歌身边擦过的时候,手背碰到了池宴歌的耳朵。 她在靠近矮墙的一端坐下,对面是汤茯,左边许蕾边放包边跟意外出现的池宴歌打招呼:“池医生!没想到你会来诶!那我可以多点几个菜了——” 陈序青坐好,除了笑眯眯跟汤茯寒暄两句外再没出声,眼睛压在帽檐下的阴影里,手指一直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一副很忙的样子。 听右手边的池宴歌假模假样说恰好路过,陈序青盯着手机笑了声,挺明显,许蕾看她,问她在笑什么。 陈序青抬头,旁边支起的一串挂灯稍稍照亮她的眼睛,温和的杏眼里满是无辜:“嗯?我没笑啊?” 陈序青这表情演得特别不真诚,连对面的汤茯都看不下去了:“陈序青,你一坐下就只在那看手机,也不跟我互动,到底是什么内容那么吸引你啊,我们这么久没见,你一点都不想我?” 从前,面对想不想的,陈序青习惯敷衍。 但这会儿,她放下手机,瞳孔在灯光里亮晶晶的,故意道:“怎么会呢汤医生,我特别想你,只不过是你太忙了。” “是么。”汤茯音调拔高,瞥眼手边不说话的池宴歌,“唉,也是,我不像池宴歌,她现在每天不用上班,肯定舒服得不得了吧——” 陈序青的笑意慢慢收掉:“嗯,应该是吧。” “原来以为不上班会很舒服。”池宴歌往玻璃杯里倒啤酒,泡沫溢出杯口,又扯张卫生纸仔细擦拭,好像既不在意汤茯把话口转向她也不在意陈序青不想接话的抗拒态度,挺平静,“但是不会做饭,吃不了医院的食堂,家里也没人,每天都很饿。” 汤茯:啊?邪门?池宴歌不会是在卖惨吧? 汤茯的目光飘向陈序青。 陈序青听着池宴歌那明显说给她听的话,皱眉,好在烦躁顺利遮掩在帽檐下,她视野里池宴歌把倒满啤酒的玻璃杯顺手推给她,“能喝么?还是点一听可乐?” 四周每一桌都很吵闹,有划拳的也有大笑的,池宴歌的声音轻,却轻巧绕过所有的喧闹声飘进陈序青的耳朵里。 陈序青面无表情:“不用。” 为证明自己似的,她迅速握住玻璃杯,往喉咙里灌了满杯。 池宴歌劝她:“你酒量不好,别喝太急。” “哦,多谢你关心。”陈序青放下空掉的杯子。 一整晚,桌上另外两个人都能感觉到陈序青面对池宴歌搭话时的浓浓火药味,而且,众所周知,陈序青不太能喝,这晚却仿佛在跟池宴歌PK。 池宴歌聊着天随便喝一口,陈序青就放下手机喝一口。 到后面,她们明显感觉到池宴歌喝酒的速度变慢了,像是在刻意迁就陈序青。 不知道是强大的意志力起效还是陈序青突然就对喝酒这事开悟了,散场时,陈序青脸上完全没醉意,趁池宴歌去付钱,她叉着腰掷地有声质问汤茯:“汤!茯!你是不是故意把我骗来的!” 洪亮的声音直奔夜空。 不对。 陈序青这好像是另一种醉法。 汤茯手足无措时,她看见救星池宴歌及时从陈序青身后扶住陈序青的腰,客客气气对她说:“汤茯,许蕾,我先带陈序青回家了。” 过会儿,汤茯听见两人离开的方向传来响亮的一句:“池宴歌!你凭什么比我能喝!我讨厌你!” 【作者有话说】 每日讨厌+1+1+1+1+1 第59章 N-追随 许蕾一度以为经过这么一遭陈序青会跟池医生正式和好, 搬走,她都做好了重新一个人住的准备。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六点不到,许蕾迷迷糊糊听见有钥匙开家门, 她起身开条门缝看,陈序青回来了,换过一身衣服, 进门到饮水机那儿喝了一杯水, 安安静静回房间。 看样子是醒酒了,也不知道陈序青有没有想起来蹲在路边非要再跟池医生拼酒的事。 后面几天,陈序青都没出门,许蕾悄悄问汤茯, 汤茯说池医生那儿也没动静。 好像吃夜宵, 喝醉酒, 那两人一起走掉只是许蕾和汤茯的梦境。 先前她们拍摄的《云下之村》进入上海影展的纪录片单元巡展名单,这会儿,忙完福利院短片剪辑的陈序青和许蕾刚在上海的酒店办完入住, 行李从一楼拉往十七楼, 电梯里碰到了同来参展的同行。同行拍摄的是医疗纪录片, 她们跟许蕾聊到蓝山医院,很突然地, 就在陈序青耳边提起池宴歌这个人。 主策靠在电梯里说, 蓝山心外科的那位池主任真挺上镜的, 而且人也很配合我们, 就是她太忙了,我们当时蹲那起码蹲了一周, 才勉强拍够有效素材。开始我们跟她聊, 她说的那些术语都特别深奥, 还以为是故意摆谱,后来我们说实在听不懂,她居然给我们整理了一份资料。 说到这,那主策拿起手机,点屏幕,我现在好像还存着,我一定要给你们看看。 “喏,这里,你们看。” 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文字,“详细到英文标注,专业词汇注解,全都有,我们后期省了好多事呢。” 同样在剪后期得到过池宴歌帮助的许蕾,默默瞄眼旁边只看着电梯显示屏不说话的陈序青,应和对方主策的表扬:“确实,我们拍片子的时候也遇到过这位医生,人真的挺好的。” 陈序青不说话,但这电梯就这么大,几个人的对话尽数传到她的耳朵里,是啊,池宴歌这个人在这些方面确实没话讲,负责而且情绪稳定,那天她喝醉了,醒来的时候,池宴歌正坐在她旁边听电话,蓝山医院同事打给池宴歌的,尽管池宴歌已经离开了,面对从前同事的求助,还是一字一句耐心解释给对方听。 池宴歌讲起专业知识,既能准确描述出所需要操作的专业步骤,也能白话成便于理解的常规词语。池宴歌当时在跟同事讲心室间隔缺损的相关问题,简单到头脑还困在酒精里的陈序青都能听明白。而且那时候池宴歌看她醒来也没分神,只一手轻轻握住她,打电话的表情依旧严肃,逻辑毫无破绽。 那会儿都已经是早上五点过了。 回到现在。 同行主策来敲门,说下午四点在外滩有个半公开的医生论坛,她们有媒体邀请函,问陈序青和许蕾想不想一起去看看。 陈序青原本想留在酒店,耐不住许蕾一直架着她的胳膊说去吧去吧涨涨见识呗凑凑热闹呗。 于是,刚放下行李的陈序青,转头被带上了去外滩的出租车。 论坛办在外滩那一片老洋房里,陈序青她们到的比较晚,悄悄坐在最后两排,台上看样子是全国各医院的医生上台讲说各类特殊病例,还没到互动环节,别说陈序青,另外几个人也都听得云里雾里,只知道案例很奇特,但涉及到很多相关的英文词汇,是听一个词搜翻译查一下。 挂在脖间的媒体牌塑料绳让陈序青的脖侧有点痒,陈序青收回一直望着台上的目光,低头,把媒体牌暂时取下来。 旁边,许蕾突然低声惊呼:“诶——” 音箱里传来空旷的回响:“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同道——” 陈序青觉得这声音好耳熟,但又因为是通过话筒传出来的,好陌生。 她抬头,远远望见屏幕上写着:心血管疾病诊断与手术风险评估探讨-池宴歌。 因为陈序青从那天喝醉又离开后一直没跟池宴歌联系,很少看微信,完全不知道池宴歌也正在上海。 反倒是旁边的许蕾在说:“怪不得,我说池医生昨天的朋友圈那照片好像在外滩啊。” 她看陈序青,“可是我不是听说池医生已经从蓝山医院离开了吗?怎么还是在忙这些事?” 陈序青也不知道。 她很久没有这样坐在台下去听台上的池宴歌讲话,上一次这样,还是大学那会儿,陈序青偷偷溜进华南二院的年末晚会,当时池宴歌是主持人,陈序青躲在暗光的角落,冒着随时被发现的风险,双眼冒心心地注视着台上的池宴歌。 隔壁同行主策似乎听见了两人的谈话,但估计没听清内容,只偏头来跟两人介绍:“嘿,你们说巧不巧,我说的就是这个池医生,是不是又专业又漂亮。” 许蕾问:“黎漾,这论坛是全国在职医生来讲吗?还是?” 主策回:“哦不是,也有非在职医生。” 说到这,她便注意到屏幕上,“诶,她怎么……许蕾你看,一般来说在职医生会在名字下面标注所在医院的名称,像池医生这种没有的,应该就是非在职,那就得是在国内比较出名,论坛主办方邀请的也是她这个人。” “哦,明白了。”许蕾点点头。 池宴歌的声音还在耳边环绕,陈序青坐在最后一排的会议椅上,低头点开池宴歌的朋友圈,只被她错过的一条,仰视视角简单拍了张外滩的钟楼。 池宴歌挺少发没有意义的朋友圈,更不是喜欢出差到某地就要拍照打卡的类型。 陈序青舔舔唇,为印证自己的猜想,她看眼许蕾,将屏幕稍微斜着避掉许蕾可以看见的角度,退掉池宴歌的朋友圈去点开许蕾的朋友圈。 池宴歌冷淡、条理清晰的宣讲还在继续:“那么当患者气体通过狭窄的气道——” 在她们确定要来上海参加影展买好机票的时候,许蕾截图发了朋友圈:公费旅游 Lets Go! 汤茯在下面回了一个羡慕哦许老师。 以及,鲜少出现的池宴歌给许蕾点了个赞。 论坛结束后在二楼礼厅还有场晚宴,陈序青跟许蕾说自己想出去走走,穿过一团团停驻的人群,绕过大理石雕柱从旋梯下楼。 她刚走下最后一阶,池宴歌给她打电话。 陈序青看眼来电显示上的号码,放下手机,继续往外走,手机振动在手中停了会儿,等陈序青走到洋楼外面,发现天在下雨,手机又响了。 雨雾蒙蒙,雨点不大但丝丝细密,拦截了陈序青想快点走掉的脚步,湿气在她周遭的展景绿植中蔓延,她接起了池宴歌的电话。 如陈序青所料,池宴歌在那头淡淡说:“外面下雨了。” 陈序青呼口气,不知道说什么,猜到此刻的池宴歌大概正站在哪个能观察她的高处欣赏她的停滞,她的目光在左右逡巡,企图找到一个比较近的便利店,池宴歌像猜准她的心思似的:“我有伞,你就在那等我。” “我不需——” 陈序青立即反驳,池宴歌却已经挂断了电话。 又来这种自说自话的一套! 陈序青垂下胳膊,闷声气了好半天,抬起右手,掌心在空中试了试雨水。 偏偏这场雨密密麻麻压在她面前,许蕾也在微信里给她叮嘱:下雨了千万别淋雨,冬天容易感冒,别明天参加不了影展啊! 好像在这一刻,全世界都被池宴歌俘获。 “我以为你会走。” 不多会儿,池宴歌的声音在陈序青的身后响起。 陈序青转头看。 池宴歌右手握着一把尚未撑开的黑色长柄伞,白色衬衣和米色马甲毛衣外叠穿着一件长至小腿的深灰色大衣,左边手肘处夹着一个透明塑料文件夹,内里装了厚厚一摞纸。 陈序青的目光从那摞纸上收回,嘴角噙着客套的笑意,看池宴歌的眼睛:“池医生这就走了不怕有人打电话找你?” “我本来就是临时来参加,不算什么重要角色。”池宴歌自然笑道。 陈序青想了想,又问:“该不会黎漾她们的邀请函是你给的吧?” 池宴歌皱了下眉:“谁是黎漾?” 好吧,看样子池宴歌还是没有太过神通广大。 说是要出来走走,陈序青没有目的地,如果天没有下雨,她大概也只是绕着黄浦江闲逛,这会儿,池宴歌问她准备去哪儿,对上海不太熟的陈序青一时无言。 池宴歌适时接话:“先出去吧。” 哗一声。 黑伞撑开,雨雾被弧线分隔两端,陈序青与池宴歌一同走在伞下,肩与肩之间却隔着一段距离。 这伞并不大,她们从洋楼庭院走出,拐上大道,陈序青发现池宴歌把伞顶偏向自己,她便迅速用右手去推池宴歌握着伞的左手,试图让雨伞回归正常的水平线:“行了,你比我容易感冒,赶紧自己遮好。” 一动不动。 “伞就这么大。”池宴歌说,“你如果不离我近点,我就只能感冒了。” 第60章 N-较劲 “?” “?”雨持续下着, 陈序青看着池宴歌的眼睛皱眉,池宴歌便也以同样的表情回看陈序青,一副“有什么问题吗”的样子, 甚至故意又把伞顶往陈序青这倾斜了半分,哪还有在演讲台上沉稳冷淡的威压和严谨。 陈序青叹口气,右手象征性地捏住了池宴歌袖角, 往近处站一步:“池宴歌, 你不觉得你这样很幼稚吗?” 潮湿的空气。 路过的脚步轻溅起水花。 池宴歌将雨伞举端正,笑着说她俩都懂的话:“有用就行。” 这两人走出老洋房就一直停在原地纠缠,后一步出来的人便在她们身后大喊:“哎哟!陈序青、池医生,你们还没走啊——” 是许蕾, 还有黎漾一行人, 她们走近, 黎漾特别热情跟池宴歌打招呼,一个劲说好巧啊池主任您还记得我吗我之前去你们院里拍东西…… 这么片刻的功夫,陈序青立即从池宴歌的伞下溜走钻到了许蕾的伞下。 许蕾被陈序青着急忙慌的动作撞了一下, 还以为陈序青有事要说, 耳朵往陈序青跟前凑:“咋啦?” 陈序青只是摇摇头, 顺便略带亲昵意味地挽住了许蕾的胳膊,声音回答许蕾的话, 挑衅的目光却是冲池宴歌笑:“没事, 你这把伞比她的好看。” “啊?”许蕾抬头看眼, 凑合借的透明伞, 十五块一把,下雨天的氛围感算是有点吧, 但有到“更好看”的程度? 另一头, 池宴歌默不作声看看刚到嘴边又“飞走”的陈序青, 回正视线,面上还是微微笑着跟黎漾客气交谈:“哦,黎漾老师,我记得。” “太荣幸了,池主任,您也走这边回酒店吗?” 池宴歌慢慢嗯了声,黎漾便向前路展展手臂:“那太好了!不如我们边走边聊吧!我正好有个专业上的问题想请教一下您!” 黎漾热情,又一口一个尊称,连这边的许蕾听着都替池宴歌觉得不好意思拒绝,她心想池医生人这么好绝对会同意。 果然,她眼里池医生平静地回了个好,转身跟黎漾一人一把伞在前面走。许蕾和陈序青慢半拍,跟着,许蕾这才低声问陈序青:“你跟池医生之前打算去哪儿吗?会不会耽误你们啊?不然我去帮你们把黎漾骗走?悄悄跟你说啊,你刚才走了之后,我跟黎漾聊了聊,我感觉她有点喜欢池医生——” 陈序青只问:“你们也没参加晚宴,打算去哪儿?” 许蕾:“噢,最近不是那部得奖的《暮色游戏》新上映嘛,尺度有点大,我之前看蓝山的影院全都没排片,刚才我跟黎漾搜到附近的私人影院有排片,准备去看看来着。” 说到这,许蕾拿出手机,把相册里的一张场次截图点开给陈序青看,“看,晚上九点二十有一场。” “哦,所以你们是准备先回酒店放东西,收拾收拾再去?”陈序青和许蕾这趟来学术会是纯玩,但黎漾有拍摄任务,背了两个摄影包,要是带着去逛街看电影肯定重。 “不是,我们——” 前方黎漾突然传来笑声,还有清晰的一句:“池医生,你说话真的太有趣了。” 陈序青接住许蕾的话:“你们怎么?” 许蕾手指指向黎漾,皱眉,但陈序青表情太淡定了,她只好放下胳膊继续说:“我们又听说这两天外滩有加一场临时的灯光秀,就决定明天再去看电影。” “喔。”陈序青点点头。 一群人走进酒店电梯,黎漾又一次对站在陈序青身后的池宴歌疑惑:“池医生,真的这么巧么,你甚至跟我们住在同一层?” 池宴歌轻描淡写:“嗯,挺巧的。” 黎漾:“你房间号多少啊?” 池宴歌一手拿着手机在看,黎漾说话这会儿她手机恰好响了,边接边对黎漾讲:“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 黎漾:“哦哦没事没事,你先忙。” 走出电梯往右拐,黎漾在第二个房间门口停下,刷卡,不忘跟池宴歌说:“池医生!这两天有机会再请你吃饭哦!” 还在听电话的池宴歌点头,跟在陈序青身后继续往前走。 接着,就是许蕾在第十个房间门口停下,她回头好奇跟陈序青说:“也不知道池医生住哪间房哦?前面不就剩两间了么!她难道住尽头房啊?诶陈序青我听说住酒店尽头房的话——” 陈序青推推许蕾的肩膀:“好啦好啦许老师,莫搞玄学,快进房间吧。” 总算是送走了所有人,确定许蕾房门关紧后,陈序青走到许蕾房间隔壁的房门前,取出包里的房卡,要刷之前,她回头看还假模假样手机放在耳边的池宴歌。 嘀。 陈序青把房间门推开,她往里走,池宴歌也跟在她身后往里走。 门合拢后。 陈序青走到卫生间,从衣兜里拿出手机把和池宴歌的通话挂断,手机放旁边,洗手:“池医生,你演技这么差,也就她们发现不了。” 池宴歌停在卫生间门口:“嗯,你演技好。” 这话听着怎么酸酸的。 陈序青扯张纸擦干手,揉团丢进垃圾桶,想从堵在门边的池宴歌旁边挤过:“先说好,因为在下雨我才让你来,晚上雨停了你赶紧走。” 池宴歌大方后退让出空间,再跟着陈序青从卫生间走到房间里,陈序青脱下沾过雨气的外套,见身后池宴歌半天没吭声,她理了理被静电带飞的头发,转身看池宴歌,“听见了吗。” 池宴歌刚要回答,陈序青的房间门被人从外面敲响了,紧接着,许蕾的声音响起:“陈序青,陈序青,储存卡在你那儿么。” 陈序青下意识和池宴歌对视一眼,两步上前拉住池宴歌往门边靠,应声:“什么储存卡?” “就是——”许蕾嚎了一嗓子后说,“哎哟你把门开开说啊,这多费劲啊。” “哦——哦——”陈序青回应,“那你等等我,我在换衣服。” 陈序青说完,松开池宴歌的手,左右游移不定飘忽了会儿,跑回房间衣柜前,拉开门,她迅速脱下毛衣丢给池宴歌:“帮我拿着。” 过了大概两三分钟的样子,陈序青把门打开了。 许蕾上下打量陈序青一眼,陈序青穿件抹胸细肩吊带裙,这会儿正把一件灰粉色的格子衬衣往肩上穿,神色挺急的:“说吧,什么卡?” 许蕾:“就是我们在福利院拍的二组镜头,我电脑出问题了,打不开。” “喔。”陈序青应着,又拢了拢未系扣的衬衣,扶住房门,莫名往房间里回看了眼,“在我这,进来吧,我拿给你。” 许蕾跟陈序青走进房间,突然闻见一股陌生又熟悉的味道,挺淡的,但肯定不是陈序青这个人的气味,许蕾不解,抬起她自己的胳膊在袖子上拼命嗅嗅,确实也不是她自己新喷的香水——这味道到底是哪儿传来的呢?为什么这么熟啊? 陈序青这房间还没有开空调,窗口开着,细雨斜风从窗外灌进来,房间里冷得要命,刚从自己暖和房间过来的许蕾都被吹冻了手脚。 等陈序青找储存卡这会儿,许蕾走过去关窗:“虽然是二月了,上海还是挺冷的,你衣服换这么薄都不关窗,纯抗冻是吧。” 蹲着翻包的陈序青回头看许蕾一眼,连忙解释:“啊,我妈说春天冻一冻对身体好。” 她平时装东西都有条理,这会是太紧张才翻了半天,终于翻到了,赶紧起身递给许蕾,“喏,这张。” “哦,谢谢,诶陈序青,你有没有觉得你房间里有一股特别熟悉的香味,我刚才——诶,你推我干嘛——”许蕾手里捏着储存卡,肩头被陈序青推,脚步只好自动跟着往房门口走,陈序青解释说太困了想睡觉,许蕾便忘了原本在说的话,“你昨晚没睡好么?那我们晚上去看灯光秀要不要叫你啊?” “不用了!谢谢!” 陈序青深深鞠躬,关上门。 许蕾维持着刚举手想说拜拜的姿势,她身后的清洁工推着工具车缓缓走过,许蕾在回忆—— 刚才陈序青关门前她是不是听见了一声陌生的咳嗽? 池宴歌靠在穿衣镜边,手背抵在唇前努力闷住咳嗽声。陈序青抱着胳膊,人还靠在房间门上,有点无奈又无语地看着池宴歌:“你这淋雨就咳嗽的毛病完全没好转吗?” “嗯。” 池宴歌垂下胳膊,又神色怏怏地闷咳了一声。 陈序青叹口气,从门边起身站直,边说边往房间里走,想去拿手机:“该买什么药?还是我们现在去医院?” 池宴歌眼疾手快地拉住陈序青的手,稍稍用力,陈序青整个人就被带到她面前,宽松的衬衣滑落一边,陈序青的锁骨和右肩在湿冷的空气中一览无余。 陈序青挣了挣:“池宴歌!松手!让我先把空调打开!” 池宴歌拉着陈序青贴近自己,她又轻轻咳了声,没精神的样子不知道是真是假,她的鼻尖和陈序青的鼻尖几乎快触碰:“陈序青,我们应该还没有分手,对吧?” “我什么时候说要——” 陈序青中了计,接半句话,立马反应过来,脸转向别处,不跟池宴歌对视,“池宴歌,你少来这套。” 池宴歌轻轻在陈序青唇角碰了一下,远离:“嗯,我感冒了,没想怎么样,别传染你。” 亲密时,池宴歌的话有时候是真心有时候是假意,但无一例外,都很能挑拨到陈序青较劲的心。 被钳制的手挣开,陈序青反手跟池宴歌十指相扣,把池宴歌抵在墙边,皱眉看池宴歌:“你自己故意生病就别跟我卖可怜。” 她眼里,池宴歌勾嘴角笑了笑,唇往前,停在她的唇前:“有用就行。” 池宴歌慢慢地蹭了两下她的唇,又离开,没叫她闭眼,反而是目光咬住不放地跟她对视,在她的眼里又闷咳了一声,上身倒回墙边,后脑勺抵着墙。 没力气却又缓慢跟着她的呼吸频率眨眼。 陈序青当然怀疑这人怎么会短短一瞬间就难受成这样,但池宴歌时有时无的咳嗽声不像假的。 而后,在陈序青渐渐松懈的过程中,池宴歌一直被压制的胳膊前伸,双手捂住陈序青耳朵,池宴歌又上前亲了陈序青一下,看着陈序青的眼睛问:“陈序青,这么多天,你一点都不想我?” 陈序青的耳朵被挡住,听见的声音闷闷钝钝,她不肯回答。 但池宴歌也不等她回答,说完便用手搂住她的后脖颈,另一只手摁在她的肩头,又一次试探性地吻住陈序青的唇。 接吻结束后陈序青坐在床边,池宴歌坐在她的腿上,膝盖跪卧被面,手随意搭在她肩头,和她笑眯眯对视。 陈序青怕池宴歌摔倒,还小心翼翼地扶住池宴歌的腰,池宴歌咳嗽,轻捏住陈序青的耳朵,柔声凶道:“就这么不想跟我一起打伞?” 房间里终于被热气打暖和了,接吻的时候池宴歌脱了陈序青的衬衣,也是头一次,在陈序青肩上留下久久没能消散的红印。 池宴歌的手松开陈序青的耳朵,又去抚摸陈序青肩上的印记,挺满意似的,目光斜睨着,盛着欣赏成果的微笑。 就好像是这场战役的胜利者。 陈序青不太甘心。 她的手本扶在池宴歌的毛衣之外,慢慢下移,在毛衣与腰之间的缝隙停留,她稍稍抬头,仰视池宴歌:“我承认我挺想你的。” “?”池宴歌眨了下眼睛,显然被这突发情况搞蒙了。 “但是。”陈序青又说,“我不喜欢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然后呢,陈序青也不知道了,她只是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 窗帘拉了一半,陈序青的右手掀起池宴歌的衣角,手触摸到池宴歌的肌肤,毛衣垂坠的质感压在陈序青的手腕上,她的拇指指腹在池宴歌的腰线上摩挲,眼睛观察着池宴歌的表情。 池宴歌小腹感到一阵坠胀。 她缓缓下倾身体,搂着陈序青的脖子进行又一次缠绵的接吻,好似喘不过气,鼻息浓重,温热反复交缠,陈序青的手擦过她的腰窝,又紧紧揽住她的整个背部。 这一次的接吻是池宴歌开始的,节奏却由陈序青牢牢掌握,双唇之间没有缝隙,接吻和肌肤接触的双重感觉让池宴歌的上身几乎倒在陈序青身上,但她没能忍住咳嗽,躲开,脸闷在陈序青的肩头,胸腔颤抖,陈序青的手回到毛衣之外,搂着她,也抚摸着安慰。 戛然而止。 她整个人都埋在陈序青怀里,听陈序青在她耳边说:“池宴歌,睡会儿吧,晚上身体舒服点,我们去看电影。” 【作者有话说】 晚上二更=3=【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60-70 第61章 N-前任 电视机没开声音。 脱口秀演员握着话筒, 字幕同步演员的话,陈序青靠在床头,叠放的枕堆撑着她的腰, 她一手垂在身前一手略微撑着下巴为电视节目发笑。 她放在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亮起,是许蕾给她发的微信消息,跟她确定是不是真的不用等她了, 又讲, 那你不去我们也不叫池医生了。 陈序青在打字的时候,池宴歌醒来,迷迷糊糊问她:“几点了?” “八点五十。” 陈序青快速回完,锁屏手机, 把手机重新搁回床头, 她看撑坐起来的池宴歌睁不开眼睛似的, 便说,“头疼就再睡一会儿。” 两人的腿都拢在被窝里,陈序青还是穿着先前的细肩吊带, 池宴歌则穿着陈序青那件灰粉格的衬衣, 被子里的腿侧肌肤贴紧彼此, 被子外的两人始终保持一人宽的距离。 陈序青把池宴歌睡前交代的药从床头柜上拿来,塑料袋, 里面装了好几盒:“你说的那几个词有的我不太确定, 给蒋橙打电话又问了遍, 应该没错, 她还推荐了我另外两个,你看看。” 买药这事, 是池宴歌半梦半醒间陈序青问的, 说我怕你晚上发烧, 你跟我说说准备点什么药比较好。 池宴歌凭潜意识里的储备冒了几个词后就睡着了。 池宴歌接过塑料袋,翻蓝白盒、蓝绿盒、黄白盒,笑陈序青:“你这是把整个药店都搬来了。” 陈序青啧她一声:“怪谁啊,自己身体不好还要学别人淋雨。” “我没有身体不好。”池宴歌正色,“只是容易感冒,而且已经很多年没重感冒了。” 陈序青摊手:“所以呢?太久没体验了想体验一下?” “当然不是,只是今天的雨太密了,衣服湿得快,加上上海这风大,人才容易感冒。” 陈序青简直被这人的平淡语气折服,掀被子下床:“行了行了,谁要听你分析因果,你想吃点什么,我打电话叫酒店送,吃完好吃药。” 池宴歌:“外面雨停了吗。” 陈序青便顺手撩开纱帘,看不清楚,推开一扇小窗探手心出去:“目前好像是停了——” “哦。”池宴歌说,“我记得你让我雨停了就赶紧走?我现在要不要走?” ——池宴歌你真的。 陈序青的手僵在窗外的空气里,不一会儿就被吹得透心凉,加上她本就穿得薄,风扑面吹进来,冷得陈序青打了个哆嗦,这才冷静迅速收回手,面无表情关紧窗户:“随便你,你要是乐意今晚回去你那酒店发高烧没人管,就现在赶紧穿衣服走人吧。” 说完,陈序青从窗户的反光看向池宴歌。 池宴歌原本坐在床上,被子刚刚盖到腰下,上身的衬衣只胡乱系了两扣,露出锁骨和若隐若现的胸线。 这会儿被陈序青的话逗得露出笑容,低头系上两扣,光着腿从床上下来,边说边往陈序青身后走来:“我听你的意思好像挺担心我的。” 陈序青往被冷风冻过的手上呼热气:“我比较有人道主义。” 池宴歌走到陈序青身后,松松地从背后抱住陈序青,下巴搁在陈序青的肩上:“我想喝白粥。” “……”像被电流快速穿过全身,陈序青沉默看向玻璃中的池宴歌的脸,没想到,池宴歌直勾勾的目光和她对视,陈序青的视线往下躲,又看见池宴歌不着寸缕的双腿。 陈序青急速挪开目光,身体也下意识往房间座机处走,机械重复,“……白粥,知道了。” 座机摆放在靠墙长木桌上,联系酒店餐厅的号码压在台灯下,这个角落没光,看不清,陈序青伸手拉开木桌上的台灯,摁号码接通后,陈序青一字一句仔细跟酒店工作人员沟通送餐细节。 池宴歌后腰靠在木桌边,耳朵听陈序青在那一本正经地点餐,池宴歌笑着,视线往床头柜上陈序青的手机屏幕落。 同一个来电显示两次,钱诗,陈序青的前女友。 除她之外,唯一正经跟陈序青谈过恋爱的人。 咔哒。 身后陈序青挂断电话,被菜单本吸引,在池宴歌旁边嘀咕哎这个粥看上去也挺好喝。 池宴歌抱着胳膊,舌尖很不爽地滚了圈,收回目光,脸撇向窗户的方向,冷淡提醒:“陈序青,有电话找你。” “喔好。” 陈序青往床头柜那边走。 池宴歌不想看,却还是忍不住将目光投向陈序青的背影,感冒叫池宴歌的大脑没那么清醒,她见陈序青拿起手机半天不说话,语气里便有点压都压不住的不耐烦,“谁啊。” 陈序青放下手机:“钱诗。” 她听见池宴歌在她身后不远处冷冷地应了声:“哦。” 陈序青转身,看池宴歌还靠在那桌边,脸看着窗外,表情特别臭,陈序青想了想,侧身拿起手机走到池宴歌面前,认认真真跟池宴歌解释:“我跟她分手后就没有联系了,今天可能是她有急事找我也可能是打错了。” 开声音,陈序青把手机就放在池宴歌身边可以看清的地方。 池宴歌脸还只望着窗外,唇线绷直,不知道是又气到了还是怎样,先前睡一觉止住的咳嗽,又闷闷地出现,陈序青伸手顺顺池宴歌的喉咙:“好了好了,回床上坐着吧,就算开着暖气你这样站在这里也不舒服。” 池宴歌头转回来,一手抓住陈序青的手腕往下压,陈序青就由她拉着,像哄小孩似的好脾气看着池宴歌的眼睛。 池宴歌叹了口气,松手,话也没说一句,绕开陈序青,乖乖回被窝里坐着。 她双腿曲着把被子拱出一条弧线,左手搭在弧线顶端,下巴搁在手背上,右手漫无目的滑动手机屏幕,陈序青从床尾路过去开门,她的目光就尾随陈序青从右到左。 陈序青双手端着餐盘进来,放到长木桌上,放完回头,池宴歌就立马低头。 “我给你拿条睡裤吧。” 池宴歌嗯了声,人还专注在手机里,陈序青走去衣柜前,池宴歌的眼皮才又抬起,去注视仔细拨弄衣架的陈序青。 陈序青举着一件睡衣和一条睡裤,沉思了半天—— 我前面给池宴歌衣服穿的时候为什么没直接给这套啊? 哦,当时是不是想让她走来着? 也不对,那会儿池宴歌不已经是要睡觉的状态,才洗澡换衣服吗。 啊,完全想不通。 陈序青左右手各一件转身,看池宴歌:“要不,干脆图个顺眼,你把这一套都换上?” 是一套样式很简单的浅粉色竖条纹睡衣,上衣是翻领短袖,裤子是直筒长裤,见池宴歌不答话,陈序青拿着手中的一套直愣愣走到池宴歌床边,再次重复:“把这一套都换上吧?怎么样?” 池宴歌坐着看她,目光特别冷,眉心皱紧,仿佛陈序青提了一个多么天大不合理的要求。 陈序青垂下手,睡衣睡裤就软趴趴搭在床单上:“好吧,不换也行。” 语罢,陈序青要把无人喜欢的睡衣拿走。 池宴歌摁住。 “?”陈序青又扯了扯,扯不动,“你——” 好死不死,陈序青那放下半天没动静的手机又响了,她便松手,往长木桌走,回头跟池宴歌说,“你先换哦,换完来喝粥,别一会儿放凉了。” 陈序青接电话前回头看了没动静的池宴歌一眼。 然后就对电话那头说:“喂?我没在冬青,嗯,等我回去吧,回去给你打电话。” 没说两句,陈序青就挂断了通话,她看池宴歌还坐那跟雕像似的一动不动,叹气走过去,在床沿坐下,用手在池宴歌的脸与手机屏幕间挥挥:“池医生,听见了吗,粥要凉了——” 池宴歌不理。 陈序青用手遮住池宴歌的手机:“吃完再看行吗?” 池宴歌把手机右挪,脸也往右看,隔会儿,冷眉冷眼对着手机问:“又给你打电话了?” 陈序青反应了半天这个“又”,可算明白池宴歌这会儿在跟她较什么劲,她笑说:“不是啊,陈以理的电话。” 陈序青往床上挪点,右手撑在池宴歌身侧贴着,脸靠近池宴歌肩膀,左手举着通话记录给池宴歌看——除了格外刺眼的两条红色未接来电,顶端通话过的确实是陈以理的名字。 然后她很快放下,再次去拿池宴歌的手机。 成功了。 陈序青轻轻捏住池宴歌的下巴,让不开心又病恹恹的人转过来看自己:“喝粥,喝粥,喝粥,这回可以听见了吗。” 池宴歌喝粥的时候脸上还是不大高兴,陈序青瞄她,又觉得挺不理解。 之前两人相处时不是没有提起过钱诗,当时无意说漏嘴的陈序青是特别慌张的那个人,跟在池宴歌屁股后面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劲说池宴歌你听我解释,但当时池宴歌忙着换衣服,拿包,出门去医院工作,陈序青急着眼泪都要下来了池宴歌只揉揉她的肩膀说——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种事没什么可在意的你也别太在意,你要乐意,你请她来我们家吃饭都行。 后来池宴歌也确实贯彻了池宴歌的理论,她不仅毫不在意陈序青的前女友,甚至茶余饭后还会主动探寻陈序青上一段的恋爱故事。 导致陈序青今晚也一度觉得,池宴歌只是不喜欢突然被外人打扰的感觉。 池宴歌喝了不到三勺就放下了,陈序青看她,池宴歌只看着碗里几乎没动的粥。 过会儿,池宴歌又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勺,她喊陈序青名字,等陈序青抬眼跟她对视的时候,池宴歌咽咽喉咙。 她感觉自己发烧了,烧得不轻,她听见自己对陈序青说:“如果钱诗再打来,你能不能别接她电话。” 【作者有话说】 闷声吃大醋。 第62章 N-喜哀 池宴歌说完话就低头安静喝粥, 一勺一勺不停往嘴里送,另一手垂放在碗边微微握拳,偶尔停顿, 咳嗽,然后又一个劲只顾着喝粥,好像这样忙碌起来就不用听到陈序青的回答。 陈序青擦嘴, 起身, 走到床头柜前提起塑料袋,再走回站在池宴歌身边,拿起其中一盒风寒感冒灵颗粒,朗声给池宴歌念盒子上的文字:“功能主治——” 池宴歌抬眼看她, 陈序青才停顿, 跟池宴歌对视:“喝饱了?” 池宴歌点头, 陈序青放下药盒,反身往房间的储物台走,找出其中一袋蓝莓味的夹心软糖:“突然想起来有带一个很好吃的糖。”她举给池宴歌看, “想试试吗?” 不爱甜食的池宴歌又点点头。 陈序青就带着软糖在床尾坐下, 两手捏紧包装袋口的两侧, 用力,开了, 她快速给自己嘴里塞了颗, 再递向池宴歌:“不过你吃药前能吃糖吗?” 池宴歌走过来, 在她身边坐下, 拇指和食指并拢从袋里拿了一颗,放进嘴里。 没回答陈序青的话。 她俩就这样, 有时候对话不一定完全匹配得上, 但总能巧妙地让尴尬场景烟消云散。 两人近距离面对还在播放脱口秀节目的电视机, 池宴歌问陈序青:“电视声音都不开也能看脱口秀?” “嗯,这个糖味道怎么样?” “还行,比想象中清淡。” “清淡?”陈序青低头翻包装看,“第一次听见有人用清淡形容糖的,不过它确实不算甜。” 没头没脑闲聊这会儿,池宴歌的左手正搂着陈序青的腰,就好像陈序青之前抚摸池宴歌的腰那样,池宴歌隔着吊带裙薄薄的面料,用指腹摩挲陈序青的腰侧。角色转换,于是,陈序青便突然明白了前面池宴歌为什么会那样没力气地俯倒在她身前,是和接吻完全不一样的悸动,就好像一阵一阵春风拂过花田,波浪翻涌的感觉,让人想要驻足停留,又忍不住想继续顺着春风向更美的花景探寻。 陈序青不习惯腰间这难受又令人头脑酸软的感觉,抬手摁住池宴歌的手,她咽下嘴里的糖果,转头去警告池宴歌:“别弄我,我怕痒。” 这糖果的蓝莓味很轻易地在两人唇间散开。 陈序青的心砰砰砰紧张地似要跳出胸腔,池宴歌的手仍搂着她的腰,唇上的柔软叫她猛然想起,她学会恋爱的一切都是池宴歌教她的。 预感将要发生的事,陈序青咽了下喉咙,没想到,池宴歌同步停住动作。 又咳嗽了。 今晚真不适合。 遥控板刚好在两人身后,池宴歌回身拿来遥控板,把电视音量调大,瞬间,脱口秀综艺里欢快嘈杂的笑声铺满房间,池宴歌丢下遥控板,到长木桌前拿起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拧开,放下,再忙着拆药盒。 笑声接连不断,房间里暧昧的气氛却逐渐冷却,陈序青后知后觉为自己心中冲动的欲念尴尬,鼓着腮帮子连连呼了三口气才让自己冷静,她慢一步跟去池宴歌身边,也拿起一盒药拆。 池宴歌看陈序青的手一眼:“不用都拆,我先喝一个感冒颗粒就行了。” 刚给药盒打开一个口的陈序青尴尬地哦了一声。 她丢下药盒,看池宴歌熟练的动作:“今晚出去看电影是不大可能了,我们就在酒店里看吧。” 看电影本就是个可提可不提的说辞,陈序青不想这会儿没话说,就随便找了个由头。 池宴歌用捣咖啡的木棍随意捣了两下纸杯里的颗粒和凉水,灌嘴里,一会儿是粥一会儿是糖一会儿又是像凉茶一样的凉药,她味蕾都快要抗议了,一饮而尽后,她回:“嗯,你想看什么都行。” 陈序青不乐意:“你就没有想看的么?而且你这凉水喝药能行吗?” “能行。”池宴歌把纸杯捏扁丢进垃圾桶,“那今晚特殊点,我们看个恐怖片?” “……我是随便。”陈序青神色有点犹豫,但话里是有十足勇气的,“现在已经不怕这些了。” 到真的开始播放,陈序青又是抱着枕头又是躲在池宴歌胳膊后,被抬着胳膊的池宴歌无奈:“陈序青,这才开始十分钟。” 陈序青狡辩,像小栗鼠捧坚果那样虔诚捧着池宴歌的右边胳膊:“很多恐怖电影现在反逻辑了,前十分钟正是最吓人的时候。” 池宴歌好几次想抽回手再去搂住陈序青的,可惜人在恐惧时的潜力是无穷的,她被陈序青死死抱着,动弹不得。 过会儿,剧情终于到了过渡期,画面色调转向暖色。 “还好,也不是很吓人。”陈序青嘟嘟囔囔,松开池宴歌,身体却又完全靠紧到池宴歌怀里。 这部电影是典型的美恐风格,恐怖音效弥漫在主人公推开房门的每分每秒,陈序青脸埋在池宴歌身前,耳朵竖得高高的,仅凭音效就同频讲给池宴歌:“他进去了!他发现问题了!” 很久之后,池宴歌都对这晚的恐怖电影剧情记忆深刻,但她分不清是因为反转好看,还是陈序青那一惊一乍的解说好听。 关灯后,她们又接了一次吻,睡衣被撩起,呼吸渐渐沉重。 结果,池宴歌又忍不住咳嗽。 陈序青把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池宴歌紧紧搂住,边笑池宴歌边哄说:“哈哈哈哈哈池宴歌,没事,谁叫你要生病呢。” 是啊。 谁呢。 远隔千山万水的乔献打了个喷嚏。 两人平躺在床上,房间里没有声音,稍微留着点的窗缝外有一处贴墙管道,窗外雨水砸落的声音和管道内不时响起的流水声飘进池宴歌的耳朵里。 池宴歌转头,看向平静又安详闭着眼睛企图入睡的陈序青,池宴歌睡不着,挺清醒,这会儿既在想陈序青跟钱诗的事,也在想陈序青跟自己的事,脑子里很乱,每件事都只是想了个开头就消失。 装了半天的陈序青没忍住,叹口气,睁眼,也转头看池宴歌:“怎么了亲爱的池医生,睡不着了?” 池宴歌:“陈序青,我不走的事,你还生气么?” 陈序青哭笑不得:“你不走我为什么要生气,开心还来不及呢。” 她们都认真看着对方的眼睛,池宴歌偶尔轻咳一声,陈序青便把手伸到她的背后轻轻拍,池宴歌注视着没有继续说话的陈序青,抿唇,只能主动往下聊:“我知道你可能会失望,但我当时真的害怕提早告诉了你最后又不得不去,怕没有结果的承诺更让你失望,也怕跟你说了让你平白担心,只是我忽略了你一无所知的感受,对不起。” 陈序青的手静静放在池宴歌的背上,没有灯光,她弯弯的笑眼却像一轮明月:“那你告诉我,在我前面,都有几个人提前知道你打算不走的?” “院长,我妈,还有,”池宴歌顿了顿,卡了很久才挤出最后一个名字,“乔献。” “嗯——”陈序青意味深长,“你走不走要跟院长和池阿姨沟通,我理解,至于乔献——” 陈序青隔会儿,又轻快道,“好吧,她是你最好的朋友,所以,乔献我也理解。” 池宴歌眼里一亮:“那你还生气么。” “当然。”陈序青换了个姿势,左手枕在脸下看池宴歌,“你还想就这么轻易糊弄我啊,像你说的明知道我可能会失望,还要那样做,池宴歌,你是不是对自己的判断太自信了啊?” 池宴歌躲开陈序青的目光,闷咳,然后轻轻回答:“嗯,我确实有在赌你不失望的可能。” 陈序青摇摇头:“如果是以前的我,可能高兴大于失望吧,但是现在已经不是了。” “那你怎么样才能……消消气?” “不知道。”陈序青笑说,“让我想想吧。” …… 第二天白天,池宴歌留在房间里休息,陈序青跟许蕾到外滩壹号参加影展。作为总导演的陈序青一进展厅就被眼尖的同行拉住,其中一位是前一天跟她们见过面的黎漾,一群人非要邀请陈序青跟许蕾先逛逛厅内展,等两点的颁奖仪式正式开始了,再一起过去主会场。 这会儿,黎漾拉着许蕾在旁边滔滔不绝,陈序青左肩挎包,两手都捧着手机在微信里给池宴歌汇报进程。 池宴歌顺便跟她要了个影展的具体地址。 陈序青说你那咳嗽那么厉害就别出来吹冷风了啊乖乖在酒店呆着等我回去吧。 池宴歌回了个特别可爱的小鸭扭头表情包:知道了,我就问问,不过去。 等陈序青放下手机,黎漾往陈序青这看来:“陈序青,没想到你跟池医生的关系居然那么好啊?” 陈序青不解这话题怎么来到这的,看眼许蕾,许蕾皱眉,悄悄在身前双手合十,口型跟陈序青解释:“口误。” 陈序青:“以前是邻居,所以认识得比较早。” “还是邻居?”黎漾惊讶,“那我跟许蕾刚才聊的时候你怎么都不说话啊?还以为你们只是工作认识的呢!” “哦,刚才有工作回个消息。”陈序青笑,“你们聊什么了?” “就是说起池医生她本来要去赞比亚最后又没去的事,好像她还从蓝山医院离开了吧,她以后准备去哪儿你清楚吗?” 陈序青眨了下眼:“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黎漾挠挠耳朵:“啊?我——” 这会儿,找了陈序青半天的影展工作人员从旁边匆匆跑来:“哎哟陈老师,可找到你们了,方便跟我过去准备一下不?” “哦,好。” 陈序青稳住动荡不已的心神,跟影展工作人员往主会场走,工作人员跟她解释说是之前名单上不来的大领导临时要来,呆会儿得奖的都得提前做点造型准备一下,她又补充,陈老师,我们帮你准备了套礼服,你放心,绝对干净的,你一会儿方便—— 工作人员把所有注意事项都跟陈序青讲了遍。 陈序青平静地点点头。 换好晚礼裙的陈序青坐在化妆镜前,造型师在她脸上摁压粉底,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缓慢眨着眼睛,一时之间,脑子里竟只有黎漾的声音——你清楚吗? 摆在镜台上的手机又响了,陈序青跟造型师说声不好意思,接起,贴在左边耳朵。 许蕾声音很开心:“陈序青!你猜猜谁来了!” 安静会儿,池宴歌冷淡的声音在那头响起:“喂?刚才打你电话没接我只能找许蕾了。” “哦。” 陈序青声音很轻,不着痕迹吸口气,才缓过劲,“你在生病,不是让你别出来了吗。” 那头池宴歌说:“我在赌,你希望我来?” 又是这样。 高兴的同时又叫人伤心,陈序青这会儿,已经分不清自己在计较什么了。 她情绪上头,实在没办法在这个时候保持平常心跟池宴歌争论对错,只拼命咬紧牙关,摆在腿侧的右手掐住自己,麻木地回应:“嗯,你开心就行。” 【作者有话说】 警告警告——大战前夕—— 第63章 N-分手 颁奖仪式台下, 先是一组组入选的团队,再是特地留给媒体组和受邀观展人的观礼区域。 有池宴歌在,许蕾就不往前坐了, 她陪池宴歌留在后区,见池宴歌抱着胳膊望向空空如也的舞台沉思,本着要当帮陈序青照顾池宴歌的角色主动跟池宴歌搭话:“池医生, 你会不会觉得有点无聊?” 池宴歌穿着陈序青的衬衣和外套, 很快微微笑着冲许蕾摇摇头。 许蕾:“也快了,两点开始,就剩几分钟。” 池宴歌不觉得无聊,她只是在想, 刚才电话里陈序青的声音不大对劲, 听上去不开心:“好。” “说起来, 池医生,原来你很早就决定不去赞比亚了啊。”许蕾又说,“你都不知道, 之前陈序青为这事可伤心了。” 池宴歌皱眉, 她一时没理解许蕾的话, 想了想,以为是陈序青跟许蕾讲的:“嗯, 她告诉你的?” “谁?”许蕾愣了愣, “喔是刚才黎漾跟我讲的, 陈序青不太跟我聊这些的。” “黎漾?” 池宴歌的目光随之看向前方坐在主区域的黎漾的背影, “所以陈序青也听到了?” 许蕾迟疑:“额,是啊, 怎么了吗?” 许蕾纳闷这会儿, 颁奖仪式主持人高亢的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 一行获奖总导演在礼仪的引导下从后台出来,全场掌声雷动,媒体摁快门的声音此起彼伏。 陈序青走在队列末尾,穿着一件白色的镂空蕾丝礼裙,露肩,黑长发分在右后肩,左耳缀着一只浅色闪烁的碎钻流苏,经由造型师上的妆比平日里浓郁很多,以往温和乖顺的杏眼这会儿竟然给人一种冷冽、漠然的距离感。 前区后区间隔不算太大,陈序青坐下前,看见许蕾拼命对自己挥舞胳膊,还有许蕾旁边坐着的镇定的池宴歌。 陈序青笑着对许蕾点头,收回目光,挽着裙摆坐好。 颁奖仪式结束后,陈序青被留在后台跟人合影,许蕾匆匆忙忙从前台赶来,她一把抱住结束合影的陈序青:“天呐!陈序青!你今天太美了!我刚才眼珠子都掉下来了!” 陈序青马上做了一个半蹲下,双手捧着舀水的动作,直起身,端着空无一物的手心给许蕾:“快,赶紧把你的眼珠子装回去。” 许蕾立马大笑,过会儿,造型师过来帮陈序青拆头饰,许蕾陪坐在陈序青旁边问她:“一会儿你是跟我们一起庆功,还是跟池医生二人世界?我看她好像感冒了,刚才一直咳嗽。” 陈序青低头在解项链,她后脖那好像过敏了,痒痒的:“她咳得厉害吗。” “有点吧,感觉她咳嗽声就没断过。” “刚才是她给你打电话你去接她进来的?” 许蕾:“嗯,先是加了我的微信,问我方不方便,然后就给我打了语音通话。”许蕾摸着下巴,“哎,那会儿是耽误挺久的,外面又下雨了,你说该不会池医生是那会儿着凉的吧?” “没有。”摘完所有饰品的陈序青起身,要去换衣间换回自己的衣服,“她昨晚就病了。” 许蕾自动跟着陈序青后面走:“昨晚?昨晚你们在一起啊?” 后台装着简易换衣间,一根环形铁杆,布帘,陈序青抬手挡住许蕾想继续向前的动作:“我先换衣服。” 等陈序青换好出来,许蕾续上刚才的话题:“所以昨晚你俩在一起吗?” “算是吧,本来想去看你推荐的电影。” “电影?哦暮色游戏啊,好看吗?” “后来下雨了,就没去。” 许蕾不懂:“昨天不是一直在下雨吗?这也是不去的理由?” 陈序青:“……” 许蕾大笑:“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们出去吧,池医生和黎漾还在外面等我们呢。” 陈序青挎包的动作顿了顿:“黎漾?” “等等等等,这熟悉的既视感怎么回事。”许蕾摁住脑门,“你这个表情这个台词我刚才在哪儿看过来着?” 两个人一路走出后台,下楼梯,绕过长廊,直到快走到大厅,许蕾才恍然大悟,“噢!我刚才跟池医生提起黎漾的时候,她也是你那个表情!” 陈序青没说什么。 到她们坐进一家上海老字号本帮菜馆,许蕾翻着菜单问大家想吃什么的时候,她听见许久没说过话的陈序青出声了。 陈序青没转头,话显然在问正咳嗽的池宴歌:“你药带了吗?” 一路怀疑陈序青跟池医生又闹别扭的许蕾狐疑地看眼她们,又低眼继续注视菜单——难道这回是我多疑了? 池宴歌不知道陈序青这次的不高兴是不是因为黎漾,但她已经搞明白这是个误会,她找黎漾确认了,黎漾会知道这事,是因为黎漾之前到蓝山医院拍摄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她的离任单和离职单,才在陈序青面前闹了个乌龙——陈序青大概是误会她不出国的打算还提前告诉了其他人。 心里搞清楚缘由,池宴歌便不那么慌了,她相信晚点找机会跟陈序青解释清楚,这事不算什么。 她挺自然地笑着回应陈序青:“没有,回去再吃吧。” 过会儿,点完菜的许蕾把菜单递过来,池宴歌也很顺手地翻开靠近陈序青:“还想加点什么?” 陈序青看手机,淡淡回:“我不用,谢谢。” 池宴歌合上菜单,递还给侍应生:“谢谢,暂时不加了。” 这顿饭一直吃到晚上七点过,陈序青一直忙着在手机里回消息,池宴歌给她夹菜,她也没拒绝,偶尔许蕾跟池宴歌聊天的时候cue到陈序青,陈序青也会笑着看池宴歌一眼。 雨后的夜晚有青草和泥土的香气,池宴歌和陈序青送完要去看电影的许蕾黎漾,慢慢散步,又走回到了外滩。 积满雨水的地面像一块巨大的镜子,映照着上海辉煌的万国建筑,也映照着沉默寡言的两个人。 因为是得奖的日子,喜讯迟一步传回陈序青的家中,陈序青走在池宴歌旁边接到家人的来电。碰到积水较深的路面,池宴歌主动拉陈序青,陈序青便把举在耳边的电话换到左手,好像这样就能拒绝掉池宴歌下一次拉她的动作,池宴歌只好把手揣回衣兜里,提醒了句:“小心水坑。” 陈序青挂断第六个通话后,把手机放回了包里:“还不回去吗要耽误吃药的时间了。” “你还是不想理我?” “我今晚没跟你说话吗。” “你生气挺明显的。”池宴歌踩过浅水洼。 陈序青站定:“所以呢?你不管自己是不是在生病,就要顶着这冷风,跟我证明出我在生气?” 池宴歌怔住:“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序青叹口气,撇开目光:“我知道你是医生,估计也觉得自己对自己身体状况的判断比我专业,你要是觉得现在没必要回去,我可以听你的。” “这件事很重要吗?你生气的原因不是黎漾说的话吗?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问你什么?”陈序青看回池宴歌,“还有必要问吗?行啊,连这事你都早就搞明白了是吧。” 池宴歌看着陈序青眼里瞬间泛起的泪意,软下声音想去拉陈序青的手:“不是,我是想等我们两个人能单独聊的时候再告诉你。” “你想等就等?”陈序青轻轻甩开池宴歌的手,“够了,我不想在这种地方跟你吵架,回酒店,吃药。” 酒店房间里。 陈序青端起临时找酒店要的一杯开水,站在长木桌前兑成温水,把颗粒倒进去,搅拌均匀,递给池宴歌。 池宴歌慢慢喝下,又接到陈序青给她递的卫生纸,擦嘴,感觉气氛还行,便说:“我没骗你,真的不是我告诉黎漾的。” 陈序青在收拾桌上的东西,把昨晚拆乱摆放的药盒一个个堆好,扯张纸擦掉桌面上的一颗水滴:“我知道,我问过了。” “喔。” 池宴歌轻轻拉住陈序青的手腕,“那别生气了好不好?” 陈序青被她拉着,擦桌子的动作不停,接着把废纸揉团,丢垃圾桶,全程被池宴歌牵着手腕,她做完所有事,才看眼手腕再看池宴歌:“你觉得我会因为这件事情生气?” 池宴歌点头:“嗯。” 陈序青笑笑,左手拉开池宴歌的束缚:“挺好的,你的判断永远正确无误。” 颁奖仪式结束后,陈序青就在微信里找黎漾问前因后果。 黎漾虽然奇怪陈序青为什么不直接当面问,但还是一五一十打字顺道把自己知道的池宴歌的事跟陈序青讲了一遍——我们当时选中拍摄池医生,就是听说池医生可能会成为蓝山医院未来最年轻的科室主任,所以对要拍她这事又忐忑又期待,结果去那天碰上她有台临时的手术,有幸碰上院长接待了我们,在院长室的时候,我无意中看见了有关池医生的几份文件,哎,就是你知道的嘛,她放弃了去赞比亚的机会,放弃了科室副主任的位置,还直接从蓝山医院离职了。 诶你说,池医生到底为了什么啊,我至今都想不明白,她能为了什么把所有好前途都放弃了?她是自己走的吗?该不会是出什么事被医院开了吧? 有铃声在房间里响起。中断了陈序青的回忆。 陈序青和池宴歌都下意识看去,被丢在床上的手机屏幕,显示来电人是黎漾。 陈序青看着“黎漾”两个字想——池宴歌是怎样留下来的,为什么离开医院,是不是我影响了她,她以后又想去做什么。 黎漾,我和你一样,到现在为止,也对池宴歌的人生一无所知。 或许池宴歌会在未来的某天把事情的结果告诉我吧。 或许。 陈序青没接电话,她看了会儿池宴歌疑惑她为什么不接电话的眼睛,听见池宴歌又开始的闷闷的咳嗽声。 陈序青的心里突然平静了。 她上前搂住池宴歌的腰,头也埋进池宴歌的颈窝,她感觉到池宴歌的身体松了口气,抬手,也温柔回抱住了她。 陈序青就这样静静拥抱着池宴歌,听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最后,她通知池宴歌:“我们分手吧。” 【作者有话说】 请先允许她们处于分手状态! 因为我要明天休年假去看演唱会=3= 跟大家请个假!后天回来爆!更! 第64章 N-朋友 三月底, 汤茯的生日,陈序青从冬青市赶到蓝山市。 推开KTV包厢的门,汤茯正捧着话筒如痴如醉:“多热烈的白羊——” 提着礼物和小蛋糕的陈序青慢慢合上门, 在靠近门边的沙发尾座坐下,过会儿,唱完歌的汤茯丢下话筒跑来:“怎么坐这么边上?” 池宴歌还没来啊。 要是陈序青觉得和前任坐太近会别扭, 更该往里坐找一个安全的角落嘛。 坐这门边一会儿人来了, 不是开门就能撞见。 “你往里坐吧,坐这来一个人都得先看见你。”汤茯开心接过礼物,同时话里有话地提醒陈序青。 时间是晚上七点不到,陈序青从楼下上来的时候天色处于将暗未暗之际, 但走进来, 包厢里光线昏暗, 只开着动感气氛灯,每隔几秒扫在她的脸上,便让人分不清是这会儿是傍晚还是深夜了。 陈序青看眼手机时间, 有些抱歉地对汤茯讲:“汤茯, 不好意思, 我今晚还有点事,就想等你唱完说句生日快乐就走。” 汤茯特别理解。如果是她碰上这种会跟刚分手不久的前任见面的场合, 那估计只会跟朋友打个招呼, 绝对不会还大老远从别的城市赶来送礼物。 不过就此, 汤茯打量着陈序青的神色暗自判断, 特地赶来、坐门口、说有事又不是立即走——这陈序青说不定也是特地来等着池宴歌的,毕竟才分手没多久, 哪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 汤茯就着陈序青的话往下找补:“没事没事, 你能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我已经很开心了, 就是马上走也挺可惜的,你要不唱首歌?或者我先切一小块儿蛋糕给你吃点?” 陈序青手机响了。 陈序青边看来电显示边回汤茯:“不用啦,蛋糕还是等你许愿之后再切吧。” 接着,汤茯就听见陈序青笑着对手机里的人说—— “嗯,对,我等下就往那边去了。” “没事你不用过来接我。” “在楼下?好吧我跟朋友说一声就下去。” 陈序青挂断通话抬眼,汤茯立马接:“……哦有人来接你了是吧,那我也就不硬留你了,我送你下去吧。” 陈序青挎上包:“没事,我自己走吧。” “哎呀,我想跟你说说话,这挺久没见的。”汤茯率先起身,拉开包厢的门,“走吧走吧,我送你。” 五光十色的长廊里,汤茯默默观察了眼身边的人,轻灰色牛角扣开衫毛衣,看上去还是挺软和的一个陈序青。 汤茯把手背去身后,故作偶然地同陈序青讲八卦。 “你说有时候人生也挺神奇的哈,前阵子林蓓给我发消息说她现在去动物园实习了,整天跟长颈鹿打交道,前阵子她那院的长颈鹿受伤,她又晕长颈鹿的血。喔,还有池宴歌,好像是准备今年九月就去你们那城市的医学院实验室当老师了吧,我一直就说嘛,她不是个没打算的人,就我们科室那帮医生老担心池宴歌的未来,你最近跟她有联系吗,说起来她估计快来了,运气好你俩还能打个照面。” 陈序青既没插话也没不自在地看手机,反倒是认真听汤茯讲完,直白回答汤茯的问题:“没有,我跟她挺久没联系了。” “喔。”汤茯摁下电梯外的下行摁键,“这样啊。” 陈序青太坦然,弄得汤茯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医学院实验室应该比你们当医生轻松点吧?”陈序青自然地没有避开话题,“是不是假期会变多?” 汤茯挠挠头发,眉心微皱:“应该吧,但我也没具体了解过,理论上怎么都该比科室专职轻松一丢丢?当然,要是跟池宴歌以前的工作量比,那肯定是会轻松不少的,至少该有寒暑假不是?” 陈序青点点头:“这倒是……” 两人在三楼的电梯前站着,电梯上来得快,数字从1到3。 电梯门应声打开的一瞬间,汤茯的表情微微一凝,半秒后才强装镇定,挤出笑容跟电梯里独自站着的人打招呼:“哎,要不说人与人之间相处全靠缘分呢,池宴歌,我们刚才还在聊你呢,呵呵。” KTV电梯前也很暗,只有迷离的紫色氛围灯带照在人的头顶。旁边狭窄过道推着一车酒水的服务生走过,瓶身碰撞发出清脆的砰响,鼻腔里夹杂爆米花和酒饮的甜蜜气味,连做好会遇见池宴歌心理准备的陈序青都恍惚了一秒,在电梯的反光镜面中,她看见池宴歌的手抬起摁住了开门键,声音平静地问她们要下楼吗。 陈序青从冬青来蓝山的路上其实就在思考,她还没有遇见过跟人分手又很快见面的问题,之前跟池宴歌分手对方隔天就从她的城市消失了,再到她上次跟钱诗分手,也是分手后再没见面,像这种如此迅速又要碰面的情况,陈序青也是第一次经历。 何况对方还是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她眼前,陈序青的心脏像突然被一把手揪紧,压缩,再放开,有种全身毛孔都劫后余生地开始大喘气的感觉。 电梯门就这么固执地开着。这会儿,三月底,蓝山市气温稍稍回升,白日里的气温能达到十五六度,就是晚上还冷,估摸不到十度。 池宴歌还是那副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不怕冷状态,黑色抹胸,白色低领内搭,宽松格子衬衣,浅色直筒牛仔裤,黑卷发随意散着,像是背把吉他就能盘腿坐在校园广场里弹唱的女大学生。 汤茯指向陈序青:“哦,她,她有事要走,我送她下楼。” 池宴歌冷淡的目光便从汤茯的脸上走到陈序青脸上:“我送你吧,正好忘了东西在车上。” 真是好随意好敷衍的理由。 标准的池宴歌做派。 “……” “……”两人一左一右沉默站在电梯里,短短几秒的下降过程漫长得犹如经历一个世纪,陈序青抱着胳膊无思无想,池宴歌包里的手机倒是在安静的梯厢中突然响了好几声,电梯门打开,陈序青率先迈步往外走,池宴歌跟在她身后,打字,键盘声嘟嘟嘟的闷响。 陈序青跟来接她的人打电话,问车停在哪里,对方说以为陈序青还要一会儿就去旁边绕圈了估计还要个十来分钟,陈序青便贴心说没事你慢慢来吧我也刚准备下楼。 等两人站定在马路边,还是陈序青先主动跟池宴歌讲话:“听汤医生说林蓓去动物园上班了。” 池宴歌握着手机,胳膊垂在身侧,人眼睛笔直地看着眼前的车来车往:“是么,之前有听她提起,最后有没有去我不太清楚。” 陈序青笑池宴歌:“好歹是你以前最喜欢的实习医生,多少对人家上点心啊。” 池宴歌目光慢慢收回来,看陈序青眼睛,又往下落:“有人来接你是吗?你们晚上有事?” “嗯。”陈序青又说,“你不是下楼回车上拿东西?车停哪儿?” “没开车。”池宴歌淡淡说。 陈序青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笑着皱皱眉,挺轻松:“你还真是没变啊,也就汤茯老配合你。” 池宴歌的脸撇向另一方,公交站台的方向,语重心长:“陈序青,你要是不想见我,其实不用这么躲着我,今天是因为汤茯过生我才不得不来。” 之前回又喜福利院看梁欢也是,碰见她了,没一会儿,就说要走。 “我为什么要躲着你?”陈序青完全没在意地反问,“我们是和平分手,以后也能正常相处啊,我晚上真是有重要的事,不然我肯定留下来跟你们一起庆生的。” 陈序青又说,“汤茯说你以后准备回冬青上班了?” “嗯但还没完全确定。”池宴歌说。 陈序青点头。 池宴歌对着陈序青看不见的方向轻轻呼口气,记着池恩兰的叮嘱,夹杂私心,才把最要紧的事情缓缓开口:“我妈下个月的生日,她应该会邀请你们参加,但如果你不方便我会想办法找借口推掉,你也不用勉强自己。” 陈序青很明显笑了声。 也无奈:“池宴歌,你怎么老觉得我在勉强。” 她说,“我不是纠缠过去不放的人,那没有意义,你不是也经常讲,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好了。” “无论是池阿姨的生日,还是年底你的生日,我都会真心祝福的。”陈序青声音稳定地讲,“我们过去是有很多事,但已经到此为止了,你以后真的不用想太多,我愿意不愿意都会自己做决定,你不用再考虑我,把我当普通朋友吧,行吗?” 池宴歌哽住,咽咽喉咙:“普通朋友?” 池宴歌不明白陈序青怎么能这么平静地讲出这句话,她看回陈序青的眼睛,企图从中找到一点她想看到的情绪,但陈序青回看她,眼里是真挚的肯定:“嗯,普通朋友。” 陈序青还补充:“当然,如果到了以后你想开始谈恋爱或者我想开始谈恋爱的时候,我们就不要再当朋友了。” 池宴歌笑了,她逼近一步,看着陈序青的眼睛:“陈序青,说这种话没意思。” 一辆黑色的卡宴在她们身边停下。 戴墨镜的女生从驾驶座下车,跑来叫陈序青,打量一眼池宴歌,没打招呼,去副驾给陈序青开门。 陈序青实在要去忙了,没时间跟池宴歌在这玩以前纠缠无数次的心理博弈,她叫那女生:“秦老师,你先上车吧,我跟朋友再说句话就来。” “噢,行。”那女生冲池宴歌点点下巴,“朋友再见。” 陈序青先从外关上车门,隔绝车内人的听觉,再跟池宴歌重复:“池宴歌,我的意思就是那样,你愿意当朋友就当,不愿意我们也可以不要再联系,我走了,你回去吧。” 黑车开走。 池宴歌捏紧在震动的手机,心里又酸又堵。 抬头望那被红灯拦在路口的车尾,池宴歌闭眼,呼口气,拿起手机,给陈序青发消息。 ——朋友。 ——明天有时间吗? 【作者有话说】 大家别哭我回来啦我回来啦我回来啦——(甩纸巾) 下午or晚上还有更新!随机掉落! 第65章 N-情敌 ——没有。 陈序青回消息的速度快且简洁。 池宴歌揣着这条拒绝上楼, 才发现汤茯这生日还邀请了乔献,不过是戴着鸭舌帽墨镜口罩自称重感冒在角落深处躲着的乔献。 池宴歌在乔献身边坐下,皱眉:“你这有必要来吗。” 乔献振振有词:“我好歹跟汤茯也是有几面之交的好朋友, 再说了,不是还有你跟陈序青的好戏看吗。” 池宴歌听到陈序青的名字,太阳穴就突突震了一下, 仿佛能想象陈序青站在她面前, 好声好气但拒绝她说——没有。 “所以。”乔献明知故问地火上浇油,“陈序青还真跟人走了呀。” “她有事。” “她说有事就有事,我还说她故意躲着你呢。”乔献心想,肯定是你又端着架子不肯追问, 被陈序青三言两语绕走了呗, 乔献左腿架在右腿膝盖上, 帆布鞋,轻点脚尖,“那你说说, 陈序青是有什么大事要事非要你一来她就走不可?” 池宴歌答不上来, 想着刚才那个接陈序青走的陌生人的脸, 窝火,冷冰冰:“不知道。” 乔献摇摇头, 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那你知道是谁接走她的吗?” “不知道, 那是她的私事。”池宴歌抬头去看屏幕, 冷眉冷眼, 好似真的不感兴趣。 乔献太懂池宴歌了,深谙池宴歌的正话反说, 有些故意钓着池宴歌不收钩的意思:“哦, 那算了, 本来我想告诉你的。” “你刚才都没下楼。”池宴歌维持原姿态,语气轻描淡写,就是话里明显在试探,“能告诉我什么?” 乔献说:“聪明人自有消息来路呗,以前陈序青什么都跟你讲,你消息肯定比我多,现在么——”乔献悠悠一笑,“我对陈序青生活的了解程度,还真不一定比你少。” 池宴歌看着电视屏幕中一字一字变成蓝色的歌词,她知道乔献没说假话,不说远了,就是前两天乔献陈以理陈序青三个人去钓鱼的事情,都是结束后池宴歌刷朋友圈看乔献发照片才知道。照片里乔献是自拍的主人公,露出小半张脸,乔献背后分别坐小板凳的两个人就是陈以理和陈序青,配字,和好朋友们出门钓鱼啦。 池宴歌当时还顺便退出去点进陈序青朋友圈看,发现是一条横杠,连过往的内容都看不见。 陈序青把她屏蔽了。 池宴歌当时一度以为又被陈序青删好友,随手发了个问号试试。 结果发出去了,二十多分钟后,陈序青回她一个问号。 尴尬的回忆。 池宴歌的目光转回,看向乔献,憋了会儿,还是问出口:“所以你想告诉我的是什么?” “你很想知道吗?不是说是人家的私事吗?还是你突然想当个坏蛋了解一下她的私事?” 池宴歌被呛到无语地笑了一下:“对,我想了解一下她的私事,能请乔老师行行好告诉我一下么。” 乔献满意:“好吧,看你态度还不错,接她走的人叫秦引笙,你最近有关注娱乐圈吗?” 看池宴歌眼里很是茫然,乔献眯眼凶道,“拜托,你好朋友怎么说也是干这行的,麻烦你偶尔也看看行吧?秦引笙是大导演秦瑜的女儿,喔,估计你连秦瑜也不记得?就是有年我俩一起看的元宵晚会的总导演,我跟你说她好厉害的那个,你还有印象没?” 池宴歌又摇摇头。 “行,不重要,总而言之,秦引笙十八岁演的一部电影最近才上,特别火,但她这会儿得有二十六岁了,没混娱乐圈,自己开影视公司。” 池宴歌:“这些跟陈序青有什么关系?重点是什么?” “我不得先跟你说点背景介绍啊。”乔献讲,“重点就是,秦瑜导演是陈序青的恩师,秦引笙又跟你们同场参加了上海那场影展,她喜欢陈序青。” 池宴歌:“喜欢?” 乔献竖起两根手指:“两个意思,一,想跟陈序青合作。” 降下一根手指,“二,想跟陈序青恋爱。” 食指对着池宴歌的眼睛晃了晃。 恋爱这个词被乔献说得非常轻巧,仿佛池宴歌并不是陈序青的前任,只是一个听八卦的群众。 “误会吧。”池宴歌说。 乔献心说我就知道,她之前刚听秦引笙亲口承认的时候也以为自己听错了,连问秦引笙好几句是我理解错了还是你说错了——恋爱?跟陈序青?是我认识的那个? “我也希望是我误会,但人家可比你坦诚多了,我是不知道她后来怎么跟陈序青联系的,有没有跟陈序青告白。”乔献翻出手机,点开秦引笙的朋友圈,最新一条就是发的上海影展,九宫格,中心照是穿礼裙的陈序青上台领奖的背影,配字:我试着把自己的脚轻轻踏上去。 乔献念出来:“雪上残留的你的脚印,我试着把自己的脚轻轻地踏上去,这句话我觉得不对,以为她在搞抽象,去问她——” 乔献锁屏手机,“反正,喜欢这事是事实,只是我没料到秦引笙行动这么快,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 乔献没料到的还有池宴歌和秦引笙的二次碰面非常快,甚至乔献她也作为当事人出现在现场。 小埲山,乔献陪池宴歌露营散心,隔壁停住的越野车下来五个人,秦引笙看上去想帮陈序青拿东西,被陈序青摆摆手拒绝。 乔献又看眼池宴歌。 她着实很怕池宴歌气得当场把手上的折叠椅丢过去,好在,池宴歌比她冷静多了,只是撑开折叠椅的动作特别用力,砰一声,帆布看上去快要断裂。 这头。 陈序青从被拱火答应教秦引笙这群人露营开始就后悔了一整晚,但考虑对方公司是她们团队近期最重头的意向合作方,第二天还是硬着头皮上车了,她出发前拼命给群里发消息,催促许蕾那帮人也赶紧出门假装来场小埲山的偶遇。 秦引笙过头的热情,实在让陈序青诚惶诚恐。 刚才来的路上,秦引笙还邀请她一起划船,就小埲山营区里一片不太大的环山湖。陈序青连说自己怕水,才给拒了。 这会儿,秦引笙那玫瑰调的香水围着她,又是要帮她拿摄影包,又是要帮她拉营地车。 陈序青急得话都变多了:“不不不,你是甲方,你坐着就好。” 然后一溜烟从秦引笙身边绕开,放好营地车,放好器材,她已经打算找借口说要采风,今天独自在某个山头度过。 她刚拉开拉链,一声音调熟悉的招呼响起。 乔献情绪高昂:“嗨!秦老师!你也来踏春啊!” 之后,乔献和池宴歌同时出现在陈序青的视野里,陈序青简直一个头比两个大。 有个秦引笙要应付就够她头疼了,怎么还来个池宴歌。 陈序青低回目光,捏着拉链心想,我是不是流年不利?最近不适合出门? 两拨人在乔献和秦引笙友好的交谈中合并,本来就是临近的营地,这会儿便不分彼此了,就是谈话间夹杂的绯闻八卦太多,像一场巨大的娱乐圈年末盛宴。 多是秦引笙在说。 陈序青松口气,心想太好了,终于有人能接住秦引笙的倾诉欲了。 她手上在拆一次性纸杯的包装袋,池宴歌伸手来拿,她就松手让池宴歌拿。 在细碎的交流声中,池宴歌问她:“你不是说今天有工作吗?” 陈序青:“是啊,这不就是正在工作吗。” “你指的是跟人来露营?” “纠正一下,是指导甲方正确露营。”陈序青压低声说,不得罪人,“她们连帐篷该买什么型号都不太清楚。” 池宴歌哦了一声:“你工作挺认真的。” 陈序青压根没察觉到池宴歌话里酸溜溜的味道,以为池宴歌是单纯夸她,耸耸肩膀:“那是,不然怎么给团队拉赞助。” 过会儿,池宴歌又说:“之前来小埲山没开的环山湖开了,能划船,要去么。” “不去。”陈序青看向正在眉飞色舞的乔献,“你找乔献去呗。” “不是,我跟乔献是因为——” “对不起,我刚才的话听起来会显得阴阳怪气吗?”陈序青立马纠正,“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想体验划船,可以找乔献去,更快点,我暂时得陪着我的甲方老板。” 池宴歌:“……那你什么时候能有时间?” 陈序青拿起手机,打开一份文档,顺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往下翻,上面都是她提前问秦引笙想了解露营的哪些细节,提前准备的体验方案,主打一个这笔赞助必须拿下,翻到底,陈序青看着预估的时间算了算,回绝池宴歌话里的意思:“这次都没时间了,改天有机会吧。” 陈序青觉得池宴歌应该也就是随便问问,至少之前她跟池宴歌来那次看见告示牌,她特别兴奋跟池宴歌说想以后来划船,也没见池宴歌多感兴趣。 现在陈序青也有点那种感觉。 原来之前让她期待的并不是划船这件事,而是她能跟池宴歌共同商量着无数个以后。 至于现在。 她还是觉得赚钱要紧。 只不过,之后陈序青在帮秦引笙扎帐篷的时候听见乔献喊她,着急跟她说池宴歌说要出去买饮料,手机落下了,这会儿打电话都找不到池宴歌,陈序青是唯一对小埲山熟悉的人,能不能出去找一下池宴歌。 买饮料? 听着就知道是假的。 但陈序青赶紧点点头答应,甩下一直问她问题的秦引笙,径直往一个下山小道走。 走到半途,池宴歌孤孤单单的身影坐在路边供人休息的长椅上,陈序青放慢步子,看着故意没带手机搞得自己没事做,坐那对着空气发呆的池宴歌。 居然还是有点想笑。 【作者有话说】 路漫漫其修远兮~ 回家的路,雪上残留的你的脚印,我试着,把自己的脚轻轻地踏上去。北川理惠《三行情书》 第66章 N-逞强 脚边的狗尾巴草在风中轻轻晃动。 穿件薄毛衣的池宴歌那垂在后肩绒线上的头发也在缓缓飘动, 山野间安静,陈序青鞋底踩过的碎石子发出沙嚓的响声,池宴歌没有转头来看。 陈序青走到池宴歌面前站定, 保持了片刻的沉默,目光落在池宴歌右手边的购物袋上,袋子里面装着各种口味的饮料, 她目光转回到池宴歌脸上, 池宴歌正抬头看着她。 微微皱眉,眼底疑惑,但就是没出声。 陈序青拎起购物袋,挺沉, 垂在腿边, 语调和缓:“还真的去买饮料了。” 池宴歌好似不理解她的意思, 目光从她脸上降到购物袋上再升到她的脸上,手还撑在长椅边沿:“你怎么会来?不是要帮她们扎帐篷吗?” 见池宴歌不起身,陈序青只好坐下, 把兜里的东西递到池宴歌眼前:“我很好奇, 你不带手机怎么付钱?” 池宴歌说了声谢谢, 把手机接过,话里不像撒谎:“赊账, 还是以前那位老板。” 陈序青:“你怎么会想到去买饮料?不是不爱喝甜的。” “刚才听你说没带饮料, 想喝。”池宴歌言简意赅。 陈序青抬抬眉头, 视线看向右前方那毛茸茸的狗尾巴草:“那你坐这儿又是干嘛呢。” 池宴歌声音慢悠悠飘来:“扭到脚了, 坐着缓缓。” 陈序青后背绷紧,过会儿, 才不经意转回头看向池宴歌那似乎没有异常的脚, 以前, 同样的招数池宴歌用过好几次,有时真有时假,次次都把陈序青拿捏得死死的,她实在有点拿不准池宴歌话里的真假,便问:“哪只脚?怎么扭到的?从营地到售卖点来回不都是平地吗?” 池宴歌笑笑:“是啊,所以我是骗你的。” 陈序青无语,但也松口气。 池宴歌撑了下长椅边缘,起身,提起被陈序青摆在两人之间的购物袋:“走吧,别耽误你工作。” 陈序青弯腰执意拿走池宴歌手里的购物袋:“我来吧,你也提了大半截路了。” 她们往回走,陈序青走前面半步,池宴歌在后面问她:“真的没时间划船么,今天天气还挺不错的。” 陈序青:“要是秦引笙想去再去咯。” 池宴歌沉默了会儿,在她背后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再开口,语气有点奇怪,关注点也莫名跑到了她跟秦引笙身上:“你跟秦引笙怎么认识的?” 陈序青回头看池宴歌一眼,步子慢下来:“干嘛?” 池宴歌笑了下,像在配合陈序青的步调,走得更慢:“没什么,随便问问。” 陈序青哦了声,扭头继续往前走,边走边回答池宴歌的问题:“秦引笙妈妈是我的老师,我跟她很早就认识了,不过有联系是最近的事,从上海——” 提到跟池宴歌分手的地方,陈序青顿了顿,才继续,“从上海回来之后,她们公司的人联系的我,正好新的一年我们有新的拍摄计划。” 池宴歌神色平静,心中却通过陈序青的描述在对陈序青和秦引笙的关系进展进行判断。 结论稍微放心。 这会儿,池宴歌的脚腕刺疼,多亏陈序青不太回头,她才能皱眉硬撑着在陈序青身后跟着走,她凭过往当医生的经验已经能想象出明天自己的脚腕会有多肿了。 看样子,最好今天结束就下山吧。 两人走回营地,陈序青离开的时候营地是什么样回来的时候就还是什么样,天幕的风绳和余下的地钉都七零八碎地散落在草地上。陈序青叉着腰在原地叹口气,她左右扫视发现秦引笙不在,便随口问路过的人:“秦老师人呢?” “喔!她说先去看看能划船的地方!” “行吧。” 陈序青垂下手,走几步蹲下收捡地钉,她余光里,旁边刚刚坐下的池宴歌起身向她靠近。 陈序青边数地钉边偶尔瞥眼池宴歌,她发现池宴歌走路的动作十分缓慢且僵硬,像游戏里被寒冰射手猛喷减速的脆弱僵尸。 从她蹲着的视角能平行看清池宴歌的脚腕。 发力点和支撑点都在右脚,左脚悬空的频次和秒数都过多。 陈序青捏紧手里的地钉,起身,边说话边快步往池宴歌面前走:“池宴歌,你帮我看看,这钉子剩下的数量是不是不对?” 陈序青快速靠近,把池宴歌堵在原地,让脚伤的人不用再继续走,池宴歌闻言伸出食指在陈序青手心里的地钉中拨了一下:“应该没有问题。” “哦。” 陈序青一把握住地钉,手放下,眼睛不经意看向池宴歌左脚脚腕的方向,话也很直接,“脚扭伤了还这样乱走,不怕伤得更重?” 池宴歌:“……” 陈序青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锐,还,这么直白。 池宴歌哑口无言的时候,陈序青扶住池宴歌的腰让池宴歌的胳膊撑在自己肩上,而后,不由分说地带池宴回折叠椅上坐下,池宴歌张口想说没事,没等她出声,陈序青就迅速起身回营地车那翻出一个东西。 急速制冻冰袋。 陈序青再次蹲回池宴歌面前,制冻成功的冰袋正散发出丝丝寒气。 陈序青安静地帮池宴歌的伤处做应急处理,她做露营准备的时候就考虑过露营期间会有人出现这种状况,所以她带的东西还算充足,冰袋、绷带和气雾剂之类的都有。 只不过眼前池宴歌的伤势观察下来。 多亏池宴歌闷声逞强,已经到了可以尽快下山去医院的程度。 “其实我不是很严重。”池宴歌说了句。 陈序青没理她,眼睛只盯着冰袋看:“受伤了就说,疼就想办法,严不严重跟你疼不疼有关系吗。”她抬眼,“何况你这还挺严重的,你是医生,不会看不出来吧?” 池宴歌看着陈序青严肃的表情,笑了一下,上身靠近,手想要去拿冰袋:“知道了,我自己来吧,你先忙工作——” 陈序青拒绝:“工作没这事重要。” 应急处理结束,陈序青拧开一瓶水,递给池宴歌:“真的不走?” “嗯。”池宴歌很坚持。 陈序青双手背在身后,瓶盖被她捏在手上转着玩,对池宴歌好言相劝:“你这脚受伤了也没地可去,还不如早点下山回家休息。” “嗯。”池宴歌把塑料瓶捏在手上,低头,话挺沉,“没事,你不用管我。” 就很像什么呢,像幼儿园小朋友第一天上学,在门口扒着栏杆哭得眼泪鼻涕满脸都是,还要坚强大喊——我不伤心!我不伤心!呜呜呜呜呜! 陈序青好像是有点于心不忍了,毕竟池宴歌这种疼又不说的样子实在是可怜至极。 也实在是,完全,能踩中陈序青心中最软和的地方。 陈序青叹口气,望向别处,而后说:“不然我陪你去划一次船,然后你就跟乔献下山吧。” 别说,一时头脑发热但没有任何辅助工具,要躲过所有人的关注单独把池宴歌带到划船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更不轻松的还有,戴墨镜靠在售票处外的木栅栏上看风景的秦引笙。 陈序青有点发愁,可不能前脚跟秦引笙说怕水不能划船,后脚就躲开秦引笙来划船。 她扶着池宴歌,不好意思地提出:“要不我们直接到上船点吧,拜托别人帮我们买一下票好了。” 池宴歌听完陈序青的话,目光直接望向售票处和售票处旁边的秦引笙,不太高兴地问了一句:“怎么了?不方便让秦引笙知道你陪我划船?” 陈序青:“嗯,不方便,她知道了,我这一天就白忙活了。” “……”池宴歌冷冷地嗯了声,挣开陈序青的搀扶,自个儿扶着铁栏杆一瘸一拐先往楼梯下走:“那就一人一船吧。” 陈序青摇摇头,从随身挎包里取出一台样式古早的手持DV机,打开翻盖,推开电源键,不一会儿,亮起具有年代感蓝底白字的“CLOCK SET”。 左手打开镜头盖,放大再缩小焦段,她对准池宴歌没下两阶的背影拍了拍,又扫拍了一圈风景。 没想到还能用。 这是她读大三那年,池宴歌送她的圣诞礼物,失踪好久了,没想到在准备露营装备的时候从一个老旧的背包里翻出来,本来想带着来试拍,阴差阳错还跟送礼的主人碰面了。 陈序青快速从台阶上下两步,走到池宴歌右边,举起DV机—— 镜头中池宴歌的侧脸被风抚摸,阳光将池宴歌的五官勾勒成胶片电影里的女主角,女主角绷直唇角,对镜头视若无睹。 手持DV机的人便笑池宴歌:“诶,你连下楼梯都这么勉强,一会儿还想自己划船呢?” 池宴歌看镜头一眼:“不影响。” “喔。”DV机又调侃,“可是这里的好像都是脚踩船,你真的能行?” 池宴歌不再看镜头,左手撑住栏杆,好像想要加快下楼梯的速度,但一个平衡没把握好,受伤的左脚重重落在地面上,疼得池宴歌深深皱了下眉头,但愣是憋着没出声。 陈序青迅速放下DV机,左手去扶住池宴歌。 算了她还不了解池宴歌?这类的激将法对池宴歌没半点用反而可能真给池宴歌气得不顾一切往下走! ——到时候脚伤更严重赖上我就惨了。 陈序青换个话题,把右手捏着的DV机在池宴歌眼前扬扬:“这个是你送我的,还记得吗?” 【作者有话说】 晚上二更“浪漫”小船游。 第67章 N-讨厌 DV机让池宴歌拿着。 上船的时候, 陈序青先迈步进船舱,转身,接过DV机放在座椅上, 再用上身承力抱住池宴歌的腰扶池宴歌上船,两人的耳发擦过彼此又很快分开,春风一阵阵吹过她们, 带来湖水特有的潮气和河岸泥土草根的清香。 她们上的是一艘白色小船, 船的四周挂着细轮胎,船头立有一个紫色鬃毛的卡通独角兽的头。 船里双人座,座与座之间隔着一个立体梯形放东西的案板,池宴歌脚不方便, 陈序青就自觉钻到了右边的座位, 坐下, 她坐好看眼池宴歌的脚腕,想想刚才池宴歌逞强的样子。 陈序青还是主动关心了句:“你这会儿脚疼吗?” 她问完,看着池宴歌的侧脸, 池宴歌浅声回陈序青一句不疼, 始终低着头, DV机搁在腿上,一只手捏住DV机的翻盖, 另一只手在DV机的按键区域到处试探。 企图开机, 但看上去很不顺利。 陈序青只好伸出左手, 在按键区域左侧上推开关键, 轻松开机。 池宴歌仍然维持着低头的姿态,又去拨弄旋钮, 不知道在忙碌什么, 总而言之就是一副对这机器的兴趣大于陈序青的样子。 也好, 不用跟池宴歌聊些有的没的。 陈序青乐得轻松,她拿出手机扫描中板上的二维码,现在景区也先进了,买不买票都一样,可以扫码付费启动。 “欢——迎——光——临!” 巨大的机械童声响彻环山湖,这会儿正值饭点,整个小埲山露营区来划船的人就她俩,勉强再算个在岸上售票处逗留的秦引笙。 总之,这夸张的声音把陈序青吓一跳,又尴尬,她赶紧低头,右手稍稍挡着脸,左手一边旋转轮盘,脚下用力,踩动船身往湖心方向出发。 船在临近湖中心的湖面上缓缓停住,一圈圈波纹散开,停下动作的陈序青看着手机屏幕,眉头紧皱。 池宴歌从DV机里的风景中转头,看陈序青,视线往陈序青手机屏幕上晃了一眼,还是及时抽开:“有事吗?” “算……吧。” 陈序青迟疑,又锁屏,“算了,不是大事。” “哦。”池宴歌把DV机举向陈序青,问,“这个要怎么开始录像?” 陈序青指指红色的按钮:“但这个是磁带储存,内存不大,估计最多只能录个两小时吧。” “嗯,没事,我只是问问。”池宴歌举着DV机左右转转,又问,“在哪儿能回看?” 陈序青伸出左手拿走DV机,边帮池宴歌操作边对她强调:“应该没有东西能看,都删了。” 池宴歌:“我记得你以前拍了很多,都删了?” “对啊。”陈序青看池宴歌不信,干脆稍微起身,一边膝盖跪在座位上手肘撑在中板顶上,让池宴歌亲眼看她操作,“都是我们以前出去旅游的视频,不想存了,就删了。” 机器系统有点卡,没等陈序青翻到,池宴歌就撇开脸,语气淡淡地说:“好吧,那就不用看了。” 电源关闭。 陈序青合上翻盖,把DV机自然摆放在两人之间。这时候湖面上静悄悄的,能听见山林间飞鸟清脆的啼鸣,陈序青也是好久没这么放松了,她后靠在椅背上,稍稍仰着脑袋,闭眼享受这大好春光。 小船静止在湖心,四周景物辽阔,两人却是这湖面上唯一密不可分的彼此,池宴歌脸看着一方湖水,耳朵却仿佛能听清身边陈序青的呼吸。 被陈序青突然分手是池宴歌意料不到的事情。 不,其实最让她不明白的,是陈序青一定要分手的理由,她不明白,只是一个误会而已,都解开了,为什么陈序青还是那样坚决。 还是,陈序青真如她们复合时说的那样,单纯不想在一起了,就随时提分手。 过重的防御机制掩盖伤心,让池宴歌在回蓝山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麻痹自己赶紧找点事做,不要把所有注意力留在和陈序青分手这件事上。 她过去成功过,总想着,这次也能先让自己冷静下来,再去想办法。 越是这么想着,她对自己情绪的控制就越来越不像样,她又不再像过去那样隔天就有工作非要逼着自己正常,于是,坐在家里,好几次把自己喝醉了,醒来的时候胳膊、腿上全撞得是乌青。 她每次醒来的第一件事都是确认手机里的通话记录,微信的语音记录,微信的聊天记录,好在她都没有通过任何方式去骚扰陈序青。 也不完全是。 有一天她醒来,通话记录显示她凌晨三点多给陈序青打过一通电话。 唯一的一通。 时长十九秒。 池宴歌现在看着湖面上偶尔被风吹动的波纹,突然就想起了那一通十九秒的电话,记忆断片,她根本不记得那通电话的内容,而在之后平静无波的生活中,她又觉得,可能在那通电话里她什么都没有说,所以陈序青才什么都没在意。 她叹口气,双腿放松,转回目光刚好能看见睡熟了头一歪滑在椅背上的陈序青,连同陈序青的手机也失去力气,从陈序青的手中掉落,砸在舱底。 陈序青被惊醒,坐直,眼神迷茫了半秒,含含糊糊,像从前那样看着她笑:“池宴歌……” 笑也只是半秒,她眼里的陈序青反应过来,迅速敛住神情,低头,弯腰去找那掉落脚底的手机。 池宴歌看陈序青给手机拍灰,扫见屏幕上显示的两条未读消息,她看着陈序青的侧脸问:“你跟秦引笙关系很好吗?” “关系很好?”陈序青重复,像看路边耍花枪的陌生人那样打量池宴歌,“你哪里看出来的?” “你不爱陪人出门玩。”池宴歌说,说许蕾给她讲过的话,一股劲冲上她的心头,接下来的话便对陈序青说重了点,“许蕾都拉不动你,你却会陪秦引笙来露营是吗?” “我请问你不是人吗?” 陈序青下意识反驳,但想到这个类比确实不太对,便纠正,“不是跟你说了,是工作。” 陈序青可没池宴歌那么多弯弯绕绕,再说,来这趟她还不乐意呢,尤其是她刚才在群里催了其他人好久,都说快赶到了快赶到了,一说打视频看看,马上承认还在家里准备,现在她还要莫名其妙地陪前任在这划船?听前任质疑她的露营动机? 搞没搞错啊? 想到这,陈序青终于来气:“不是?你以前说是为了工作的时候我哪次质疑你了吗?” 池宴歌冷硬的神色瞬间松开:“对不起,我——” “别跟我对不起,不想听,再说了,我跟秦引笙关系好不好。” 陈序青冷眼看池宴歌,“池宴歌,这事跟你有关系吗?” …… 池宴歌在下山的车上,乔献开车,池宴歌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景物出神,她挺后悔话赶话对陈序青说的那些,两人分别时,陈序青连再见都懒得跟她说。 只在她旁边特别友好跟乔献交流,顺带叮嘱乔献记得带病号去医院再看看。 陈序青帮她关车门,她想说话,砰一声,陈序青的冷漠砸了她一鼻子灰。 乔献在旁边唉声叹气:“我都不用猜,你又给人惹到了吧。” “我只是想提醒她——”池宴歌接了半句,没说完。 不是提醒,是想问问陈序青,能不能别喜欢别人。 但很显然在刚才的状况下,陈序青很有可能会冷笑跟她说,关你什么事。 池宴歌收回目光,低头,看着手里的DV机,走的时候她问陈序青能不能借给她,陈序青像丢垃圾一样抬手,嗯,拿走吧。 下午四点的阳光很好,从前车窗照到池宴歌的腿上,她问乔献:“这种老式DV机有没有隐藏的储存空间?” 乔献看她一眼:“我哪儿知道,我帮你问问我公司的摄影姐姐?” “没事,我自己想想办法吧。” 池宴歌捏紧手中的东西——陈序青不可能把所有的过去都删光。不可能。 晚上。 找借口先下山回许蕾公寓洗完澡的陈序青,穿着睡衣在电脑前坐下。 她先点开要提供给秦引笙公司的项目合作计划书,从上到下浏览,在乙方权益处存有疑虑,咬着手指对屏幕思考。 许蕾从外面敲敲房门:“陈序青,那你明天还要上山接她们吗?” “喔,应该要吧。”陈序青大声回应,“还要帮她们拆帐篷呢。” “行,明天我一定陪你去,今天真的对——” “这个计划书的内容我还有点想要修改的地方,等我改好,大家再一起看看。” 陈序青顺利阻断了许蕾的歉意,一点小事,哪里用跟她搬出“对不起”三个字? 说起来。 陈序青放下手,过会儿,手摸上鼠标,把文档窗口关小,从“此电脑”一路点进E盘一个名为“。”的文件夹。 她呼口气,双击,进入界面。 2012、2013、2014、2015…… 点进大三的冬天,摇晃的镜头,她的声音,还有在镜头里面无表情比了个耶的池宴歌。 右键,停在删除。 想起分手后池宴歌在凌晨打来的电话,那个人哭着说:“陈序青……我好想你……” 陈序青倒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 分手了也不放过我。 池宴歌,我真讨厌你啊。 【作者有话说】 俗话说的好,不BE的分手越激烈,复合的时候越激烈(x) 第68章 N-啤酒 “我知道给你打电话有点不合适。” 乔献这么说, 接下来的话倒没听出她有哪里觉得不合适,“但你方便今晚过来照顾一下她吗?就一晚?医生说她明天就能自己行动了!” 陈序青的电脑屏幕还暂停在陈序青想删又没删掉的一堆视频文件里,备注分门别类, 细节到每一天的天气如何,但这会儿,她确实有无语到想马上删光光的冲动。 身体坐直在电脑前, 没接电话的左手在桌面上轻点, 陈序青轻描淡写地问:“就没别人能去她家照顾她?” “她,你也知道啊。”乔献那头听着像在走路,“没别的朋友,家人都在冬青, 要好的医生今晚也值夜班, 我呢, 明早有通告,现在就得去机场了。” 听上去合理至极不是。 “她在家里不出门的话也不是那么需要被照顾吧,扶着墙, 能跳。” 陈序青又不是没崴过脚, 她有年的扭伤可比池宴歌这次的伤重多了, 还不是在家里又上楼又下楼的到处乱窜。 乔献每次都跟池宴歌打一些很没技术含量的配合,陈序青觉得自己这回再上当, 都实在有点傻过头。 “不出门确实是啦。” 乔献关车门, “问题是她出门啦。” 陈序青皱眉, 看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 接近晚上十点:“她出去干什么?” “逛街?散心?做好人好事?谁知道反正我送她下的楼然后我就走了——” 陈序青用鼠标关掉电脑起身,想了想, 把还没收进柜子里的一堆扭伤药膏一股脑塞进挎包里:“你真的是她朋友吗?她那样子把她一个人丢下?一点都不担心?她现在人在哪里?” 乔献哈哈大笑:“我是她朋友但又不是她女朋友, 她自己不听话, 我能怎么办,还能把她拴在家里不让出去?” 陈序青想想也是,池宴歌那性子别说是乔献,恐怕就算是她…… 诶,不对不对,怎么顺着乔献的话走了。 “行了,我去吧,她人在哪里?” 乔献:“嗯——我估计她那脚走不远,最多就在她家附近打转吧。” “好吧。” “陈序青。”乔献又叫她,“你跟池宴歌确实没有闹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吧?” 陈序青低头穿鞋,板鞋鞋口松,她不用弯腰就踩了进去,开门,背后许蕾脑袋裹着吸水毛巾出来叫她:“陈序青?你这么晚去哪儿?” 两个人几乎是同频地对陈序青提问。 “朋友家。”陈序青对许蕾说。 然后陈序青走进楼道,她走路太轻感声灯没亮,她便闷头凭着记忆往电梯口走不回答乔献的问题。没想到乔献却十分有耐心,直到她摁好电梯下行键,乔献就跟正站在她背后似的:“到电梯了?现在可以说了吗?我保证不告诉池宴歌。” ——见鬼?! 明知道不可能,陈序青还是迅速回头左右看了看:“不是……乔献你在我身上装监控了?” “听走路声音能判断啊。” 乔献绝对不是用岔开话题、故意不回答就能敷衍掉的人,她特别耐心,又把话题绕回去,“陈序青,说说嘛,我也好知道以后方不方便再拉你俩一起玩?” 陈序青走进电梯,摁B1,隔会儿,只说——方便。 开车到池宴歌所住小区的地下停车场,陈序青关好车门,站原地,拿着手机想了想,她决定先上楼去看看。 陈序青从负二层坐电梯上行,低头在微信里给池宴歌发消息。 电梯开门声和微信收信声同时响起。 陈序青跟池宴歌对视,下一秒,目光飘向池宴歌手上提着的一堆啤酒。 池宴歌也愣住了,是绝对没想到陈序青会出现的神情,手迅速背去身后,啤酒罐在塑料袋里碰撞哗啦啦一阵乱响,池宴歌的右脚更是在惊恐中下意识往后倒退半步。 池宴歌想跑。 陈序青迅速伸手挡住将要关闭的电梯门,这会儿,旁边还有人要上楼,陈序青便迈了两步走出电梯,顺道左手紧紧抓住了池宴歌的手腕。 池宴歌穿着睡衣,外面只搭了一件浅灰色连帽外套,估计是走热了,两只宽松的袖子原本都挽在手肘处,突然被陈序青这么一拉,右手的袖口滑落,盖在了陈序青的手背上。 陈序青松开手,上下打量池宴歌,气势汹汹地皱眉:“你脚不要了?” 两人重新心平气和地乘电梯上楼,陈序青强制帮池宴歌拎着满满一塑料袋的啤酒罐,手上沉甸甸的重量更让陈序青火上心头,她很难想象池宴歌是怎么一个人瘸着腿走去超市再怎么提着这么重的东西走回来。 当医生的人是身体自带修复功能么? 池宴歌又问出跟白天在小埲山上一模一样的话:“你怎么会来?” 陈序青随口答:“我……我东西找不到了,来你家找。” “哦。”池宴歌轻声回,又问,“什么东西?很重要吗?” “你就别管了。”陈序青提起塑料袋,没好表情地在池宴歌眼前晃晃,“反正没你这玩意儿重要,需要劳烦你这位病号长途跋涉特地去买,你就不知道叫外卖么?” 池宴歌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起初,她下楼只是想散散步,但脚确实很疼,把乔献送上车之后她在马路边站了会儿,好多熟悉的街景让她反复想起陈序青的身影,池宴歌想见陈序青,想打电话给陈序青,又觉得自己这样自私的想法有点烦,她往回走,路过超市,想想,认为自己晚上可能睡不着,就决定买点酒回家喝。 “哦,我忘记了。”池宴歌只能这样说,“下次叫外卖。” “别下次了。”陈序青挡住电梯门,一手伸给池宴歌,“少喝点酒,你酒品不好。” 陈序青扶着池宴歌回到家门口,密码没换,电子锁应声开锁,池宴歌问陈序青酒品不好是指什么,陈序青开门,把池宴歌往里送,走后一步关门,把一塑料袋的东西丢在鞋柜上。 陈序青看她:“指你给我乱打电话,影响我休息。” 池宴歌立刻想到了那一通深夜打给陈序青的十九秒的通话,这么说,陈序青接到了,并且她可能还跟陈序青说过话? 醉酒的人能说什么。 刹那间,尴尬的感觉在池宴歌一个人的心中散开,她想弯腰换鞋,没想陈序青先她一步蹲下身,冷冰冰指示她:“抬脚。” 很多年前,陈序青扭伤的时候池宴歌是这么做的,所以这会儿,陈序青没多想,只当把当年的照顾还给池宴歌。 进厨房把一塑料袋的啤酒罐放在案板上,陈序青扬声问外面客厅里的池宴歌:“池宴歌,啤酒要放冰箱吗?” “啊,行。”池宴歌短促又窘迫的声音传来。 池宴歌能喝酒,以及偶尔心情不好的时候喝得会比较多,这些陈序青以前都知道。 不过那个时候池宴歌是主导方,经常是池宴歌变魔法一样拿出一罐啤酒坐她对面打开,呲啦一声。 池宴歌喝啤酒的脸也很冷静,不像陈序青路过烧烤摊会看见的许多疯狂的画面,池宴歌这个人,喝酒也有她自己的节奏,右手捏着啤酒罐,喝两口,放下,眼睛还能保持清醒地专注浏览手机里的工作消息,经常在喝完四五罐后有医院同事给池宴歌打电话,池宴歌依旧在陈序青面前用专业术语对答如流。 所以。陈序青心想,这会儿池宴歌不自在的大概只是主领地被侵犯,陈序青她翻转变成了那个打乱池宴歌节奏的人。 一边琢磨着,一边把所有啤酒罐在冰箱冷藏层摆整齐。 陈序青打量眼前这只堆着啤酒的冰箱,看来自打她搬走后,这冰箱闲置挺久。 她拿起倒在冰箱门内架上的半袋番茄酱,没记错的话,这还是去年冬天她给池宴歌做番茄浓汤面的时候买的。 扔了吧。 啪。 番茄酱被丢进垃圾桶。 陈序青带着一罐啤酒走出门,见池宴歌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走过去,站池宴歌身边,把啤酒递向池宴歌:“喏,先喝一罐吧。” 池宴歌接住,两手捧着,头低了会儿,扬手把易拉罐放在了沙发前的矮桌上:“今晚先不喝了。” 陈序青从沙发背后绕了一整圈,离池宴歌最远距离坐下,懒洋洋解锁手机:“怎么啦,我在这让你不方便了,我现在走也行。” 池宴歌:“不是。”停顿,继续说,“你要找什么东西?我先帮你找。” “番茄酱。” “……”池宴歌不确定地重复,“番茄酱?” “嗯。”陈序青也张口胡来,“已经找到了。” 池宴歌:“在哪里?” 在哪里?亏你问得出来?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刨根问底的?陈序青放下手机,没好气看向池宴歌,比起以前总对池宴歌退让的样子,现在的陈序青在想说的时候都挺直接,声音挺温和:“真的,一点,都听不出,我说的,是借口吗?我接到乔献的电话说她今晚没办法照顾你,所以过来看看你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池宴歌出神看着这样的陈序青,突然想起在上海的那天,陈序青也是用这样平静的语气地对她讲:“嗯,我不是开玩笑,觉得和你在一起很累,所以不想继续了。” 池宴歌低下目光,刚决定,想对陈序青说不用麻烦你了我一个人在家没事。 “呲啦——” 陈序青拉开了啤酒罐,有些像哄小孩似的好脾气对她讲:“行了,想喝就喝吧,我又不会说你什么。” 【作者有话说】 大噶放假快乐!!! 明天没办法碰电脑怕修修改改来不及所以今天先发啦! 后天正常更~ 第69章 N-乌青 池宴歌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陈序青, 就不太明白,陈序青怎么会可以跟她这样平静地坐在一起,哄她喝酒, 陪她聊天,就好像两人纠缠的过往,不久前的分手都是池宴歌一个人的梦境。 池宴歌接过啤酒, 抿了一口后认真对陈序青说:“你放心吧, 我自己能照顾自己,时间不早了,你还是早点回家比较——” “时间早不早我自己会判断。” 陈序青丝毫没有躲避池宴歌的目光,皱眉, 严肃同池宴歌陈述, “但你之后能不能照顾自己, 照顾好自己,这是个非常说不准的事情,除非你现在不喝酒了立刻起身收拾去睡觉, 等确定你能一个人安全完成所有事情并且关灯躺好的时候。” 陈序青坦率笑笑, “到那个时候, 我当然是会早点回家的。” 池宴歌嘴巴里的焦香小麦味苦涩,怎么会完全说不过陈序青:“我一直不睡你就一直不走了?” 陈序青转头看电视, 慢悠悠讲:“当然不是, 我明天还要早点赶回小埲山帮秦引笙她们拆帐篷, 如果你非要坚持熬到那个时候, 我也没办法。” 又是秦引笙。 池宴歌心中确信陈序青对秦引笙没意思,但秦引笙仍像一颗挂在池宴歌心间的悬雷, 让她恐慌, 也说不定哪天就突然炸给她看。 心里不开心, 这会儿,池宴歌没注意控制表情,笑容很明显地冷却:“是么?秦引笙那是什么了不起的帐篷非要你再上山去拆?” 声调冷淡,讽意足,不符合池宴歌性格的咄咄逼人。 再木讷的人都能瞬间明白池宴歌在不爽什么。 偏偏,陈序青看着电视屏幕里的国际新闻,没回头,没答话。 过会儿,才温温声声当感受不到池宴歌脾气似的对池宴歌说:“就普通帐篷啊,只是她们不会拆而已。” 池宴歌的火气便被这场无声无息的细雨浇灭了,可能意识到前一句的态度有点差,池宴歌缓缓心绪,放柔语调:“我知道,她们的帐篷我看过,拆装方法都挺简单的,我想你是不是可以直接发个教学视频给她们,让她们体验自己拆更好?” 陈序青叹口气,拿出手机,翻出跟秦引笙她们的群聊,竖着给池宴歌看,食指上下一滑:“我倒是想啊,发过去的视频和资料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了吧,结果今天在山上的状况你也看见了,好在小埲山也不算太远,我过去拆也不算太麻烦的事了。” “……嗯,那你明天几点出发?” 陈序青算算,回答池宴歌:“秦引笙想在午饭前下山,我早点,明天五点半从市区走吧。” “行,明白了。”池宴歌放下易拉罐,撑着沙发起身,“我去收拾一下,睡觉。” “啊?这就不喝了?”陈序青丢下抱枕,去掂量一下易拉罐,几乎满重。 池宴歌站着,低头注视陈序青那掂量易拉罐的动作,隔会儿,笑得有点无奈,想要去撑沙发背发现有点远,又不想蹦跶,便硬用左脚踩了几脚地面,直到让自己右手能完全够到沙发背。她这动作是避着陈序青进行的,所以等她能稳稳站定,她才忍痛回答陈序青的话:“不喝了,可能药效上来,有点困。” 陈序青提着那被遗弃的易拉罐起身,转身,见池宴歌竟然瞬移到了沙发背面,吓一跳:“你怎么过去的?” 池宴歌只笑:“我都说我能照顾好自己了。” 陈序青到厨房倒啤酒,右侧是半开的百叶窗,春夜撩人,舒服的凉风吹得窗叶轻晃,啪嗒啪嗒轻声砸在玻璃上。 没喝完的啤酒倒在盥洗池里,哗哗,打开水龙头,醉人的酒气在水波不断的打旋中逐渐消失殆尽。 ——嗒。 空掉的易拉罐被陈序青摆在手边,她撑着池台,目光在水流旋涡中终于沉静下来,想了些事,到听见池宴歌喊了声她的名字,她回神,把空罐丢进垃圾桶。 池宴歌正站在卫生间外的梳妆台前扎头发,宽松的睡衣袖口滑落,露出池宴歌那白皙的小臂,听陈序青靠近,又催陈序青说:“明早要忙,就早点回去吧。” 扎了个丸子头,池宴歌的胳膊刚垂下,手腕被陈序青拉住。 两个人的目光在镜面中对视,陈序青非常不高兴,深深皱眉,在镜子中怒气忍都忍不住的样子对池宴歌重重叹口气。 下一秒,池宴歌的腰被陈序青扶住,人也被陈序青拉着转了个身,后腰被抵在冰冷的台沿边。 陈序青拉起池宴歌的右手,左手轻轻掀开池宴歌的袖子,胳膊上一块块乌青在两人之间尽显。 陈序青这会儿紧紧看着池宴歌的眼睛,总算是露出了好久不见的急躁:“池宴歌,这些伤哪儿来的?” 她问完,放下池宴歌的左手,又去掀池宴歌的右手。 差不多,大大小小,或旧或新的乌青。 陈序青把这只手也放下,两只胳膊撑在池宴歌腰的两侧,把池宴歌环在自己的领地里:“能说吗?怎么伤的?” 看陈序青好像想得特别严重,该解释只是喝醉酒碰的,但池宴歌好舍不得现在愿意跟她近距离独处,愿意只关心她的陈序青。 池宴歌低下目光:“我没事。” “你这——”陈序青又叹口气,看向墙壁,这一方人为制造的狭小空间里,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该放开。 陈序青没有继续盘根问底,眼睛还是看着墙,声音很低,“痛吗?” 池宴歌心里特别开心,面上还是尽量维持着平静,微表情控制得很好,让自己的声音也显得可怜一点:“嗯。”她回答完,还特意又把伤处的袖口掀开,恰到好处地把自我安慰说给陈序青听,“不过还好只是淤青,慢慢会好的。” “你。”陈序青气都有点不顺了似的,说一个字,卡半天,才又说,“池宴歌你有空去拜拜吧,手也伤脚也伤,现在全身上下还有一个好的地方没有?” 全身上下是么。 池宴歌非常非常自然地撩起了睡衣的一角,露出右腰的大块乌青,然后回答陈序青的话:“可能没有,我这也撞伤了。” 头顶一盏小挂灯,将暖黄的光照在两人之间,陈序青眼疾手快,把池宴歌的衣服拉好,人也从池宴歌面前立起来,拉开小半步距离:“拜托!我没有要看的意思!” 池宴歌愉快笑了笑,双手反撑在台沿,身体借力继续靠在梳妆台前。 她还是喜欢这样鲜活的陈序青。 避免陈序青之后的胡思乱想,她还是向陈序青坦白:“放心吧,真的没事,之前喝多了在家里自己撞的。” 陈序青听池宴歌一句一句的“没事”就很不舒服,心里烦闷的感觉仿佛被持续拉回到上海的那几天。陈序青说:“池宴歌,没事这个词是给真的没事的人说的,不是有事的人拿来当安慰别人的借口,一点用都没有,你身上的伤是上一秒伤了下一秒就不痛不痒消失了吗?现在都还在痛的地方,能别跟我说没事了吗?” 池宴歌沉下目光,看着陈序青的脸:“那想念一个人我该说不想还是想?” 陈序青:“少来,我没跟你讨论这个。” “撞伤是我自己撞的。”池宴歌慢慢说,“我确实也没觉得是多严重的事情,对我来说,它等于没事。” 陈序青又要被池宴歌这种理性的疯子搞难受了,只挥手:“哎,行,随便你,反正是你的身体,你说没事就没事吧,收拾好了没,能睡了吗?” 单方面下“逐客令”了。 池宴歌没想到陈序青说的“等你睡了就走”是真的等,她头一次觉得有人在床边盯着这么别扭——陈序青抽了根椅子,像是报复她们先前对话似的,什么也不干,就硬是坐在床边直勾勾盯着她的脸。 她睁眼看一次,陈序青就重复一句:“没事,你睡你的,等你睡了我就走。” 自动应答的流畅程度堪比一个专业金牌客服。 池宴歌最近本来就没睡太早,更别提这会儿旁边还坐着个日思夜想的人,能睡得着才奇怪。 陈序青也好似看出她的挣扎,在旁边问她:“怎么?不喝酒睡不着?” 池宴歌哪敢睁眼,只好翻身背对着陈序青,这才睁开眼慢慢呼口气,心里知道不能回答陈序青的话,不然陈序青那有更多的问题问她。 光是看她翻身,陈序青就又在她背后问:“还是不撞点‘没事’睡不着啊?” 池宴歌认栽,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态度诚恳地回复陈序青:“陈序青,我错了,撞伤确实很疼,不是没事。” 陈序青不放过:“哦,那是你的事,不用跟我讲。” “……要不然,你先走吧,我这不是已经睡了么?” “哪行啊,乔献千叮咛万嘱咐说今晚必须有人照顾你,你不睡着,今晚就不能算过去,我总不能答应了乔献又不做到吧。” “那或者,你去外面看电视,在旁边看看手机也行,能不能别一直——”池宴歌压低后半句,“盯着我看?” 陈序青便把房间里唯一一盏台灯关掉:“这样,你还能发现我在盯着你看吗?” 池宴歌:“……” 到最后,池宴歌都分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迷迷糊糊快要睡过去的,她只感觉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握了会儿,再是床体下陷,那声音俯低在她的梦境前轻声说—— “我走了,晚安。” 三更半夜到家。 陈序青像做贼一样屏住呼吸悄悄拧钥匙开门,生怕惊动许蕾,一开门,没料到客厅灯光大亮。 进门换鞋,许蕾坐在沙发上,笔直:“好啊好啊,我就赌你今晚会回来。” “你先听我辩解行吗?” “你就告诉我你朋友是不是姓池?不是分手了吗?不是哭着说恨死她了吗?不是说这辈子不想再见她了吗?陈序青!” 许蕾气吞山河,“你知道那天我在大街上拉你回来有多丢人吗?!啊!!!” 【作者有话说】 分手应该体面~唱! 第70章 N-里外 两周后, 是池恩兰的生日,陈序青开车帮池宴歌搬家,从蓝山搬回冬青。 这回, 陈序青给许蕾提前说了,不过是讲自己以前借住过池宴歌的家所以友好地帮池宴歌搬一下家。 许蕾挥手:“打住打住,禁止掩耳盗铃。” 于是, 陈序青闭麦, 把手中抱着的空鱼缸塞进汽车后备厢。 池宴歌的东西不算多大部分提前走搬家公司运回了,就剩些零零散散的小物件,陈序青一车,池宴歌一车, 留在冬青市的东西就算清空。等池宴歌下楼这会儿, 许蕾靠在车边问陈序青, 你就没想过人池医生那些大家具都能一车搬走,还会搬不走这些小东西,还要特地拜托你帮忙? 许蕾指甲盖敲下鱼缸, 铛啷一响, 池医生对你这意思太浅显易懂了吧。 陈序青刚要讲话。 拉着行李箱的池宴歌从电梯间出现, 衬衫,A字短裙, 薄底长筒靴, 被地下室的穿堂风一吹, 整个人美得飘飘扬扬。 许蕾又嘀咕句:“看看!池医生连头发丝都漂亮得早有预谋!” 陈序青可没想考虑那么多, 说帮忙就单纯抱着帮忙的心思,直接主动迈步上前帮忙接过池宴歌手上提着的挎包, 走回, 打开后车门, 包放进去,又绕到车后帮池宴歌抬行李箱。 整个后备厢瞬间塞得满满当当。 池宴歌注视陈序青关好后车厢的门后,看许蕾:“我们先送你回家吧。” 许蕾摆摆手,立刻拒绝:“不用不用,我今天就在这附近跟朋友有约,你俩走吧。” 两辆车始终一前一后相差不远地行驶在高速路上,到达冬青市时,天已经黑了。 停好车,陈序青走到车后问池宴歌:“要现在把东西拿进去吗?” “不急。”池宴歌自然拉住陈序青的手腕,带着陈序青往家门走,“先吃饭。” 摁铃,池恩兰来开的门,看见池宴歌和陈序青一块到,回头招呼陈序青的妈妈说你女儿也到了。 陈序青送上准备好的礼物,笑得特别乖巧:“池阿姨,生日快乐。” 客厅里坐着的都是池恩兰相熟的邻里们外加几个池恩兰的旧友,都认识池宴歌,一进门就围拢过来同池宴歌讲话,陈序青本来就属于客人,在池宴歌松开她之后,很自然地绕到了人群外围跟陈以理打了个招呼。 好在这生日会的主角终归是池恩兰,吃过饭,池宴歌被放行,陈序青便说趁有空陪池宴歌去把行李往楼上拿。 走到车后,陈序青伸手准备抬起后备厢的门,池宴歌突然把她的手背摁住,一阵清风吹过,陈序青转头跟池宴歌对视。 那晚过后,陈序青真的贯彻乔献所说的“第二天池宴歌就能自己照顾自己”,狠心,再也没联系过池宴歌,白天碰面,她俩在许蕾面前演得十分客气,路上奔波,刚才又要忙于应对家人的关切,她们这会儿才能算得上真正意义的独处。 夜色中,池宴歌的脸显得熟悉又陌生,还是眉目清淡的模样,只摁住她的手却不说话,徒留她一人听着耳边的虫鸣。 池宴歌近前一步,很礼貌地看着她的眼睛问她:“陈序青,我可以抱一抱你么?” 一楼客厅的灯光从落地窗洒出,照在陈序青身体右侧的庭院空地上,她还没回答,身体已经被面前的人牢牢抱住。 她穿着平底鞋,池宴歌稍微比她高一点,池宴歌的心紧紧贴在她的身前,脸埋在她的耳侧,手也紧搂着她的腰,陈序青被池宴歌拥在怀里,先是有些僵硬地垂着双手,心跳在仿佛空过的一拍后疯狂跳动,她的手几欲抬起又放下,紧张,胸口快速起伏,一时之间大脑无法计算,不知道该不该在这一刻给池宴歌回应。 池宴歌的下巴原是搁在陈序青的肩膀上,过会儿,像是贪恋这个拥抱,轻轻蹭蹭陈序青的肩,而后又是将脸深埋在陈序青的颈窝,好似在进一步感受陈序青身上的气味。 感觉到陈序青并没有回应,池宴歌闷在陈序青的颈间,叹息说:“陈序青,当朋友也可以拥抱吧。” “……嗯。” 陈序青觉得自己又一次被打败,她深压在心底的对池宴歌的爱意就像气球里的空气,池宴歌用一根针轻易挑破,她拼命用手去捂终究徒劳无功,她抬手抱住池宴歌的后背,被压抑已久的漫天的想念便在她的指缝中肆意流淌,她一口一口呼吸着池宴歌的味道,在这样的黑暗里自我欺骗地和池宴歌拥抱。 池宴歌揉揉她的后腰,双手搂得更紧了些,简单的拥抱变成不放的深拥。 陈序青听着耳边池宴歌的呼吸声,慢慢地,好似她的呼吸也同池宴歌一样,变得急促,变得浓重。 在池宴歌的视角,是能看见客厅里正在推杯换盏的人,而在陈序青的视角,她只能看见庭院里被流光点亮的一物一景。 “陈序青。”池宴歌突然在她耳边,缓缓叫她的名字,呼吸重重地喷洒在她的皮肤上。 陈序青觉得痒,心里也痒痒的,这不舒适的感觉让她推了推池宴歌的腰。 池宴歌抬头,跟她近距离对视,手仍然搂着她的腰,两人身处的庭院之外有辆汽车经过,压过井盖,咣当一声,清脆。 池宴歌的目光很明显地往落地窗那看了一眼,手带了下陈序青的腰,两人完全躲到了汽车的右面。 明知道接下来可能发生什么。 陈序青很无奈自己没有躲,反而任由池宴歌将她抵在车身上,池宴歌的胳膊垫在她的腰后,代替她跟冰冷的车身接触。 那平日里冷静的眼睛里像裹了一团火,烈烈燃烧,却问她一句不合时宜不像样的话:“陈序青,你最近有跟秦引笙见面吗?” 暧昧的感觉一下子从陈序青的心间消散。 虽然还是被池宴歌抱着,她眼里的情绪却完全冷下来,甚至对池宴歌这毫无理由的试探感到怅然:“池宴歌,你到底想问的是什么?你不能直接问吗?我真的不想再回答你这么无聊的问题。” 她眼里,池宴歌眨了下眼,睫毛盖下的瞬间像一帧电影慢动作。 “我吃醋了。” 池宴歌看着她的眼睛说,“陈序青,我很嫉妒秦引笙。” 这句话,居然是从池宴歌的嘴里直白说出来的。 这瞬间,陈序青心中的悸动比以往更多,比池宴歌情动时看着她的眼睛说喜欢她更多,暗夜里说完不甘情绪的池宴歌又似有羞意很快撇开脸不继续看陈序青的眼睛。 沉默。 她们身后,隔着一辆车身的庭院里有人在说话:“奇怪,她们两个刚才不是还在吗,怎么这么会儿就没影了?” 又是一阵开关门的声音。 陈序青冲池宴歌笑:“好吧,那我明白了。” 但亲密的气氛已经被池宴歌的醋味打断,陈序青抵着池宴歌的肩膀,让池宴歌松开自己。 池宴歌没辙,分得清陈序青是不是真的想让她松手,依照陈序青的意思松开了陈序青的腰:“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陈序青耸肩:“明白了就是明白了的意思,字面意思,你以前经常说,怎么这会儿自己听不懂了?” “是么。”池宴歌苦笑了下,“原来我说话这么让人讨厌?” “不是让人讨厌。”陈序青说,“只是故作高深,让人很难理解。” 池宴歌点头,思考了陈序青的话:“很难理解,又只能参与结果,所以跟我在一起才会累,才会决定跟我分手?” 陈序青诧异地扫视了一眼池宴歌,真的有点佩服池宴歌的调整能力,但也很疑惑池宴歌怎么突然就悟了这么多:“怎么回事?你找乔献进修了?” “没有,最近自己体会了才发现,不能知道喜欢的人每天在忙什么会见什么人心里又在想什么,是一件特别让人难受的事情,怕问多了让对方烦,怕不问被对方忘记,就好像。”池宴歌顿了顿,“喜欢只是一个人的事情。” 陈序青笑得挺开心,好像在聊这事的不是自己的前任,纯当朋友讨论:“我觉得,你可能只是最近太闲了,才会觉得一个人不好。” 她说,“池宴歌,每个人都不一样,但你,我觉得很多时候你就是需要一个人做决定不是吗?” 池宴歌愣了下,坦诚点头:“嗯。” 陈序青也点点头:“对吧,有些道理,就算你体会了明白了,但你始终是你,要不世界上怎么有那么多性格不合分手的人呢。” “可我们——” “我们性格不是完全的不合,就好像有时候,我也挺喜欢一个人的,只不过。” 陈序青用拇指和食指捏出两三厘米的距离,“我们两个对‘一个人’的理解程度稍有偏差,池宴歌,可能跟你比起来,我都能算得上挺喜欢粘人的一个人了。” 她说,“我真的努力过了池宴歌。因为喜欢你,我不介意你必须要忙的工作,你要出国我也不会跟你分手,两年、三年、就算你要一辈子呆在那边我也可以想办法跟你在一起,但是我发现,我所有的想法所有的准备最终都会变得一团乱,既然从始至终你都可以一个人决定来去,那有我没我都一样不是吗。” 陈序青叹口气,看着池宴歌垂下的目光,压了又压,还是把最后一句话坦白出来。 “我要是不喜欢你,我会非常愿意跟你这样的人在一起工作,你很可靠,你的判断基本正确。” “可惜我喜欢你,我觉得太痛苦了。” 陈序青说完,转身走出黑暗。 …… 凌晨,池宴歌呆在自己很早之前买在冬青市的家,她坐在客厅里,四周堆满杂乱的纸箱,陈序青帮她把所有东西送过来之后就走了。 池宴歌便坐在这乱七八糟的屋子里,向来精于思考的人已经发呆了快两个小时,之前不得不出国进修不会这样,知道陈序青又恋爱不会这样,和陈序青再次重逢不会这样,又一次分手也不会这样。 池宴歌总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办法总比困难多,迟早会解决的问题不至于困顿她太久。 陈序青的话让她想通了所有堵在脑子里的事,不开心的过去也好,分手的理由也好……都已经结束,不重要了。 现在唯一需要确定的是陈序青还愿不愿意接受她。 …… 陈序青洗完澡,换好睡衣,正倒在床上听歌,池宴歌给她发来微信。 池宴歌:温度有点高。 小图一张红温的电子温度计。 陈序青匆匆赶到池宴歌家,池宴歌开门,陈序青从上到下审视池宴歌,眯眼:“又骗我是吧?” “嗯。” “你就笃定我会上当?” 池宴歌摇头:“没有,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 “说吧,什么事,你最好是有重要的事。” “我本来想去找你,但你家里有人,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都光明正大的事。” 池宴歌笑笑,让开进门的空间:“对不起,可能不是很光明正大,你要是不生气,可以进来听我讲吗?” 这个客厅还真是无处下脚。 池宴歌居然忍得了? 陈序青将就在一张铺开的报纸上坐下,仰视,气势却十足:“你说吧,大半夜把我骗过来,要说什么不光明正大的事?” 池宴歌指卧室:“其实里面我收拾好了,能坐,不用坐地上。” “……”陈序青撑着地板起身,“下次能早点说吗。” 池宴歌拉她:“你动作太快了。” 往里走的时候,陈序青还是看了池宴歌一眼,伸手摸了摸池宴歌额头确认这次是真的没发烧。 池宴歌说:“我搜了一下怎么确认一个人还关心人。” “哦,结果呢。” “撒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谎,只要对方还愿意出现。”池宴歌说,“温度计我放在开水里测的,上面应该显示有五十多度,你没看见吗?” 陈序青:“谢。” 池宴歌继续说:“回来太累了,没打扫,只来得及把卧室整理干净。” 推开门,确实,里外像两个世界,卧室里的被子看上去都像是被太阳晒过一样蓬松绵软,和七年前池宴歌出国前的两人短暂同居的房间一模一样。 不对。 陈序青突然意识到这点,她看向池宴歌:“这房子不是你以前租的那套吗?” “嗯。” 池宴歌的脸在熟悉灯光的勾勒下显得特别漂亮,她向前一步,背对陈序青脱下衬衫,丢在床尾,只留件黑色的抹胸内衬和短裙。 没看陈序青,说:“这里也是你和我第一次接吻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和好,嘟嘟。【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70-77 第71章 N-嘟嘟 池宴歌静静站着, 直角肩,又薄又直的背,黑色卷发倾斜而下, 像藤蔓。 瞬间,陈序青的心脏被这诱人的藤蔓牢牢缠绕,紧张, 快要窒息。 陈序青稍微撇开目光, 看别处,声音冷静地问池宴歌:“哦,是吗,这就是你想讲的不够光明正大的事?” “不是。” 池宴歌的声音变近, 像是转了回来, 声音还是那样冷淡的好听, 话却是从前很少有的密密麻麻,“我认真想了你说的问题,陈序青, 很多事以前我没意识到, 现在再解释过去可能有点晚了, 但如果你同意,你愿意再听我说话, 我想为我们再努力一次。” 这个房间。 装满两人第一次幸福的房间。 陈序青望着不远处, 她过去买来跟池宴歌一起装的木桌, 慢慢地嗯了声, 算作对池宴歌的回答。 池宴歌:“我们刚分手的那一年年底我回过冬青,嗯, 很巧, 我看见你在便利店里坐着喝酒, 我想去见你,但是我知道就算我去见你了,我也留不了几天,所以,那天我就坐在你对面,花台上,挺显眼的一个位置,可能还抱有糟糕的期待,我想万一陈序青看见我了过来找我,让我必须留下来,我是不是就有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了。不过你一直没抬头,酒倒是喝完了整整一罐,我很担心你回不了家,又一次想去你身边,可是你姐姐出现了,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你姐姐那么生气的样子,还有你抱着她,哭得特别伤心。” “那时候我很害怕,我怕我带给你的痛苦远远多于开心,我害怕我给你虚无的希望,也害怕你真的跟我出国我照顾不了你,你会发现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厉害,我们的感情被这些事情消磨,你的人生也因为我被拖进了漩涡。” “后来,每一年我都有回来,不敢特意找你,但有时候在路上随意走走居然就能碰见你,那会儿我总是抱着卑劣的期盼,故意走得离你很近,希望你能看见我,叫叫我的名字,不过,是我的想法太自私了,所以不太幸运,你没有一次看向我。” “如果不是你愿意又一次走向我,可能我还是那个胆小鬼,一直停在原地。重新在一起后,我总想做到更完美,想让你不用再担心太多事情,很多时候只想把好的结果再与你分享,害怕复杂的过程会让你对我感到失望,我害怕你离开,但最终,这些我自以为是的判断忽略了你在这段关系中的感受,陈序青,对不起,这些过去的事情我已经没办法回去改变了。” 说话的人停顿。 陈序青转回看,池宴歌的目光闪了闪,但没躲,跟陈序青对视。 “陈序青,谢谢你愿意提醒我这些事,如果还有可能,能请你再参与一次我的人生吗?” “我很喜欢你,真的不想和你分开。” 卧室窗户临街,深夜,每辆车经过都像履带上滑过物件,发出唰唰绵长的拖响,吵人。 以前为这事,陈序青还偷偷找人换了更好的隔音玻璃窗,但这会儿,她真是庆幸没合上窗户,起码还有点噪音帮忙缓解她此刻正疯狂跃动的心脏。 的确是想过好久的池宴歌终于张嘴的一天。 但为什么,羞怯,尴尬,不知道说什么的变成了她。 她好像患了严肃对话恐惧症。 嗓子都有点哑:“嗯,咳,我,你怎么突然这么能说——” 陈序青挠挠耳朵,“我有点不适应,不过,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也没什么好对不起的,以后,注意点好了。” 她说完抬起目光,发现池宴歌还特别认真看着自己,立刻抬手挡住池宴歌的眼睛。 “好了!停!这事结束了!” 陈序青放下手,急急忙忙想往卧室外走,先逃离这个让她窘迫的氛围。 没想到手被池宴歌快速拉住,人也失去重心趔趄了下,后背倒在门框上,池宴歌紧紧钳制住她,再慢慢转两步,到她眼前,漂亮的眼睛直视她:“这件事结束了,我还有下一件事要说。” 陈序青挣了挣,胡话张口就来:“你能下回说吗?其实我家有门禁十二点不回去这辈子都不能回了。” “不能。” 话音落下,池宴歌再次带着陈序青往房间里退,池宴歌似乎毫不担心身后有阻挡物,信心十足地面对陈序青,倒着往回。 接近床尾,陈序青只能用力回拉池宴歌:“到床边别退了,你脚刚好,别摔了。” 虽说她如此提醒,池宴歌却突然松开她,右脚再退后一步,小腿靠在床尾板上。 坐下。 在迷离的灯光中仰视陈序青,意味不明:“第二件事,去洗澡。” 从浴室出来,陈序青整个人都还是懵的,池宴歌这看似混乱的家里,就两个地方的东西整整齐齐,卧室、卫生间,她洗澡的时候想起好多次池宴歌从前对她说的话——陈序青,我不会做没准备的事情。 回卧室,只亮着一盏床头灯,先前没关紧的窗户已经关上,连窗帘都被拉得严严实实,池宴歌半倚在床头,被子刚刚盖过腰,换件丝质的奶油色吊带睡衣,冷眉冷眼地正在专注看手机,又好像没打算跟陈序青做什么了。 陈序青在卧室门口僵直了会儿才往床边走,越来越近,感觉像在靠近火焰山似的,身体内外都正在被火炙热地缭绕。 掀开被子,坐到池宴歌身边,看眼池宴歌手机,又看看池宴歌的脸。 为什么池宴歌又不理她了? 陈序青焦躁难安,倒不是为原本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就是觉得,今天一整晚的状况都好奇怪,她缓不过神,心也淡定不下来。 池宴歌的拇指还在手机屏幕上来回点,不知道在忙什么重要的事情,陈序青刚想自己也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看,被池宴歌叫了声名字,那声音,冰冰凉凉的。 陈序青去看池宴歌,池宴歌把右手拿着的手机丢给陈序青,软趴趴地砸在被子上。 屏幕荧荧亮光。 陈序青愣住,没看手机,看池宴歌:“怎、怎么了?” 池宴歌垂眼,面色挺冷,过会儿,才左手撑着床单,身体倾向陈序青,右手食指慢悠悠勾勒着陈序青的唇:“准备什么时候把我从你的屏蔽列表里放出来?” 陈序青的脸瞬间发烫。 说真的,就算朋友圈屏蔽池宴歌这事是她做的,但她直到池宴歌说之前,都没觉得池宴歌会有闲工夫发现这件事。 陈序青立马从床头柜拿起手机,想解锁:“我现在就——” 池宴歌吻住她的唇,拉着她的手让她把手机放下,另一只手把她散落的黑发撩开,身体也往陈序青身上靠。 陈序青先是有点没反应过来,等池宴歌完全坐在她身前,她才直起身子搂住池宴歌的腰。 在池宴歌俯低身子亲吻她的时候,陈序青闭着眼,鼻息间全是沐浴露的清淡花香,睡衣的面料很滑,陈序青隔着它,虚虚扶着池宴歌温热的后腰。 被时刻许久、热烈的吻弄得大脑一片空白。 池宴歌松开她的唇,又去吻她的耳朵,在她耳边问:“你会么?还是我来?” 陈序青睁眼,目光跟笑意盈盈、眼里装满挑衅意味的池宴歌碰撞。 非常故意。 陈序青用力支起上身,在池宴歌唇上亲了一下、两下、三下,蜻蜓点水,每当池宴歌想要回吻的时候,她就离开,池宴歌没忍住,勾着她的脖子又继续吻她。 她那搁在池宴歌腰上的无名指先用力戳了戳自己的掌心。 应该。 不会太痛吧。 两人的身体渐渐躺倒在被子里,上下交换,陈序青有一下没一下地吻着池宴歌的唇,眼看着池宴歌慢慢皱起眉心。 不太熟练,被子从陈序青的肩头滑到腰间,最后完全退到两人身边。 池宴歌抓紧陈序青的衣服。 脖颈间沁出一层薄汗。 陈序青的动作很温柔,但毕竟是第一次,她紧张,陈序青比她更紧张,尽管看上去想伪装成熟练的模样,好几次的不分轻重还是让池宴歌吃痛。 但复杂的感觉,更是让池宴歌心里像是有一只小鸟在扇翅膀,将要飞出窗外。 好热。 想吹风。 早知道还是该留点缝隙的。 …… 抱着又亲昵了会儿,陈序青起身去收拾丢在床边的卫生纸,她穿着的睡衣还完好无损,但不敢看池宴歌那儿,只温声说先去给池宴歌把卫生间的花洒打开。 注视陈序青跟木头人似的四肢不协调走出房间,池宴歌摸了摸刚才陈序青躺过的地方,都还是温热的。她这会儿身体的温度还没降下去,只感觉全身哪哪儿都很烫。 很软,很少有这种完全没有力气不想动的酸软。 陈序青带着一张宽大的浴巾回来,到池宴歌这边捡起床下的睡衣,也抱在怀里。 她站在床边,跟转头来看她的池宴歌对视。 目光勾紧彼此。 陈序青攥紧睡衣的布料,好滑,还有香气。 她故作淡定地提醒池宴歌:“水热了,先去洗澡吧。” 池宴歌换了个姿势,趴着,下巴枕在手臂上,歪着脑袋看陈序青:“我好累,不想动。” 陈序青的表情一下就破功,别扭,羞涩:“啊?那我,扶你过去?” 这木木的样子。 还扶呢。 池宴歌笑出声,视线懒洋洋地往衣柜飘:“不用,给我拿件新的睡衣吧。” 【作者有话说】 晚上二更 第72章 N-温柔 趁池宴歌洗澡, 陈序青拿手机盘腿坐在床上,给池宴歌开朋友圈权限,删掉冷硬的大名备注, 把聊天框重新置顶。 水声停止。 陈序青不知道在慌什么,四处张望了圈,迅速后退回被子里, 把自己双腿裹得紧紧的, 捧着手机皱眉,一副正在深思熟虑的模样。 池宴歌从卫生间出来,穿过不长的走廊进房间,黑发扎成丸子头, 没能扎起的碎发仍带有水汽, 湿漉漉地贴在池宴歌的脖侧。 陈序青咬着指甲, 洗过手,鼻尖却好像能嗅到池宴歌身体的气味。 她慢慢垂下手。 余光瞄着池宴歌从床尾走到床侧,被子一角被掀开, 床体陷落, 池宴歌重新坐回到她身旁, 洗澡平静过后的声音温柔问她:“看什么这么认真?” 陈序青转头就撞进池宴歌微笑的目光里,又好像能再次看见, 刚才那个情动之后迷离叫她名字的人。 陈序青的心跳又一阵加速, 原来真的做了这些事之后再同池宴歌亲密接触, 感觉完全不一样。 她微微往左侧挪点, 拉开跟池宴歌对视的距离,抛却脑海里的乱七八糟, 一本正经回答池宴歌:“给你解封。” “喔。” 池宴歌点点头, 没继续靠近她, 反倒是把枕头在床头立好,后退,倚在床头去拿手机看,“朋友圈屏蔽我,没想到你还挺幼稚。” “你怎么发现的?” 池宴歌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就像你说的,我最近很闲,没工作也没事做,无聊了就到处翻翻,看看陈序青有没有想搭理我。” 又变回以前那个池宴歌的语调。 陈序青也撑着床单往后靠,靠在池宴歌那枕头的一角,脸看向池宴歌:“你最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你怎么闲得下来的?” 陈序青的气息靠近,看似淡定的池宴歌这会儿也觉得从心口到小腹都痒痒的。 但今天太晚了,还是适可而止吧。 池宴歌特意没去看陈序青:“以前太忙,最近休息一下,发现休息的感觉也不错,就是一个人有点无聊。” “也是,好可惜,你难得有这么清闲的日子,要是我们没分手就能整天呆在一起了。”陈序青抱着胳膊,“你九月就要去学校里了吧?” 池宴歌看着手机,又没在看,文字像看不懂的天书,目光焦点一直定在一个字上没动:“嗯,不过到时候应该不会比以前忙。” “那可说不定。” 陈序青说,“我们池医生的工作习惯我还是知道的,况且是要做研究,我都很怕九月之后又联系不上你了。” 提到这件事,池宴歌想起在她们分开的两周里,她收到的一个关于陈序青打算九月陪秦引笙出国拍纪录片的消息。 不太相信,但又每天盘旋在池宴歌的脑海里。 池宴歌锁屏手机,安静放到床头柜上,回身认真看着陈序青的眼睛先讲陈序青担心的事:“我确实不清楚之后的工作量,不清楚是不是每天都有时间陪你,但陈序青,我很爱你,我会努力有更多的时间跟你在一起,假如以后我有因为工作上的事情不小心疏忽你,请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及时调整。” 顿了顿,池宴歌又说,“如果是我有面临需要考虑、需要选择的事情,或是其它开心、不开心的事情,我都会告诉你,我会学会讲给你听,请你也努力再次相信我,别再放弃我了,好吗?” “……”隔会儿,陈序青才慢吞吞回了个,“嗯,我知道了。” 池宴歌勾了勾陈序青的下巴,话锋一转:“知道了我们就聊下一件事,听说你准备陪秦引笙出国?” 转太快。 陈序青茫然,下意识回问:“啊?我?陪她出国干什么?” 池宴歌放下手,满意笑笑:“看来的确是谣传。” 陈序青往池宴歌跟前凑,像只疑惑不解的小狗:“不是,你上哪儿听说的啊,我从上次小埲山帮她们拆完帐篷后就没跟她见过面了,后来合作都是许蕾去聊的,我连她要出国都不知道,怎么就传出我要陪她出国了?” 皱眉,急眼,特别可爱的表情。 池宴歌捧住陈序青的脸:“你没有要去就好,不过,就算你真的要去,我也会追着你一起走,陈序青,我好像挺自私的,我只想你是我的。” “这算什么自私?”陈序青松开眉头,“对了,你以后能不能别生了病还到处乱跑,如果是因为工作没办法我不管你,但是来见我之类的千万不要,答应好好休息就好好休息,知道吗?” “知道了,以前是我觉得自己的身体状况还行,不过以后——” 池宴歌亲了一下陈序青的唇,“一定听你的,就算非常非常想见你,也先问问你,请求陈老师先给我一张通行证。” 陈序青推开一点池宴歌:“不,通行证免谈,我会去见你。” 关灯之后,窗帘把夜色阻挡在外,房间里黑漆漆一片,分不清到底是凌晨几点,两人的手在被子里,小拇指靠近,过会儿,陈序青把池宴歌的手握住。 本来只是想牵手。 咚咚、咚咚。 指尖暧昧的心跳却在这一刻渐渐同频,先前缠绵的余韵重现,陈序青感觉到池宴歌的指尖正在轻轻地、缓缓地挠着她的掌心。 陈序青想收手,被池宴歌拉住,不一会儿,池宴歌的身体也靠近她,鼻尖蹭蹭她的耳根。 陈序青换了件睡裙,不长,刚盖过腰,她难耐地咽着喉咙,清晰感知着池宴歌的手搂住她的腰,腿也放在了她的腿缝之间。 “怎么。”主动靠近的人给她丢话,“睡不着吗?” 陈序青吸吸鼻子,居然也堵得慌:“没有,你睡不着?” 池宴歌说:“嗯。”声音挺坦白,“在想今晚的事情,睡不着。” “可是你——” 陈序青想说,你身体应该会觉得挺累的吧,是不是不要这么快又一次比较好—— 池宴歌先她一步说:“我有点累,不然真想教教你怎么做会比较舒服。” 这一刻,陈序青从头到脚都麻了一下,脊背紧紧绷着,结束后的一整晚,她连提都不知道怎么提的词,居然被池宴歌轻轻松松跟聊吃饭睡觉一样讲出来了,还说。 教教她? 陈序青的嘴巴像被胶水封住了似的,张都张不开。 好久,才敢接池宴歌的话:“……要不还是别想了。” 陈序青说完,快速撇头看池宴歌一眼,好像对视上了,立即又躺平,直直看着天花板,“我们早点睡吧,明早还要起来收拾你家。” 又不好意思又强装镇定的样子。 池宴歌真是笑得不行,这种时候,她才意识到陈序青还是比她小几岁的,故意抓陈序青话里的漏洞逗陈序青:“哦?只是我家?” 陈序青:“我们家。” 静了片刻,陈序青转移话题,“这房东这么多年还没卖房子,还被你租下来了?” “我买下来了。”池宴歌轻描淡写地回,“已经很多年了。” 陈序青哦了声:“怪不得看起来像好久没人住。” 沉默。 池宴歌突然松开她的腰,身体离开她,慢慢嗯了声:“我回国后来住过一段时间,之后韩老师叫我去蓝山医院帮忙,后来又碰上你谈恋爱了,我就没打算再回来,这房子就空置了。” 声音像是很失落。 陈序青感觉自己说错话,赶紧转身,手搂住池宴歌,脸也对着池宴歌:“没事,我们以后一定让这里热热闹闹的。” 池宴歌笑她:“热热闹闹?想开火锅店?” “你想开也行,就是居民楼能不能开这我得去问问。” 气氛好起来,两人面对面,眼睛里都带着笑,陈序青的胳膊环住池宴歌的腰,回味刚才池宴歌的话。 怎么做会比较舒服的意思是—— “所以,你,刚才。”陈序青磕磕巴巴地绕回去,“其实是不太舒服吗?” 因为事情发生得本来就很突然,陈序青以前很少看这方面的东西,吻着吻着手只是凭本能往下探,过程中拿不准,观察着池宴歌的反应,也尽量放轻力气,直到结束,池宴歌紧紧抱着她的背,脸埋在她的颈窝间喘气,她都不太清楚自己有没有做好。 但既然池宴歌那么说,就代表,可能,不太好? 见陈序青问完就不安地抿着唇,池宴歌快速猜透陈序青的心思,原本池宴歌想继续表达的意思只是陈序青太爱在那种时候问她问题了。 开始的时候要问她,过程中要问她,结束了也要问她。 虽然是挺温柔的。 但那个时候池宴歌哪儿还有精力一次一次回答陈序青的话,尤其结束的时候,只感觉余波让心脏钝重地砸在身体里,陈序青贴在她耳边说的话都像被拉到九霄云外。 她闭眼,叹气,迟迟没有说话,就听见陈序青又问:“池宴歌,你睡了吗?” “没有。”隔会儿,她又说,“想睡了。” “喔。” 陈序青乖乖地凑近,在她唇上亲了一下,“那晚安。” 亲完,晚安完,陈序青的手犹豫地在她腰上轻轻拍了两下,转身,背对池宴歌安静了。 池宴歌睁开眼,看着陈序青那乖顺的黑发想,有的事靠说没用,也不好说,等下次吧。 下次,她再慢慢教陈序青。 隔天早上,身体的酸软消退,池宴歌缓缓神,从被子里坐起,旁边陈序青的位置已经空了。 池宴歌打开卧室房门,正巧看见穿戴整齐的陈序青正放轻动作坐在地板上拆箱子,听见她的声音,转回头看她,边起身边笑得特别可爱—— “你醒啦,早餐熬了粥,我去给你盛。” 往厨房走,还回头,“早上乔献给你打电话,只响了几声,我估计不是急事所以没找她,你记得回她一下哦。” 【作者有话说】 下章请欣赏小陈在众人面前演不熟,顺便把池姐气笑。 第73章 N-假装 吃早餐的时候, 池宴歌给乔献回电话。 陈序青特意把动作放得很轻,自从有上次乔献听脚步声就听出她要上电梯后,她就觉得乔献的听觉有点恐怖。 她跟池宴歌才刚刚复合, 暂时没想好该怎么跟朋友们讲,一个乔献,一个许蕾, 还有汤医生, 等等等等,总之想想她们意味深长的目光,陈序青就有点不知所措。 但人算不如天算。 这头陈序青连咽粥都放慢成三秒,那头池宴歌一边喝粥一边轻飘飘地跟电话里的乔献说道:“不用, 我跟陈序青——” 陈序青大惊失色, 疯狂摆手, 做口型:别说!先别说! “哦,没什么。” 池宴歌疑惑的目光,但还是看明白陈序青的意思, 硬生生把后半句话压掉, “我没关系, 你单独联系陈序青吧,她应该还在冬青。” 挂断电话, 池宴歌安静地喝了会儿粥, 看见陈序青放下勺子扯卫生纸, 才问:“不准备告诉乔献我们和好了?” 陈序青:“暂时?反正她那么忙之后应该很少有机会跟我们见面吧?缓缓再告诉她。” “嗯。” 池宴歌也放下勺子, 声音挺沉,“好吧。” “啊, 还有汤医生她们那儿。”陈序青摁住池宴歌的手背, “也, 以后晚点找合适机会再说吧。” 池宴歌抬眼看了会儿陈序青,正巧要说话的时候乔献给陈序青来电了,陈序青松开手,拿起手机,指指窗户的位置:“乔献,我去那边接。” 三天后,周六,汤茯在蓝山给池宴歌办正式的欢送会。 陈序青跟池宴歌一起坐高铁从冬青赶往蓝山,在车上,陈序青问起乔献跟陈以理的事,池宴歌只说,以后别在乔献面前提你姐就行,陈序青便懂了,然后两人又聊到等会儿到轰趴馆得分开进去,池宴歌嘴上淡淡应声,表情明显挺不开心的。 陈序青见池宴歌面无表情地扭头望向车窗外,她乖乖凑到池宴歌耳边,轻声说:“主要是今天的主角是你嘛,我不想她们的注意力偏到别的地方来,过两天我一定找机会跟汤茯她们讲,好不好?” 池宴歌抱着胳膊,没感情,慢慢嗯了声。 陈序青又戳戳池宴歌的胳膊,说:“你没生气吧?” “没有。”池宴歌说完,转回头看陈序青,硬挤出一个笑容,“不就是跟你假装普通朋友么。” 两人说话声音都很轻,几乎是悄悄话的音量,夹杂在高铁运行轰隆隆的杂响中,有点失真。 陈序青听池宴歌这酸溜溜的话,立马搂住池宴歌的胳膊,像只树袋熊一样抱着池宴歌蹭蹭:“哎呀,不是假装普通朋友,就是正常相处就好了,你要是不乐意,那我们就还是一起进去吧?” 池宴歌表情稍稍松开,但嘴硬:“不用,不想勉强你。” 陈序青:“喔!那好吧!谢谢你的理解!” 池宴歌:“……” 两人从高铁站出来,打车,池宴歌直接上了副驾驶,陈序青从后座上,扒拉着副驾驶的座位企图跟池宴歌说话,从缝隙中看见池宴歌一个劲低头打字,便偃旗息鼓——好不容易让池宴歌愿意勉强配合她,她这会儿还是先别惹池宴歌比较好。 轰趴馆是位于蓝山市郊的一栋三层小别墅,离高铁站不远,车程不到二十分钟。 两人在门口下车,池宴歌关上车门准备往里走,陈序青跑两步拉了下池宴歌的手,两人身影站定,陈序青强调:“我一会儿可能不会怎么跟你说话,你千万别不开心哦。” 陈序青多好。 不跟你说话还要预告一下。 池宴歌凝视这眉眼乖巧却说话冷血的人,没想到,陈序青主动抱了一下她:“别生气别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知道吗。” 池宴歌无奈:“嗯。” “好!那——”陈序青迅速松开她,丢了句,“我先进去噢!”话音落下,转身,一鼓作气挎着包跑了,回头还对她招手,“池宴歌!你慢慢来!” 浅蓝衬衣,灰色百褶裙,跑起来的背影裙摆都在愉快飞扬,看上去简直开心过头。 池宴歌心中闷住一口气,无处释放。 直到陈序青的背影消失,池宴歌接到汤茯电话:“怎么还没到?陈序青都来了!你知道我好不容易才把她叫来的吧!” 池宴歌当然知道。 因为假装扭扭捏捏“我去不太方便吧我跟池宴歌见面可能会尴尬啊最后一次啊好吧那我还是去吧”,这样跟汤茯回话的陈序青,实际上前一秒,还正坐在她的腿上跟她接吻。 当时挂断电话,陈序青自己都不好意思,抱住池宴歌的脖子,脸埋在池宴歌肩上,没等池宴歌说话就撒娇讲——啊突发情况突发情况,下次我一定找机会跟汤茯说。 池宴歌推开别墅一楼的门,一眼就看见正坐在左边家庭影院沙发上,笑眯眯听汤茯讲话的陈序青。 池宴歌默默走过去,在汤茯身边坐下,汤茯嘴里连连不绝的话瞬间卡壳,跟左边的她对视一眼,再看眼右边的陈序青。 陈序青天生好演员,立马起身:“我去看看那边的台球桌哈!” 池宴歌看着陈序青又一次堂而皇之从她身边跑开,汤茯这才敢跟池宴歌耳语:“你们关系还这么差啊?我以为她愿意来就代表你俩是能见面的呢——” 汤茯说完,两人的目光都顺势投向那边跟其他人聚在台球桌前,听人讲解怎么打台球的陈序青身上。 池宴歌看得心烦意乱,转正身子,看向在播放卡通动画的荧幕,不疾不徐地回汤茯:“能见面,我跟她在高铁站碰见,一起打车过来的。” “啊?那你们两个怎么不一起进来?”汤茯想了想,自动脑补,“喔!那边难打车你俩拼车是吧?” 要不是先前发现有人看见她俩,池宴歌真是多余说这句,被汤茯这么一补充,更是气上加气:“对,拼车。” 说完,池宴歌身体往后靠,靠在沙发背上,抱着胳膊,腿轻轻重叠。 今天池宴歌穿长裙,高跟鞋,右边头发别在耳后,露出一颗酒红色的耳扣,本来是像油画一样浓郁的美丽。 但一冷脸,霎那间,好似把汤茯抓回到从前那个做错报告站在办公室挨副主任批评的冰冷、恐怖场景里。 汤茯摸了下脖子。 刚刚是哪句话有问题来着?池宴歌怎么看上去那么不爽? 池宴歌靠在沙发上,一点都看不进去地欣赏了会儿动画片,那位“没良心”可能终于意识到还是得来哄哄女朋友,在池宴歌背后出声:“汤医生,她们叫你去打麻将,少一个人。” 池宴歌余光里,汤茯快速起身。 这会儿,来参加池宴歌欢送会的同事们都还在刚进入别墅的兴奋中,全部聚集在能玩桌游、台球的另一面,甚至有的人已经跑上楼去天台看风景。 汤茯起身站在沙发背后跟陈序青说话,池宴歌坐着的这一片沙发就完全没人了。 陈序青一直站在她背后在说,一会儿问汤医生你麻将技术怎么样,一会儿乖乖推脱不行我一点都不会。 那装满笑意的声音一直飘在池宴歌的头顶,挠得池宴歌心神不宁。 她终于出声,转头看向的汤茯:“汤茯,你再不去,翁宜该叫别人了。” 汤茯对她皱了下眉,一副“池宴歌你怎么不懂我在帮你圆场呢”,然后笑呵呵对陈序青说:“池宴歌说得对,我不跟你讲了,我先去战斗一把,你俩,你俩随便聊聊。” 没过会儿,池宴歌感觉到有人捏了下她的肩。 陈序青的声音又在她头顶响起:“你的欢送会,自己坐在这里哦?” 问完,陈序青的手就像小猫爪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她肩上轻轻捏,像在跟她道歉,“对不起,我知道我这样不理你有点不太好。” 正话反话都被陈序青说得干干净净。 就好像陈序青吃准了她这一整天的情绪。 池宴歌不想理陈序青,眼睛只看着电视:“不是要保持距离吗?最好别跟我在这里单独聊天吧。” 陈序青没吭声,手还在捏她肩膀。 池宴歌抬手,摁住陈序青:“肩膀不酸,不用捏。” 陈序青的声音一下靠近到她耳边,她好像能想象出陈序青弯腰俯低的动作:“池宴歌,我们之前都说好了,你可别当小气鬼。” “……”池宴歌转头,对上陈序青亮晶晶又坦率的目光,然后,陈序青松开手,光明正大地绕过沙发,到池宴歌身边坐下,眼睛看向正在播放的卡通,聚精会神。 这种感觉就像燃气不足的火苗,冒一下,被陈序青的风吹一下,再冒一下,又被吹一下。 始终摇摇摆摆,无法膨胀,也无法熄灭。 陈序青的手就放在她旁边,再这么跟陈序青坐在这,池宴歌难保自己能忍住不跟陈序青靠近,池宴歌放下胳膊,准备起身离开。 陈序青拉住她的手指。 温热的触感像猛烈的电流,从池宴歌的指尖一路窜进池宴歌的心脏。 陈序青眼睛依旧看着幼稚卡通,声音一本正经:“你别走啊,一会儿汤茯该以为我们两个又吵架了。” 第74章 N-小气 这头, 汤茯把没下叫的牌一推,垂头丧气:“算了算了,不凑热闹了, 你们玩吧,这班上得我打牌都退步了。” 自打池宴歌离开科室,汤茯才切身体会什么叫真的忙, 尤其心外科把未来副主任的重担压在了她的脑袋上, 汤茯又累又不敢懈怠,这好不容易有空轻松一趟,发现过度劳累的脑子都不带转的了。 她从牌桌起身,去望那头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 池宴歌和陈序青之间隔着一人宽的友好社交距离, 背影都笔直端着, 非常认真观看荧幕里自动轮播的樱桃小丸子。 ——没办法没办法, 还是过去救救场吧。 汤茯快速往那静止的两人身后走,朗声道:“哎,这动画片有这么好看么?你俩看这么入迷?” 闻声。 陈序青瞬间放开拉着池宴歌的手, 手忙脚乱拎了个抱枕捂在怀里, 心想差点露馅, 幸亏有沙发遮挡。 “还行啊,回味童年。”陈序青说。 汤茯哦了声, 眼珠子一转, 愣是硬挤在两人中间的空隙坐下。 甚至, 这动作挤得池宴歌自动往沙发边缘让, 池宴歌茫然地看眼陈序青,陈序青悄悄对池宴歌比了个嘘的手势以作安抚。 这一切, 汤茯浑然不觉, 只顾着跟陈序青说和:“哦?你的童年也是看这个吗?你应该跟我们有差了几岁吧?我刚才打麻将还跟她们在聊呢, 她们都挺好奇你跟池医生啥时候认识的,我说你俩是邻居,她们就说你俩有缘分而且还能保持这么多年关系还这么好,我说也是啊,这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咱们无论发生什么,都不是天大的事——” 一旁池宴歌起身:“你们聊,我去牌桌。” 汤茯昂头:“什么?你会打麻将?” 陈序青拍拍汤茯的手:“她会,而且很厉害。” 这说的。 从来没见池宴歌上牌桌的汤茯一下来劲,紧跟着池宴歌起身:“我不信!我跟你去看!” 本来在牌桌上的人就是打着玩,见池宴歌走近,立马招呼她:“池主任,你玩吗?” 汤茯摆摆手:“别主任主任了,她已脱离苦海,请直呼大名。” 桌上几人互相看看,那表情似乎有点别扭,其实大家过去都跟池宴歌关系不错,只是“池主任”三个字叫惯了,一时改口,还真有点改不过来。 池宴歌拉开一张空出的椅子坐下,汤茯和陈序青像两个小跟班似的一左一右站,听规则,投色,码牌,池宴歌的手又快又利落,别人还在理牌序,池宴歌已经把第一张缺牌打出:“缺万。” 陈序青靠近汤茯:“这是哪儿的打法?” “四川。”汤茯压低声音,“你不说她会嘛?” 陈序青:“她会我不会啊。” 两人说话这一阵,桌上牌路已经走完两圈。牌桌上没人说话,新手捏着牌犹豫不决,池宴歌的牌风则像她这个人一样果决,要什么不要什么,思路特别清晰,放牌的手都仿佛是带了阵劲风。 陈序青的技术没法参与,但她能大概看懂什么时候可以胡牌走人,偏偏,在她每次看懂想为池宴歌庆贺的时候,池宴歌又把牌打走了。 想到跟汤茯夸下的海口,陈序青有点紧张,她又靠近汤茯耳边:“汤茯,池宴歌的牌还行吗?她怎么不胡牌啊?还是我规则记错了?” 汤茯眼睛盯得专注:“啧,她好像是贪心在赌大牌,不过我不太会算牌,看不太明白她的打法。” 眼见麻将堆里的麻将越来越少,清脆的磕碰声砸在陈序青的耳朵里,还剩五张牌。 还剩池宴歌和另外一位医生。 咚咚、咚咚—— 明知道输了也不会怎么样,但陈序青变成全场最紧张的那个,这会儿,她居然非常不想看池宴歌输。 压到最后一张麻将,池宴歌的轮次。 已经明摆着没法下叫的另一位医生叹气,桌上等待的、场边在观战的,目光都开始巡逻桌上已出现的所有牌进行清点。 在这之中,池宴歌平静地伸出手,拿起那孤零零的最后一张绿白色麻将。 没看牌面。 直接翻开在桌子上。 池宴歌的声音冷淡:“胡。” ——耶!!!!!! 陈序青脸上抑制不住的笑容,双手在身前握拳庆祝。 汤茯倒吸一口冷气感慨:“我去,海底捞月,我真服了她了。” 轰趴馆的二楼有KTV,房间挺大,容纳二十人都绰绰有余。陈序青原本在一楼研究打台球,不远处池宴歌被汤茯推着上楼,陈序青眼睛瞄着,过会儿,放下球杆,后一步走在人群末尾也上楼。 楼上。 汤茯把点歌的平板塞给池宴歌,安慰池宴歌:“你放心,你刚才打麻将的时候我都帮你观察了,陈序青还是挺在意你的,你快输的时候,她手都揪紧了。” “她只是觉得战况激烈。”池宴歌还回去,“我也不可能输。” “什么?莫非你还算好牌了?哎呀不对这个不重要!池宴歌!” 汤茯严肃,把平板摁在腿上,在昏暗的灯光中循循教诲,“说实话,我觉得你有时候特别不敏锐,尤其是在面对感情问题上,今天陈序青能来,就代表她没那么计较过去的事情了,你们就算不能……也可以先当朋友嘛,我觉得你俩性格还挺合拍的,这么多年的缘分别可惜了。” 好久没听汤茯这样唠叨。 池宴歌顺手把话筒举给站桌边要话筒的人,一心二用,还能看着汤茯眼睛重复汤茯的话:“和她当朋友?” “当朋友只是个计谋,你们——” “什么计谋?”陈序青冷不丁在汤茯身边坐下,好声好调地问。 咕嘟。 汤茯咽下喉头,无语,跟池宴歌聊太专注完全没察觉身边来人,池宴歌也是,正对房间门也没说注意点,陈序青听见多少啊? 汤茯面如菜色这会儿,池宴歌视线绕过汤茯低着的脸,跟陈序青默默对视,就好像有滋滋滋的电流在两人目光之间来回穿梭,谁都不肯先移开目光。 池宴歌那原本朝右重叠着的腿,换了个姿势,往左,高跟鞋尖对着陈序青的方向,脸上也对陈序青勾出笑意。 池宴歌慢慢对陈序青回了句:“跟你当朋友的计谋。” “哦?是吗?”陈序青声音挺愉快,清亮,“是准备怎么做?” 还是楼下沙发上那一左一右,汤茯夹在中间的状况,不过这会儿,就连汤茯都感觉到池宴歌和陈序青两人间奇怪的火药味。 汤茯深深埋着头,点歌,置顶,切歌,在一众抱怨谁切歌的时候高举右手,脱离困境:“不好意思!我的歌!” 汤茯杀出重围。 陈序青憋笑,盯着汤茯从沙发上起立离开,去另一头拿话筒,过会儿,目光才挪回来跟池宴歌对视:“你好无聊啊。” “是么。” 池宴歌腿又放下,靠沙发背,去看抱着话筒声嘶力竭的汤茯,“我实话实说而已,当普通朋友不是你想要的吗?” 一个随口说的词被池宴歌揉碎了,捏在掌心,反复摊开给陈序青看。 忘记了。池医生还是个超级记仇的人。 陈序青挪近点,坐到池宴歌身边,藏在身后的手悄悄去揉池宴歌的后腰:“池宴歌,都说了那个词是我的失误,我微信里也给你解释了,别这么小气好不好。” 池宴歌气笑:“哦。” 她眼睛看着汤茯,看着汤茯手中的话筒,看着汤茯翘起的小拇指,换做以前,她确实没这么小气没这么无聊,但陈序青这一副不想让全世界知道的样子真的让她很憋闷,就算陈序青跟她说了缘由,就算她也好好答应了陈序青,但就是很不舒服。 不过,陈序青的意思她理解,也不是真的想为这件事跟陈序青置气。 就当她。 暂时有点小气吧。 池宴歌的眼睛看回陈序青的脸,看陈序青呆愣眨了下睫毛的表情,舌尖舔舔牙齿,努力把各种不愉快的想法压过去了,给陈序青抛话:“放心吧,我没生气,跟你闹着玩,你要是不想被汤茯发现今天就别离我这么近,等回家了,我再慢慢跟你算账。” 陈序青纳闷:“算什么账?” 池宴歌把陈序青那不老实的手拉开:“算女朋友的账。” 等汤茯赖完三首歌回来,两人已经坐开了,这回汤茯学聪明,选择坐在了陈序青的左边,推推陈序青:“过去点呗,马上还有人要上来。” 陈序青看看沙发右边一溜空位,哭笑不得:“那边不是还能坐吗?” “那边沙发坏了呀——”汤茯用力推,“好啦好啦,别琢磨,就坐过去点嘛。” 陈序青的右手撞在池宴歌的身上,她又不像先前汤茯不在的时候了,马上跟池宴歌装模作样说声:“对不起。” “没关系。” 池宴歌也客气回答,她端着水杯,被陈序青装这下水洒了点在手上,她安静放好杯子,扯卫生纸,不吭声低头擦手。 陈序青呢。 道完歉,拿出手机,一看就是为了逃避社交躲入网络世界。 汤茯捂着额头苦恼:怎么好像状况越来越糟糕。 音乐声响,池宴歌放在身边的手机无声震动,她拿起,看陈序青给她发了条微信。 陈序青:一个问题,我们今晚还回家吗? 【作者有话说】 其实故事临近尾声了,还差池姐的反攻√ 剩下的有的没的基本就要丢番外再说~ 明天后天要出门旅游,今晚努力肝两章,要是肝不完,后天就不更hahhah 谢谢大家一路的喜欢!!第一本能被喜欢真的很好没有你们就没有这个故事(夸张咬手绢) 第75章 N-泳池 池宴歌看完消息, 手机倒扣在腿上,转头,看着给她发消息的人。 发消息的人捧着果盘, 用牙签叉了块苹果往嘴里送,认真咀嚼的动作像松鼠,看上去毫不在意池宴歌的答复。 池宴歌想了想, 转头给汤茯发微信:汤茯, 不好意思,晚上有点事,可能得跟陈序青先回冬青。 那边汤茯的手机叮咚响了声。 汤茯看完,超级惊讶地转来跟池宴歌对视, 池宴歌对汤茯点了下头, 再次肯定自己的话。 汤茯快速敲击屏幕:啊啊啊啊啊没事!你走你的!希望你们快点和好!这一晚煎熬死我了! 过会儿, 又补充:呸呸呸!煎熬发财我了! 沟通完,池宴歌没回陈序青微信,特意把手机很显眼地放回桌上, 陈序青的眼皮子底下。 陈序青刚叉起的苹果放下, 放果盘, 故意咳嗽一声往后靠,靠到池宴歌和汤茯看不见的身后沙发背上。 解锁手机。 和池宴歌的对话框空空如也。 ——不是吧。这么小气。消息也不回了吗。 陈序青没劲地鼓了鼓腮帮子, 心想自己惹的事还是得自己收场, 她目光快速扫眼汤茯, 见汤茯弓着身在研究桌上的游戏转盘, 便从后面拉拉池宴歌的左手。 池宴歌没理她。 汤茯还研究完转盘,注意力转回来了, 估计是看陈序青兴致不高, 脑袋靠近陈序青关切:“想唱歌吗?我去把平板拿回来给你点歌?” 陈序青摇摇头, 问:“二楼卫生间在哪儿啊?” 汤茯抬手在空中比划:“出门右转,走到头的左边就是。” 陈序青说句谢谢,起身,右手不经意擦过池宴歌的肩头,独自往房间外走。 汤茯拍拍池宴歌:“你不去?” 池宴歌拿着手机刚出门,就看见靠在走廊墙边等待她的陈序青,两人对上视线,陈序青歪头:“不回消息的人还是出来了?” 池宴歌把门合上:“我去天台吹风。” “是吗?这么凑巧?” 两人说话这会儿,有人从楼下上楼,看两人这架势顿了一步,问池宴歌:“池医生,唱歌是这儿吗?” “嗯。”池宴歌又把门给那人打开,“进去就是。” 从三楼中厅走出去,天台半开放,架着一把斑马纹的大伞,伞下三张折叠椅,一张折叠木桌,再往前走半米,就是个中空的小型泳池。 陈序青拉着一声不吭的池宴歌到折叠椅前,双手摁住池宴歌的肩膀,哄池宴歌坐下,然后人蹲在池宴歌面前,双手乖乖搭在池宴歌膝盖上,眼睛也可怜巴巴地望着池宴歌。 池宴歌不看她,目光往泳池那边落。 陈序青便又左右拉着池宴歌的手,在池宴歌腿上晃晃,抓住一个词来回念:“别生气别生气,说好不生气,怎么老生气,以前你都不爱生气的——” 开始池宴歌还配合陈序青晃动,说到最后,池宴歌一用力,陈序青就晃不动了。 天色稍暗,四周都是幽蓝幽蓝的颜色,池宴歌垂着冷淡的目光跟陈序青对视,这一刻,陈序青莫名其妙觉得好心动。 冰冰冷冷,面无表情,却不会甩开她手的池宴歌,让人好心动。 或许从最开始,她喜欢上的就是那个遥不可及又近在咫尺的隔壁姐姐,总是冷着脸从她身边经过,却又会在她无助的时候冷着脸在她身边坐下,问她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哭,家里大人呢,最后领着她去顺利解决那时候陈序青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难题。 陈序青不清楚池宴歌还记不记得那些往事,她好像从未问过池宴歌是什么时候才真正注意到自己的。 她想,或许是十八岁吧。 虽然她很早就崇拜池宴歌,喜欢池宴歌,但她们真正的相互认识,一定是她十八岁的那个夏天,忽然很庆幸有十八岁勇敢的自己,才能靠近眼前这个人。 陈序青捧着池宴歌的手,轻轻亲了一下池宴歌的手背,她们这里,能听见楼下的欢声笑语。 只要有人上来,立刻就能发现单独在这里藏着的两人。 但陈序青站起身,手拉着池宴歌,又晃晃。 池宴歌还是不理她。 笃定主意不理她的时候,池宴歌的脸上能保持绝对的冷漠,眼睛也能永远看着别的地方,雪山有多冷,池宴歌的心就有多冷。 那么。 陈序青顺着池宴歌的目光,看向那装满水的泳池。 陈序青突然松开手,转身,背着手,闲庭踱步,往泳池走:“池宴歌,我小时候看过一部偶像剧,里面有一句台词。” 陈序青站定,又转回身,看着池宴歌。 这会儿池宴歌总算看她了,目光开始不解。 陈序青闭眼,张开双臂,毅然倒进泳池里。 …… “啊啾——” 初夏,天气转暖,陈序青持续大半个月的重感冒还未痊愈。 她面前放着一堆揉团的卫生纸,身上披着薄毯,红着鼻子看池宴歌从她面前走过:“你别笑我了行吗,都笑半个月了。” 到药箱里拿药,开盖,关上,银色的塑料薄片被捏得唰唰响,池宴歌的声音非常开心:“不行,这么笨蛋的事,我要笑一辈子。” 倒进泳池的一瞬间,先是刺骨的寒冷,然后就是浓厚的绝对的安静,陈序青都说不上她当时脑子为什么就那么一热。不过效果很成功,池宴歌又急又笑,开始几天都在批斗陈序青,后来又经常半夜躺在床上看陈序青说,把你捞出来的时候你对我笑,问我精彩吗,陈序青,我觉得你好傻啊。 池宴歌眼睛里笑得特别幸福,陈序青就觉得这场感冒值了,一些很奇奇怪怪的属于她们的浪漫。 等池宴歌在她旁边坐下,陈序青往嘴里塞药,温水灌下,抱怨:“为什么我这感冒还没好。” 池宴歌撑着下巴,斜着看她,帮她拉拉毯子,手又揪住她的耳朵:“天气还那么冷你就敢往泳池里跳,没让你感冒一年都算放过你了。” 陈序青哼一声:“那些游冬泳的怎么说?” “都会做热身运动的,也不会像你那样胡来。” 陈序青觉得有点热了,把毯子掀开,洋甘菊色的薄毯就滑落在地毯上,她下意识想往池宴歌面前凑,刹车,想起感冒还没好,捂着嘴又退回:“那我以后做了热身运动再试试。” 池宴歌皱眉,陈序青改口:“好吧,不试了。” 池宴歌伸手把陈序青的手拉着放下,拧着眉无奈了会儿,才凑近到陈序青跟前,轻声问:“都接过吻了,这会儿才担心会传染我,是不是太晚了,嗯?” 陈序青嘴巴绷得紧紧的,呼吸也憋着,含糊不清跟池宴歌争辩:“……又不是我要接吻的……本来就不该……你……感冒一次可比我难受多了!” “说明我对你这个笨蛋感冒有抵抗力。” “感冒就感冒!什么笨蛋感冒!” “笨蛋的感冒简称笨蛋感冒。” “你聪明你最聪明!”陈序青被说急了,本来感冒中的脑子就迷糊,加上连着吃的感冒药,人也感觉软绵绵的,她撑了下想起身,居然没起成功,被池宴歌一下拉低身体搂住腰,陈序青抵池宴歌的胳膊生气,“松开松开,我要去洗杯子。” 池宴歌捏着陈序青的下巴,让陈序青正视自己,先在陈序青的唇上亲了一下。 像摁了开关,关掉陈序青身上的别扭劲。 陈序青安静了。 池宴歌松开陈序青的下巴,又去摸陈序青的脸,池宴歌的手偏凉,眼睛里却装满温柔:“陈序青,虽然我很喜欢看你喜欢我的样子,但你还是要像你自己说的,先照顾自己,再来爱我。” 心跳得好快。 陈序青舔了舔唇,脸想躲,却被池宴歌控制得牢牢的,她只好应声:“嗯,知道了,以后不往泳池跳。” “什么不往泳池跳。”池宴歌的脸逼近,只差吻上,“别做危险的事情,什么事都不行。” “好。” 总感觉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陈序青的背都被迫抵在了沙发边缘,池宴歌不断打量她的眼睛也给她一种危险的感觉,陈序青手忙脚乱地撑着自己起身,滑了下,也努力挣脱池宴歌的束缚,人往沙发上坐。池宴歌的手因此搭在沙发边缘,挺好笑的表情看向她:“怎么了?” “没怎么,我觉得你不对劲。”陈序青强调,“我不行,我还在感冒。” 池宴歌噗呲一声笑了,手放下,后颈倒在沙发边缘,看向两人忽略已久的电视新闻:“想什么呢。” 误会了? 陈序青不好意思,这才松开蜷缩着保护自己的身体,低身想去捡地上的薄毯:“对不起,最近药吃多了,脑子里是有点迷糊。” 池宴歌先一步捡给她,又笑她:“笨蛋。” 不知道是倒了会儿缺氧,还是池宴歌又一次这样说让陈序青刚熄灭的战火二次重扬,总之,陈序青的脸发烫,一把扯过薄毯:“池宴歌,我警告你,不准再提笨——” “蛋。”池宴歌接话。 陈序青丢下毯子,起身,拿起空掉的水杯往厨房走,每一步都踏得气焰滔天。 打开水,哗哗冲水杯,池宴歌从身后搂住她,习以为常的举动让陈序青放松警惕,一心还想着输给池宴歌的事:“我生气了我今天不会再理你。” 池宴歌没接话,耐心等着陈序青洗完杯子,把杯子放好。 陈序青在池宴歌怀里转身,怒瞪池宴歌,再拍池宴歌的手,酸道:“麻烦这位聪明人请松开我。” 池宴歌松开陈序青的腰,手却一左一右撑在了水池边,把陈序青牢牢圈住,气定神闲地看着陈序青的眼睛。 过会儿,她慢慢吻上陈序青的唇。 【作者有话说】 友情提示:进泳池请热身overover~ 第76章 N-滴滴 傍晚的客厅里, 没有开灯,能从落地窗望见城市粉蓝交接的天际线,两道身影一上一下地重叠在沙发上, 深深缠绵。 薄毯被挤得从腿边滑落。 “陈序青,以后多感冒几次吧,你这样特别可爱。”池宴歌说。 她光脚踩在地毯上, 身体斜坐在沙发上, 一手搂着陈序青的脖子,一手扶着陈序青的腰,迫使陈序青整个人都失去重心地躺在她怀里。 陈序青穿着宽松的白T恤,灰色连帽开衫外套, 这会儿外套的右侧从她肩头滑落, 脸通红, 还硬怼池宴歌:“你神经病吧。”还企图挣扎,“好了好了,真的别亲了, 真给你传染了我可不背锅。” 不是。 池宴歌这人太极端了。 冷的时候冷得要人命, 热的时候让陈序青只想立刻打车去北极避险。 “谁让你背锅了?”池宴歌不像陈序青这病号, 她怕热,这会儿天气热和了只单穿着一件浅色的冰丝吊带裙, 碰在陈序青的手背上, 凉凉的, 就像池宴歌这个人, 这么亲昵的场景,池宴歌都还能保持一贯冷静的音调, “要是被传染了, 我自己负责, 行么。” 陈序青头晕目眩,感冒让她浑身没劲,池宴歌的触碰更让她浑身没劲:“谁跟你在这分析责任人了啊?我只是不想让你也生病。” “哦,这样。”池宴歌配合她的话,仍然俯低着身子看她,“那更没关系了,你是着凉感冒,不容易传染给我。” 陈序青呵呵一笑:“医生是吧,专业是吧。” “是啊,专业,你说呢?” “哦哦哦。”陈序青撇头,“传不传染的,我哪儿说的过你啊,专业的池医生。” “那你认可了?” “认可什么。” “认可你不会传染给我。” 陈序青去拉自己滑落一半的外套:“还能不认可吗。” 池宴歌摁住她,阻止她的动作,笑笑说:“那我们就可以继续了。” 陈序青以为池宴歌说的是接吻的事,想想,也行吧,之前因为她鼻塞,她和池宴歌总是只能亲一会儿就停止,不然憋气,很难受。 陈序青松开手,两手挺顺从地勾住池宴歌的脖子,主动倾身吻住池宴歌的唇。 两人的上身又再度覆合在一起,陈序青身后垫了个靠枕,正好让她上半身都能稍稍靠着,没那么累。 虽说今天鼻子通气了,但陈序青总有种不能亲太久的潜意识,亲一会儿,她就想按照以往两人的默契跟池宴歌分开。 没想到,池宴歌亲着亲着,帮她把外套都脱了。 夕阳已经落在天际线之外,天色渐渐陷入幽蓝,没有亮光的客厅便像是那别墅的天台,纯净又清冷。 陈序青里面只穿了件短袖,这会儿连胳膊都直接与池宴歌冰凉的睡衣触碰,又隐约能感觉到池宴歌正在发热的身体。 陈序青有点慌了。 她硬推池宴歌的肩膀,让池宴歌的吻离开自己,两人眼睛看着彼此,陈序青语焉不详,问:“你……你是想?” “嗯。”池宴歌上身抬了抬,调整姿势,“可以吗?” 其实从上次之后,两人还没有进行过第二次,陈序青听见池宴歌的肯定就开始紧张,连呼吸都变沉了。 “可以……但是我今天……没什么力气……” 池宴歌的指腹摩挲陈序青的侧脸,眼里饶有趣味地盯着陈序青看了会儿,陈序青红着脸和池宴歌对视,池宴歌摸她脸的手又去理她的耳发,指尖轻轻地略过她的耳廓。 陈序青难以顺畅呼吸,心跳如擂鼓。 池宴歌的肩膀往前倾,吻着陈序青,不一会儿陈序青的身体又烫了起来,她跟池宴歌的身体紧紧贴着彼此,她闻着独属于池宴歌身上的香气,像掉入了一场迷离的梦境,她的右手摸着池宴歌的头发,左手扶着池宴歌的下颌。 她的双腿一直搭在池宴歌的腿上,有点麻,挪动了一下,便感觉到池宴歌那吊带裙的裙摆被她无意撩开。 池宴歌的皮肤很烫,又或许烫的是她,她回应着池宴歌的吻。 浓烈而紧密。 两人躺在沙发上接吻,池宴歌的手游过她的肩头,慢慢抚上她腰间的肌肤。 陈序青闷哼了一声,扶着池宴歌下颌的手往下落,两只手都紧紧扶住池宴歌的腰。 陈序青靠在抱枕上的身体有点下落,池宴歌环着她的腰,重新往上抱了抱。 耳间温热的触感让陈序青把脸埋向池宴歌的颈窝:“不行,池宴歌,我耳朵怕痒。” 陈序青声音还没恢复。 带着浅浅的鼻音,说起话来更像是撒娇。 池宴歌没理陈序青,让陈序青不得不把怕痒的感觉紧紧抓在池宴歌的后背上,明明上次做的时候,也是差不多的面料,那时候让陈序青很得心应手,这次她却感觉总也抓不住。 又凉又滑。 陈序青的腰完全陷落在沙发里,池宴歌的吊带裙也被两人之间的动作带得越来越短。 越来越浓重的呼吸声,陈序青的手完全攥紧了池宴歌的衣料,池宴歌的发丝落在陈序青的脸上,池宴歌的吻停住,让陈序青不明睁了下眼。 池宴歌微微皱眉,在紧张,在考虑。 陈序青呼口气,声音很轻,摸摸池宴歌脸:“来吧。” 沙发变重,抱枕被时轻时重的身体压着。 时而传来的疼痛感让陈序青咬紧后槽牙,但很快,那种感觉又会被另一种感觉替代。 交错。 陈序青背上的汗越来越多,她终于感觉到了初夏的热,发丝被汗水打湿,黏在她的脖颈上。 又可能是池宴歌的发丝,都乱七八糟,七零八碎,交错在她的耳边。 天色完全暗下,沙发上也静了下来。 陈序青躺在沙发上轻轻喘气,池宴歌埋在她的肩旁,也与她相同频率地喘气。 陈序青抬手摸着池宴歌的头发,稍稍抬起上身,去够到卫生纸盒,扯卫生纸,帮池宴歌擦了擦手指。 好累。 果然像池宴歌说的,好累好累,感觉灵魂飞到了另一个世界,只剩下疲惫的躯壳在呼吸。 两人抱在一起休息够,池宴歌才慢慢起身。 举起左手正反看了看,又皱眉,像在思考一道难题。 陈序青仍然倒着,感冒像是又加重了似的,让她睁个眼睛都嫌钝重,她见池宴歌盯着手指琢磨,有点想笑,问:“池宴歌,你该不会是在复盘吧?” 池宴歌又扯了张卫生纸,擦擦中指的指根:“不是,刚才太乱,用错手了。” “你不是本来就是左撇子嘛。” “嗯。”发现擦不掉了,池宴歌把卫生纸揉团,起身,捡起桌上、沙发边所有的纸团,丢进垃圾桶,“但是现在习惯用右手了。” “哦。”陈序青懒洋洋点评,“还挺讲究哦。” 陈序青想起来刚才自己无意间触碰到的地方,清清嗓,仰头问已经走到沙发背面的池宴歌,“我刚才好像感觉到你也有点……你需要吗?” 池宴歌的声音远远飘来:“你不是没力气么,现在应该更没力气了吧——” 陈序青:“……” 池宴歌你的嘴可真毒啊。 洗完澡,两人又清清爽爽地靠坐在沙发上,陈序青继续穿得严严实实,问旁边换了件露肩睡裙的池宴歌:“你真的不怕冷吗?太阳一下山我就感觉家里阴风乱窜诶?” 池宴歌右手搭在靠枕上,脸撑着,漫不经心看陈序青:“刚才你有觉得冷吗?” 陈序青一个枕头丢过去:“你现在到底能不能好好说话啊!” 池宴歌很满意地笑了,正经回答:“你是因为还在感冒才会觉得冷,天气预报今天都二十多度了。” “哦。”陈序青拿回抱枕,摁在怀里,盘腿坐着,“对了,我想这两天找个时间,请乔献她们吃顿饭,然后跟她们说一下我们的事。” “我们?”池宴歌故意反问,“我们什么事?” “行,你装,那我就不说了。” 池宴歌看陈序青不禁逗:“没关系啊,我又不着急,等你感冒完全好了再说吧。” “之前不是还气哄哄的吗。” “不是有笨蛋表演春天跳泳池了吗。” “池!宴!歌!我最后一次警告你!”陈序青连着戳了好几下池宴歌的腰。 可恶的是,池宴歌不怕痒,连躲都没躲:“陈序青,你以前好像没有这么张牙舞爪的,你以前特别乖,说什么都听,为什么现在总是像一只炸毛的小猫?” 陈序青呵呵一笑,反对池宴歌的评价:“我以前不是乖,是怕你不喜欢我,实际上我性格就这样,你问陈以理就知道,至于现在嘛。”陈序青悠悠一笑,“池宴歌,我,一,点,都不怕你不喜欢我,反正都分过两次手了,经验值已满,就算你哪天不再喜欢我了又要跟我分手,我也不会有多伤心。” “真的?”池宴歌笑容慢慢收住,严肃地靠近陈序青,盯着陈序青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可惜,跟你分手我会伤心,这件事你就别想了。” 陈序青移开目光:“哎呀,举个例子而已嘛,毕竟当初,出乎意料,惊天地泣鬼神,莫名其妙,突然跟我提分手的是你嘛。” “是啊。”池宴歌咬咬牙,“后来,出乎意料,惊天地泣鬼神,莫名其妙,突然跟我提分手的是你。” 陈序青:“等等!第二次可是你的错!” “第一次也是我的错。” “当然不——”陈序青停住,看池宴歌,佯装苦恼,“池宴歌你不能乱出牌,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池宴歌看着陈序青的脸笑了,陈序青也笑,这些陈年往事,她们能翻出来随便聊,就是真的过去了。 眼下唯一比较烦恼的事。 她们复合的事,到底该怎么给那群朋友说。 想到这,陈序青的手机响了,许蕾给她打语音通话,陈序青想都没想就摁开免提,举在面前听。 于是,石破天惊的一句—— “陈序青!你大学特别崇拜的我们系的那个学姐联系我了!你想见见吗?” 陈序青石化。 扭头。 池宴歌好整以暇,微笑看着她。 【作者有话说】 友情提示二:请勿乱开免提~ 第77章 N-一颗 挂断电话。 池宴歌移开注视陈序青的目光, 去看电视,陈序青便黏黏糊糊靠到她身边。 池宴歌动作没变,背挺得笔直, 胳膊抱在身前,陈序青就像树袋熊似的环住池宴歌,解释:“就是大学那会儿看过那个学姐的个人摄影展, 觉得厉害, 单纯崇拜。” 也没说不单纯,慌什么。 池宴歌像一棵坚韧的大树,任凭陈序青左右摇晃她的身体,岿然不动, 心中确实有醋味, 尤其是冷不丁从陈序青好朋友口中听见陈序青对陌生人的好感。 她说话声音冷淡:“我知道, 你不用特地解释。” “哎呀,池宴歌。”陈序青左蹭蹭,右蹭蹭, 没继续说。 池宴歌也不说话了, 当然不想直白讲吃醋这种无聊的心事, 还是吃八百年前的陌生人的飞醋。 晚上躺床上,陈序青双眼炯炯有神地又一次要跟池宴歌讲那学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池宴歌翻身, 背对陈序青, 声音再次平静又冷漠:“陈序青, 我没那么无聊,你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我不感兴趣。” 闷了会儿。 陈序青说:“不是, 主要是我想跟你解释清楚, 不然我们之后如果真的确定要跟学姐合作,我怕你不高兴。” 池宴歌安静了会儿,转回身,看着陈序青的眼睛皱眉:“合作?” 陈序青眨眨眼:“是啊,你刚才不是跟我一起听的电话吗?” 池宴歌:“哦,我没注意听。” 陈序青挺抱歉地看着池宴歌:“其实这件事准备挺久了,不止找了学姐,还找了挺多以前大学社团里的人,不过准备这事的那段时间我俩分手了,我就没机会告诉你。” ——我到底在介意什么,再这样让陈序青一个劲解释下去就真的不对了。 池宴歌看着陈序青,眼睛里重新装满笑意,温柔地在陈序青唇上亲了一下:“好,知道了,我真的没关系,你放心吧。” 然而后来陈序青真的为工作的事跟学姐忙起来。 池宴歌笑不出来了。 与对待秦引笙不同,陈序青跟学姐的这次合作完全做到了早出晚归、随叫随到,甚至有时候半夜坐在床上,都会挂着电话跟学姐讨论器材调整的事。 这段日子又恰巧是池宴歌进入下一份工作前的休息期,虽说池宴歌也会忙着准备实验资料,整理过往临床病例,但总归是不如陈序青忙的。 加上池宴歌不太外出。 她俩的工作节奏像完全颠倒了过来,有时候池宴歌坐在沙发上望着陈序青急急忙忙穿鞋出门的背影,都会忍不住想——以前陈序青也是这样看我一次次离开的吗? 乔献电话里点评池宴歌的心事。 “觉得空虚寂寞就跟陈序青直说嘛,陈序青可不像你,你说了,她一定会立刻丢下所有工作回到你的身边。” 池宴歌想挂电话。 乔献又问:“所以你真的吃醋?对那个什么学姐吗?” 池宴歌:“有事,先挂了。” 池宴歌最后在某天晚上睡觉前,接吻后,跟陈序青轻声说,陈序青,感觉最近挺少见到你的。 非常含蓄。非常池宴歌。 但陈序青听懂了。 第二天就想办法约到一家非常难约的浪漫餐厅,她跟池宴歌之前一直说要去,托了千百种关系预订成功后,陈序青给池宴歌打电话。 但陈序青忽略了一点,她没有提前约池宴歌时间。 有时候命运就是很折磨人。 短暂从赞比亚回国的韩明珍在同一时间约池宴歌周五晚上见面,第二天韩明珍还要带着另一批团队再飞出去,不见不行的情况。 两人在电话里沉默,毕竟不是谁对谁错的事,所以只是无奈。 最后,这头的陈序青手一挥,开朗道:“没事池宴歌,我们俩改天再去吧,这次我大方一下,请许蕾去吃好啦。” 池宴歌没有把话说死,她算着跟韩明珍见面再赶去餐厅,应该能赶上最后半小时的营业时间。 晚上八点三十四。 池宴歌气喘吁吁停在餐厅的门口,侍应生拦住她,告知她今晚结束新客接待。 池宴歌说约了人已经在里面,报陈序青的名字和手机号。 在侍应生的引导下,池宴歌拎着包,直走,左转,径直往靠窗最里面的座位过去。 远远地直接看见的是陈序青的脸,但陈序青对面的人的背影,池宴歌很肯定那不是许蕾。 池宴歌顿住脚步,她拿出手机给陈序青打电话:“陈序青,你和许蕾还在吃饭吗。” “嗯?在啊——” “和许蕾?” “是啊。” 池宴歌向前走,没挂断电话,直至走到陈序青那桌旁边,又问了一遍:“和许蕾?” 陈序青听着电话转头,跟池宴歌对上目光,眼里瞬间装满惊喜:“诶?池宴歌你怎么来了?” 对面,陈序青的学姐起身,陈序青大方跟池宴歌介绍,学姐便跟池宴歌友好问候了两句说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 目送学姐离开的时候,陈序青听见池宴歌问:“许蕾呢?” 陈序青:“她——” “咦?池医生你来啦?”许蕾手上还有未完全擦干的水渍,“陈序青不是说你今晚来不了了么?” 陈序青立刻拉住池宴歌的手,转移许蕾注意力,对许蕾讲:“我有点急事得跟池宴歌商量,我们先出去一下,你再吃会儿或者你先走也行,我买过单了。” 许蕾挠挠下巴,很配合:“喔好!” 陈序青拉着沉默不语的池宴歌一路走出餐厅,走到一个没人的空中玄廊上,月光透过冷灰色的玻璃幕墙照在两人的身上,脚底是斜长的影子。 陈序青歪头,笑着拉住池宴歌的双手晃晃:“到底怎么啦?是不是晚上去吃饭的时候遇见不开心的事了?” 很温柔。 毫不在意池宴歌的尖锐和冰冷。 池宴歌深深吸口气,她这会儿在陈序青的声音中冷静下来,才意识到刚才那一刻她差点要做多么糟糕的事,她心中累积的刺痛和嫉妒居然让她对陈序青这个人都产生了卑劣的猜疑。 原来过去自以为不在意的每个瞬间,每一通陈序青跟对方打的电话,都早已成为扎进她心脏的一根刺,她刚才一步步走近陈序青,终于感觉到疼痛和恐惧。 现在,这个不用陈序青说明就自然消散掉的误会,更让池宴歌对自我产生怀疑。 池宴歌不敢看陈序青的眼睛,害怕陈序青后知后觉意识到她先前的想法,害怕陈序青对她失望。 害怕争吵,害怕陈序青又一次离开。 池宴歌害怕失控,但失控的慌乱已在她心中四散开来,浓烟滚滚,无处可逃。 她的睫毛轻轻颤动,又一次深呼吸,垂在身边的手缓缓捏紧,理智紧绷又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陈序青在这时抱住了她。 拍拍她的后背。 脸埋在她肩膀,愉快地在她耳边说:“哈哈,池宴歌,原来你有这么爱我哦。” 陈序青当然猜出了池宴歌的想法,她在池宴歌进入余光里的那一刻就看见了池宴歌。她抬眼,刚想起身跟池宴歌招手,看见池宴歌扭头,侧脸冷冰冰地瞥向窗外,池宴歌一个人静止在那边站了好一会儿,无知无觉地挡住了前后过路的人。 怎么了?池宴歌在看什么? 陈序青也往窗外望,什么都没有? 接着,茫然的她就接到了池宴歌的电话。 电话里池宴歌的声音是没有情意的,甚至可以说是明显带着脾气的质问,到池宴歌走到桌边,看她,不看学姐,关注点只落在许蕾去哪儿了的时候。 陈序青就懂了。 但一时间,陈序青非常非常不敢相信,池宴歌诶,一个理性、冷静又聪明的人,怎么会就这样误会她跟学姐,放在从前,恐怕她跟学姐手牵手在大街上走,池宴歌都能面不改色从两人身边经过吧。 尤其是,这会儿明显红了眼睛,快要掉眼泪还努力忍着的池宴歌。 陈序青一边觉得挺搞笑的心疼,一边又止不住心里的开心,她在想,池宴歌好像真的变了,至少在这一刻她觉得池宴歌挺爱她的。 池宴歌被陈序青抱着,鼻酸,复杂的情绪在眼眶里来回翻涌,她今晚给自己最后的底线是千万不能在陈序青面前哭出来。 陈序青松开池宴歌,企图去看清池宴歌的眼睛,池宴歌就一会儿看天一会儿看地一会儿看向遥远的月亮,就是拒绝跟陈序青对视。 陈序青清甜的声音就在这寂静的悬廊中低声响起:“池宴歌,你知道吗,我以前觉得你好厉害。” “你记不记得我们刚住在一起的那年,你非要切胡萝卜,结果食指切了好长好长的伤口,我给你消毒的时候我都感觉疼,你居然真的连一点点身体本能的躲避都没有,我当时都怀疑伤的是我的手指不是你的。” 她说,“后来,我们分手,两次,我都没感觉到你有多伤心,你的表情让我觉得,你只是恰好被我感动了才跟我在一起,其实你不需要我,也不爱我。” “我特别幼稚的,我有一瞬间特别想用秦引笙气你,我就想知道,你喜欢、分手、舍不得都是淡淡的,你真的会有特别爱我的时候吗?” 推着清扫车的阿姨从餐厅出来,路过悬廊,中断了陈序青的长篇大论。 等人走后,陈序青靠近池宴歌,压低声音,“池宴歌,你知道吗。” 池宴歌目光回来,跟陈序青对视,陈序青从自己头上取了一顶无形的王冠,往池宴歌头顶上放,“你今天变笨了,是我认识你之后最笨最笨的样子。” 陈序青的一颗眼泪掉落。 她笑着,声音稍稍颤抖:“但我终于相信你很爱我。” 【作者有话说】 还是装了更多眼泪的小陈 正文尾声啦,晚上二更-3-【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第78章 正文完结 第78章 正文完结 陈序青说完话, 嘴巴就瘪着,直勾勾只看着池宴歌的眼睛,眼泪像透明的珍珠一颗一颗漂亮地往下掉落。 可怜巴巴。 满脸写着“池宴歌你怎么还不抱抱我”——这么些年, 陈序青在池宴歌面前哭过好多回了,她可不像池宴歌,关键时刻还需要忍还需要装作不想哭, 她知道怎么治池宴歌。 她今天就要专门哭给池宴歌看。 一鼓作气, 陈序青边哭边轻轻抽气。 池宴歌哪里还顾得上自己心里那点微不足道的自我怀疑,很少看陈序青哭得这么厉害,她急得眉头紧皱,又是抱着陈序青拍背哄, 又是拉开点距离帮陈序青抹眼泪。 左边抹一下, 右边抹一下。 池宴歌一点没法冷静, 着急哄着哭得双眼通红的人:“对不起对不起今晚是我的问题,我不该凶你,对不起陈序青, 我误会你了。” “你误会我什么了?”陈序青垂着目光, 一抽一抽地问两遍, “误会什么了?” 池宴歌一点不隐瞒:“我以为你不是跟许蕾在一起……是我……是我的错……对不起……”池宴歌又紧紧抱住陈序青。 陈序青脸埋在池宴歌的肩上,没哭了, 嘴角憋笑, 得到结果, 说话的声音爽快带笑, 结案陈词:“哦?所以池宴歌你果然是吃醋啊?” 她抬头。 眼眶红的,嘴角却笑出灿烂的梨涡, 装冷静, 终于被我诈出来了吧。 池宴歌怔住, 目光不确定地看着陈序青的眼睛:“你?没事了?” 陈序青眼泪多,但好哄,何况这次有故意演戏的成份在,她擦擦自己眼角的泪花,嗯了会儿,说:“感觉妆有点哭花了,算有事吗?” “……”池宴歌哑然失笑,凑近,仔仔细细看了看陈序青的脸,“妆没花。” 两人下楼,坐进车里,池宴歌问陈序青许蕾人呢。 陈序青看她一眼,笑说:“哎,池医生这会儿想起人家了。”又若有所思地问,“我数数你今晚找过她几回?”她掰着手指想计数。 池宴歌微笑,摁住陈序青的手:“陈序青,适可而止。” 陈序青脸往前探,专注看着池宴歌的眼睛:“池宴歌,你教教我,什么叫适可而止。” 像小猫一样露出狡黠的微笑,“是不是吃醋了还要装作不在乎的意思?” 池宴歌被堵得无话可说,抿唇,坐正身子,拉安全带扣好,旁边没扣安全带的陈序青毫不安分,跪在驾驶座的皮质座椅上,手撑在池宴歌身边,又问:“是不是想哭还要硬憋着不哭?” 所以。 她就说。 不可以在陈序青面前哭。 这都还没哭,把柄就要被陈序青抓一万年。 池宴歌推陈序青肩膀,摁着陈序青坐好,捏陈序青耳朵,冷脸警告:“适可而止的意思就是,坐好,开车回家。” “喔,好吧。”陈序青听话。看上去,再惹,池宴歌就要跟她急了。 一路上,池宴歌一直望着窗外没跟陈序青讲话,陈序青觉得池宴歌是在不好意思,便好心给池宴歌一点缓冲的空间,拧开夜间电台,恰好正在播放粤语歌—— “陪着我,像最初相识我当时未怕累。” 陈序青想起池宴歌朋友圈分享过这首歌,便趁机问:“池宴歌,你当时分享这首歌该不会也是因为我吧?” 池宴歌换了个姿势,又是抱着胳膊,脸依旧撇向窗户:“嗯。” 陈序青天马行空起来:“你说,要是我们没在蓝山医院遇见,我们还会再在别的地方见面吗?” “可能会吧。”池宴歌声音挺淡,影子模模糊糊倒映在玻璃上,“也可能不会,毕竟你不爱出门。” 陈序青点点头,踩刹车:“我不爱出门,你整天泡医院,确实不太有别的可能。” 池宴歌回头,看陈序青:“是么,你真的不爱出门,又怎么跟钱诗在一起的?”声音清清凉凉,谈不上高兴的语调飘过陈序青的耳边,“还是说,你为了她,变得爱出门了?” “咳,这么突然?” “听说你还陪她去音乐节。”池宴歌笑,“陈序青,你跟我去过音乐节吗?” “不是!你出国了!我怎么陪你去音乐节!” 池宴歌冷笑一声,破天荒去翻副驾座前的遮阳板:“出国前也没去。” “……去,这周就去。” “不用。”池宴歌把遮阳板关上,拿着一张说明书,细细浏览,“别人去过的,我不喜欢。” 陈序青:“放心,不是一个,地方,人,都换了,你可以喜欢。” 翻纸张的声音停住:“挺了解?” 陈序青嗯了声,下巴指指副驾座前的储物箱:“你打开看看?” 池宴歌看陈序青一眼,伸手拉开储物箱——两张音乐节的门票静静躺在其中。 陈序青的脸被一闪而过的路灯照亮:“池宴歌你到底是不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啊?” 池宴歌拿起两张票,久久出神。 音乐节前一天,陈序青回趟家,拖行李箱路过陈以理房间的时候听见里面有声响,她敲敲门,把门推开:“你居然在家?” 陈以理之前说要找一种什么颜料,开车带着帐篷睡袋等等一系列东西出去一个半月有余了,这会儿埋头在桌前,背对陈序青:“和池宴歌出去?她以后呆在冬青不走了是吗?” 陈序青靠在门框边,看自己这位清风淡月、不问世俗的姐姐,突然有点感慨:“姐,你就没有喜欢的人吗?” 不是陈序青恋爱脑,她就是觉得,人至少该除了画画以外,有一点点别的对活物的喜欢吧,不是人哪怕是小猫小狗兔子乌龟也好呢,她都怕陈以理这辈子就这么跟画布过了。 陈以理直起上身,摁摁后脖颈,轻描淡写:“我喜欢你,行了吗。” 陈序青打了个哆嗦,心里直说不该惹陈以理:“不打扰您了,我先走了。” 陈以理放下手中的颜料盘,目光看着橘红色,想想,还是叫住陈序青,她转身看着陈序青:“不管你这一次跟她怎么样,不要一个人到处乱跑,也不要一个人躲起来偷偷伤心。” 陈以理转回去,“你不开心可以找我。” 隔天坐在音乐节的草坪上,陈序青还在回味陈以理的话,她跟她姐吵吵闹闹好多年,当然,很多时候是她单方面不爽。陈以理就是一个超级加冰加冷漠版的池宴歌,这么突然跟她说这些,她都怀疑回到家的不是陈以理。 池宴歌坐她旁边,看她发呆,问:“在想什么?” 陈序青:“嗯,我在想我小时候不喜欢陈以理,她太厉害了,我无论怎么努力,都像一个笨蛋。” 陈序青撑起双腿,支着下巴发愁,“后来就变成,我不需要那么努力了,反正都没办法比陈以理优秀,大家对我的期待好像也没有那么大,简单做点很普通的事情也会被表扬,但我知道,她们对我的表扬和对我姐的表扬是不太一样的。” 她看向池宴歌,苦笑,“所以初中有阵子,我发自内心地不喜欢跟我姐呆在一起,我跟她说我不喜欢她。” “之前我跟她还挺亲近的,但好像就是那次之后,她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对家里人,对外人,对全世界,都挺不在乎的。” 池宴歌食指点了下陈序青的脸:“你知不知道你姐打电话骂过我。” “啊?”陈序青懵了,“骂你?” “嗯,刚出国那段日子我经常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池宴歌顿了顿,“我以为是你,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接。” 陈序青大怒:“啊!什么啊!你怎么这样!虽然你说明白了我就不会打电话去烦你!但你怎么可以这样!” “对不起。”池宴歌迅速道歉。 “哼,继续说。” “后来有天,我在回宿舍的路上,那号码又打来了,我接起来听见你姐声音的时候还有点——”池宴歌想想,“恍惚,因为你们俩的声音其实挺像的,不过她会更成熟一点。” 陈序青跟听故事似的,抱着池宴歌的胳膊催:“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是我被骂了。” 池宴歌简单概述,陈序青听着,嘴巴越张越大,池宴歌口中所描绘的陈以理就像陌生人,对陈序青极其护短,对池宴歌重重出击。 连池宴歌这么能忍的人都说:“那天听完你姐的话我上课都听不进去。” 陈序青咕嘟咽了下喉咙。 她细细想来,从小到大,她还没有见过陈以理骂人,连跟人着急的时候都没有。 最多,只有当年她对陈以理说完“我不喜欢你”转身哭着走的时候,陈以理在她背后略显慌张喊她的名字。 这会儿,天色尚早,音乐节舞台上不知名歌手在用吉他弹唱民谣。 陈序青对池宴歌得出结论:“不会是我特别克你们这种人吧?” 池宴歌皱眉,表情疑惑,陈序青抱着池宴歌胳膊:“我这辈子遇到好多人,但就两个人,我经常搞不明白,觉得冷漠的时候特别让人失望,一个是我姐,一个是你。” 池宴歌笑说:“我对你很冷漠吗?” 陈序青特别真诚地点点头:“当然!现在是不会啦!但之前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都要对爱情绝望了!我觉得这是什么东西啊!真有人这么谈恋爱的吗?” 说到这,陈序青甩开池宴歌的手,“你想想吧,第一次恋爱,我们住在一起几个月,我白天能见到你的时间加起来还没有十天?有时候晚上你也会突然消失,导致第二次我对你说出门就出门的工作状况习惯了,但说是习惯,其实也不习惯,谁不想天天能跟喜欢的人多呆在一起呢。” 陈序青捂着脸假哭,“说真的,有时候我看到医生两个字我都想哭。” 池宴歌被陈序青有声有色的表演搞得没忍住又一次的笑容:“好好好,对不起,以后碰到这两个字我就给你遮住。” 音乐节红色绿色大灯前后亮起,山坡广场的人声瞬间沸腾轰鸣,陈序青先站起,手递给池宴歌,拉着池宴歌起身。 她们没有挤去热闹的摇滚区,就呆在高高隆起的前山坡,去望摇滚区无穷无尽如浪潮一般激动舞蹈的观众。 陈序青紧搂池宴歌的肩膀,左脸彩绘着一颗大的蓝色星星,一颗小的黄色星星,五彩斑斓的灯光照在陈序青的头发、脸上、身上,陈序青随音乐高举荧光棒左摇右晃。 看上去是那样无忧无虑。 池宴歌想起那一年陈以理电话里骂的话——你不给陈序青理由不给陈序青解释你就那样随便丢下她你知不知道她到现在为止都还想要去找你?她就不该认识你这种人! 陈序青欢呼着转头看池宴歌的时候,池宴歌脸上的眼泪被照成彩色,在陈序青的无措中,池宴歌又笑了。 她对陈序青说了一句话。 但声音好吵。 陈序青没听清。 陈序青用手捂住自己的一边耳朵,只让一只耳朵靠近池宴歌:“什么?!太吵了!!我听不见?!” 池宴歌抬起双手,喇叭状,对全世界大喊—— “陈序青!” “谢谢你还喜欢我!” 砰、砰砰砰—— 有人说,当烟花绽放的时候,爱也随之降临。 火光与人影重叠,映在陈序青的瞳孔之中。 她眨了眨眼睛,看池宴歌在她面前又哭又笑。 将时间拉回到重逢的夏天。蓝山医院。 从手术室出来的池宴歌,听见路过的医生在讲:“刚才登记的名字吗?我记得她好像叫——” “陈序青。”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一本故事的正文就到这里啦!(拉彩带)(欢呼)(鼓掌) 番外还会有各种故事,关于恋爱后的争吵、小陈去大学接“池老师”、偷偷恋爱等等等等,啊,还有if线(if线是be的平行世界线,估计就一丢丢,会标注,不看be的友友请避险),总之会随缘掉落,嘿嘿。 作为第一本故事,感觉有很多话要说,真到这个时候又不知道说啥了。 有时候半夜躺在床上想起这本书居然有人看,都会想笑(真的真的) 有很多很多不足的地方,也收到了不少友友的建议和鼓励,都好好记住了。下一本,我将夺回我失去的一切(不是) 本来这个故事有很多虐虐的成份,但我发现写着写着,她俩活了,是她俩在走故事,不是我在写故事。 所以有些预想中的狗血场景,好像也不适合她俩。 糟了,居然写出了两个淡人的恋爱,这都有人看(大惊) 别看我会在有话说碎碎念是个网络碎字机,实际上我是个非常内向的人!经常有很多友友在评论表达喜爱,我都会吓得吱哇乱叫) 好了不夸张了,总而言之,谢谢大家一路的支持和陪伴。 一个非常非常普通的我,收获了非常非常好的你们,爱大家(kisskisskiss) 在这里,我宣布,我的梦想是—— 人人都能睡个好觉! 散会!下场会议请大家睡醒后也要准时参加哦!【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番外合集】 第79章 番外一 七月中旬, 池宴歌要提前到医学院报到,陈序青开车送她。 停车。 陈序青看向旁边穿浅色西装,黑卷发也变成过肩直发垂在肩上的池宴歌:“下午再来接你?” “不用。”池宴歌拧眉, 忙着在笔记本上敲字,“不知道几点能回。” 好熟悉的场景。 池宴歌又要忙起来了。 陈序青倒回椅背,伸展手臂, 伸懒腰:“行吧, 那车给你留下,我去打车。” 说完,陈序青解开安全带,抬手拉开车门。 池宴歌突然出声问:“你今天要去做什么?” 车门刚开一个缝, 又砰一声被关上, 陈序青回头, 池宴歌正面无表情看着她。 “啊?”陈序青目光纳闷了会儿,才不确定的语气回答,“大学同学来冬青, 和她们出去玩啊,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 池宴歌的目光便从陈序青的脸收回, 冷淡眉眼盯着笔记本屏幕:“哦,一时没想起来。” “喔。” 陈序青等了会儿, 看池宴歌又不说话了, 再次去拉车门, “没事儿那我就先走——” “大学同学都有谁啊。”池宴歌又问。 陈序青的手再度垂下, 靠回椅背,挤眉, 掰着手给池宴歌数:“许蕾、小初、冉妙, 反正就是我们大学玩得比较好的一群人, 有的你可能不认识。” 池宴歌慢慢哦了一声,车内安静会儿。 陈序青的手试图再去开车门,池宴歌又出声:“那。” 陈序青大叹气,无奈看向池宴歌:“亲爱的池老师,有问题可以一次性问完吗?” 池宴歌合上笔记本,低头,往包里塞:“没问题了。” “OK,确定没问题了是吧?” 不信。陈序青眼睛牢牢盯住池宴歌的嘴,左手缓缓伸向车门,打开。 刚松口气。 池宴歌:“陈序青。” 我就知道! 陈序青压着最后一丝耐心,砰一声关门:“池宴歌!你再这样我就真的走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池宴歌的包放在腿上,身体笔直靠在椅背上,眼睛盯着前方,用非常平常的语气陈述:“走之前先亲我一下。” 神经! 陈序青对着池宴歌的侧脸皱眉,转头看前车窗外,这里可是大广场的停车位,随时有车开过、有人经过的,保不准哪位就是池宴歌以后的同事,池宴歌这样子肯定是故意惹她。 觉得逗她好玩! 陈序青决心不陪池宴歌闹,车钥匙一拔,扔给池宴歌:“不闹了,我真的要走了,不想迟到。” 话音落下,陈序青不理会池宴歌,加快速度下车。 没想到。 池宴歌跟着她下车,先她一步走到车前,从车内透过前车窗,能看到左边的人表情特别无奈,而右边的人云淡风轻。 陈序青揉揉头发,炸毛:“请问你到底想要干嘛啊?” 池宴歌抬手,摊开掌心,黑色车钥匙静静躺在其中:“上车。” ——行行行。 陈序青看眼手机时间,还好今天出门早,不至于耽误。 她倒要看看池宴歌怎么才能放她走。 陈序青拉开驾驶座,池宴歌的声音又飘来:“后面来。” 没好气关上前车门,又开后车门,陈序青上车后,抱着胳膊严阵以待:“池宴歌,你不会是跟领导的见面时间还没到,就在这拿我寻开心吧。” 池宴歌脱下外套,整齐叠好,往前座座位上放,里面只穿件短袖的白色衬衣,纤细的手腕上戴着一块细腕表。 把腕表也解开,往前座放。 这一套动作让陈序青看得不明所以,头跟着池宴歌的动作左右转,看池宴歌停下来,她才不解地问:“你这是在干嘛?” 池宴歌低头,双手抬起,向后撩头发,胡乱拢了一把,用不知道哪里变出来的鲨鱼夹把头发束起:“你记不记得在这里,你跟我说过什么?” “我?”陈序青往池宴歌身边坐了坐,“这里?” 陈序青迅速在大脑里搜索碎片,愣是没想起来。她跟池宴歌复合之后基本都是一人开车一人坐副驾驶,再往前,她没怎么坐过这辆车。 有什么话是值得池宴歌在这个时候留她探讨的? 陈序青:“不记得了?我说过什么吗?” “嗯。”池宴歌又解开了衬衣的第一课束扣,“你那天喝醉了。” 啊。 是指很久很久之前,她跟池宴歌刚重逢,她在蓝山跟池宴歌的同事们聚餐的那回? 那天,不是,喝醉了,就迷糊一直在睡吗。 但看池宴歌这兴师动众的感觉,不像,陈序青不是很想继续知道。 她说:“哦,那肯定不记得了,哎呀,不重要。” 池宴歌便笑,这会儿终于忙完,一手撑在座椅上,一手靠近陈序青耳边,轻飘飘,吐气如兰:“你跟我说,池宴歌,我现在也还是好喜欢你。” 顿时,陈序青从脸燥热到耳朵尖,池宴歌的鼻尖蹭到她的耳朵,又温温柔柔补充,“还有那天晚上,你知道我们发生了什么吗?嗯?” 故意说这些模棱两可的话。陈序青抬手,盖住耳朵,隔绝池宴歌的气息,坚定道:“池宴歌,这些晚点回家再说行吗,没重要的事,我真的该走了。” 池宴歌没有拉开与陈序青的距离,反而把下巴轻轻搭在了陈序青的肩头,声音很近:“没有不让你走,我只是说——” 轻轻笑,“让你亲我一下再走。” 陈序青闭了闭眼,定神。 这种时候,池宴歌多半是故意的,不,是百分百是故意的。虽然陈序青不太清楚自己是哪里惹池宴歌不高兴了,但她确定,池宴歌在用这种奇怪的方式折磨她。 按照过往的经验,她越害羞,池宴歌越觉得满意。 陈序青睁开眼,看看车前,这会儿还没到返校季,路过的多是校职工,加上是正午,人还不算多。 拖下去就不一定了。 陈序青转头,快速在池宴歌的唇上碰了下,声音克制,乖巧询问:“这样可以了吗?” 池宴歌的眼睛在笑,主动倾身往前,吻住陈序青的唇,再稍稍歪头,在陈序青搂住她腰的时候进一步加深这个躲在车里的吻。车外蝉鸣声躁,车内却只有细密、含糊不清的接吻声。 陈序青脊背都在发麻。池宴歌突如其来的主动和索求让她意想不到,池宴歌的唇温热又柔软地贴紧着她,着急地在她的唇上探寻。 好像全身的血液在凝滞一瞬间后统统逆流回心脏,疯狂接收,震震跳动,像是快要炸开。 担心车前会有人经过,更是让陈序青觉得呼吸急促。 她好几次想中断亲吻,想往后退,池宴歌的吻总是更快一步地阻拦她。 微信通话请求在她手中响起,也被池宴歌夺走,不久后,手机就落在了脚边。 结束后她们看着彼此的眼睛,池宴歌的眼角像是有点泛红,但也可能是最近两天熬夜熬的。 池宴歌的衬衣领口微微敞开,随池宴歌呼吸上下起伏,戴着的项链上穿着一枚戒指。 是陈序青送的。 陈序青伸手,用拇指触摸简单的银色圆环。 然后,手指又触摸到了池宴歌的锁骨。 她的目光从锁骨抬起,再度跟池宴歌的眼睛纠缠,她又去看接吻后池宴歌变红的脸。 还有池宴歌抿紧的薄唇。 先前陈序青下车的时候拔掉了车钥匙,车内的冷气在她们这段纠缠中逐渐散光,密闭的空间里温度上升,闷住这两颗躁动的心。 陈序青因此而没办法地笑:“好热啊。” 然后她又吻住了池宴歌。 留在车上再吹会儿冷气,让身体降温,陈序青摸了下左耳后,靠近脖子的地方。 池宴歌变回清风寡月的淡定模样,在旁边,拿着陈序青的手机上下滑动:“不用担心,没留痕迹。” “我还敢信你的话。”陈序青放下手,心跳还未完全恢复平静。她还是想知道池宴歌这是怎么了,这场吻实在是来得太奇怪了。之前她在小区的地下车库想跟池宴歌接吻时,无情的手把她冷冷推开,当时池宴歌还说——“车库人多,不方便。” 难道这里比车库人少吗? 完全没在意池宴歌在看她的手机,凉快点的陈序青坐起,呼口气,靠近池宴歌:“请说吧,不让我走,到底是想说什么?” 池宴歌:“没有想说的。” 陈序青不同意:“池宴歌,不是说好了吗,有什么就要说出来,你不说,我怎么解决啊。” 咔嚓。池宴歌把陈序青手机锁屏,举起,陈序青自然接过。 池宴歌看着陈序青的眼睛问:“不问问我在看什么?” “看短信?看微信?看有没有别的人整天找我聊天?”陈序青玩笑道,然后,正色,“我知道你没那么无聊,肯定是看比较重要的事情,没必要问。” 恋爱关系要信任,要通情达理,陈序青觉得自己这番话说得太棒了。 又没想到。 池宴歌微微笑:“不。” 她笑得很淡,话不温和,“我就是在看,你最近都在忙着跟谁聊天。” 陈序青:“哈?” 最近? 陈序青感觉最近她跟人聊天的频率没有大的变化啊,最多就是跟学姐那边的合作确定拉了个群,群消息多点,但也主要是看她们聊些以前大学老师的八卦很有意思。 陈序青是有经常大半夜捧着手机回顾99+消息傻乐,顺便丢两个表情包配合大家源源不断的闲聊,她也想分享给池宴歌的,但看池宴歌准备新学校的资料整晚整晚忙,才特意不打扰池宴歌,跑到客厅坐着笑。 不是吧。 池宴歌连这种事都开始在意了? 陈序青乖乖坐直,竖起三指:“我发誓,没有人,我们是正经群聊。” “嗯。”池宴歌也笑,这回是真心的,压下陈序青的手,“不用发誓,我已经确认过了。” 陈序青点头:“好的池老师。” 池宴歌扬扬下巴:“快走吧,别迟到。” 陈序青下车,走到车前,对着仍在车后座休息的池宴歌展开双臂挥挥手。 结果池宴歌只顾着看手机,头都没抬。 陈序青无语,垂下胳膊,裙摆转身走进阳光下。 车内的池宴歌抬起目光,一直静静看着,直到陈序青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之外。 【作者有话说】 陈:没开空调接吻好热!!! 池: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脱外套? 第80章 番外二 好像是有小孩子在哭? 夏末秋初, 池宴歌推着自行车从树荫下走过,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抽泣声。树影缝隙之间,池宴歌站定脚步, 转头看向隔壁邻居家敞开的庭院大门。 哭声实在是又可怜又无助。 池宴歌看眼手表。 能勉强耽误十分钟。 她把自行车架好,随手拿起放在车框里双肩包,转身快速往邻居家走近。 映入她眼帘的是与她同校但不同色的校服, 穿校服的人孤零零坐在楼门口的台阶上, 在抹眼泪。 初中生? 池宴歌皱眉,思考了一下,她明明记得隔壁家的女儿跟她年纪差不多大。 在哭的初中生和池宴歌隔着大约四五米的距离,但池宴歌能看见初中生怀里抱着一只看上去奄奄一息的小猫。 所以才哭的? 池宴歌拎着双肩包的手垂在腿侧, 再次迈步, 走到初中生跟前站定。 初中生因为她的靠近抬头, 白白净净的脸上哭得乱七八糟,或许是看到了陌生人,非常明显有节制地抽了抽鼻子, 好像是想让自己的状态冷静点。 “去医院。”池宴歌言简意赅。 池宴歌挺少管闲事。 所以骑车搭着陌生的初中生往医院走的路上, 池宴歌就一直在想自己这是怎么了。后来到医院, 陪着初中生把小猫送进治疗室,前台姐姐夸她俩真有爱心要去上课还救了小猫一命的时候, 池宴歌才猛然想起, 抬头看眼宠物医院墙上的挂钟——要迟到了! 池宴歌下意识想走。 但她发现那初中生就趴在治疗室的玻璃门外, 可怜巴巴, 更像只受伤的小猫在发愁,在那一瞬间, 池宴歌仿佛看见了小时候等在手术室门外无措的自己。 池宴歌叹口气, 用她尚有稚气的脸一本正经地询问前台姐姐, 姐姐,我能借一下这里的座机吗?想给家里人打个电话。 打电话的时候,池宴歌站得板正。 前台姐姐偶尔看向池宴歌的目光被她忽视,她用语简洁但礼貌:“嗯,麻烦您了,我会尽快回学校。” 不是家里人吗?这小孩跟家里人说话这么客气?前台在心里暗想。 “对了,我这里。”池宴歌顿了顿,看眼那边还维持原样的初中生,“还有一个妹妹,好像是隔壁家的孩子。” 说完,她皱眉,过会儿不确定地对电话重复,“陈,序,青?” 这会儿宠物医院里很安静,前台距离第一间诊疗室不过十来步的距离,池宴歌把名字念出来,那头的初中生总算是从担忧中回头,看她。 两人就突然地对上了目光。 那天,池宴歌陪陈序青到下午三点,确认小猫没问题了,才又出医院抬起自行车的脚架。 陈序青跟她不是一个校区。 池宴歌还是冷冷淡淡的样子,冲初中生扬扬下巴:“上车,我先送你去学校。” 进入高三课业重。这件事很快就被池宴歌忘记。 后来又一次,池宴歌碰见陈序青,是大降温导致池宴歌感冒了发烧温度太高,她不得不回家休息。 池宴歌路过隔壁家门口,听见陈序青的声音,正在跟人争执。 争论点大体就是陈序青对猫过敏太严重,只能送走。 陈序青坚决不同意,哭着说——过敏到底算什么大事!陈以理!为什么我什么都要听你的!我真的很讨厌你! 实在是。吵架中情绪很激动的初中生。 池宴歌没忍住笑容,透过栅栏的缝隙往里看了眼,陈序青家的庭院里,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高的应该是陈序青的姐姐,矮的在哭的是陈序青。 陈序青眼泪毫不掩饰地啪嗒啪嗒往下掉,哭的时候话没落下:“呜呜呜呜呜为什么你什么都对,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行,我不喜欢你呜呜呜。” 是不是太能哭了点。 池宴歌这么想着,居然一直没走,结果那伤心的人跑得也快,在池宴歌诧异的僵直中,陈序青就从家里跑出来了。 池宴歌撞上她。 不得不保持一种我只是恰好路过的冷静。 陈序青这会儿估计是伤心又气到极点,眼睛通红,到处都是眼泪,瞪了池宴歌,完全忘记池宴歌陪她去过医院似的对池宴歌炸毛:“看什么啊!” 炸完毛居然还道歉,“对不起。” 忧伤的背影一个人走了。 晚上池宴歌坐在教室里写题的时候,想到这一幕,都没止住自己莫名其妙的笑容。同桌问她,什么难题居然让你笑了? 池宴歌收住笑意,没有,在想别的事。 有个定律是。 你不认识一个人的时候,她经常从你身边擦肩而过你也没有感觉。 你认识,开始在意之后,就非常奇怪地哪里都能碰见对方。 进入大学之后,池宴歌从家里搬出,比高中最忙的时候还要忙。她不太参加同学会,但那天恰好就是,她第六次婉拒后被人找到学校,强行架着她参加。 玩桌游。 池宴歌坐在沙发的最边上,看好友们围在大富翁棋盘边聚精会神,她有点无聊,扭头就看见跟领头羊似的带着一堆朋友进桌游馆的陈序青。 没穿校服。 粉衣短裙渔夫帽,白色小包挎在腰间,上面还坠了一个小狗玩偶,特别可爱。 其实池宴歌本来是看了眼就收回目光的,她对隔壁这小孩的兴趣没那么大,而且据她这么久以来的观察,陈序青挺活泼,万一把她认出来跑来跟她打招呼,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回。 结果,老板领着陈序青那群人在她们隔壁桌坐下了。 两桌都在二楼靠墙的位置,连排沙发,陈序青坐下的时候,池宴歌都能感觉到自己旁边的沙发下陷。 “陈序青,最近有什么好玩啊?”那边的妹妹问。 “多啊。”陈序青放下手中提前抱着的几盒桌游牌,神采奕奕给大家讲规则,每个游戏怎么玩特殊亮点是什么,讲得比考题精讲还专业。 池宴歌又没控制住,眼睛看着自己这桌被投出的骰子,耳朵专注听着陈序青绘声绘色的讲解。 “陈序青你不玩啊?” “没关系啊,人多了嘛,你们先玩,我帮你们看看有没有玩错。” 游戏都要开始了。 陈序青还是没注意到池宴歌这个人的存在。 甚至,桌上不断有人喊池宴歌名字,问她要不要交换来当会儿大富翁房主。 “不用,我看就行。”池宴歌回答。 陈序青还是没发现池宴歌。 陈序青没玩,但参与感十足,谁叫她,她就非常热心地走过去,悄悄给人贴在耳边嘀咕指导。 每次陈序青起身都像是会带起一阵风。 吹过池宴歌的胳膊肘。 让她反复纳闷——怎么,是她存在感太低了,陈序青才看不见她?还是陈序青压根就忘记她了? 池宴歌不知道自己干嘛这么在意这些,可能是,这一切不符合池宴歌对每个人的判断。 她都能记得陈序青。 陈序青怎么可能不记得她。 在陈序青又一次指导完坐回来的时候,池宴歌直白抬起目光,看向陈序青的脸。 两人对视。 陈序青明显愣了一下的样子让池宴歌肯定——这小孩终于认出来了。 “陈序青!你快帮我看看我这个该怎么办?” “哦……噢!”陈序青移开目光,迅速跑回座位,在池宴歌的旁边坐下。 还是没有跟池宴歌打招呼。 那天直到池宴歌这桌结束,散场,池宴歌起身,收拾东西的时候,陈序青才轻轻碰了下她的手背,乖乖说:“好巧啊。” 池宴歌都挺无语。 她自认为是个挺不在意别人的人。她不知道是陈序青这一整个下午笑得太开心,还是故意忽视她忽视得太明显。总之,池宴歌心中有股无名的火,只对陈序青微笑了一下,拿起包跟同学们离开了。 后来两人恋爱后聊起这回事。 陈序青的供词是:“我真的真的很紧张,我想跟你说话来着,但我看你全程面无表情,你们那群人都看起来好成熟好大人,我感觉你一定不太想搭理我们这群小孩,我怕我跟你说话了更尴尬。” 池宴歌:“你那个时候就喜欢我了?” 陈序青连连摆手:“不不不不,那个时候我对你是非常单纯的崇拜,绝对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 池宴歌挑挑眉,没说话,继续低头看资料。 她那时候对陈序青倒也没有别的想法。 就是对陈序青这个妹妹的脑子不理解。 那几年,她看着陈序青读完初中,升上高中,又同她过去一样进入忙碌的高三。 偶尔,池宴歌的时间也可以慢下来,她抱着一堆书在树影的碎光间慢慢走回家,换成穿高中校服的陈序青骑着自行车从她身边路过。 池宴歌有好几次都已经抬手想跟陈序青打招呼。 陈序青完全没注意她,眼睛只盯着前方,像阵风似的消失了。 池宴歌尴尬地放下手,心中莫名吃味,一个人定在原地无语地笑了一下,才又继续朝自家方向回。 “池宴歌,这么说,你很早就喜欢我了吧。” 陈序青趴在床上,脸凑在池宴歌跟前,台灯的暖光照亮她得意的表情。 池宴歌双唇动了动。 陈序青抬手捂住:“没关系,暗恋是值得骄傲的,你千万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好吗。” 池宴歌:“……” 她其实想说。 是因为有一天,陈序青的书包没拉拉链,她叫住了陈序青。 陈序青停车,转头。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的瞬间,那女孩子不明所以地跟她对视了。 池宴歌看着陈序青的眼睛,一时忘了说话,过会儿,才抬手指了指,轻声说:“书包没拉好。” 风吹着树叶哗哗作响,陈序青对她扬起灿烂的笑容—— “谢谢!” 第81章 番外三 校园天地>交流区>一嗅二视三动眼 11.7南院图书馆捞人!!!HOT #0 捞捞 11.7号下午三点左右, 南院图书馆二楼!!(靠近天廊大盆栽的天选阳光座位) 最近在备考心态真的很崩然后来了个很漂亮的姐姐坐我对面!没带书 只带了个笔记本坐我对面看东西。我哭的时候她给我分了一颗糖55555狠狠幸福到,好心动,想跟她恋爱的心都有了 连续遇到了很多天, 真的有点想认识但是线下没有勇气要联系方式结果这两天又没出现了 T T 看她样子不像是我们专业的,不知道会不会上论坛。 有没有好心人认识,让我有机会跟她联系上哭哭哭 #1 你好?照片呢?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姐姐? #2 我那两天也在南院图书馆可能知道楼主你说点特征呢 #3 对不起我备考的时候眼皮子都抬不起来(x) #4 是不是戴鸭舌帽?穿黑色夹克? #5 怎么都爱在南院图书馆备考, 那里的空调真的很弱, 尤其是你说的二楼那个通风口真的超级无敌冷,我怀疑你心态崩是被风吹的。 #6 楼主→#4 啊啊啊是的黑色鸭舌帽黑色夹克白色挎包,认识吗(可怜.jpg) 觉得是姐姐可能因为楼主觉得她看上去就比我成熟,但确实脸挺年轻的(我在说什么), 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有梨涡, 特别可爱!!哎,这么一说又怀疑是妹妹了?难道是新生学妹我们专业才没人认识? 太可惜了,早知道在她给我糖的时候我就加她微信了。 可恶q #7 楼主挺好的, 别发照片, 我觉得随便拍人照片发论坛特别没礼貌 #8 我怎么觉得有点像是来过我们科研楼的人?不过冬天这个装扮的人还挺多的?楼主你这样真的有点大海捞针, 要不建议你这两天还是继续去老地方蹲蹲吧,你不是说碰见她好几天吗, 说明那是她的固定座位?你再去蹲两天都比在论坛守着强? #9 同意+1 去老地方蹲吧 #10 期末真的有精力捞人吗佩服年轻人我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 #11 啊昨天有个姐姐来我们实验室找池老师, 有点像楼主说的装扮, 而且那个人的脸也挺陌生的(x)就是不知道楼主跟我是不是一个专业?你认识池老师吗? #12 楼上临床医学? #13 惊现同学? #14 来找池老师的不是我们学校的呀 是池老师的朋友 人家是搞摄影的 #15 举手!对得上!应该就是楼上大家说的那个人!那天我跟她一起从科研楼去的图书馆!为什么我记忆特别深刻!因为她帮我抬箱子了! #16 这这么快就找到了不愧是群众力量大 #17 SO 是外校的同学? #18 /图片/(已删除) #19 真的有人觉得论坛捞人能捞到??? #20 不是怎么真有人发照片啊。你们这是偷拍好吧。 #21 照片是谁? #22 拜托删了照片吧到时候传出去我们学校像什么话 #23 表白墙那么多照片也没见你们说啥上面那照片不就是食堂随便拍的吗至于? #24 楼主 不好意思朋友们刚才去忙没看留言QAQ发照片的朋友我先帮你删啦, 确实是我想找的人,谢谢你, 我看看想办法联系一下池老师。 #25 池老师不是很好联系因为她不离开实验室(x) #26 楼主可以加我VX我帮你问问 #27 论坛寻人竟真的有效= = #28 我在池老师的项目下面(匿)楼主要找的人是池老师的朋友, 她经常会来等池老师下班, 关系应该真的是非常好,所以我觉得最近你要找的人还会去图书馆,建议楼主在图书馆等吧,毕竟贸然找老师要老师朋友的联系方式我觉得有点怪怪的, #29 加油! #30 对,楼主你要是当面不好意思说话,递纸条吧,我觉得都比从别人那要到联系方式加好友来的强,幸福是要靠自己勇敢争取的!! #31 楼主是那种喜欢吗 #32 求求了!大家都这么直球吗? i人看了头皮发麻!!! 我建议楼主先多刷刷存在感,要是你们真的有缘,会自然而然聊上的!!不要强行联系!! #33 如果世界都是i人那么恋爱将不复存在(对不起) #34 楼主有进展吗? #35 歪楼,没人觉得池老师超级漂亮吗5555555而且声音好听讲课也很清晰 我是池老师的迷妹!!! #36 可是她看上去骂人会很恐怖啊T T #37 胡说拔道我敢说我们专业的每一位老师都很温柔都不骂人(有人不尊重大体老师的时候除外) #38 池老师不骂人啊。她课挺少的我都抢不到,还是沾我小老板的光去听她们的一作组会汇报,好多我没听明白的细节问池老师她都超级耐心给我讲,而且她讲她们实验过程中遇到的问题也很轻声细语的,不是谁懂啊,真的听她说话超级超级舒服。很温柔!一点都不凶! #39 你们在歪什么楼?这个贴子的重点不是帮楼主捞人吗?谁在意你们讨论的老师啊- - #40 看上去会骂人是一种感觉,每个人的感觉不一样吧。我上过池老师的课,她抽查问题的时候真的很让人发抖。 #41 速报!!! 小北门小吃街!!!有楼主想捞的人!!!@楼主@楼主@楼主速去速去!! #42 楼主 什么!谢谢谢谢!我去了!! #43 蹲蹲后续 #44 看到楼主说的人了,对面好像是大家说的池老师,为什么那两个人看上去一点都不熟 #45 真的假的你们这说的我都想去小北门吃瓜了 校园论坛捞人浪漫爱情的诞生? #46 C…… * 医学院北门小吃街。 池宴歌皱眉放下手机,面无表情地端起茶杯往唇边放。 陈序青连忙抬手:“等下!这是开水——” 没来得及。 池宴歌僵硬地放下茶杯,但很久很久,才勉强吞下嘴里由滚烫变温热的茶水。 她想着别人发她的学生论坛里的寻人贴。 池宴歌嘴巴里烫,眼里也烫地凝视着桌对面的陈序青。 被人到处寻找、甚至可能马上有人要来加微信的陈序青,此时浑然不觉,熬夜眼睛有点发炎所以眼角红红的,没戴隐形戴着黑框眼镜,但那仍然很漂亮的一双杏眼里写满惊愕:“不是?池宴歌?你不觉得烫吗?这是开水诶!” 池宴歌当然知道是开水。 被烫够呛的她右手摸着隔热茶杯没说话,但现在重点是,她的目光慢慢地再次往她自己的手机屏幕上落——有人快要来找陈序青了。 池宴歌一直不吭声,陈序青伸手在池宴歌眼前晃晃:“你好?还在吗?” 池宴歌重新抬眼,两人的视线相撞在北门小吃街热闹的人声里,大约过了两秒,池宴歌突然起身,从旁边的小板凳上拎起包,另一只手去拉陈序青的胳膊。 池宴歌拉着陈序青往小吃街外走,陈序青脚步有点踉跄:“怎么了?去哪儿啊?” “回家。” “你下午不是还有事吗?” 池宴歌坚持走,不停:“我可以再回来,这里太吵了,听不清你说话,回家休息。” “啊?我没说话啊?”陈序青根本听不懂池宴歌的逻辑。 池宴歌脚步一顿,过会儿,放开拉着陈序青的手,转回身,看着陈序青:“你最近几周都在图书馆等我?” “是啊,不是你给我的卡吗?” “然后呢。”池宴歌看着陈序青的眼睛,“有认识谁吗?” 陈序青费解,盯着池宴歌的脸,看池宴歌紧绷的唇角:“谁啊?图书馆能认识谁?” “……”池宴歌撇头,叹口气,“算了,没事。” 陈序青:“什么又没事?你怎么神神叨叨的?” 池宴歌看回陈序青的眼睛,拧眉,表情里像是有一万句不高兴的话要跟陈序青讲。 结果,陈序青注意力往别处飘:“池宴歌池宴歌!你有没有吃过钵仔糕啊?” 池宴歌冷冰冰回了句没有,没想到,陈序青转身就去老板摊位前闲聊,问口味,问推荐,问卖得最好的是哪款。 扫码,付款,老板装好,两个新鲜的钵仔糕交给陈序青。 陈序青像献宝似的举在池宴歌眼前:“想吃哪个?或者两个都想吃就一个一口!” 池宴歌转身就走。 陈序青在池宴歌旁边快步跟随:“哎呀,好啦,肯定又是突然想到什么才不开心吧,吃点甜的,甜的对心情好。” 一路走到两人上车,池宴歌关上车门:“你给别人也这么随便分吃的是吗。” 陈序青脑筋急转弯:“是——吗——” “陈序青。”池宴歌摸上方向盘,说话的同时启动车子,完全没看陈序青的方向,“以后不用来学校等我。” 池宴歌平时说话就不热和,但这会儿,那话里更像是夹了不少冰锥,完全没有温度。 陈序青沉下目光,抿唇想了会儿,说:“在你学校这里我已经尽量不跟你太靠近了,这样也不行吗,还是会不方便?” 车子开出车位,却又进入另一个车位,面对砖墙。 池宴歌看陈序青:“谁让你不要跟我靠近了?” 陈序青诶一声:“电视剧不都这么演吗?大学老师得保持一种神秘的形象,我要是在学校这跟你太亲近,破坏你的人设,被你学生看到以后不尊敬你怎么办?” 池宴歌的脸上从冷漠到无奈。 突然明白每次两人一到学校陈序青就完全不与她肢体接触的原因了:“想什么呢,你在哪儿都不用跟我保持距离。” “是吗?”陈序青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那就是我电视剧看多了——” “你包里有糖吗?” “好像有。”陈序青低头,在小包里翻出一颗青苹果味的硬糖,“不过就一颗了,上次来找你的时候随便买的。” 池宴歌接过,撕袋子,慢悠悠问:“分给过别人?” 陈序青眨巴眨巴眼睛,前后一联系,总算搞明白了点:“喔,我拆糖的时候碰见过一个看书看哭的妹妹,当时就我跟她坐一桌,所以,给了她一颗。” 陈序青探头,看池宴歌的脸,“你不高兴是因为这个?” 池宴歌淡淡看她一眼:“是我一拉你的手你就躲开。” “那个我都解释了——” 池宴歌冰凉的手指碰在陈序青的唇边,陈序青的嘴里被塞进一颗糖,青苹果味,酸甜。 她刚要跟池宴歌说你怎么不自己吃的时候,池宴歌的唇吻上她。 陈序青只僵了半秒就给以回应。 工业糖果的酸甜在两人的唇齿间来回旋转,温柔舔舐,陈序青无法吞了这糖果又没能把糖果推进池宴歌的嘴里,便只能一边竭力压住糖果一边任由舌尖的温热交缠。 “陈序青。”池宴歌的吻停住,仿佛带着苹果香甜的唇在她跟前沉沉地问,“你安慰别人可以那么主动,那我们下次接吻,你能不能也主动一点?” 【作者有话说】 小陈:下次一定。 第82章 番外滴滴滴 在主不主动的问题上, 池宴歌非常轻松随意地问陈序青:“陈序青,你是不是性冷淡。” 陈序青一口水差点没从嘴巴里喷出来。 她扭头,池宴歌正在翻书, 神情很专注,仿佛刚才问她的问题,只不过是一个不太需要被人在意的过场动画。 其实她俩复合后接吻次数挺多的, 而且还都不只是在家里, 停车场,小巷里,夜晚的摩天轮上。虽然确实,基本上每一次接吻的开始, 都是池宴歌主动的。 陈序青把电视机声音调大一点。 “还好吧。” 池宴歌:“居然没说不是。” 陈序青立即纠正:“不!我的意思是!我不是!” 肯定不是, 不然, 她也不会每次跟池宴歌接吻就感觉身上哪里都在发麻,是有种想一直跟池宴歌牵手,一直抱着池宴歌的感觉。 池宴歌笑说:“怎么证明?” 陈序青皱眉, 想了想, 跟做贼心虚似的, 放轻动作,快速靠近到池宴歌的唇上碰了一下, 像这辈子都没跟池宴歌接过吻似的, 双眼特别清澈问池宴歌:“这样算吗?” 那感觉。 就像池宴歌是站在台上出难题的老师, 陈序青就是台下不小心被点名, 勉强站起身来猜答案的倒霉学生。 池宴歌笑着拧眉,她反思, 是不是两人复合后做的每一次她都太主动了, 导致陈序青这个人已经完全不需要主动思考这方面的事。 她确实非常渴望陈序青。 但她决定要放放陈序青。 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面对陈序青亲了一下不肯走的脸, 池宴歌拿着书起身,云淡风轻地往里走:“我要忙工作了,你自己看电视吧。” 之后连续两周,池宴歌都再没跟陈序青进行太亲密的行为,最多是早晚安亲一下,上下班亲一下,蜻蜓点水,浅尝辄止。 闹得陈序青晚上抱着她,费解,八字眉:“池宴歌,你最近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 池宴歌心里开心,面上一点没露馅:“有么。” “你不是保证你再也不因为工作忽略我了吗?”陈序青超委屈。 “我没忽略你啊。”池宴歌说,“我有还和以前一样么。” 陈序青卡壳,快速想了一遍:“好吧,没有。” 池宴歌揉揉陈序青的脸,转身,把台灯关掉:“好了,别想太多,快睡吧,晚安。” 适逢池宴歌的项目进行到了机械心脏关键零件交流的重点阶段,她出国出差了小半个月,跟陈序青时差颠倒,两人为了不影响对方,只在每天两人都能休息的时间段聊一个小时的视频通话。陈序青抱着被子趴在床上,可怜兮兮地跟池宴歌卖惨,每天回家家里都黑漆漆的好孤独,池宴歌我怕黑,池宴歌你说家里有鬼怎么办呐。 池宴歌就是听着陈序青这些稀奇古怪的话题到了回国的时间。 陈序青到机场接她。 比较晚的航班,就在机场附近开了一家酒店。 进门,忍了好久的陈序青飞扑给池宴歌一个熊抱,把池宴歌堵在房间门边,呜呜呜嗷嗷嗷很夸张地跟池宴歌说我好想你。 房卡都还捏在池宴歌手上,房间里一点光都没有,池宴歌费了半天劲,才抬手把房卡插进电力槽里,摁亮了房间里的灯。 陈序青手还挂在池宴歌脖子上,眼睛亮亮地期待着池宴歌的亲近。 池宴歌把她的手扒开,另一只手仍旧去拉被陈序青丢在脚边的行李箱:“先进去吧。” 陈序青头顶一团乌云,在墙上画圈圈:“好嘛好嘛,池宴歌,看来我是要被你丢弃了,你一点都没有想我,只有我一个人在想你,我今晚就会在这个房间里烂掉。” 池宴歌把行李箱摊开,蹲面前拿睡衣,哭笑不得扫陈序青一眼:“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是去找乔献学演戏了?” 陈序青放下手:“是啊,专门演给没良心的人看。” 池宴歌抱着睡衣,绕回到陈序青面前,把一个长方形、很有艺术气息盒子交给陈序青:“研究一下。” 陈序青不太高兴地接住。 等池宴歌进卫生间,有水声,她才低头看池宴歌给她的东西。 可能是从国外带回来的礼物吧——怎么有中文? 陈序青拿近点,轻轻念出盒子顶端的一行黑色小字:“爱与生俱来?什么东西啊?” 她又去看盒子正面,英文的,但她很敏锐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 LES ORIGIN+ 还有正中央六色彩虹花纹。 这不是,指…… 套? 池宴歌洗澡出来,奶油色睡裙和同色的奶油色开衫披在身上,然后走过坐在床尾的陈序青,去行李箱里拿身体乳。过会儿,看陈序青没动静,转头问:“今晚准备坐这儿当雕塑?” 陈序青回过神,赶紧把手中池宴歌给她的东西往身后放:“没、没有。” 明明看她不好意思,池宴歌还故意说:“研究明白了吗?” “……还没拆。”陈序青说。 之前的几次,两人都是洗干净了手直接进行的,这突然拿着这个,陈序青有点……诚惶诚恐? 池宴歌拎着身体乳站起身,一双笔直漂亮的长腿来到陈序青跟前,两人的腿交错,池宴歌俯低身子,笑眯眯从陈序青背后把东西拿走。 “赶紧去洗澡。” 哗啦啦淋在头上的热水都没能让陈序青从先前的紧张走出来,她本来都没打算洗头,不知不觉间连头发也跟着淋湿了。 她这一折腾,就是过去一个小时。 陈序青踩着拖鞋走出卫生间时,池宴歌靠在酒店房间的床头,还是像以前那样,清风淡月却又格外迷人的样子,靠在床头,看手机,听见陈序青动静就抬眼看陈序青。 像成熟的上位者,不疾不徐问陈序青:“你是在里面不敢出来?” 陈序青咳了一声,往床边走,她目光飘向池宴歌放在她床头的东西:“不是……我不小心洗了个头。” 池宴歌甜声一笑:“这也能不小心?什么事让你这么不小心?” 啊啊啊。 池宴歌到底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人。 陈序青闷重的心跳砸在她的胸腔里,明知道一定会发生什么了,但她又潜意识对即将要进行的事假装一无所知。 陈序青坐进被子里:“没什么。” 她还想装镇定,“你怎么会买那个啊?” 池宴歌明知故问:“哪个?” 陈序青OVER。 对话没能进行下去,陈序青余光看见池宴歌把披着的开衫脱掉了,只单穿睡裙,很细很细的肩带。 然后…… 腰部是镂空的蕾丝轻纱。 整个背部完全没有遮挡,只有一根Y字细绳连接肩带与睡裙下围。 暖色的床头灯照在池宴歌的肩膀和背上,描摹着流畅又诱人的线条。 池宴歌搂了搂头发,又散开,蓬松的黑发散在肩颈之间,冷淡的音调跟陈序青讲:“陈序青,我给你五秒钟的时间。” 陈序青完全懵了,看池宴歌漂亮的肩膀也懵,听池宴歌的要求也懵。 “五秒钟,把它拆了。” “五。” “四。” “三。” 陈序青反应过来,像执行命令的机器人,快速把床头柜上放着的盒子拿起,拆盒,取出其中银色锯齿状正方形的内袋。 她脸在发烫,看向池宴歌。 没想到,等了一下的池宴歌,继续倒数:“二。” 陈序青急了:“不不不不可是还没开始啊,现在拆了,就,戴手指上吗?” 池宴歌冷着笑眼:“一。” 嚓—— 陈序青把银色的袋子撕开。 池宴歌总算是满意,看着满脸通红的陈序青,双唇轻启:“这个步骤是很难研究么。” 陈序青一手拎着袋子的一角,姿势特别僵硬,还被池宴歌惹得有点急眼:“你,你明明知道我又不是因为不会拆!” 池宴歌歪头看她,神色淡然:“哦?那是因为什么?” 池宴歌低头拉了拉说话间有点松,往胳膊上挎的左肩带,“你说说看。” 知道手中的东西暂时不会用,陈序青赶紧转头扯了一张纸把东西连着袋子一起包好,放在床头,皱眉跟池宴歌对视:“你刚才进门又不理我,洗澡之前又突然给我个这个,我没反应过来。” 池宴歌手撑着床单,肩头微微抬起,好声好气跟陈序青:“那对不起?” “……不用,也不是要你对不起。” 池宴歌靠近陈序青的脸跟前,香味也靠近,皮肤稍稍摩擦在陈序青的身前,挺迟疑地砸了一下舌,很认真又很无奈地问:“陈序青,我这样你都没办法主动吗?” 她妥协,碰了下陈序青的唇,“嗯?” 陈序青拆新的银色内袋的时候,池宴歌在陈序青肩膀上咬了一口,陈序青吃痛,瑟缩了一下。 “不准躲。” “哦。”陈序青特意把肩膀往池宴歌面前靠,“那你重新来?” 池宴歌笑一声,搂着陈序青的脖子倒在陈序青肩上,不知道嘟囔她自己还是嘟囔陈序青:“真幼稚。跟小孩谈恋爱似的。” 身影一上一下贴近,陈序青把池宴歌抱在怀里,唇偶尔亲一下池宴歌的唇当作安抚,想让池宴歌的身体放松下来。 池宴歌皱眉,想去挡陈序青今天故意没闭上的眼睛,声音也强撑着:“……陈序青,我说了……” 陈序青动作停住,嘴巴去咬池宴歌的手指,逼得池宴歌放下手,才说:“我就想看看这个时候的你。” 池宴歌抬手用胳膊挡住自己的眼睛,陈序青的唇又覆上她的唇,亲一下,乖巧问:“池宴歌,你真心觉得我性冷淡吗?怎么判断的?你分析给我听一下?” 贴近耳边,轻声问,“池宴歌,你怎么不敢看我啊?” 池宴歌咬牙:“你不要得寸进尺。” “嗯。”陈序青在她耳边低声说,“我怎么觉得现在你好像更害羞啊——” 没停。 所以止不住身体里快要无法压抑的情动。 池宴歌的心口快速起伏,颤着声警告:“闭嘴。” “池宴歌,你想我吗?” “陈序青……” “不想?” “……想。” “那你要不要抱着我?” 房间里没了声响,只剩下浓重的呼吸声和时有时无的闷哼,床单被压出褶皱,池宴歌的右手紧紧攥着床单。 她身体发酸,却不愿意在这种时候被迫服软,指尖没忍住轻轻颤抖。 陈序青换姿势,一只手跟池宴歌的手指握在一起,她没再挑衅池宴歌,开始温柔地跟池宴歌接吻。 最后,池宴歌身体紧了一下,颤着压着声音:“嗯……陈序青……” 第二天离开收拾行李的时候,陈序青蹲在行李箱面前嘴里念念有词。 池宴歌在穿衣镜前整理头发,瞥陈序青一眼:“数什么呢?” 陈序青:“……你一定要知道吗?” 池宴歌莫名其妙:“又是我不能知道的?” 陈序青没辙,把手里东西放进行李箱角落:“还剩九个。” 池宴歌:“?” 陈序青:“浪费一个,用了两个,还剩九个。” 说完,陈序青盖上行李箱,“……满意了吗?” 池宴歌笑了笑,看陈序青那又开始别别扭扭的害羞样子,放下头发:“唉,陈序青,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害羞?” 陈序青没吭声,拖着行李箱从池宴歌身后走过:“走吧,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 缓~缓~飘~过~ 第83章 番外五 第二年春天的一个傍晚, 池宴歌从医学院科研楼下班,挎着包走到车边,她拉开车门的时候, 一片树叶飘飘然落在她的手背上。 停住了。 池宴歌坐进车里,右手捏着这片叶子看,脑子里莫名想起她刚和陈序青在一起的那个春天。 在陈序青读大学的那几年, 池宴歌和陈序青的暧昧关系忽近忽远, 隔着距离,时有争吵,夏天,冬天, 池宴歌都会在电话的争吵中走出房间, 到楼下, 空旷的院子里听陈序青说话。 华南二院的宿舍楼很老旧,院子里只一方围墙,爬满藤蔓, 暗绿色的藤蔓遍布了整个灰色的水泥墙, 池宴歌站在树前, 呼吸缓慢。陈序青在电话那头很明显地叹了几次气,而池宴歌只是听着, 两人在冷声的争执后都不肯先让步说软话。 陈序青是因为吃醋。想到先前陈序青在电话里带着哭腔的声音, 池宴歌看着眼前的藤蔓, 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她先开口, 喊了声陈序青。 她说,我没有那么多时间, 你还是多跟你的同学玩吧, 不要把注意力都放在我的身上。 她说完, 陈序青没吭声。 但池宴歌几乎能够想象,捧着手机的陈序青,会瘪着嘴,无论站着还是坐着,眼泪可能会吧嗒吧嗒往下掉。 池宴歌知道自己不是个合格的适合跟人谈恋爱的人,或者说,她挺不适合跟人建立太亲密的关系。她小时候非常害怕失去,在长大的过程中就让自己学会了不要得到,喜欢是一回事,建立关系却是一回事。她认为她跟陈序青的感情建立得太快,而陈序青正在接触更广阔的崭新天地。 她们是不牢固的。 池宴歌害怕,复杂的心便让她在明知道陈序青会伤心的情况下,还是反复地把陈序青推开。 这样就可以证明陈序青也是会离开的人吗? 在那天的沉默中,池宴歌这样想着,电话那头,陈序青却颤抖着,带着哭腔说:“池宴歌,你能不能别总是让我走。” 那通电话以不了了之收场。 结尾是那样悲伤哭诉的陈序青,带着明显不甘心的陈序青却最终选择听池宴歌的话。 减少给池宴歌打电话的频率。 减少到零。 也减少在微信上找池宴歌的频率。 减少到零。 过去池宴歌忙完看手机,总是堆满红点消息的界面变得安安静静。 陈序青换了个微信头像。 从软乎乎的黄色布丁狗换成了一张雨景。 夜晚,透明伞的边缘,被路灯照成黄绿色的树叶,雨丝像静止的线停在图中央。 像是在北京某个街道随便拍的。 后来没两天,池宴歌回家给池恩兰送资料,远远看见陈序青下车,拖着行李箱回家。 因为两人没联系,当时的池宴歌不知道陈序青已经结束课程提前回冬青准备毕业。 那天池宴歌想过要找一下陈序青。 但又觉得,让陈序青离开的是她自己,就算了。 再之后,池宴歌生病,重感冒,突发高烧,她一个人提着塑料袋走出小区门口的药店,她站在台阶上,看见被人群簇拥着的陈序青从她眼前经过。 所有人都在跟陈序青讲话,陈序青没能注意到店门口愣神的池宴歌。 她就站着,看陈序青的背影越走越远。 消失不见。 回到家,池宴歌冷静地给自己拆开退烧药,放在手心,看了好久都没有往嘴里放。 桌上的电子温度计还停留在她测出的温度上,39.3℃。 她能感觉呼吸道在被体内的高温炙烤。 她放下药,打开微信,看自己给陈序青发的生日快乐。 陈序青没有回消息。 池宴歌承认自己有时候是一个自私,只为自己着想的人,她把拆开的药片丢进垃圾桶,撑在水池前,一手冲着凉水一手给陈序青拨去电话。 响了几声,没人接。 突然中断的水流,让厨房间也变得寂静无声。 池宴歌在那会儿清醒了一下,快速挂断电话,不受控地把手机重重放在了台面上。 她一个人站在厨房里平静了会儿,最后,擦掉没流出的眼泪,转身走出厨房,手机被她留在了冰冷的台子上。 重新吃药,收拾,回床上躺着休息。 晕眩感袭击着她的知觉神经。 让她没有察觉到有人走进她的房间。 陈序青很快趴在她的身边,探她的体温,着急问她池宴歌你吃药没有我现在陪你去医院吧,池宴歌身体烫,眼皮也烫,她强撑最后一丝精神跟陈序青说不用吃过了,之后,她是多久昏睡过去的,她已经记不得了。 再到,她退烧,陈序青仍然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的身边,像只随时待命的可爱小狗,盯着她喝粥,欲言又止。 她问陈序青:“你有话要说吗?” 陈序青便讲:“虽然是你亲口提的,但我想再问你一次,池宴歌,你说让我留下来,跟你一起住,这话还算数吗?” 池宴歌知道陈序青不会乱讲话,但清醒过来的她也想不起迷糊时候的她对陈序青的请求。 可陈序青眼里亮亮的,她居然没办法让实实在在蹲在她眼前的陈序青失望。 池宴歌低下头:“嗯,算数。” 是那种情况下,两人住在了一起。 住在一起的日子里幸福很多,密密麻麻堆在池宴歌的心里,让她无数次想丢下手里的事情回家见陈序青,又无数次被理智圧回。 她们保持着暧昧,没确认关系,却偶尔在晚上打闹的时候肌肤贴近彼此。 池宴歌被压倒在沙发上,客厅的灯晃了她的眼睛,陈序青笑着,慢慢松开力气,一时之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池宴歌。”陈序青看着池宴歌的眼睛,很郑重地跟池宴歌说,“我不想只当个妹妹了。” “我们——”陈序青顿了顿,紧张地咽了下喉咙,“可以在一起吗?” 陈序青是个勇敢的人,把池宴歌不敢说的话直白说出口。 陈序青却又是个胆小的人,在池宴歌答应后,两人快要吻上彼此的时候突然身体往后退,躲得远远的,双手捂着嘴,慌张:“唔,不行不行,太快了。” 陈序青的这种慌张,其实挺让池宴歌乐在其中。 初吻也好。第一次也好。 池宴歌慢慢旋转着手中的树叶,在想,恐怕她再跟陈序青接吻一百次,陈序青都会因为第一百零一次的状况不一样而慌张害羞。 手机里,陈序青来电:“池宴歌你下班了吗?我这里也提前忙完了我直接回家吗?” 池宴歌把树叶放在副驾座上,一手支撑电话,一手拉安全带,笑着说:“不是说会忙到凌晨?” 陈序青在那头打了个喷嚏,吸吸鼻子:“本来是,这会儿下雨了,就拍不了了。” 池宴歌戴上耳机,连蓝牙:“衣服穿够了吗?怎么打喷嚏?” “当然。”陈序青那头应该是进车里了,风声变小,后一步砰地关门,“鼻敏感,被风吹的。” 池宴歌笑笑:“现在用词这么专业。” “不然怎么对得起我每天在女朋友旁边耳濡目染呢。” “你女朋友研究的是心脏。” “那就是我对伟大医学的融会贯通。” 两人开回家的车在地下室碰面,准确来说,应该是池宴歌等候已久,陈序青下车,往池宴歌跟前走:“你不是早就到了吗?不会特地在这里等我吧?” 池宴歌把跟陈序青的聊天界面锁屏,手机放进包里,简单的灰棕色风衣被池宴歌的动作带出褶皱。 陈序青走近,低头帮池宴歌整理衣服。 池宴歌抱住陈序青,下巴搭在陈序青肩膀上,慢慢回答陈序青的话:“嗯,想你了,就在这里等你。” 陈序青笑着皱下眉:“怎么了,池老师,不会又是准备去哪儿出差,提前给我打预防针吧。” 是这么说,但陈序青是开玩笑的,她俩已经过了分开就会焦虑的糟糕阶段,她现在对池宴歌需要出差、加班等等等等的事完全不在意。 她们可以打视频见面,池宴歌也一定会回来。 “在你心里我的形象就这么差劲吗。”池宴歌起身,看着陈序青的眼睛笑。 “嗯。”陈序青掰着手指给池宴歌分析,“当年出国一次,后来赞比亚一次,再后来——” 池宴歌假意要去咬陈序青的手,陈序青赶紧躲:“喂!你怎么也来这套!” “跟你学的。”池宴歌说,“赞比亚怎么能算,我没去。” “只要是你惹到我了,就算。” “这么不公平。” 两人这么闲聊着,手挽着手往电梯走,陈序青的话题便从以前你忽悠我的时候怎么不说公不公平,到,对了我今天在那边拍东西吃到个好好吃的饼干,我特地给你揣了一片回来。 陈序青从大包里的夹层翻出一个包装袋,拆开,捏着裹了白砂糖的饼干往池宴歌嘴边送。 池宴歌咬下,咔嚓咔嚓,陈序青虔诚地双手捧在一起:“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有灵魂,有小时候的味道。” 池宴歌老老实实地嗯了一会儿,回答:“我们可能不是一个小时候?” 陈序青的上身远离,无语地叹口气:“又失败了,你果然对甜的东西没有品味,好可惜,我还挺喜欢吃的,早知道我就自己吃了。” 电梯开门,陈序青边在包里找手机边往外走:“我问问许蕾她在哪儿买的好了——” 池宴歌走在陈序青身后,用手机对着饼干包装袋拍了一下,搜索,跳出售卖页面。 池宴歌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击,把饼干的所有口味,所有组合都买了个遍。 进家门。 柜子上有个陈序青摆了三天的快递。 池宴歌再一次注意到它,问陈序青:“你这个真的不拆吗?” 陈序青那转头来看的样子,肯定是忘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池宴歌的错觉,她眼里陈序青的脸噌一下红了,几步跑回到立柜边,把快递拿了就走。 池宴歌脱外套,换好拖鞋跟在陈序青身后:“什么东西啊?” 陈序青一溜烟跑进了两人已经很少出没的次卧:“没什么——” 【作者有话说】 咳咳(拍话筒) 是这样的,没有意外的话,下一章就是全文的最终章了! 请看小陈如何主动那个(x) 之后好像需要标完结走什么流程……才能继续更福利番外(还没搞懂) 所以有部分额外内容会比较以后再更~ 最近会准备之后的两本之一,期间更一个免费的短篇(在专栏) 欢迎大家来路过! 不要以为这是这本书最后的作话! 因为下一章我还会发表一次感言——感言——言—— 第84章 番外六 夜晚。 池宴歌坐在床上用笔记本看学生给她发来的最新实验报告, 身上穿着休闲款的翻领黑色木纹睡衣,戴副银色的无框眼镜,皱眉, 很严肃。陈序青进门的时候看池宴歌这样成熟,再默默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的小猪流眼泪图案棉质长袖、宽松粉色休闲睡裤,表情变得十分微妙。 滑动光标, 在文档内标注一行修订意见, 池宴歌抬头,陈序青还跟站岗的小狗似的笔直站在房间门边。 池宴歌笑了下,低头,过会儿, 又抬头, 把笔记本放开, 朝陈序青招招手:“过来。” 陈序青乖乖巧巧地走到池宴歌旁边,坐下,手隔着被子搭在池宴歌腿上。 两人对视了会儿。 然后陈序青凑近亲了下池宴歌的唇。 很突然。 离开的时候鼻尖还碰到了池宴歌的眼镜。 刚洗完澡的陈序青身体很香。池宴歌的精神控制力意外出走了一秒, 敞开的睡衣露出池宴歌的锁骨, 随池宴歌短暂紧张的呼吸快速起伏。白皙修长的手指虽然是随意搭在被子上, 但在陈序青一个突如其来的吻之后,池宴歌微微用力攥住了被子, 手背上紧绷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 陈序青的手撩开池宴歌颈间的头发。 顿了下。 随后将整个右手的手心都覆在了池宴歌的颈间, 仿佛在感触池宴歌颈部脉搏的跳动。 又这么静了会儿, 陈序青问:“池宴歌, 你今晚还要忙很久吗?” 哪里还忙得进去。 池宴歌只无奈对陈序青的脸笑着,慢慢摇摇头。 陈序青放下手, 撑在被子上, 低头不知道想了会儿什么。 池宴歌就无声无息地等待着陈序青。 最后, 陈序青下定决心般挂到池宴歌身前,埋头嘟囔了一句:“……具。” 池宴歌没听清:“什么?” “我买了一个玩具!” “玩具?” “就是——”陈序青仰天,“哎呀,池宴歌,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啊。” 池宴歌看着陈序青的喉咙,看陈序青说完话就咽了咽的不安的喉咙,故意笑道:“真不知道。” 陈序青没辙,说句算了算了你等我一下,就起身蹬蹬蹬跑去了次卧,过会儿,开着次卧的门在喊:“池宴歌!你确定你今晚不忙了对吧!” 池宴歌没回答,陈序青的脑袋就从次卧伸出来,不确定:“池宴歌?” 池宴歌这才笑:“嗯,不忙了。” 房间关了灯,没拉窗帘,月光照在被子上。 陈序青捏着粉色的玩具,感受开启开关后震动感带给掌间神经的酥麻。 嗡嗡嗡。 极轻的声响。 ——咕嘟。 陈序青咽咽口水。 明明什么都还没开始。 陈序青却觉得口干舌燥。 反观,池宴歌气定神闲地坐在陈序青对面,目光低垂,表情充满玩味地看着陈序青手中粉色的玩具。 偶尔分心看眼专注到仿佛在进行研学的陈序青。 三分钟后,功能研究完毕。 陈序青关掉玩具的开关,放在面前,不好意思地拉过被角遮住。 陈序青抬眼看池宴歌,池宴歌一副“我等着你继续讲”的温柔表情。 陈序青又又又开始觉得害臊,连带着后脖颈都在发热,她挪开目光的本意是躲避池宴歌直白的眼神,视线却无意落进池宴歌那敞开的衣领里。 格外诱人的地方。 ——陈序青,你什么时候能不害羞。 ——陈序青,你能不能主动一次。 陈序青撇头,呼口气,下定决心,换动作,腿跪在床上,上身倾向池宴歌。 她以下至上地望着池宴歌的眼睛,讲:“我……本来想喝点酒的,怕你觉得我不真诚,池宴歌,今晚我们可以——” 临到关键词,陈序青卡住,舔舔唇,目光焦点往池宴歌的鼻尖上躲,“那个吗?” 池宴歌看陈序青的眼睛,不紧不慢地摸着陈序青的头发,像摸一只求爱的小狗又像安抚一只焦虑的小猫,看陈序青的眼里全是宠溺。 一直没说话。 结束抚摸的动作后,池宴歌就对着陈序青的眼睛,在陈序青的瞳孔里慢慢解着睡衣的扣子。 扣子解到一半,缈缈云雾,若隐若现。 池宴歌突然停住动作,靠近陈序青,手指抬起陈序青的下巴,轻轻说:“陈序青,以后你再这样害羞,我可就不会答应你了。” 陈序青在池宴歌的手指上点点头,下巴被勾着,池宴歌的手指带着她的脸往池宴歌的唇前凑近。 被子变得乱糟糟的。 床上丢了一件睡衣,地上也掉了一件。 嗡嗡嗡的震动声响起。 池宴歌紧紧抱住了陈序青的背,五指缩紧,几乎要嵌入陈序青的皮肤里。 过会儿,她实在受不了了,去抵陈序青的肩膀,想让陈序青离开。 震动声音突然变闷,像掉进了被子里。 陈序青的唇吻着池宴歌。 缓慢又细密。 吻一会儿,离开,问池宴歌:“是会不舒服吗?” 又来了。 池宴歌不想说话,只用双手再一次去推陈序青的腰,没想到陈序青拉着她的手往上提,强行让她的手抬到陈序青的肩膀上,迫使她不得不搂住陈序青的脖子,然后陈序青也搂着池宴歌的腰,用力起身,转眼之间,两人面对面,池宴歌跨坐在陈序青的身上。 池宴歌的身体要高一些。 酸软又无力地被迫贴近了陈序青的腰。 陈序青靠在池宴歌的耳边,手绕过池宴歌的身体,解掉身后的扣子。 感觉到有东西在两人身体之间的缝隙掉落,落在被子上。 池宴歌搂着陈序青的肩膀,变得不好意思看陈序青,更紧地抱着陈序青。 陈序青的脖子被她越捂越热,像是出了汗,碎乱的发丝贴在脖子后,也贴在池宴歌的手腕上。 陈序青的一只手扶着池宴歌的背,另一只手再次在被子里找到刚才被暂时丢下的东西。 池宴歌听到那嗡嗡的声音又响起,身体下意识紧绷了一下,松开陈序青的脖子,推着陈序青的肩膀,自己的身体想往后躲。池宴歌那痒人的发丝就扫过陈序青的肩膀,陈序青的目光始终温柔又认真地看着池宴歌,在池宴歌的慌乱中找寻跟池宴歌对视的机会。 池宴歌皱眉:“……够了……陈序青……我真的……” 这种感觉让人更难忍受。 和另一种做法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之前,池宴歌还能靠意志力忍耐,这会儿,陈序青带来的东西完全不给池宴歌有理智控制的机会,追随、捕捉着池宴歌的所有感官,池宴歌连逃离的力气都不够,没几秒,又只能趴在陈序青的肩膀上,脸埋得更深,发丝不断在陈序青的肩上、颈窝里扫过。 就这样。池宴歌也死死咬着牙。不出声。 陈序青便继续着,无论池宴歌怎样用力地抱住她的背,她都继续着一切。 池宴歌的额头抵在陈序青的耳朵边。 嗡嗡嗡的声音似有恐怖的魔力,叫这个夜晚,这个房间,满溢着无言的对抗。 直到池宴歌身体重重一颤,更紧更紧地用全部的力气抱住了陈序青。 闷哼了一声。 陈序青才跟着池宴歌的呼吸而呼吸,缓缓拿开了手上的东西,放在一边的被子上。 两个人的动作都完全停下了。 池宴歌的身体很累,只全部倒在陈序青的身前,浓重又温热的呼吸喷在陈序青的皮肤上。 “池宴歌,看来你上次给我科普的很对。” 又在说什么。 池宴歌闭着眼,不想搭理陈序青。 陈序青的声音就清风朗月地在池宴歌耳边讲:“不止一个地方,很多地方都行,不同的人可能最好的地方都不一样,你好像就是这样,对吗?” 池宴歌咬牙:“陈序青。” 陈序青这个人。 真的是。 陈序青可怜巴巴:“我特地学习的,难道这次也不对吗。” 池宴歌不回话,但恢复了点力气,要从陈序青身上离开。 陈序青摁住她的肩膀。 不让她起身。 池宴歌感到意外,两人的耳朵擦着耳朵,她只听陈序青和她说:“那就再试试?” “陈序青……” 一半被子也从床上滑落,一头搭在床边,一头掉在地毯上。 拆袋子的声音,丢袋子的声音。 呼吸再度靠近。 陈序青是要一不做二不休,非要池宴歌承认到了对的地方才行,冲破害羞桎梏的陈序青,池宴歌完完全全、再也拿她没办法了。 从来没有连续的两次。 池宴歌手指扣着陈序青的肩膀,头微微仰着,紧紧皱着眉头,眼睛闭着,神经已经完全松懈。 混乱。 再没有任何思考能力。 她又一次快要受不了,阻止陈序青,生理的眼泪上涌让陈序青不要继续了。 陈序青听话停住。 但停住似乎又不是正确的。 陈序青靠近,唇轻轻吻着池宴歌的唇,在池宴歌的呼吸稍稍平复之后,陈序青的身体再次远离,两人上身的距离再次拉远。 爱意却又一次贴近。 直到树影吹过窗台,两个人的身影终于都疲惫地倒在月色中,模糊不清,再难分彼此。 池宴歌的眉拧着,胸口微微起伏,月光照着她的侧脸。 陈序青下床,扯卫生纸,在池宴歌旁边忙来忙去地收拾。 没过两天,池宴歌迅速把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连本带利还给了陈序青。渐渐地,两人之间也就形成了做这种事的默契,开始前不再需要特地试探,有时只是关灯后的一个背后抱,或者是趴在腿上的一个懒洋洋的索吻。 秉承着池宴歌规定的谁主动谁占优原则,陈序青很少再害羞,不行,就提前喝一丢丢酒。 不喝醉就行。 喝醉。 ——也行吗? “不行!!!!!!凭什么这么对我啊!!!!!!” 乔献站在沙发上,妆都哭花了,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陈序青跟池宴歌左站一个右站一个,都在好言相劝让乔献先坐好:“不是,乔献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你先坐下,你慢慢说,我们都在这都能听你说行吗?你先把你的高跟鞋放下?” “陈序青你不准说话!我看到你的脸就讨厌!” 池宴歌叹气:“乔献,又不是陈序青不接你电话。” 乔献:“池宴歌你也闭嘴!我看到你也讨厌!谈恋爱幸福了是吧!不管朋友死活了是吧!” 池宴歌:“……” 陈序青赶紧对着池宴歌比个叉,又在嘴上拉了个拉链。 安抚好,哄着乔献睡着,离开的时候陈序青还有点担心地回头:“我们这样走真的行吗?她看上去会半夜醒来举着高跟鞋跑到街上唱歌?” “嗯,没关系,让陈以理陪她唱吧。” “啊?你给我姐打电话了?” 池宴歌晃晃手机:“你姐打给我的。” 好吧。 不重要了。 她们开着车从地下室出来,下雨了,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前车窗上,雨刮器呼呼刮掉,雨水又密密麻麻地袭来。 坐在副驾的陈序青熟络地拧开电台,音乐广播,在放《不得不爱》。 陈序青靠回椅背上,心情挺好地透过右车窗看窗外雨景,嘴巴里轻轻跟着音乐哼。 兀自哼了会儿,陈序青讲:“池宴歌,我们在医院遇见的那天晚上,好像也是这么大的雨,也是这首歌,你还记得吗?” “嗯。”池宴歌的手在方向盘上,眼睛盯着前方回答陈序青的话,“你当时在忙着给你的前女友发消息。” “啊?是吗——”陈序青含糊了下,“我就记得你当时特别奇怪,说什么如果我要跟人留在蓝山,让我有需要帮忙的就给你打电话。” 大厦的霓虹灯闪过池宴歌的脸,池宴歌笑笑:“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就是我没听懂而已。” “你当然听不懂,你那时候在忙着给你的前女友发消息。” 又绕回去。 陈序青无可奈何,笑说:“池宴歌,你真的真的没觉得自己变小心眼了嘛。” “觉得啊。” “为什么?是我终于撕破了你的伪装?” “可能是。”池宴歌摁下转向灯,咔哒咔哒,“我觉得你不会走了?” 陈序青:“……” 转回头,看窗外,“什么嘛,突然说怪话。” 池宴歌又说:“我前两天跟我妈说了我们的事。” 陈序青心惊了一秒,立马回头,但看池宴歌表情平静,才悬吊吊地问:“啊?那阿姨什么反应?我以后还能去你家吗?” “不能,她说让我以后都别回家了。” 陈序青急了:“不是,池宴歌你怎么说这事又不跟我商量,我们起码得从长计议吧!” 池宴歌没忍住笑:“骗你的。” “啧!”陈序青的背砸回座位上,“无!聊!” 车突然降速,停在路边,打双闪,池宴歌转头看着陈序青:“是我妈发现了,问的我。” 陈序青狐疑,盯着池宴歌的脸打量:“真的假的?你现在在我这可没有诚信可言哦?” “嗯。” “那阿姨说什么?” 池宴歌垂下目光,打开主驾与副驾中间的储物箱,从里面取出一张泛黄的相纸,递给陈序青。陈序青捏着看,回忆,这好像是——她跟池宴歌刚在一起的那个春天,两人接吻的时候,她用拍立得拍下的瞬间。 池宴歌:“那天晚上你在我的车里发现烟,其实只要你再翻下去,就会发现我藏着的这张照片。” “什么嘛。”陈序青笑了声,“你不是说都撕掉了。” 陈序青反应过来:“诶?难道这张照片跟我们聊的事有关系吗?” 池宴歌微笑不语。 陈序青:“……” 池阿姨发现的…… 这个?!!!!!! 明天她们还约好了要回去吃饭??? 陈序青把烫手照片往池宴歌面前推:“要不?我们还是先分手一下?避避嫌?” 池宴歌慢悠悠把照片拿走,很温柔地笑—— “让我当你的地下情人可以。” “分手?” “想都别想。” 【完】 【作者有话说】 大——家——好—— 又到了作者有很多话说环节! 老实讲结尾章写得有点担忧,因为一些不方便细说的部分,嗨怕,希望能发出去(祈愿nia) 正文完结时候的作话比较正经,那我这一轮的作话就要走一个不一样的风格。 我!就!问! 你们到底有没有吃我的安利!有没有去品一品椰子鸡!没有的不准说话了(开玩笑) 这个故事啊,这个故事真的很故事,是一个很故事的故事,希望是一个有故事的故事。 反正,这个故事作为签约后的第一本,挺神奇的,而且交了好多超级眼熟的朋友,更神奇。 还记得最开始收藏都不够百,我都会很忧伤去搜类似:弃坑会怎么样?弃坑会舒服吗?弃坑会过意不去吗?弃坑会XXXXX答案有很多,各种各样的。 经常是晚上哀嚎打滚在床上抱着被子发誓明天就不想写了。 第二天又屁颠屁颠打开了写作文档(可恶啊) 某种程度上,这个故事就是我的池宴歌(苦笑) 关于小陈和小池,哦不好意思,还是叫她池姐。 每个人心中一定对她们有不同的描摹。 我建立了这两个人,却是你们在完善着这两个人。 这既是我的故事,她们的故事,也是你们的故事。 我想以后我肯定还会有更多更丰富的世界,有更多赵钱孙李周吴郑王。 但第一本,第一对,陈序青和池宴歌,永远对我有特殊的意义。 要完结前都有点舍不得她们。 像是陪伴一路终有尽头,让她们单独往她们的永远走去了(擦泪) 呜呜呜呜不行,有点想哭。 我们这今天下雨了。 外面车轮声声,雨点滴滴答答。 希望城池永远幸福。 希望我们能一直相遇。 ——你的小猫 2024.10.13 小雨留【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