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团队不正常》 第1章 第一章 2094年4月29日20：48。 叮—— 叮—— 电梯门像坏掉的捕兽夹，反复开合。 每一次清脆的电梯提示音响起，远处此起彼伏的咀嚼声就会暂停几秒，继而传来更急促的撕扯声。 “嘶——”范童从混沌中苏醒，鼻腔里满是地板消毒水混着腥臭铁锈的气味，右脸火辣辣的痛感直冲天灵盖。 范童皱眉缓了好一会，睁开眼发现自己正以五体投地的姿势，趴在电梯的大理石上，而对面是同样趴着的陈教授。 老人齐肩的灰白色头发挡住了半张脸，脸上老花镜右镜片裂纹下的双眼紧闭。 陈教授，华国南部研究院副院长之一，在这个医美盛行的时代，他59岁的年纪却拥有一副80岁的面容。 陈教授总说自己只是顺应了自身的自然规律。 笑起来的脸上皱褶比范家武馆后院的百年榕树树皮还要夸张。 而范童，只是华国南部研究院刚升职不到一个月的安保员小队长！ 范童的目光从陈教授的老脸上移开，看向左手上的智能手环，一列电子数字显示其上——20：49。 范童：我这是昏迷了快半个小时啊。 范童这个月是B2班次，下午1点上班到晚上8点下班。 她昏迷前最后的记忆——与陈教授分享林微星拿到高级厨师证的喜悦.....她活动了一下渐渐恢复知觉的手腕后，一手撑在大理石地板上慢慢坐起，一手轻揉自己的脖颈缓解酸痛，心想这大理石地板的消毒水是换牌子了吗，怎么闻起来有股刺鼻的铁锈味——像血的气味。 在范童心中起了个小小疑惑时，她眼前的一切好像进入了电影里慢动作的播放画面。 庄严大气的大厅弥漫着灰白色薄雾。 红橡木地板上，蔓延着的大片似泼墨似涂鸦的痕迹，黏稠液体黑红色反光，红得让人视觉眩晕，然后画面啪的一下，定格在电梯门前，像导演要用这样的拍摄手法让人感到无言的惊悚和炸裂。 仿佛那翻腾的忘川河里，孤鬼浮出半边身子，用力想要逃离，却被禁锢在血黄色岸边！ 范童愣神片刻，猛地起身后退，直到后背撞到电梯内扶手。 幸好范童是那种被雷劈中都不会吭一声的人，她这一刻，顶多把眼角瞪得几乎裂开，喉咙里却像塞了团棉花——硬是半点声响不漏。 旁人都说她冷静得吓人，殊不知这份克制早已沁入骨髓，与血肉交融共生。 若是没有这份冷静，她可能活不到现在。 范童沉下心默默观察，面容平静如古井无波，唯有额角那道蜿蜒至太阳穴的旧伤疤，在明亮光线下狰狞如蜈蚣。 这丑陋的疤痕非但无损她的容貌，反倒衬得剑眉上那几点朱砂似的红斑胎记愈发鲜艳，宛若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她凤眼微眯，身形由坐姿转为猎豹般的战术蹲姿。 每一寸肌肉随着绵长的呼吸张弛有度，像一张缓缓拉满的弓随时准备将利箭射向任何突发危机。 智能手环的蓝光微微闪烁，生物识别系统显示她的肾上腺素水平维持在惊人的稳定值内。 面前情况很不妙！ 电梯门被一具尸体挡住了，准确地来说，是被只剩上半身的半具尸体挡住了，导致电梯门没有关上，一直处于开启状态。 顺着四米长的血色拖痕望去，红橡木地板上像盛开了一双曼珠沙华，指引着他人视线跟随血色拖痕而去。 在这条血路的尽头，是大厅的左侧拐角，露出一截穿着安保员制服的腰部以下肢体，断面像被巨型磨齿撕咬过。 灰白色菌丝从股动脉里钻出来，他的制服裤管下的脚血肉模糊，开满了灰白色菌花。 残肢旁掉落了半只运动鞋，突兀地翘起鞋头立在地面，鞋带上还系着今年流行的幸运结。 范童认识那个结——昨天交接班时，杨队长让她教的。 范童无声观察，拉回视线到面前的半具尸体上，尸体的胳膊已经在电梯内，五指微屈，指甲血淋淋地外翻着，能想象得到，他临死前有多努力地想要爬进电梯里。 半具尸体的脸上，血液和碎肉半凝固地挂在下巴处，三条血口子从他的脖子，沿着下巴划到他的天灵盖，毛发连着头皮向上外翻，眼珠一颗消失，一颗还挂在眼眶外，一时难辨凶器的模样，残破不堪的五官也让人一时难辨他的身份。 不过，她认出了那半只运动鞋上的幸运结，再去看那张脸，就很容易认出这具尸体的身份。 的确是杨队长。 杨队长，C1班次从别的研究院刚调任过来，退伍驻防军人，又高又壮，笑起来很是阳光帅气，比她大四岁，三十出头的年纪，单身，最近在追求范童。 范童：他一定不愿意喜欢的人见到他现在的样子吧。 她又忍不住胡思乱想。 现在不该是报警，让巡查司的大佬们来缉凶吗！ 范童身体向后，靠着电梯内壁，内心虽然已经不害怕，但手指还是微抖着，有点紧张地划过手腕上的智能手环。 智能手环上弹出一道虚拟光带，还未等她拨出巡查司的紧急联络号码，一旁大理石地板上的陈教授已经缓缓睁开眼。 陈教授面朝的位置对着残尸的脸，导致他一睁眼就直面了那幅血腥的画面。 老人家身为教授级人物，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可猛地一下见到，他还是发出了一串公鸭爆鸣般的惨叫声。 范童向陈教授扑去前，脑海里大叫——快闭嘴吧大爷！不愧是南部研究院里有名的男高音。 “啊呜呜呜——” 可惜捂嘴已经完全阻止不了了。 不过，范童还是牢牢捂住陈教授的嘴，不让陈教授再发出一点声响。 谁知道杀害杨大队长的凶手还在不在附近！ 至于为什么电梯门开着，二人没有被杀害的原因她还没想到，也容不得她再去思考，因为接下来的画面，已经不是正常人能想象的了。 陈教授惨叫之后，不过一会儿，他的皱纹里蓄满了冷汗。 脸上红白二色交替，他瞪大的双眼把眼角纹都拉平了，上下牙齿止不住地颤抖，眼神是惊悚的，又有些不敢置信。 范童顺着他的视线转头，浑身冒起鸡皮疙瘩。 与陈教授不同，她从最开始见到残尸后，就一直面无表情，像极了脸部的神经已经离家出走。 范童顺着他的视线转头，看见大厅左侧拐角探出五根挂着黑液的尖锐长指。 一头类人怪物踩着半凝固的血迹，出现在二人的视野内。 类人怪物爬行的姿势像被拆散又胡乱组装的提线木偶，鼓胀的腹部擦过地面时，黏液拉出细丝，裸露在外的身体十分油腻，像裹了一层黑青色的机油， 类人怪物动作僵硬地抬头，露出凹陷的半张脸和它脸上镶嵌着灰白色菌花。 这时，范童注意到它左胸的工牌——安保员吴成哲。 工牌上的照片，年轻人笑得薄唇咧开，露出一对虎牙。 而现在它宽到令人惊讶的松弛嘴唇横在脸上，喉咙部位像蜥蜴一样快速抖动，发出一连串让人头皮发麻的刺耳哒哒声。 范童看到它露着两排厚密的利齿，朝电梯奔来时，忍不住先想到——这牙啊，一看就牙口特别好...... 然后，她顾不上什么尊重死者了。 脑子是空白的，表情是木讷的，身体是诚实的。 她用脚踹飞卡门的残尸，手指快速按住电梯的关门键！ 残尸翻滚着撞上怪物，怪物身上的菌丝像受惊的蛇群般炸开，它头顶的菌花乱颤。 电梯门关上后，才传来剧烈的碰撞声。 电梯整个轿厢晃了晃，又很快稳住，不愧是研究院特制的电梯。 范童按住最近的数字20，智能面板识别了她的指纹，电梯才缓缓上升。 然后她又用指纹开启紧急备用箱，取出里面的小型工具斧，又把紧急备用箱里的六管药剂和陈教授各分一半后，都塞进裤袋里。 药剂分别是止血药剂、强心药剂、止疼药剂。 小型工具斧的斧面虽只有巴掌大小，材质和电梯一样也是特制的，在突发情况下，可用来破开这特制电梯，暂时拿来防身也可以。 “范、小范啊......”陈教授到现在才恢复了点力气，自己站起来后，深呼吸数下还有些眩晕感。 “陈教授。”范童的声带像被砂纸磨过，嗓音略有些嘶哑，却很低沉好听。“你有没有受伤？” 陈教授揉着自己的下巴，“除了身体还有些酸麻，就属这嘴巴最痛，你这孩子，手劲和你爸一样的大。” 范家武馆往上可追溯到三百年前，范家南拳在华国更是小有名气，范童从小习武长大，力量方面在武馆里说是第二，便无人敢自称第一。 刚才情急之下捂住陈教授的嘴，范童下手又快又狠，难免没控制住力道。 范童扫了一眼陈教授脸上的红印，干笑两声，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 “陈教授，下面那个，是什么？”她本想问是什么怪物，但想到那身安保员工作服，她便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面对。 陈教授皱着眉，沉默片刻后摇头，“我不知道，当务之急是激活特级警报系统。” 陈教授的确不知道，但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范童抬头看了一眼电梯显示面板，这时刚过4楼，隐约能听到些撞击声和惨叫声。 4楼是初级研究员的工作区域，对于研究院来说，科研人员加班是很正常的事，甚至有的科研人员吃住都在研究院内。 电梯在八楼骤停！ 范童握着工具斧，挡在陈教授身前。 电梯门没有打开，门缝却渗入灰白色的菌丝，有生命一般在大理石地面往前爬，像手指的形状。 范童抡起消防斧劈断菌丝，电梯轿厢继续往上攀升。 大家好，新文第一章请享用。[合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第2章 第二章 研究院地面建筑如白色巨塔，耸立在夜色中，二十层楼梯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冷月清辉。 一层至三层分别是安保公司的职工更衣室、食堂和研究员的休闲区域，四层至八层是初级研究员工作区域，九层至十三层是中级研究员工作区域，十四层和十六层是研究院的总控制区，里面有机房、部分生物隔离室等区域，至于十七层至二十层，分别是高级研究员和正副院长的工作区域。 研究院地下区域不归安保公司负责安全管理，都归市驻防军队负责安全管理。 两套安保系统也各有两套独立的联络系统，只有高级研究员和正副级院长才有权利知晓和使用下面的区域。 陈教授要激活特级警报系统，范童又在电梯的智能面板上按了数字16。 十六层是主控制区。 范童让陈教授站到她身后，她握紧手中的工具斧，等待电梯门的开启。 “叮——” 十六层的电梯门缓缓开启。 中央走廊呈现在眼前——灰蓝色的玻璃幕墙如同冰封的湖面，地面洒落的血迹像泼墨画般肆意蜿蜒。 没有尸体，没有惨叫。 只有凝固的血迹和刺鼻的金属腥味在空气中弥漫。 监控室半圆环绕型分布在中央走廊两侧，二人乘坐的十号电梯，出去就是中央走廊的最左侧位置。 范童握紧手中的工具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侧身将陈教授护在身后，目光如雷达般扫过整条走廊。 玻璃幕墙折射出的幽光在地面投下诡谲的条纹阴影，仿佛某种活物在蠕动。 “安全。”她压低声音，先抬脚迈了出去。 陈教授紧跟其后。 两人贴着墙根前行，沉默地避开地面黏稠的血渍，向中央走廊最右侧的001室走去。 范童面上镇定，太阳穴却突突跳动，耳边是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口干到发苦。 陈教授也同样如此。 所幸一路安全，只是周围安静得过分。 001室的金属门泛着冷光。 范童明知这道金属门隔音效果绝佳，她还是将耳朵贴在门上，去感受里面的情况，一旦有奇怪的震动，她立马回身拉着陈教授退回电梯。 金属门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死寂中，只有陈教授粗重的呼吸声在她身后清晰可闻。 范童向后打了个暂时安全的手势，示意身后的陈教授上前输入生物密码。 她半边身子挡在金属门一侧，手中工具斧斧刃冲着开门处的位置，尽显她安保员的专业性。 陈教授先刷自己的智能手环，然后是面部、瞳孔和指纹等生物密码的验证。 “生物识别通过。”电子女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门扉滑开的瞬间，范童的肌肉瞬间绷紧。 映入眼帘的是个不足十平方米的避难室，LED灯一盏盏亮起苍白的光，两张简易单人床铺如同停尸台般整齐排列。 尽头的操作台闪烁着待机的蓝光，侧边洗漱间朝外的镜面，反射出站在门口的两人苍白的脸。 范童让陈教授先进。 她进去前，视线再次扫了一眼中央走廊，空气里古怪刺鼻的气味越来越重了，她有点不安。 陈教授快步走向操作台，手指在全息键盘上飞舞。 范童这才有空去拨通巡查司的紧急联络号。 研究院里有信号屏蔽，但巡查司的紧急联络号和医院的紧急联络号，使用的特殊信号频道，不在各种机构的屏蔽范围内。 范童用智能手环将生物通讯芯片调整至最佳接收状态，左耳后一处肌肤微亮，接收到了信号，脑海里响起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你好，这里是巡查司，请问范小姐有什么事需要帮助？” 是巡查司的AI接线员。 公民的基本信息与通讯号直接绑定的，巡查司的接线员知道她的姓名不奇怪，如果公民同意，巡查司甚至能通过智能通讯手环或生物通讯芯片，准确定位到公民的所在位置。 她耳后植入了研究院的最新生物通讯芯片，可以直接让大脑接收到文字、声音和画面，属于生物通讯一类，而手腕上的智能手环是智能辅助器。 范童看了一眼陈教授，见他眉头紧蹙，低着头在操作台上忙着输入各种指令。 她把工具斧放在床上，半蹲下身子，拖出床下的应急物资箱，刷过智能手环打开，里面有一个已经装满的军用背包。 “E区南部研究院发生未知生物袭击，目前一楼已知有一位有攻击意图的未知生物，其他楼层情况未知，我正在保护陈副院长在十六层001室内激活特级警报系统。” “收到，巡查司编号098332队伍已在前往研究院的路上，预计两分钟后达到。” 范童一边说明情况，一边打开军用背包，检查里面的物资。 范童：这么快，看来楼里还有其他幸存者已经联系过巡查司。 “那负责E区南部研究院的驻防军呢？” 虽然巡查司的队伍快到了，但多知道些研究院楼内的情况，对安全的掌控就多几分。 “驻防军有他们的任务，范队长无权过问。” 好吧，从范小姐一下变成了范队长。 军用背包内的物资不多，但在紧急情况下已经够用——里面有常规药剂一盒，一把工业型C90电/击/枪和一盒5片C系列的充能磁卡，一套黑蓝色的工业型C94作战服和C21防护服，一包压缩饼干，一盒综合维生素片，一瓶500ml空水壶。 范童检查完军用背包，又拖出另一张床下的应急物资箱，里面同样的军用背包，物资也一样，检查的速度很快。 范童起身利落地褪去便装，露出白色的四角运动短裤和白色速干背心，天生冷白肌肤包裹着精雕的极致曲线，无一处不是力量与柔韧的完美平衡。 她迅速穿戴好C94作战服，C94作战服的纳米纤维自动贴合身体曲线，在关节处形成保护性护甲。 范童随意挥拳，再一个扭身高踢腿，确定作战服不会影响行动。 她抬头示意坐在操作台前发呆的陈教授换作战服，单手拿起C90电/击/枪，检查里面的电磁卡运行是否正常，确认正常后，又确认了能量条是否满格。 “范队长，巡查司编号098332队伍已接近研究院，信号转线中。” 冰冷的电子音马上转换成一位年轻的男性声音——“各位，我是巡查司编号098332队伍的队长余晖，情况紧急，我就长话短说，请各位在五分钟内迅速下到一楼集合！” 没有任何情况的说明，频道里只有他的声音出现，没有其他人的声音，想来是全部被静音了。 巡查司的常规救援任务，一般都是直接去详细位置，救援被困人员，像余晖队长让他们下楼集合的通知，几乎没有出现过。 范童握紧了C90电/击/枪，她已经感受到不寻常的气氛。 “陈教授，巡查司的救援队伍来了，让我们五分钟内下楼集合。” “好。”陈教授正在穿C94作战服，看到范童拿着防护服在犹豫穿不穿的样子，开口说：“防护服不用穿，没有用的。” 范童见陈教授明显知道些什么，她放下防护服，却没有开口问他，接过他的水壶，走到饮水机前装水。 范童装好水时，陈教授也穿好了作战服，她递给陈教授一瓶装满水的水壶。 陈教授接过水壶，从一旁换下的外套口袋里，拿出一把黑色手枪和一支弹匣，这是他刚刚从操作台下的暗盒里拿出来的。 陈教授拿着枪和弹匣：“C90只是工业型电/击/枪，最大功率开启只有击晕效果，这是避难室配的B80手枪。” 武器、作战服、机械外骨骼等，编号字母D开头的是民用型，C开头的是工业型，B、A、S开头的是军用型。 编号字母后的数字是问世的年份或是测试编号。 普通公民一般都只能接触到民用型和工业型，了解的也大多数是这两种。 安保公司是属于半官方的事业单位，安保员的武器标配是C系列的工业型电/击/枪。 C系列的工业型电/击/枪开启最大功率有击晕目标的威力，D系列的民用型电/击/枪的最大功率只能造成被击中者身体麻痹效果。 前者造型略长显得厚重，续航能力强，后者造型轻便小巧，受众多公民喜欢，但续航能力弱。 B、A、S系列的军用型武器，只有驻防军人和官方人员可以使用。 D、C系列的电/击/枪对使用者的枪械技术没有要求，按下扳机能击中目标就能达到麻痹和击晕效果。 范童接过B80手枪，军用型枪械武器，她只在每半年一次的集训里上手过。 接触的次数很少，但她的手法却不生疏，她检查了下手枪情况，然后把弹匣塞进不影响行动又方便她快速取用的口袋里。 范童沉默地把军用背包背起，按下背带处的红色按钮，军用背包马上贴服在背后，一点也不的影响行动。 “童童，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范童转身面向陈教授，本想继续保持沉默的她，听到陈教授叫她的小名，她叹了口气：“陈叔，集合时间紧，先离开这里吧。” 陈教授是范童父亲大几届的学长和好友，她这份研究院的安保员工作，还是陈教授作保介绍进来的。 陈教授拍了拍她的肩膀，看了一眼智能手环上的时间，转身在操作台的全息键盘上点了几下，四周灯光就慢慢暗了下来，但不至于什么都看不见，然后他在自己的智能手环上又虚点了几下，在只有他能看到的画面里，关掉了保密程序的监控。 陈教授十分犹豫，这事在权限上不是范童可以知道的，但她是逝去好友的独女，难道就看着她什么都不知道地去面对危险吗？ 他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走出研究院，他年纪太大了...... 陈教授推了一下镜框，镜片裂纹后的眼睛布满血丝。 “童童，2084年的甘棠考古发现，你还记得吧？” 第3章 第三章 甘棠是位于境外南海的一个岛国。 十年前，这个风景如画的国度曾陷入惨烈的内战，最终在联邦七国的军事干预下才得以平息战乱。 联邦工程队协助甘棠战后重建期间，在甘棠地底深处意外发现了一具保存完好的未知生物化石。 这一发现震惊了整个考古学界，相关影像资料一度在天网数据库中公开流传。 当时年仅十四岁的范童，在公共活动室查阅资料时，偶然看到了新闻直播的截图画面——那具造型奇特的化石在探照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然而，没过多久，这条新闻突然被标记为“S级机密”，相关新闻全部从天网数据库中彻底消失。 只剩系统冰冷冷地提示“公民权限等级不足，禁止查询。” 至于需要何种等级的身份权限才能查阅，范童并未深究——她对这类考古新闻本就兴趣不大，很快就把这个小插曲抛诸脑后。 在她心里，有这时间，不如多练两套拳。 范童：“知道，所以下面那个未知生物是那具化石造成的？” 这时特级警报系统已经完全启动，除了主灯正常照明，辅灯在闪烁着红光。 研究院所有资料被锁，001室和智能手环的保密程序被陈教授暂时隔离。 陈教授沉重点头：“它从来就不是化石，它是活的！” 时间紧迫，他只能挑最重要的部分告诉她。 “记住，爆头才能彻底杀死它们。” 他抬头盯着范童年轻的脸，一脸严肃，一字一顿，恨不得把字揉碎了塞进范童的脑里：“注意，一定不要被抓伤，更要小心那些菌花。” 范童握紧了手中的B80手枪。 “好，陈叔你一定要跟紧我。” 两人说完，也不过花了一分钟不到的时间。 范童拿起床上的工具斧塞进腰带里，通过大门操作面板的可视画面，确认外面的情况后，才按下001室的开门键，带着陈教授走到二号电梯前。 最近的一号电梯已经下至八层，二号电梯则是上升中。 范童在等待的同时警惕周围，还抽空看了一眼其他电梯的使用情况。 砰！ 最近的逃生楼梯方向传来一声巨响，范童拉过陈教授，手中的B80手枪对准逃生楼梯的大门。 逃生楼梯的大门需要刷卡才能打开，她不知道那门能不能挡住，她已经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15——16——叮—— 电梯内一切正常，陈教授赶紧进入电梯，范童紧随其后，她没有放下手，而是举枪对着关上的电梯门。 刚才那声巨响，正是楼下十五层传来的！ 范童舔了下微微干裂的双唇，面色镇定。 16——15——叮—— 十五楼有一半区域都是生物隔离室，半明半暗的隔离室里，培养舱全部破裂，某种灰白色的絮状物正顺着通风管道蠕动。 “放开我！啊——啊——”一声声痛呼回荡在过道，破音的话语里透着十二分绝望，“林平！快开枪啊！” 范童在电梯门开启的瞬间，闪电般侧身而出！ 她在看清事态的瞬间，神色冷静，呼吸平缓，扣下扳机——两声精准的点射。 不远处的变异怪物身躯一顿，一枪打在它的肩膀上迸溅出黑红的血沫，一枪在头，它的脑袋向后仰去，喷溅出的却不是脑浆，而是漫天飘散的菌丝，连带着一位安保员一起倒地。 林平回头见是范童，拉起一旁的陈明，把他半扶半抱地跑向二号电梯。 范童警惕四周，扫过那些生物隔离室，里面的实验动物不见，研究员也不在。 她扫了一眼不远处倒地死亡的变异怪物，它身上穿着白色隔离服......至于它身下的安保员，已经救不回来了。 他的脖子连着左胳膊，被撕咬扯断，血突突地流，不一会儿，他的智能手环亮起了红光，被迅速生长的菌花掩盖。 智能手环亮红光，只有一种结果，佩戴者已经失去生命迹象。 林平和陈明一进入电梯，陈教授迅速按下关门键，神色微妙地扫了一眼陈明受伤的胳膊。 范童也注意到了陈明受伤了，她沉默地从裤袋里掏出一管止血针剂，扎入陈明体内。 陈教授没有阻止，只是默默看着林平二人。 “多谢范队。” 范童向林平询问刚才的情况，他长吁了一口气后告诉她，他和陈明在出事后，好不容易躲了起来，联系了巡查司，也接到了巡查司余晖队长的通知。 当二人小心地从藏身处出来等电梯，就遇到了被变异怪物追赶而来的安保员，之后的事就不用他重复了。 陈明运气不好，踩到血迹滑了一跤，才被变异怪物抓伤，另一个安保员的运气就更不好了，和变异怪物永远留在了十五层。 电梯在下降，无人的十五层走廊里，出现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那些倒地的变异体残骸和安保员尸首正被菌丝重新缝合，而天花板的通风口里，无数菌花缓缓绽放。 大概范童和陈教授他们是最后一批坐电梯下楼的人员，之后的电梯门一直没有开启，一路下到一层，在一声叮的提示音中，电梯门缓缓打开。 “二列退下！” “一列高温枪准备！” 研究院一楼大厅，此时倒了十几具腹部臃肿的变异怪物和安保人员的尸体，大厅外是十位巡查司救援小队成员，他们站在大楼的最外围。 站位靠后的救援小队成员看到范童一行人出电梯，他冲他们大喊了一句，然后手举高温枪迅速补位到一列队伍。 “注意避开地上的尸体，他们腹部随时会炸开！小心菌花！” 另一边，被护着的十三位研究人员和安保人员，人手一把C90电/击/枪，却没有被编入攻击的队伍里。 救援小队不用他们出手，安静别乱跑就是对他们的唯一要求。 范童等人还未接近，就已经感受到了高温枪的热浪扑面而来。 一列的救援小队人员用高温枪逼退七只变异怪物，二列的救援小队马上顶上，B27-1全自动步枪装了消音器扫射变异怪物。 变异怪物异常凶猛，无痛无惧，直冲而来。 一弹匣扫完，场上只有两只变异怪物被爆头，剩下五只身躯一晃，有的躲过了被爆头的危机，有的肩膀或胸腹中了数枪，诡异修长的手臂无力耷拉着，胸腹血肉模糊，却依旧往前冲。 余晖屏息地点按扳机，两只丑陋的变异怪物脑后噗噗射出一道血线。 剩余三只变异怪物被其他二列队友解决。 范童带着陈教授等人上前汇合，余晖没有理会他们，对自己身边的队友说：“还有六分钟，无论吴樾他们能不能出来，我们马上撤退！” 余晖话音刚落，研究院的一楼大厅，专门通往地下的电梯传来了爆破声！ 电梯门从里面被拉开，昏暗的电梯井里，两个人一前一后，狼狈地爬了出来。 与救援小队只身穿了黑色的B系作战服不同，两人还穿了B系列第三代的机械外骨骼——B-943，代号“爬行者”。 他们手里提着研究院专用的生物保险箱，快步向余晖跑来。 “队长，副队还在下面电梯口断后，‘初代04’还在下面！” 陈教授扒开面前的研究员，冲到余晖等人面前大吼：“什么！‘初代04’怎么会在研究院内！”然后只皱眉纠结了一下，他就看向范童，“‘初代04’得带出来！” “童童！‘初代04’是从‘初代’切割下来的一部分，它不能留在这里，必须带出来。” 范童是逝去学生的独女，陈教授对她多有照顾，但放在大局面前，他还是分得清轻重。 “她是武术世家出身，身手不输你们，安保系统评分实力SR级，驻防军人也难轻易赢她，让她下去！” 不是商量，是直接命令。 陈教授的身份不仅是研究院副院长，在军方也有任职，且公民等级权限不低。 余晖想必已经通过生物通讯芯片，从巡查司那里知晓了陈教授的身份，他看向在他眼里，身材清瘦高挑，面容有损也难掩她姝丽的范童，公民等级和职位上陈教授比他高，他只有服从没有质疑。 “爬行者脱下来给她。” “特级警报系统已经进入倒计时，届时研究院各个出入口、过道、窗户都会被封锁，你最多有4分钟时间带出‘初代04’。” 他语气一顿，深深看了范童一眼：“若是吴樾还活着......请帮忙带他上来。” 余晖脑海里编辑好任务，他用手指在智能手环一划，范童就接到了一条官方任务。 安保公司属于半官方的机构，范童是安保员，自然也能接官方任务，只是她多了一个可拒绝的选项。 范童脑海闪过变异怪物的模样，但还是没有犹豫地接受了官方任务。 【官方任务】：带出“初代04”！ 【任务详情】：【图】。 【任务奖励】：公民积分一千。 “我的积分奖励权限里，最高是一千，等我任务结束，我会打申请，直接让你公民等级升一级。” “情况危险就保全自己，如果‘初代04’沦陷，后续任务会有专人负责。” 范童表示自己知道轻重，会量力而行。 她不在意积分的多寡，但想到之后的队伍来找“初代04”，那就不是一般的危险，她还是希望自己能带出“初代04”。 范童把军用背包递给余晖的队友保管，她速度穿好爬行者外骨骼，接过余晖队友给她的B27-1步枪，和B80手枪一起挂在外骨骼的武器槽上。 一旁的余晖队友手指在智能手环上的全息键盘上快速跳动，“副队的定位信号消失在B8层，地下建筑结构图我已经上传到爬行者的终端。” “爬行者通讯频道已连接。” 范童点点头，扣上爬行者的AR目镜，地下楼层的立体投影立刻浮现在眼前——最快捷的路线是走电梯井，如果电梯井还能通行的话。 “小心。” 她冲陈教授点点头，才转身往地下电梯口跑去。 第4章 第四章 机械外骨骼有军用型、工业型、民用型，细分下又有灵巧型，力量型，综合型。 民用型只有灵巧型，通常体积很小，大多是残障人士在使用。 而军用型和工业型，是三种类型都有。 【爬行者】外骨骼在军用型里，属于综合型，外形是蓝金二色，对穿戴者的速度和力量，能增幅2到3倍左右。 比如力量方面，没有专门锻炼力量的常人，如果可以提起100至150斤的重物，那穿上【爬行者】，就能轻松提起自身重量三到四倍的重物。 这只是实力方面的增幅，辅助功能方面也十分突出。 范童走过一片狼藉的大厅，站到爆炸过的电梯前。 电梯门卡住没有关上，黢黑的电梯内壁时不时向上冒着火星，巨龙般的呼啸声贯穿电梯井道上下，风吹起她的碎发，露出额前的疤痕，平添了几分似屠龙者的平静和勇武。 范童打开外骨骼的肩部探照灯，强光刺破黑暗，照亮了向下延伸的电梯井。 电梯钢丝绳完好无损，这是个好消息。 上方也没有电梯轿厢，不用担心电梯轿厢突然下坠。 “我要下去了。”她说完，单手握住电梯钢丝绳，纵身跃入电梯井。 【爬行者】的减震系统立刻启动，范童感到一股柔和的力量作用在她的身体上，一点拉扯感都没有。 她松开手掌，让外骨骼掌心的磁吸装置自动吸附在电梯钢丝绳上，让她能够控制下滑速度。 风声在她耳边呼啸，AR目镜上显示着下坠深度。 B2—— B3—— B4—— 下降到B6层时，一股刺鼻的焦臭味突然涌上来。 范童立刻减速，AR目镜自动调整焦距，看清了下方的情况——被炸开的B8层电梯门，橙红色的火星不时从破口处迸溅出来。 她停在爆炸口上方两米处，磁吸装置让她能够轻松且稳稳地悬在半空。 通过破口，她看到走廊上散布着焦黑残骸。 有些明显是人类肢体，有些则形状怪异，像是某种生物被高温熔化了。 研究院地下建筑的情况，可比研究院地面建筑情况惨烈许多。 “进入B8层。”范童低声报告。 【爬行者】的通讯频道静音，没人回复她。 范童轻巧地荡进破口，落在走廊上。 【爬行者】的足部减震系统吸收了全部冲击力，一点震动都没有传到她的身体，AR目镜迅速扫描环境：温度43摄氏度，氧气含量偏低...... 走廊向左右两侧延伸，吴樾的定位信号最后位置在左侧。 范童向左前行，外骨骼的静音模式让她像幽灵一样无声前进。 转过第二个拐角，范童终于碰上吴樾——他的处境很糟糕！ 三头变异怪兽正围攻一个身穿破碎外骨骼的男子。 那些变异怪兽有着人类的轮廓，但四肢异常修长，胸腹鼓胀，皮肤呈现不健康的灰白色，身体没有分泌黏液，指尖却延伸出超长的灰白骨刺。 范童放弃枪械支援，加速冲向前方，外骨骼的动力系统让她的速度提升到平时的三倍。 吴樾的外骨骼已经失去了一条手臂组件，露出的真手臂血肉模糊。 他背靠墙壁，用剩余的外骨骼手臂格挡着攻击，垂下的真手臂随他动作晃动。 范童没有犹豫。 “让开！”她大喊一声，同时启动【爬行者】的爆发模式。 吴樾闻声转头，范童已经如离弦之箭冲入战圈。 他的AR目镜被毁，生物通讯芯片虽然接到了余晖的消息，但他没有时间查看，不过看到范童身上的【爬行者】，也明白是来支援他的人。 范童侧身飞踢一头挡路的变异怪物，正中它的胸口。 【爬行者】加持下的踢击直接将那怪物踹飞到□□米远，撞在走廊尽头的墙上，发出令人心惊的碰撞声。 没有停顿，范童右拳直取第二头变异怪物的头部。 外骨骼的液压系统发出轻微的嗡鸣，这一拳超过了外骨骼的增持，带着远超常人三倍的力量，直接打爆了变形怪物半边脑袋。 黑红色的黏液喷溅在墙上，瞬间长出灰白色的菌花垂下菌丝，而那怪物抽搐着倒下。 第三头变异怪物发出刺耳的嘶鸣声，骨刺刺向范童咽喉。 她步伐稳健，侧身避过致命一击，同时挥拳从下往上，气势如虎扑，击中变异怪物的颈部。 变异怪物的头歪向不正常的角度，倒在地上的身躯，四肢反撑地面，如同关节损坏的提线木偶起身。 范童怎么可能给它起身的时间，B27-1步枪还挂在【爬行者】的武器槽上，她枪口对准地上变异怪物，扣下扳机，子弹射出消音枪管，近乎无声爆开了变异怪物的头。 快！ 刚猛！ 整个战斗过程不超过十秒。 “咳——咳！”吴樾咳了两口血出来。 当时他被变异怪物咬住胳膊重重往墙上撞了好几下，幸好【爬行者】有减震系统，只是内出血，他也急智断开【爬行者】的手臂组件，保住了自己的手臂。 他的外骨骼面部护甲和目镜裂开一道缝，露出他苍白的面容和充血的眼睛。“你是......巡查司的支援？” 范童点头，快速检查他的伤势。“范童，任务是取回‘初代04’样本，并带你撤离。” 她注意到吴樾外骨骼背后的银色容器，“这就是‘初代04’？” 吴樾艰难地点头。 范童取下吴樾破损外骨骼背后有些松的银色生物保险箱，用余晖给的临时密码打开，快速检查确认里面的物品——黑色缓冲板中间，一个密封的透明容器里，悬浮着半个巴掌大小像骨质化石的灰白色碎片。 与任务图片一致。 她重新锁上生物保险箱，扣在自己外骨骼的背部专用挂载点上，然后屈膝拉过吴樾没受伤的手臂，把他扛在肩膀上，往电梯口跑去。 “放下我！这里还有——小心身后！” 伴随着吴樾的话，突然整个走廊剧烈震动起来，范童本能地向前扑倒，还没等她翻滚起身，一道身影砰的一声撞飞他们。 她只来得及护住自己的脑袋，身体就随着冲撞的力道，撞破了一堵墙，摔进一间研究室里。 “吼——” 范童：什么鬼东西？老虎？华南虎！ 研究院里怎么会有一头体型这么大的华南虎！ 哪里容她多想，她就地一滚，和华南虎拉开距离。 华南虎吼叫着挥爪拍下，一张特制的金属桌直接从中凹掉。 研究院地下的区域，层高5米。 这头体型堪比公交车的华南虎，头高就超过4米，整体比正常华南虎体型大了好几倍。 它的皮毛也不是正常的橙黄色，而是泛着金属光泽的暗金色，最可怕的是，它的背部隆起数排尖锐的骨刺，尾巴末端分裂成三条，每条都长着黑色的倒钩。 范童看到“变异怪物”都没有多大的吃惊。 可这么大一头的华南虎，是怎么出现在研究院的，这简直是鬼扯啊！ 范童再次灵活一躲，拖起昏迷的吴樾，往胳膊处一夹就跑。 身后是穷追不舍的巨型华南虎。 她不敢停下来，即使她身穿【爬行者】。 以这巨型华南虎的前爪大小，目测能拍扁她半个身子。 研究室门大开着，她只要跑出去，从另一条走廊离开，就能躲开这头巨型华南虎。 “吼——”巨虎的咆哮震得范童耳膜生疼。 范童：干！ 巨虎扑来，速度比身穿【爬行者】的范童还要快。 范童勉强闪避，虎爪擦过她的背部，在外骨骼上留下三道深深的划痕。 冲击力让她和吴樾一起撞翻了好几台仪器才停下。 要是没有【爬行者】的减震系统护着二人，恐怕第一次被撞时就GAME OVER了，可惜这不是游戏，没有重开的机会...... 范童迅速爬起，看到巨虎堵在门口。 它没有立即攻击，而是歪着头打量他们，像是在评估猎物的威胁程度？ 范童环顾四周，研究院另一头还有一扇门，虚掩着没有关上。 如果能引开巨虎的注意力...... 她悄悄激活【爬行者】的声波干扰器，对准房间另一侧的玻璃柜。 高频声波击碎玻璃，发出刺耳的破碎声...... 巨虎：？ 范童：？ ......不是，大哥，你都不带回头看一眼吗？ 你这样显得我很蠢。 巨虎怎么想的，范童不知道，既然不能“智取”，那只能靠武力冲出去了。 范童夹起吴樾就向另一扇门冲去，眼看就要到达，巨虎的一条分叉尾巴如鞭子般抽向她。 她回身避开的同时，踩中它的尾巴，另一脚提向某个部位！ 巨虎琥珀色的瞳孔放大，另两条分叉尾巴挥出了残影。 “砰！” 巨响之后，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了她。 范童肩膀一沉，巨虎的前爪按在她身上，两根利爪刺穿外骨骼，扎入她的肩膀。 范童痛得眼前发黑，却咬紧牙关没有叫出声。 奇怪的是，巨虎没有继续攻击，它巨大的虎头凑近，盯着破损的面部护甲和AR目镜下的脸，然后，出乎意料地，它转身离开了，从破墙处消失在走廊深处。 范童大口喘息，肩膀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她按下【爬行者】的医疗模式，自动注射器将止血药剂和无副作用的镇痛药剂注入她的大腿。 从半碎的AR目镜里看到，【爬行者】的自检系统显示背部装甲损坏30%，肩甲损坏10%，但主要功能完好，以及她设定的四分钟倒计时归零。 “谢虎大爷不杀之恩......”范童苦笑着自言自语。 她看向昏迷的吴樾，必须尽快带他离开。 刚才在狂奔中，余晖就通过巡查司的特殊频道在疯狂联系她。 范童没有特殊频道的使用权限，只能再次拨通巡查司的紧急电话，让接线员转接。 她在等待的时间里，用没受伤的手拉过一把金属椅，把昏迷的吴樾扶起，脱掉他身上已经报废的【爬行者】，然后让他靠坐在金属椅上，左右两侧的金属把手被她用力一扭，直接把他卡住在金属椅里。 “范童！你现在在哪里？” 余晖的声音出现，他似乎在奔跑中，气息有些不稳。 “我还在研究院地下。”范童喘息着回答，“吴樾重伤昏迷，‘初代04’安全，你问一下陈教授，还有没有其他离开研究院的办法。” “研究院一楼被变异的动物破坏，我们引走了它们，你现在赶紧出来。” 听到这，范童想到了刚才的巨虎。 范童知晓了研究院情况，马上屈膝蹲下，用【爬行者】的背部卡扣装置固定好，紧贴生物保险箱。 这样她就能背着吴樾行动，同时保持双手自由应对突发状况。 “好，我去哪里找你们？” “走华元街，平安酒店。” “收到。” 范童没有挂断与余晖的通讯，保持线上待机。 她检查外骨骼电量——32%，足够离开，前提是路上不再遇到那种巨虎或变异怪物。 返回电梯井的路上，出奇的顺利，那些变异怪物似乎都消失了。 范童背着吴樾爬上电梯钢丝绳，【爬行者】的攀附系统让她能轻松承载额外重量。 达到地面时，研究院一楼的景象比之前更加破败。 大厅通往研究院地下的另外四台电梯，连同一楼大厅朝外的墙壁，都破出四个巨洞，像是被炮弹击中过。 范童小心地从一个破洞钻出去，来到了夜色笼罩的街道上。 研究院距离华元街不远，走路大概七分钟左右。 华元街上到处是撞毁的车辆和血迹，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散落在路中间。 更可怕的是，那些灰白色的变异怪物正在街道上游荡，听到动静后，齐刷刷地转头看向她。 无形的危机感扑面而来，汗毛根根竖起。 范童就像一根香喷喷的肉骨头，出现在一群恶犬面前。 她咽了口唾沫，【爬行者】的电量显示还剩30%。 她取下B27-1全自动步枪，调整呼吸。 微凉的夜风刮进破损的面部护甲，她既要躲避变异怪物的爪子，又要躲避地上黏糊糊的血肉和黑色黏液。 万一不小心滑一跤，直接就成了送上门的夜宵点心。 第5章 第五章 “范童，头顶九点钟方向，跟紧无人机！” 特殊漆料的黑色旋翼破风而来，B-007型战术无人机如同幽灵般下降高度。 范童在急促的呼吸声中抬头，看见悬挂在无人机机腹的轻型机枪喷出火舌，先将前方扑来的三头人形怪物拦腰截断！ 血肉横飞，灰白色菌丝扭曲着化为灰沫，腐臭的黑色黏液如雨点般溅在废弃车辆上，瞬间将车门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轻型机枪的火舌依旧不停，朝着变异怪物密集处扫射，但仍有几只漏网之鱼。 “平安酒店方位，直线距离700米。” 范童耳后的生物通讯芯片微亮，余晖沙哑的指挥声传入耳中。 “注意外骨骼电量。” 去往平安酒店的路上，报废车辆横七竖八地堵死了街道。 与其绕行，不如直接翻越。 范童纵身跃上一辆轿车顶棚，运动鞋与金属接触的刹那，一道腥风扑面而来—— 利爪直袭面门！ “嘶！” 【爬行者】外骨骼的液压系统立即响应，她右臂格挡架住变异怪物利爪时，金属护甲与变异怪物骨刺碰撞，火花迸溅。 两发子弹无声射出——B27-1全自动步枪顶着变异怪物下颚开火，颅骨碎片炸开拉丝出细密的灰白色菌丝和发黑的神经黏液。 破损一半的AR目镜亮起刺目的红圈——两滴黑色黏液正在腐蚀她的目镜，刺鼻的腥臭味冲入她的鼻腔。 这比在研究院闻到的气味更加浓烈，带着血肉**特有的腥甜。 电量剩余16%——AR目镜的电量提示信息在眼前闪烁时，范童旋身踢碎另一头跳上车顶的变异怪物的锁骨，外骨骼动力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手中B27-1全自动步枪灵活扫射几发，打断其他变异怪物的前行。 当她徒手劈开下一头拦路变异怪物的头颅时，胸口装甲突然传来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变异怪物的黏液已经烧穿金属护甲，露出内衬的碳纤维材料。 范童重重呼出一口气，甩掉外骨骼表面上挂着的脑组织，忍住肩膀的疼痛，看了一眼【爬行者】AR目镜上显示的剩余电量。 就这么一套连招，【爬行者】只剩4%的电量。 机械外骨骼是真的好用，但也是真的废能量！ 正常行走跑步跳跃，满电量的【爬行者】只需运行少许电量，大概可以使用六个小时。 一旦进入战斗，【爬行者】爆发模式全力运行下，最多半小时就电量耗尽。 当然，也有其他高质量的军用型外骨骼，但那种就不是巡查司的武器配置了。 范童不敢耽误，机枪的子弹有限，冲过变异怪物最密集处后，能避开的绝不停下来，她追着无人机往平安酒店跑去。 “前方路口右转进入平安酒店后门安全通道。”余晖的声音混着些许杂音。 废弃车辆组成的钢铁迷宫在身后远去，范童跃过最后一道护栏时，【爬行者】AR目镜的电量提示信息0%闪烁两下后，整个AR目镜熄灭——超过三百公斤的负重突然全部压在她颤抖的肌肉上。 范童：坚持住......再撑......四百米...... 她咬牙努力保持清醒，右转进入平安酒店后门的安全通道小巷里，看见平安酒店霓虹招牌在后门旁明灭。 地面有血迹，但没有变异怪物，看样子是被余晖小队清理过。 她的运气还不错了，没有其他变异怪物晃荡过来。 平安酒店的后门突然撞开，三名全副武装的巡查员冲出来接应。 一人负责警惕，当另两人抬走范童背上的金属椅和吴樾，她终于跪倒在后门的大理石阶梯上。 范童浑身颤抖，是肌肉脱力后控制不住的痉挛性收缩，她连解除【爬行者】的力气都没有。 左肩处的伤口火烧般的灼痛，血液浸湿了她大半个身子，虚弱感瞬间替代了所有感知。 跟在后面的巡检员，提着生物保险箱，转身准备关门，见范童没跟上来，又走到她身边，看了一眼【爬行者】的备用外面板，吃惊道：“什么时候电量耗尽的！” 他连忙动手帮范童解除穿戴，看见她头发一缕缕贴在脸上，汗水混着鲜血的狼狈模样，又瞄到她左肩的两个血洞，心里感叹是个狠人。 “还能走吗？我们得上十八楼，那里有高级套房可以暂时休息，凌晨两点会有直升机来接我们去南区驻防军基地。” 范童眼皮一掀看向他——十八楼？我连抬腿的力气都没有了！你是眼睛离家出走了吗？我都这样了，你还不来背我上楼！还问我能走吗？你是要等我见到那道光吗...... 巡检员哪听得到范童心里的噼里啪啦。 范童：你肯定是直男且单身！ 范童只好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背。” 巡检员露出尴尬的笑容，连忙背起范童上楼。 范童烂泥般趴在巡检员背上，缓了一会儿才问了他，她离开后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巡检员跟在队友的身后，小声告诉范童。 在她离开进入研究院地下区域后，没多久通往研究院地下的电梯纷纷传来巨响。 地面震动，电梯门从里向外爆开，从里面冲出许多巨型动物，最小的都有小型货车那么大，最大的一条巨型黄金蟒，有两节高铁车厢那么长那么大！ 当时那条巨型黄金蟒出现，张嘴瞬间吞下四人，分别是两名安保员和两名巡检员。 之后逃跑过程中，又牺牲了无名巡检员，现在除了昏迷的吴樾，可以行动的只有五名巡检员。 可谓是损失惨重。 其他研究员和安保员的伤有轻有重，但至少还活着。 范童沉默听完，喉咙干得发痒，嗓子仿佛被糊住了一样难受。 她想到自己遭遇的那头巨型华南虎，默默再次感谢——谢虎大爷不杀之恩！ 另一边，透过无人机的实时转播，余晖注视着范童一行人踏入平安酒店的背影。 余晖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战术平板边缘，画面定格在范童旋身一脚踢碎变异怪物锁骨的瞬间。 她动作利落，步伐稳健，面对变异怪物时的反应甚至比受过专业训练的驻防军人还要冷静。 “第三小队需要这样的近战专家。”余晖对另一名巡检员说完，然后挑眉看向陈教授，“范童身手不错，进驻防部队都没有问题，她做安保员，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陈教授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此刻也只是摇了摇头，目光低垂，没有接话。 ——范童能进安保公司，本就是他暗中担保的结果。 否则以她的“特殊情况”，连这份工作都未必能争取到。 余晖没察觉陈教授的异样，只是盯着屏幕里范童的身影，心里盘算起来。 变异怪物的形态扭曲可怖，光是透过无人机的画面，就足以让人生理不适。 可范童不一样——她不仅敢近身肉搏，甚至能在战斗中保持惊人的冷静。 更难得的是，她明明可以独自脱身，却始终护着金属椅上的吴樾，几次险象环生，都没想过丢下他。 心理素质强、服从命令、不抛弃队友！ 这样的好苗子，不招进自己的小队，简直是浪费。 余晖越想越觉得可行，甚至已经开始琢磨任务结束后，该怎么跟安保公司要人。 当然，如果范童知道他的想法，大概会当场拒绝。 范童——不！我不想肉搏！我想用枪啊！ 毕竟，能远程解决，谁愿意跟那些黏腻腥臭的变异怪物贴身缠斗？ 十八楼：01号曙光套房。 柔和的壁灯在套房里投下琥珀色的光晕，范童一行人进入房间，陈教授第一个上前，接过装有“初代04”的生物保险箱后，示意背着范童的巡检员把她放到沙发上。 范童被轻轻放在真皮沙发上时，皮革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她忍不住长舒一口气，双眼微眯，失血过多导致的头晕让她昏昏欲睡，任由巡检员帮她卸下【爬行者】。 “别睡。”陈教授剪开范童肩头的布料，仔细检查两个伤口。 剪刀锋刃擦过肩部衣料的声音异常清晰。 范童皱着眉头，醒来后，五感越发活跃...... “幸好是变形兽留下的伤口。”陈教授的声音明明不大，却仿佛在她耳边炸开，轰轰耳鸣。 好吵......范童勉强睁眼：“变......形兽？” 陈教授没回答，拿出高级套房里医用箱，开始消毒清理伤口。 消毒酒精的气味刺入鼻腔，范童猛地弓起背，指甲深深陷进沙发背缝中。 当止血药粉均匀撒下时，她听见自己牙关相撞的声响。 最后，陈教授给她注射了一针抗毒血清。 “止疼药剂刚用完。”陈教授转身时，白大褂掀起微弱的气流，拂过范童汗湿的胳膊。 止疼药剂含有麻痹神经达到镇痛的成分，和麻醉药剂一样，一般只有医院才有，而她军用背包里的止疼药剂都被陈教授拿去给其他人用了。 她闭上眼，默数着老人走向外间浴室的脚步声——二十三步，陶瓷水盆与大理石台面碰撞的轻响，然后是水流的哗哗声。 平时难以听见的声音，此刻在她耳边十分清晰，仿佛她再多闭一会儿双眼，黑暗中就会长出一双眼。 温热的毛巾敷上额头时，范童闻到了清新的水汽与柠檬洗手液混合的古怪气味。 “简单擦一下。” 那些奇怪的感觉又一下消失，范童睁开眼，拿下毛巾擦拭脸上和身上的污渍。 脏掉的毛巾被陈教授扔进水盆，端起离开房间，回来时从套房里的健身房带来两瓶功能性饮料。 陈教授扯过一旁的薄毯盖在范童身上，扶起她后，把饮料拧开递给她，“小口喝。” 甜涩的液体滑过喉咙，范童这才发现自己的嘴唇已经干裂出血。 她舔掉唇上的血珠，“陈叔，您说的变形兽，是那些巨型动物吗？” 陈教授破损的镜片反着光，让人看不清眼神，他点点头，坐到沙发前的木茶几上。 “几分钟前，炎国民众的智能通讯器都收到了一封联盟官方通知信，里面有详细说明。” 他们已经离开了研究院，通讯信号早就恢复正常。 第6章 第六章 范童的手指在智能手环上快速滑动，只有佩戴者可见的淡蓝色全息光幕在空气中展开。 她刻意忽略那些刺目的红色警报信息，指尖精准地拨出一串熟悉的通讯号码。 半首轻音乐的等待时间里，范童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直到那个熟悉的声音通过体内的生物通讯芯片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童童，我没忘，给你夜宵了。”林微星刚睡醒的声音带着特有的软糯，像融化在舌尖的棉花糖。 范童紧绷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她将手臂搭在额前，挡住刺眼的主灯光，“阿星，你现在立刻锁好门，把沙发推到门口，还有我房间的沙包，全部堆在沙发上增加重量。”她的嗓音嘶哑却低沉好听，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记住，无论如何都不要出门，在家等我。” 通讯那头传来平静地回应：“好。”简单的音节里透着机械般的乖巧，却让范童心头泛起暖意。 范童一边将天网首页的新闻动态调出打包发送给她，一边继续叮嘱：“先看我发给你的新闻和官方通知信，一定要仔细看......” “哗啦——” 通讯那头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紧接着是林微星难得急促的声音：“童童！隔壁大哥在吃呜呜！” 呜呜是隔壁住户养的金毛犬。 范童猛地直起身，牵动肩膀的伤口让她倒吸一口冷气。“你在厨房阳台做什么？快回房间！” 又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刺入耳膜，范童的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攥紧——“林微星！” “童童，他在客厅。”林微星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惊惶从未存在，“我躲进你的卧室了” 范童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柔声道：“听着，我床头柜第二层有C50电\击\枪，但只能用来防身。”她顿了顿，“要彻底解决它需要军用型武器，我明天一定去接你。” “杀吗？好，我等你。”林微星的回应简单得近乎天真。 “躲在卧室别出声。”范童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扇门挡不了多久。” “好，你慢点回来。”通讯那头的女孩轻声说：“我不害怕。” 通讯切断的瞬间，范童像被抽走全身力气般跌坐到沙发上。 林微星，她的发小，一个被困在阿斯伯格症世界里的天才——那双总是专注于菜谱和数学公式的眼睛，那张只有在烹饪时才会露出笑容的脸。 自从林微星的父母去世后，范童就把她接到自己身边，吃住都在一起。 平时林微星的工作就是在家给餐厅创新菜谱和发布一些菜谱分享到天网上。 ...... “也就和林微星说话时，你才会这么多话。”情绪也那么外露。 陈教授的声音从落地窗前传来。 老人背对着她，窗外是灯火依旧的城市，只是街道上游荡的不再是行人，而是身体畸形的怪物。 “我劝你别冲动。”他转过身，碎裂的镜片后，双眼写满了担忧，“从这里到春风小区至少要一个小时车程，更别说你现在的伤......” “陈叔，是我离不开她。”范童轻笑，额头狰狞的旧疤也挡不住她眉眼的温柔，“她也离不开我。” 陈教授摇头：“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恋人，当然，我是不在意你们的性取向。”他叹了口气，“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想想其他亲人。” “不联系他们才是保护。”范童望向窗外的夜空，“在家里，我太累了。” 愧疚如同万斤顽石，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那么热爱习武，都因为在家而时常提不起力气。 这两种情绪无时无刻不在撕扯着她的心，像两匹饿狼轮番啃噬她的灵魂。 长这么大，她第一次尝到了退缩的滋味——那是一种混合着羞耻与解脱的苦涩。 陈教授给她安保员工作时，她逃了，从家里搬了出来。 沉浸在武术的世界，能让她短暂忘却了一切。 范童突然看向陈教授，眼中闪着狡黠的光：“不是有直升机嘛，去南区驻防部队的航线正好经过春风小区，我只需要在附近索降，这样不就缩短了距离。”直升机悬停索降，这点要求，陈教授是可以帮忙的，“陈叔，帮帮我嘛。” “对了，那陈润哥有人接吗？” 陈教授的独子陈润，研究生毕业后留校任职，而春风、夏雨、秋霜、冬雪四个小区就围绕在福山市大学城附近。 “你想干嘛？” “接一个人是接，接两个人也是接。”从春风小区去南区驻防部队，需要穿过大半个大学城。 “陈润在学校避难所很安全，教师学生是第二批救援对象，会有人负责他们。”陈教授知道劝不住范童，他重重叹了口气，向主卧走去，“我去给你安排下直升机的事，你先休息。” 等陈教授离开，范童才点开那封标着紧急红字的联盟通知信。 信件开篇是标准的官方安抚措辞，建议民众居家等待救援。 救援优先级在信件第一页清晰列出——政要学者首当其冲，师生次之，老弱妇孺和官方机构工作人员再次之。 其余青壮年和不在医院的医院工作人员，就近编入临时的巡查司队伍里。 关于变异的解释占据了最大篇幅——源自甘棠考古发现的未知生物化石的未知病毒，因其玫瑰形态被命名为病毒ROSE，简称病毒R。 接下来的红色警告格外刺目： 【变异者】——感染病毒R进阶的病毒R1的人类。特征：肢体异化，行动迅捷，部分体表分泌腐蚀性物质，需注意不能被抓伤，致命处在头颅。特别注意腹部膨隆的变异者，死亡后可能爆发出灰白色菌花，同样具有高度传染性。 【变形者/变形兽】——感染病毒R进阶的病毒J（JELLYFISH病毒形状似水母）的动物。非智人类动物呈现巨型化或拟人态，称变形兽；智人类则兽化并伴随心智改变，称变形者。值得注意的是，这类感染不会通过被其抓伤传播。 【神能者】——感染病毒R的人类激活基因锁，称A代基因者，展现出超自然能力。 最后结尾是官方蓝字——神能者与变形者/变形兽，请拨通通知信的官方号码，进行资料报备，以获得相应的特殊医疗服务与研究成果。 一旦没有报备，在身体出现其他异常后，不在特殊医疗服务之内，也不能享用相应的研究成果。 再往下看，是官方联系方式和几个附带的视频链接。 范童点开其中一个标有变异者的视频链接，是一段监控器视频。 画面中，一具黑青色皮肤的人形生物正在撞击银白色金属墙壁，周身弥漫着黑色雾气，四肢修长，肤如枯树皮。 镜头切换，另一头刚异化的变异者浑身黏液，尚保留人形。 接着镜头再次切换，出现一头三米高怪物，它彻底颠覆了人类形态，修长的四肢匍匐在地，浑身黑色黏液仿佛它的第二层皮肤，巨大的复眼中映出摄像头的反光，张着密麻利齿的嘴，正在咀嚼着什么...... 最后一个片段最为骇人——人们欢呼着，在砍下的变异者头颅旁合影庆祝，突然变异者尸体腹部炸开，灰白色菌花袍子在雾中绽放巨型菌花，瞬间吞噬了最近的人群，画面也在惨叫声戛然而止中陷入黑暗。 范童面无表情地看完变异者视频后，点开标有变形兽标签的视频链接。 看了开头，范童觉得变形兽的视频比变异者的视频要稍微能让人接受一些。 可当她继续看下去。 范童：...... 能接受个鬼啊！ 说不上是恶心，范童忍不住皱眉：这世界要妖魔化了！ 变形兽的视频画面中，一头类似杜宾犬的超巨型黑犬，在奔跑中骨骼扭曲重组，最终化作一个打码的带着犬耳与黑尾的裸/体/男性。 画面的最后，是犬耳裸/体/男变身后摔倒在地，被身穿驻防军作战服的队伍抓住。 最后一个视频链接的标签是变形者，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少年在自拍的录像。 画面中，自称是变形者的少年在自拍中展示着背部长出的肉翅，语气轻松得像在介绍新买的玩具，结尾说不知道还会不会长出羽毛，希望观众朋友们点赞关注。 范童：离谱，离大谱！ 范童起身离开沙发，走到落地窗前，俯瞰这座正在崩溃的城市。 远处几处火光冲天而起，黑烟在依旧明亮的城市光里格外刺目。 明天，她必须穿越这座正在异变的城市，去接那个永远安静等待她的女孩。 ...... 范童纤细的手指抵住眉心，轻轻按压着酸胀的神经，指尖在智能手环的虚拟键盘上划过，点开最后一个标有神能者的视频链接。 她暗自思忖：神能者，超凡之力这么高大上的称呼，总不会比变形兽更离谱吧？ 神能者的视频是运动摄像机录制，由几个视频剪辑在一起，画面都是第一人视角。 全息投影的画面中，街道上二十几名华国驻防军人正在疾驰，他们穿戴着以速度闻名的A-2机械外骨骼【长蛇】。 突然，写字楼传来玻璃破碎的脆响，画面转去，是三头浑身泛着青黑色光泽的变异者从四楼破窗而下。 画面剧烈晃动间，分割成两个第一视角的画中画，被压倒在地的两名驻防军人，用固定在外骨骼肩膀部位的高温枪逼退两头变异者！ 剩下一头变异者四肢着地跃起，从两团火焰中间穿过，眼看其中一名驻防军人就要被变异者咬住，烈焰却像活物般凌空扭动，精准地将扑来的怪物抽飞。 画面移动，其中一个画中画里出现一名驻防军人——他周身环绕的火焰竟如臂指使，身体有向火焰转化的趋势，他向前奔跑的同时伸手一挥，空气扭曲着，凝结成半透明的火墙，挡下小巷子里源源不断出现的变异者。 “有意思......”范童转身躺回沙发上，慵懒地舒展身体，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一些。 范童：神能者看着很强，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过。 接着她低头上下扫视自己的身躯，又抬头看向对面装饰镜，镜子映出她完好的人类躯体。 没有多出一对肉翅，也没有其他奇怪的变化。 范童对自己检查片刻，思绪却飘向那个犬耳黑尾的男子——那对毛茸茸的尖耳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黑色光泽，肤色很黑，却像上好的绸缎布料。 她突然被自己的联想逗笑了，自言自语：“那就是拟人形态的变形兽啊，要是遇见猫娘，是该先摸耳朵，还是挠挠下巴呢......”指尖无意识地在空中画着形状，仿佛已经触碰到想象中的柔软绒毛。 范童又想到研究院的巨虎——那头虎大爷不知道会不会有拟人形态，如果保留耳朵，有一头浓密金棕色短发，琥珀色大眼湿漉漉地看着我，摸它的时候，它的胡须一颤一颤的.....想撸！ 范童思绪飞扬，在陈教授回来前，都还没有想好，下次见到拟人形态的变形兽，是先摸耳朵呢，还是挠挠下巴。 摸尾巴？ 那可太羞耻了！ 至于范童敢这么做的后果，会不会被变形兽一爪子拍死，她完全没有想过。 ...... “童童。” 陈教授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老人坐到木茶几上看着她，手里举着一管泛着幽黄荧光的药剂。 “这是从余晖队长那换来的特效药剂，能加速伤口愈合，还有止疼效果，比常规止疼药剂要好很多，没有副作用，不会影响行动，我给你注射上。” 常规止疼药剂，注射之后，会出现一些暂时性的副作用，比如嗜睡、耳鸣、颤抖、四肢无力等。 陈教授不想范童受伤的情况下去救人，可她一再坚持，他也没有办法阻止，才特意换来特效药剂，这可是只有巡检司的队长职位才有权购买，一管特效恢复药剂的金额高达十万。 “谢谢陈叔。” 范童伸出手，针头刺入静脉的瞬间，老人忽然压低声音：“‘初代04’就是那具未知生物化石的一部分。” 范童点头，她看到官方任务里的图片时，就猜到了。 “联盟高层们已经在线上紧急会议，大概明天就会发出第二封通知信，告诉公民们，这场全球异变的起因和后续补充。” “研究人员在那具未知生物化石身上，提取出一种病毒。”看到范童亮晶晶的双眼望着他，陈教授扯了个微笑，让自己的神色显得没有那么紧张和严肃，“没错，就是通知信里的ROSE病毒。” “ROSE病毒被发现时，生物学界如获至宝，被称为‘生命之花’，最开始ROSE病毒对不同疾病都有良好的治疗反应。”他说到这，低头擦拭着仅剩一片完好的眼镜，没让范童看到他眼中的阴霾。 “直到加大剂量后，实验鼠在十秒内，体型瞬间变大直至爆体而亡，当时我们华国的部分研究院马上发起停止研究的提议，但联盟那边拒绝了。” 范童：“为什么拒绝？” 陈教授叹气，手指无意识地在木茶几上敲出急促的节奏，“因为神能者的出现。” 范童手指收紧：“是有研究院做了人体实验......” “是，不止一个研究院，太多了。”连他们华国，也有私人研究院搬去境外，开展人体实验。 官方研究院更是在半年前，也决定启动人体实验，即使一开始选的都是死刑犯，即使手段比较温和......可那些都是人啊！ 陈教授当时也只知道神能者，像变异者、变形者和变形兽，他是不知道的。 二人所在的研究院，地下区域都是有着各种疾病的动物。 陈教授他们平时对它们的日常注射，都是很少量的ROSE病毒，是在可控范围内观察变化。 治愈疾病是他们的首要项目。 至于“初代04”为什么出现在研究院里。 是他们的院长带来的，为了人体实验做准备......而院长他人呢。 陈教授想到刚收到的通知——院长他很“不幸”，事发时，院长就葬身在研究院某头变形兽的肚子里了。 “那这个ROSE病毒，是怎么突然爆发出来的？” 陈教授苦笑：“联盟高层们现在还在互相推诿，最后不会有结果的。” “不过，昨天第一时间爆出出事的视频里，就那么几个国家，天网数据库上的时间就是证明，那可不是轻易能删除痕迹的。” “南洋洲4月24日一所研究院发生爆炸，后续几天天网数据库出现变异者的视频。” “随后高丽国也上传几个疑似变异者的视频，后被证实是跟风模仿的特效视频。” “直到今天傍晚，东瀛国发生了7.2级地震，不久后就有东瀛国民众在天网数据库上传了变异者出现在街道的清晰视频，确定是ROSE病毒的大爆发时间。” “ROSE病毒是从哪里泄露的，这个问题不会有答案。” “联盟各国是不会允许他国来查自己国家的研究院，联盟法庭最后就成了一个笑话。” 陈教授轻抚范童的发顶，像她小时候那样，“答应叔，以后境外的委托不要接，华国虽然也开始乱起来了，但至少还在掌控中。” “比如我们华国这次的城市撤离计划，是去华国各区域的驻防部队基地，民众在那里很安全，会有妥善的安排，直到清理完外面的变异者，控制住变形兽和变形者，民众就能恢复原来的生活。” 他详细解释着撤离计划，但范童知道，那个熟悉的旧世界恐怕一去不返了。 她理解城市撤离计划，集中管理，的确是对民众是最好的安排。 如果不撤离，不提安全方面的问题，单一个每天食物来源的问题，就不是普通民众可以自己解决的。 这也是民众愿意听从安排，乖乖在家等候救援的原因之一。 所以，范童肯定是要去驻防部队基地的。 “童童，你索降后，先躲起来联系检查司，然后加入最近的临时救援队里一起行动，救援队路过春风小区的时候，你再申请离队，没人会拦你。” “临时救援队的确要服从巡查司的安排，但没有明文规定说不能离队，知道吗？” “我答应了林微星，我一定会去接她的。”范童见陈教授瞪她，她还是坚定地说：“我身手很好。” 老人猛地站起，木茶几都被推动，在大理石地面刮出刺耳响声，他伸手指着她：“跟着救援队行动会死吗？” “会。”范童直视他的眼睛，“如果去晚了的话，会死。” “陈叔，我家客厅里，现在就有一个变异者闯入，阿星随时都有可能被发现。” “我不能用时间去赌她的安全。” “那你的安全呢！” “我身手很好的。” 最终老人败下阵来，像被戳破的气球般颓然坐下，却仍忍不住唠叨：“身手好，那你这伤怎么来的？” 范童无言以对——任谁被公交车大小的老虎追杀都够呛。 见她紧闭双唇，一副无语的模样，陈教授乐了：“你能活下来，是非常幸运了。” “好了，别坐着了，你躺下睡一觉，我一点半再叫醒你。” 陈教授在范童躺下后，帮她把薄毯盖好，“伤口疼了，要和叔说，这次别再强撑了......” 陈教授知道范童自从那件事后，性格大变，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从不和家人说。 所以他在面对范童时，对她的事，件件都要再三确认。 范童心头一暖，恍惚间仿佛回到父亲还在的时光：“陈叔，我要睡了。” “好好好，你睡吧。” 陈教授把房间的灯关上，轻轻关上门离开。 黑暗中，范童手指在智能手环上操作，转了十万药钱给陈教授。 然后摩挲额头上的陈旧伤疤，眼前浮现阿星等待她的样子。 睡吧。 第7章 第七章 2094年4月30日01：33。 凌晨时分的平安酒店笼罩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只有应急灯投下惨绿的光晕。 走廊里，陈教授的脚步声在厚重的地毯上几不可闻。 “童童，醒一醒。” 这声轻唤像一滴水落入平静的湖面。 范童本就浅眠，感受到肩膀被轻推的触感，她立刻睁开了眼睛。 她的瞳孔在黑暗中迅速调整焦距，看清了站在沙发边的身影。 陈教授打开主灯，“先穿上这个，四月的凌晨，寒气重。” 他递来一件黑色女士西装外套，这是他从这层的管家房里找到的。 外套剪裁精良，左胸口处用暗金色丝线绣着“平安酒店”的字样，在灯光下泛着低调的光泽。 “直升机五分钟后到，我们稍后去楼顶登机。” 范童道了声谢，接过外套利落地穿上，布料完美贴合肩线，衬得她身形越发清瘦。 单手系纽扣时，她小心活动着手上的左肩，那里绷带下的伤口已经没有那么痛。 陈教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银色药剂盒，金属表面反射着冷光，他将其放进范童的军用背包的医用夹层里。 “这是特效药剂，里面还有两管，给你和微星备用的。”他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别再想着转账给我了。” 陈教授帮她穿戴好军用背包，又补充道：“我平时没少吃你们做的便当，就当是预付未来的伙食费。” ——活着回来，才有未来。 陈教授话里的祝福没有说出口，但范童听懂了。 范童抿了抿唇：“余队长随身带这么多特效药剂啊！”余晖队长是搞批发特效药剂的吗？难道巡查司的队长购买特效药剂没有限制？ 范童脑海中已经浮现出倒卖特效药剂，赚得盆满钵满的画面。 虽然知道这想法很刑，但那些飞舞的小纸钞实在太过诱人。 想想又不犯法。 范童笑出声。 陈教授摇头：花白的头发在灯光下像覆了层霜：“巡查司队长购买特效药剂是有限制的，每年一管。余队长任职十年，也就存了四管。”知道范童不懂这些，担心她以后好奇乱问得罪人，他耐心解释：“这两管是吴副队之前从余队长那里买的，知道我是给你用，吴副队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虽然明令禁止交易，但私底下......”陈教授做了个心照不宣的手势，“熟人之间少量的流通，只要没人举报，巡查司通常睁只眼闭只眼。” 其实吴樾本来不想收钱，但谁没有家人需要照顾？ 作为被变异者抓伤的伤员，他的家庭日后将有巡查司负责基本开销，但想要更好的生活，就必须提升公民等级——而这一切都需要公民积分来支撑。 所以陈教授是用他个人分配的任务额发布任务，给的公民积分。 金钱是很难直接买到公民积分，只能通过社会任务、官方任务来获取公民积分。 或者捐钱给慈善机构，也会得到一定数量的公民积分。 提到吴樾，范童轻声问道：“吴副队和其他被变异者抓伤的伤员......会怎么安排？” “已经暂时隔离了，直升机运来了特制金属笼。”陈教授的声音沉了下去，“他们都自愿成为ROSE病毒的实验体。”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范童不自觉地摸向自己被巨虎利爪刺伤的肩膀，“我被变形兽抓伤......真的没事吗？”她问出心中的隐忧。 范童害怕见到林微星时，自己一个华丽变身后抓伤林微星。 那就很玩笑了。 “放心。”陈教授示意她跟上，两人向顶楼走去，“这么说吧，现在蓝星上所有生物，体内都携带或多或少的ROSE病毒。” “变异者体内的是R1病毒，未来还会有R2、R3......当正常人被变异者所伤，R1病毒会迅速吞食R病毒，吸收的R病毒越多，变异者就越强大，同理，正常人如果吸收的R病毒越多，也可能变成变异者。” “而变形者和变形兽，则是生物体内的R病毒进化成了J病毒，进化诱因尚未查明，但目前来看，被变形者和变形兽所伤不会导致正常人变异，不过......”陈教授神色凝重，“J病毒会吞噬R病毒和R1病毒，尤其是神能者也在吞噬范围，在它们眼中，全是移动的口粮。” “即使它们没有伤害人的意图，还是能跑多远跑多远，不要存侥幸心理。” “至于神能者......”陈教授突然停下脚步，“是感染了R病毒后，体内基因依然稳定，只是多了一种神奇因子。” “你可以理解为它就是神能者的超凡之力来源。” “J病毒和R1病毒都对这种神奇因子趋之若鹜，就像饿狼群见到肥美的鲜肉。” 范童听得头晕目眩，好一会才理清头绪——变异者、变形者和变形兽都是来者不拒的掠食者。 好家伙，这是一点也不挑食啊。 这个认知让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陈叔，这个神奇因子......能用来制作ROSE病毒疫苗吗？” “这就是我们研究人员的工作了，你现在该想的是怎么接到微星，如果路上情况还可以，你可以去大学城和陈润汇合，跟着大部队去南区驻防部队。” 在第一封联盟官方通知信后，他通过人脉得知了更多不为人知的内幕。 某些研究院何尝没有尝试过用神能者制作疫苗？ 只是接果往往令人扼腕，过程更是惨不忍睹。 “童童。”陈教授的手搭在天台门把上，没有回头，他声音压得很低，“如果有一天你或你亲近之人成为神能者......在时机成熟前，最好不要声张。” 门还未开，夜风就从门缝钻了进来，带着硝烟的气息。 范童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但面上不显，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陈教授见她答应，才推开天台门，凛冽的夜风迎面扑来。 不远处的众人闻声回头，又很快继续各自的工作。 范童看到巡检员和安保员正在协助伤员登上直升机。 一共两架直升机，分别是容量较大，负责载人的中型直升机，和灵巧速度快的小型直升机。 范童走近后才看清，那个特制金属笼占据了中型直升机机舱近半的空间。 网格状的设计让人可以在内部转身，内侧的折叠板可供休息。 而笼外的座位同样简陋，都是可收放的折叠板。 装有“初代04”的生物保险箱被送进小型直升机，先一步起飞离开。 待所有伤员安置妥当，陈教授等人才依次登机。 余晖等范童系好安全带后，从裤袋掏出四支手枪弹匣递给她。 “客套话就不多说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经历了这一场，他很是疲惫，“步枪我没有权限给你，这些是我的备用弹匣，你拿去用吧！留个通讯号吧，等你到了驻防部队，我请你吃饭。” 范童救了吴樾，而吴樾不仅是他的副队，更是他的妹夫。 范童稍作犹豫，便与余晖交换了通讯号，将手枪弹匣装进军用背包侧面的防水袋中，这样即使单手也能快速取用。 中型直升机缓缓升空。 范童给林微星发了条简讯，告知自己正乘直升机前往中。 林微星的回信很快——好，童童小心。 范童单手调整了下降噪耳机，透过舷窗俯瞰。 舷窗外，平安酒店的楼顶在视野中迅速缩小，城市的灯火零星闪烁，像垂死之人的心电图。 窗帘缝隙后的影子模糊不清——不知是躲藏的居民，还是游荡的怪物......没人知道。 范童无声地叹了口气。 ...... 刺耳的仪器警报声在机舱内形成令人窒息的声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范童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视线在剧烈摇晃中变得模糊，降噪耳机早不知被甩飞到了哪个角落。 机舱照明系统忽明忽暗，映照出对面座位上那张正在扭曲变形的脸——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指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直升机像片落叶般在空中打转，每一次剧烈的摇摆都让范童的胃部翻江倒海。 她能感觉到驾驶员有拼尽全力控制着坠落轨迹。 范童顾不得擦去脸上沾着的胆汁，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应对这时的危机。 “低头！” 范童一把拽过陈教授，变异者锋利的指爪堪堪擦过老人花白的鬓角。 几滴黑色黏液飞溅到机舱上，瞬间腐蚀出几个冒着白烟的孔洞。 范童反手抽出腰间的工具斧，当暗器一般甩出，斧刃在空中划出银亮的弧线—— “砰！” 斧头深深嵌入对面刚挣脱出安全带的变异者前额，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那个怪物钉回还未回弹的折叠板上。 几乎同时，两颗子弹擦着她的鼻尖呼啸而过。 一枪击中副驾驶变异者伸出的肘关节，另一枪精准命中它眉心。 范童转头看向持枪的余晖——这个硬汉将步枪抵在舱底稳住身形，任由趴在他身上的变异者队友撕咬脖颈，暗红的血液早已浸透他半个肩膀。 他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了......他的头颅忽地低垂，双眼无力地闭上。 “我们走！” 范童冲陈教授吼了一声，也不管他有没有听清，她扯开自己的安全带，单手抓住顶部扶手，往后面的机舱门移动。 经过倒地的变异者时，她拔出工具斧，用力甩掉金属表面沾着的黏稠黑血后，插回战术腰带里。 范童：这玩意当暗器使，还挺顺手的。 舱门被她暴力拉开的瞬间，她瞥见舱内其他幸存者还在挣扎，但现在她只能确保陈教授的安全，她只能在心底祝福他们好运。 漆黑的夜空中，燃烧的直升机像颗坠落的流星，旋转着砸向江面。 范童护着陈教授率先跃出，身后陆续又有五道身影跟着跳下。 入水时她绷紧全身肌肉，像柄军刺般笔直刺入水中，又立即下潜避开直升机砸入水中产生的冲击波。 当她在远处浮出水面时，江面已经恢复平静，只有漂浮的油污反射着诡异的光。 范童望着漆黑一片的江面，扯开嗓子呼喊：“陈叔——陈叔！” 她的呼喊在空旷的江面上回荡。 陈教授年纪这么大了，她真怕他直接被江水拍晕过去了。 “我、咳咳——”远处传来断断续续地咳嗽声，“在这！咳咳咳——” 循着陈教授虚弱的应答声，范童辨别了一下方向，朝着陈教授的位置游过去。 “陈叔！” 陈教授觉得自己心脏病都要犯了！ 他自从陈润上高中后，就没有下过泳池了，更别说是从十几米的高处跳入水中...... 范童借着浮力，把陈教授抬出水面，乌漆墨黑的，看不清陈教授的脸色如何，但他浑身颤抖，时不时咳几下还能往外冒江水。 范童：老人家是真的遭大罪了。 范童一手托住陈教授，两脚蹬水，往有灯光的岸边游去。 她游了十几米，看到之前跟在他们后面一起跳的驾驶员，正整个人昏迷着仰面浮在水面上。 也不管是死是活，范童推着他就往前游，时不时还需要把他捞出江面避免他沉到江底去。 江水灌进她的伤口，刺激得左肩火辣辣地疼。 幸运的是，直升机坠落的地点没有在江中心，范童又游了几分钟，脚底便触碰到江底的软泥和滑溜的石子。 她一左一右扶着两人上岸，让陈教授坐在沙地上休息，而她放下驾驶员给他做急救，才按两下心肺复苏，他微张的嘴里吐出江水，然后他自己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借着远处路灯的光亮，范童起身走到陈教授身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把湿发撩到耳后，“陈叔，你还好吧？” 陈教授坐在潮湿的沙地上，灰白头发湿漉漉紧贴头皮，脸色是咳出来的潮红。 “老了，真是老了......”他苦笑着望向不远处的高楼群，“还好，我们得找个地方先休息，你的伤口裂开了。” 范童的左肩伤口在水里还不显，这时候撕裂开的伤口里，血水顺着手臂，从指间滴落在沙地上。 “好。”范童转身往江面看去。 水里肯定还有幸存者，但她不能再下水了，接下来寻找地方休息，不知还会不会需要战斗，反正不会轻松就是了，她得保留体力。 想到几分钟前的事，范童感到心累，沉重地叹了口气。 以后不仅要注意受伤的人，连没有外伤的人，也得注意会不会突然变成变异者......虽然陈教授说过，普通人吸收R病毒过多也有可能会变异，但其中缘由还不明。 这让人头疼的问题，还是让专业的人去想解决的办法吧！ 被救的驾驶员终于缓过劲来，他走到范童面前，“谢谢，我叫林渊，南区驻防空军。” “范童，研究院安保员。”范童礼貌回应他，单手扶起陈教授，“我们要找个地方休整，你是留在这里原地等待，还是跟我们一起走？” 林渊表示跟着二人一起离开，他用手点了点耳后，“在直升机出事时，我已经给指挥部发送信息说明了情况。” “行，走吧。” 林渊走到陈教授身边，伸手想要帮范童一起扶着陈教授，被范童直言拒绝，“经过了直升机上发生的事，我想，我们还是保持些距离。” 范童可以信任陈教授，因为陈教授如果感觉自己身体不适，肯定会说出来。 至于对林渊，范童可以伸手帮他一把，但谈不上信任他。 林渊讪讪地收回手，不觉得范童有错，他抽出腰带后枪套里的手枪，走到二人前面，帮助警惕。 陈教授拍拍范童的手，表示自己恢复了点力气，可以自己走，然后不远不近地跟在林渊身后往前走。 范童右手持着手枪，走在最后，时刻警惕着四周。 街道空无一人，也没有变异者。 范童再次绕过一具残尸，视线从街道被破的商店，移到上面的楼层，提防那些窗户是否会跳出变异者。 范童跟着前面两人，绕过几辆撞在一起的车，还有一些车是一头撞进了旁边商铺，有的起了大火，火蛇有两三层的高度，无人灭火，火光照明了半条街。 破碎的橱窗后，隐约可见凝固的血手印，远处几具残缺的尸体以诡异的姿势堆叠在消防栓旁。 混乱、破败、血腥的街道，能从中感受得到当时事发，恐怖的场面。 天网数据库里，把病毒大爆发的时间段，称之为至暗前奏曲。 全球病毒大爆发，大约是晚上六至八点左右，动物和人陆续昏迷过去，昏迷时间长短都有，醒来后，有的人身体暂时没有异变，有的却成了变异者、变形者、超能者...... 那个时间段，仿佛奏响了来自地狱的锁魂曲。 惨叫声四起，血花四溅，火光冲天。 尤其是在人流量多的地点——死在昏迷时的人，死在清醒后的人...... 走在二人中间的陈教授，手里提着几件外套，这是他从路过的车里看到，拿出来的。 路边的车辆，车门大多开着，只留下干涸后的血迹。 “这条街没有变异者，看来这附近是有救援队，把这边都清理过了，我们先找一家商铺进去休整，再联系巡查司。”最前面的林渊停了下来，等他们走到他面前，继续压低声音说：“那家便利店，我刚看到有人在玻璃门那露头，我们过去那边。” 后面两人顺着林渊指着的方向看去。 约百米外，一家便利店的卷帘门半悬着，货架在玻璃门后堆成简易路障。 外面的招牌被车辆撞倒在地，招牌的灯带接触不良，在夜色中明明灭灭，像只眨动的眼睛——福龙便利店。 第8章 第八章 2094年4月30日02：57。 望龙路95号——福龙便利店。 这时，夜雨淅沥，路灯昏黄的光线被雨幕切割得支离破碎，三道人影在便利店门前停下。 便利店的霓虹灯牌在雨幕中晕染出模糊的光晕。 陈教授抬手示意范童和林渊后退，自己则缓步上前，透过布满雨痕的玻璃门向内张望。 玻璃门上凝结的淡淡水雾模糊了视线，他用手掌抹开一片清晰，眯起眼睛向内望去。 货架在门后胡乱地堆成简易屏障，店内昏暗如墨，唯有收银台旁两盏紧急出口的绿灯幽幽亮着，在潮湿的地面上投下惨淡的光斑。 陈教授收回手，水珠顺着他的指尖滴落，“里面的人不想见我们。”他退回雨幕中，声音压得极低，“继续往前走吧，这段路看起来还算安全，完好的店铺应该还有。” 三人踩着积水继续前行。 雨水顺着范童的发梢滴落，之前穿的女式西装在江里就被她脱掉，此时身上只穿着白色背心，左肩的绷带连同背心早已被血浸透，此刻她正经历着冰火两重天的折磨——体内如熔岩翻涌，皮肤却冷得像浸在寒潭里。 她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呼吸，走在两人前面探路。 林渊走在最后，右手始终握着手枪。 两人的目光始终警惕地扫过街道两侧，注意到大多数店铺都已被洗劫一空，破碎的橱窗像一张张黑洞洞的大门。 转过两家店铺，一间玻璃破碎的童鞋店出现在眼前。 门外有倒掉的特价童鞋架子，卷帘门还完好，林渊示意二人在外面等候，自己持枪率先踏入店内。 军靴踩在碎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立即停住脚步，竖起耳朵倾听。 店内一片狼藉，童鞋散落一地。 林渊蹲下身，敏锐地注意到这些鞋子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倾倒——像是有人匆忙跑过时带倒的。 店内没有血迹，这是个好兆头，他走向后门检查，门锁已经裂开损坏，只剩门把手还在。 他从仓库拿出一个展示鞋架，将其斜顶在门把手上，完成简单的反锁。 他推测这家店主是在门外突发晕厥，醒来后仓皇逃向后门。 “安全。” 林渊等两人进来后，拉下半截卷帘门，留了一道缝隙通风。 陈教授从范童的军用背包里，立即取出医疗包，为范童更换新的医疗绷带后，重新扎了两针药剂。 当染血的旧绷带被揭开时，林渊瞥了一眼，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不是变异者造成的伤口就好。 他刚才在江边就闻到了她身上的血腥味，现在看到她的伤口，才暗自松了口气，对这位年轻漂亮的安保员又加深了几分敬佩。 包扎完毕，范童活动了一下左肩，小心套上干净外套。 她伸手接过陈教授递来的压缩饼干，用纸巾垫住，指节轻轻一捏，坚硬的压缩饼干便碎成小块。 “给。”范童将捏碎的压缩饼干包好递给陈教授，又继续处理第二块。她的动作干净利落，带着军人特有的效率。 “谢谢。”林渊挺背接过陈教授递来的压缩饼干，刚好看到这一幕，不由多看了两眼：这是专门练过指力吗...... 他可做不到这么轻松。 陈教授的军用背包落在了直升机上，林渊身上除了一支手枪，其他物资都没有。 幸好范童一直背着军用背包，不然连处理伤口的药物都没有，还得饿肚子。 范童察觉到林渊的视线，她抬起头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要我帮忙捏碎吗？” 林渊的脸快速热了起来，连忙表示不用，略有些慌张地低头，用掌心碾碎自己的那份。 他们没有热水来泡开压缩饼干，只能弄碎后含在嘴里，过一会儿再咽下。 陈教授没胃口，吃了两口就把它重新包起来，放进口袋里。 他伸手拧开范童军用背包里的水壶，先递给她，示意她多喝几口。 范童也不客气，仰头倒了几口温水，又把它递回去。 陈教授却没有喝，而是把水壶递向林渊：“喝几口吧。” 林渊正伸着脖子，努力把压缩饼干咽下去，看到递来的水壶，舔了下嘴唇拒绝：“陈教授你喝吧，我还不渴。” “小伙子别客气了，水的确没多少，但能喝几口润润嗓子，拿去吧。” 范童把剩下一点压缩饼干渣渣倒进嘴里，心想这牛肉味的还蛮香。 “喝吧。”范童拍掉手上沾的一点饼干碎渣，起身走到收银台后面，拉开抽屉翻找。 抽屉里只有一些彩纸彩笔和零钱，她又拉开底层的柜子。 “运气不错。” 范童从柜子里拖出一箱矿泉水，箱子里除了八瓶550ml的矿泉水，还有一包剩三分之二的什锦糖果。 范童拿起两瓶矿泉水，给陈教授和林渊各扔了一瓶，自己才拧开一瓶，仰头咕噜噜喝完。 爽！ 放下空瓶，范童舒服地长呼一口气，抬手用智能手环，扫了收银台上的付款码，转了50元过去。 ——付款成功。 水钱和糖果的钱肯定是够了。 秉着不浪费的原则，她还把收银台上盘子里的糖果，抬手全扫进自己的运动外套口袋里。 范童撕开彩色糖果纸，自己先吃了一粒，是软糯酸甜的橘子味软糖——夹心的糖浆在口腔炸开，冲淡了她嘴里的五香牛肉味，口津分泌，身心一起享受这片刻的小甜蜜。 她两手抓出一把糖果，分给陈教授和林渊。 范童自小在武馆长大，从来就不是吃独食的人，有吃食都会分享给身边人。 “补充点糖分吧。” 在范童明亮清澈的双眼注视下，林渊脸颊发烫地接过，也撕开一粒糖果含在嘴里。 陈教授只留了一粒，剩下又塞回给范童，老人布满皱纹的手心烫得吓人。 直到这时范童才意识到，发烧的不止她一个。 范童握住手心的软糖，看智能手环上显示的时间——2094年4月30日03：13。 “林渊，你这边再联系下驻防部队和巡查司，告诉他们新的地址，晚上你守前面两个小时，我守后面两个小时。”她转头看向陈教授，“陈叔，我们休息到七点，如果届时没人来，你和林渊留在这继续等，我去接阿星。” 林渊：“听你意思，你还要去接人，不跟我们一起？” “嗯。” 春风小区距离这大约还有十二公里，路上没有遇到危险的情况，脚程大约两小时，如果有被人遗弃的电动车或自行车，她的速度可以更快一些。 以她现在的情况，马上赶路是不可能的，最好是休息一会儿，让药力发挥出来，体力也能恢复一些。 “那祝你一路平安，和朋友顺利到达基地。”林渊没有劝她不要去，能在当下，还决定去接的人，肯定是对她很重要的人。 他起身走向童鞋店的仓库，在里面联系驻防部队和巡查司的救援队。 陈教授望着范童的伤处，叹了口气：“可惜了余晖队长他们......” 范童没有回应，只是无意识地摩挲着B80手枪握把。 若不是陈教授给她这把手枪，他们从研究院出来肯定要经历一番苦战。 毕竟她身份是普通公民，只能使用C、D系列的电/击/枪，而真正能杀敌的军用枪械武器，需要六级公民资格或军警身份才能持有。 角落里，陈教授小声跟陈润联系上，确认彼此都暂时安全后，他靠在收银台边上闭上双眼。 不一会儿，传来的呼吸声沉重得像台老旧的鼓风机。 范童给林微星发去简讯，刚交流完彼此的安全情况，就听到陈教授的呼噜声。 她起身去给他盖上干净的外套，才回到卷帘门旁，席地靠在墙边，闭上眼放慢呼吸。 卷帘门外的雨声渐渐小了，但远处的雷声仍不时传来。 ...... “换我守夜。” 范童的声音将林渊从沉思中拉回现实。 他借着微弱的应急灯光，继续把从抽屉找出的水果刀，绑在拆解后的拖把杆上，用鞋带在刀柄处缠绕处紧密的螺旋。 这把临时长矛的刃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林渊刚要点头，突然僵住了动作——店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陈教授猛地惊醒，三人默契地对视一眼，目光齐齐投向卷帘门外。 福龙便利店！ “哗啦——” 玻璃碎裂的脆响划破夜空。 范童与林渊同时跃起，向卷帘门跑去。 街面，五道黑影正在往外扔三个货架，其余货架被他们粗暴地推倒，商品散落一地。 “你们出去！现在不营业！”便利店店主的声音带着愤怒和恐惧。 “付钱？老子现在就是规矩！傻货！”为首的黄毛狞笑着，一脚踹翻货架，货品稀里哗啦砸了一地。 范童眼神一冷，手指已经扣上扳机。 林渊迅速回头对陈教授打了个手势，示意他隐蔽，自己则一手握紧刚做好的长矛，另一手握着手枪备用，蓄势待发，可远攻可近战！ “不想被揍就老实点。” “啊——”突然，疑似便利店老板的男声大吼，“后面没东西！” 另一道嚣张的声音笑骂：“骗鬼呢，滚开！” 又是一声巨响，应该是他们踢开了仓库的门。 病毒爆发才几个小时，官方在积极救援，人性的黑暗却已迫不及待地撕开伪装。 范童动了。 她猛地提起卷帘门冲出去。 “啊——爸爸！”少女的尖叫刺痛人的耳膜。 “老公！” “你们放开她们！” 范童如猎豹般窜出，运动鞋踏过满地玻璃碴，发出刺耳的辗轧声。 门口的两个混混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凌空跃起，右腿如鞭子般横扫而出—— “砰！” 一记高鞭腿狠狠抽在左侧男人的太阳穴上，对方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擦着地上的玻璃碴，如同破布袋般横飞出去，重重撞上路边的轿车才停下，嘴里喷出一口鲜血，当场昏死。 林渊紧随其后，手中简易矛狠狠敲向另一人的手腕，发出咔嚓一声脆响，对方惨叫着松开了手里的砍刀。 便利店内，景象令人窒息—— 一个肌肉虬结的壮汉单手掐着校服少女的脖子，对她上下揉捏，干瘦同伙正撕扯着老板娘的衣服，而剩下的暴徒一头黄毛，他则将店主死死按在货架上，脸上挂着狰狞的笑。 外面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店内的暴徒们齐齐愣住。 “操！”黄毛啐了一口唾沫在店主脸上，眼中闪过暴戾之色，“真他娘的扫兴！” “老大，那妞有枪！” “老子是神能者，怂你个卵蛋！”黄毛暴躁回头冲同伴吼了一声，又马上看向范童，一脸匪气地冲她抬起下巴：“把枪扔过来！” 范童唇角勾起危险的弧度：“好可怕哦。”话音未落，腰间斧头已被她破空甩出，逼迫黄毛退开店主的身边。 同时枪声炸响，她冲了过去。 黄毛被工具斧吓了一跳，随之而来的就是满腔怒火，胸口也泛起诡异的红光，一条火蛇自他掌心窜出，空气中的水分瞬间蒸腾。 子弹在火蛇面前瞬间熔成铁水。 他手中能量一荡，红色的波纹冲向范童！ 范童完全不避，单手大力抄起旁边立式冰柜的玻璃门，化作她的盾牌挡在身前。 炽热的火浪将她额前的碎发烤得卷曲，她却迎着热浪脚步不停，哐的一声，火蛇狠狠撞上玻璃，高温瞬间让其炸裂，但她已经借着这一瞬的掩护，猛地蹬地前冲—— 当黄毛惊愕的瞳孔映出她逼近的身影时，枪托穿过破裂的玻璃，狠狠砸在他的颧骨上，骨头碎裂的闷响清晰可闻。 黄毛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接瘫软倒地，嘴角溢出血沫。 “就这？”范童甩着烫红的手指，枪口缓缓扫过剩余的暴徒们，“你们也是神能者？” 两个混混立刻高举双手，脸色惨白，抖如筛糠。 “不，不是！我们只是太饿了，高抬贵手啊！” “他们关门里吃香喝辣，我们只是......只是想要买点东西吃。” 范童讨厌听别人的狡辩，眯眼道：“是闭嘴，还是想要感受下它的魅力。”如果是真的饿了来强买，她还不会在门外下脚那么重。 她清楚自己的力气，刚才那一脚下去，至少他得躺床上两个月。 瞬间，两人紧闭双唇，只剩下中年夫妇安慰校服少女的说话声。 范童想着外面被踹飞的混混，觉得她只是击晕黄毛，对他实在太仁慈了——想到这，她抬脚踢飞黄毛，见他口吐鲜血醒来，给他又来一下枪托，让他继续昏睡。 林渊没有责怪范童下手太重，他看向便利店店主：“老板，店里有卖绳索吗？” 店主摸着女儿的头回答：“只有跳绳，您稍等。”他起身从收银台旁的纸箱里翻找，拿出一袋五颜六色的跳绳，“靓仔，您看这种跳绳可以吗？” 林渊上手看了一下，跳绳是尼龙绳材质，可以用来绑人。 他拆掉外包装袋，按腕颈捆绑法，利落地将五名混混捆成粽子。 尼龙绳深陷皮肉的吱嘎声中，便利店店主惊魂未定地递来矿泉水，声音发颤：“之前没敢开门......对不起......” “不必道歉。”林渊接过水瓶，肩章在月光下微微反光，“保护民众本就是军人天职。” 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安保员。 范童懒得纠正，指向前面的童鞋店：“我们暂时落脚在前面童鞋店，你们要一起过去吗？” 便利店的玻璃门和卷帘门都被破坏了，一家三口当然是愿意跟他们走！ 范童见他们还要收拾点吃食，她像拎垃圾般拖起昏迷的黄毛，对林渊说：“我带他先过去，就不给他关这边了，免得醒来放火跑了。” “好，我留下来等他们。” 范童回到童鞋店，陈教授急忙上前，检查过她无恙后，才盯着黄毛皱眉。 便利店离童鞋店不远，发生的事和他们说的话，他都听到了，自然也知道这个黄毛是个神能者。 “什么能力的神能者。” “控火的。”范童把黄毛随意扔在一旁地上，“超凡之力的确厉害，但这黄毛本身能力太弱，反应力慢，只会傻乎乎站着放火。” “控火能力......”陈教授叹息，“官方现在急需神能者，这种人渣恐怕会被特赦。” 范童闻言，鞋尖在黄毛腰间危险地顿了顿。 最终只是轻蔑地踢了踢这摊烂泥：“废物利用罢了。” 第9章 第九章 晨光熹微时分，范童的身影进入街角处的童鞋店。 福龙便利店破碎大半的玻璃门反射着惨白的光，店主自称老陈，他搓着粗糙的双手，从林渊口中确认了他们是负责第一批救援对象。 这个中年男人经历了这一遭，佝偻着背，像棵被风雪压弯的老松，既庆幸又忐忑。 他最终只装了三个鼓胀的购物袋——恰好够他一家三口三天的口粮，连瓶装水都刻意少拿了几瓶。 “够了够了。”他小声嘀咕着，像是说给妻子听，又像在说服自己，“不能给人家添麻烦。” 童鞋店里，陈教授推了推金丝眼镜。破裂的镜片后，目光落在局促不安的一家三口身上，老人和蔼的笑容让皱褶舒展开来：“不用紧张，虽然你们不在第一批救援名单上，但大家都是华国公民，既然遇上了，一定会带你们一起撤离。” 陈教授所言非虚。 随着官方救援力量日益紧缺，天网数据库上开始实时更新救援动态，还会把部分救援队伍的行进路线发布出来，鼓励有能力的民众自行前往与救援队汇合。 店主老陈对此心知肚明，此前这条街上已经来过两批救援队。 第一次救援队是引走了街上的变异者、清理道路时，他因胆怯而不敢上前，错失了机会。 第二次是救援队护送两名官员及其家属撤离时，他带着妻女上前求助，却被以“没有位置”为由拒绝。 更令他愤懑的是，第二次路过的救援队，随后搬空了他家仓库！ 虽然付了款，但那是在他挨了两脚之后的事。 “要不是天网数据库监控着，那些临时救援队怕是连钱都不会付。”店主老陈向陈教授抱怨道，声音里夹杂着压抑已久的怨气。 陈教授一边安抚他，一边承诺会向相关高层反映临时救援队的管理问题，随后话锋一转：“听你口音，不像是福山市本地人，倒像是从广海省来的？” “广海省”三个字让范童微微抬头，但很快又低下头去。 她划开智能手环的光带，其投射出当前时间——06:39，距离与救援队约定的七点，只剩不到半小时。 她调出与林微星的对话框，与林微星互发短信。 【大侠童童】：阿星，我还有半小时就出发去接你啦！ 【带星厨娘】：路上小心。 【带星厨娘】：客厅现在很安静，不知道变异者还在不在。 【大侠童童】：别管它，你乖乖待在我卧室里。 【带星厨娘】：嗯！ 这时，陈教授递来一块压缩饼干，范童两指轻松捏碎，一点点送入口中。 牛肉味的饼干碎让她想起，若非这场意外，昨晚她本该享用着林微星留给她的夜宵，今早吃着林微星准备的早餐。 前天，她看到林微星的计划书时，原定今天要拍摄南方早餐主题的。 她想到这里，嘴里的压缩饼干顿时索然无味。 【大侠童童】：呜呜，好可惜，昨晚的夜宵泡汤了！ 【带星厨娘】：冰镇小龙虾给你放冰箱了。 【带星厨娘】：还有酸辣捞汁小海鲜。【图.JPG】 海鲜主题的照片让范童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她仰头将剩余的饼干碎倒进嘴里，灌下大半瓶矿泉水后，激动地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敲击。 【大侠童童】：嗷呜——【萌虎咆哮.GIF】 【带星厨娘】：【摸虎头.GIF】 【大侠童童】：救援队到了，等陈叔上车后我就出发。 【带星厨娘】：路上小心。 昏暗的卧室里，林微星蜷缩在床底，额头轻抵手臂，对周围的灰尘毫不在意。 她调整着呼吸，在心里继续之前的默数——32463、32464、32465......多年的治疗，让身患阿斯伯格症的她，日常外在表现已与常人无异。 范童起身，将剩余的四瓶矿泉水塞进军用背包里。 随着陈教授和林渊的离开，这些物资就都归了她。 此时，两辆迷彩涂装的“铁犀”重型越野卡车碾碎晨雾而来，轮胎卷起的碎石像子弹般迸溅，在街道的墙体上留下蛛网状的裂痕，它们轰鸣着驶来，稳稳停在童鞋店前。 每辆军卡一共跳下20名全副武装的驻防军人，他们如同机械般精准列队。 他们身穿统一的黑色军用型A-90“海燕”作战服，其中六人配备的机械外骨骼在晨光中泛着水银般的冷光。 林渊挑了挑眉，认出这是最新的A-93“风影者”机械外骨骼，南区总驻防部队第二大队的专属装备。 “风影者”能让穿戴者获得猎豹般的速度，最高时速可达110公里，宛如风的影子。 这么厉害的外骨骼，之所以未能普及，除了造价高昂，对穿戴者的身体素质要求也极为严苛。 林渊瞥了眼范童——以她能徒手拆冰柜门的实力，驾驭“风影者”应该不在话下。 “编号N2-5小队队长冯铮，负责本次救援任务。”一个右眼装着人工智能仿生眼的精悍男子上前敬礼，他的嗓音与范童嗓音相近。 细听还是有明显不同，范童是低沉好听的嘶哑嗓音，他更像是声带用小目数纸擦过，带着粗粝感十足的沙哑。 他留着利落的寸头，脸上纵横交错的疤痕记录着军旅生涯，中等身材，约莫三十七八岁年纪。 “冯队长好。”陈教授微笑着与他握手致意。 注意到冯铮的目光落在便利店一家三口身上，陈教授解释道：“这是前面不远处福龙便利店的店主一家。” 随着陈教授介绍到他们，恢复些心情的店主老陈带着妻女上前，大方跟冯铮握手致意。 “凌晨时一个控火的神能者带人闯入便利店施暴，主犯已被制服绑在童鞋店里，其余闹事者关在便利店仓库。” 冯铮点头示意两名队员，让他们前往便利店押人，他转向一旁的林渊赞许道：“不错！半年不见，身手见长啊，连神能者都能拿下。” 半年前，林渊参加南区总驻防部队第二大队的新人选拔时，冯铮正是教官之一。 “不是我，”林渊接过队员递来的手枪和半自动步枪，朝陈教授身后的范童努了努嘴，“是她。” 冯铮那只机械眼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仔细打量起范童。 在他机械眼里，范童身形清瘦却比例近乎完美，肤色冷白，一双英气逼人的剑眉，眉眼间两点不大的小红斑如雪中红梅，在枝丫状疤痕的衬托下更显灵动。 怎么看都不像能制服神能者的模样，更像天网上长相特别的漂亮女主播。 更奇怪的是，那双凤眼总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位是？” “范童，E区研究院安保员。”范童话音未落，突然皱眉紧盯便利店方向。 冯铮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有什么问题？” 此时两名队员已进入便利店。 范童环顾四周，声音陡然紧绷：“你们没发现吗？空气中的腐臭腥味越来越浓了。” 听到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深吸一口气。 冯铮的机械眼也开始高频闪烁起来——确实，原本淡淡的腐臭，此刻却浓烈得像打开了停尸房所有的冷柜。 林渊也察觉了，就像......就像直升机出事前的征兆！ 这个念头他刚闪过，范童已经如离弦之箭冲向便利店，他持枪紧随其后。 “后撤！” 但为时已晚！ 便利店内传来一连串重物撞击声，凌乱的枪声中夹杂着撕心裂肺的惨叫，令人毛骨悚然。 情况急转直下，训练有素的驻防军人竟在转瞬间遇险，甚至等不到队员支援。 范童内心惊呼不对！ 她的身形骤然凝滞，双膝如弹簧般屈起，一个行云流水的侧身翻滚，堪堪避过从便利店冲出的变异者。 同时，她右手持枪如臂使指，在电光石火间对准第二头扑出的变异者，对其狰狞的头颅扣下扳机——“噗”的一声闷响，子弹掀开它的天灵盖，腐臭的脑浆在晨光中炸开一朵暗灰的花。 一击得逞，她又是就地一滚，避开喷溅的脑浆和灰白的菌花，足尖点地借力一旋，矫健的身姿如鹞子翻身，稳稳落在翻倒的轿车底盘上。 身后驻防军人的子弹织成火网，却见那率先冲出的变异者身形鬼魅，灰青色修长的躯体在弹道间腾挪闪转，柏油路面上只留下一串冒着青烟的弹孔。 这头变异者不见寻常变异者的鼓胀腹部，它修长的四肢蹬地前扑，脊椎骨突起如锯齿，十指如刀锋般插入车门接力跃起，黏稠的腐蚀性□□在金属上蚀出滋滋作响的十个孔洞。 当它庞大的身躯砸在车底盘上时，整辆轿车像跷跷板般猛然翘起，将范童高高抛向半空！ “小心！”林渊正举着半自动步枪射击车上的变异者，试图逼退它，却见他的惊呼尚未落地，半空中那道身影竟能违反物理定律般拧腰转体。 寒光乍现，不知何时出现在范童手中的工具斧划出凌厉直线，“噗”地劈入变异者肩胛。 借着这瞬息迟滞，她已如落叶般轻盈着地，顺手抄起扭曲变形的车门作盾防御。 此刻众人才看清这头变异者的可怖之处—— 灰青表皮泛着金属冷光，子弹打上去竟只留下浅浅凹痕，蹼状巨掌生着匕首般的利爪，鸡蛋似的畸形头颅上，一对没有眼白的漆黑瞳孔死死锁定范童。 当它裂开布满血丝的密齿时，腥臭黏液顺着锯齿状牙床滴落。 “它只盯着范童！”冯铮的机械眼发现异常，这怪物对其他人视若无睹！ 林渊趁机朝它的眉心连开两枪，却只换来对方晃了晃脑袋，对范童的攻势越发狂暴。 其他人完全插不入手，只能尽力用子弹阻止它，可变异者紧贴范童，甚至有几次狙击弹都被范童“挡下”，这让远处的狙击手轻易不敢再开枪。 它居然会利用范童来躲避子弹！ 没有外骨骼和作战服的保护，范童如同刀尖起舞，为避开腐蚀黏液，她不得不将半数精力用于闪避，实力被打对折，冷白的面颊上已沁出细密汗珠，她现在已经完全脱不开身。 更令人心惊的是，那双黑洞般的眼睛里，竟然闪烁着类似思考的冷光，这绝非官方资料记载的混沌意识！ “尽量活捉！”陈教授的喊声从远处传来。 范童闻言暗自苦笑，手上动作却愈发凌厉，时不时扯下路边车辆的车门作盾防御。 范童扔下又报废的车门：我打架什么时候这么被动过！ 冲它丫的—— 她突然贝齿轻启咬住枪柄，双手各执一扇车门，竟转守为攻！ 两片金属门板在她手中化作夺命飞盾，劈砍格挡间竟隐隐传出惊涛拍岸般的破空声。 “这......这是人能有的力量？”一个驻防军人在瞄准镜后瞪圆眼睛。 只见范童每招都精准预判变异者的动作，变形的车门在她手中撑不过三个回合，就会被新的替代。 所幸整条街上最不缺的就是开着门的轿车。 更惊人的是，那变异者竟开始模仿范童的动作！ 当它也扯下车门对攻时，众人倒吸凉气。 但几次硬碰硬后，胜负已分——除了倚仗黏液优势，这头引以为傲的变异体在纯粹力量上竟被完全压制！ “砰！” 随着最后一声金属爆鸣，范童抡圆的车门如同无槽的铡刀般劈碎变异者的头颅。 飞溅的腐臭脑浆在距离她面颊三寸处被车门挡下，滋滋的腐蚀声里，她甩了甩震裂的虎口，呼吸未见紊乱，甚至感觉自己才刚做完热身运动。 现场鸦雀无声。 狙击手从瞄准镜里看得真切，这个看似单薄的女孩，方才展现出的不仅是蛮力，更是将疯狂与冷静完美融合的战斗艺术！没有多余动作，没有以伤换伤，就像......就像一台为杀戮而生的人形兵器。 “抱歉，没收住力。”范童对陈教授致歉时，眼底未散的煞气让便利店店主一家不自觉地后退半步。 只有冯铮注意到她虎口渗血的伤口，和不合身的运动服下隐约透出的绷带轮廓。 “没关系，这头变异者应该不是例外，刚才拍摄的视频已经传回基地，让他们去操心吧。” 这时，冯铮走上前，友好一笑：“范如楠是你的谁？” 范童知道冯铮猜出她的身份。“范如楠是我姑姑。” 冯铮想到了她的传闻，暗自为她感到可惜，沉默了一会儿又继续说：“你很不错，刚知道你还要去接人，武器和外骨骼我没有权限批给你。”他低头在自己的智能手环上操作，“但军用作战服我可以给你两套。” 军用作战服不像武器等比较严格，上面也没有军人的识别码，就不存在会被人用来假冒作案。 冯铮只需回去写报告时，填写损耗即可，后勤部不会追问，但会扣除相应费用，并记录下来，超过一定数量才会被细查。 当冯铮接过队友送来的两套“海燕”作战服，递给她时，范童瞳孔微缩，这种A级作战服功能很多，正是她眼下最需要的。 范童心知这是看在姑姑的面子上，她没有矫情推辞，利落地接过深灰色的作战服。 “方便留个通讯号吗？”范童抬起手腕露出自己的智能手环。 冯铮抬手，两只智能手环轻轻相碰，交互了通讯号码，他补充道：“A系列军用作战服现在用的是南洋洲那边公布出来的新型材质，可以防御住变异者的腐蚀黏液。” “这种新型材质国家已经在研究，很快会量产普及。”他说这话时特意提高了音量，让便利店店主一家也能听见。 范童点头表示了解，暗自叹息这份人情，本想要来通讯号码后转账给他，现在听了他的话，怕不是转账能还清的。 范童：只好以后有机会再还了。 冯铮让队友安排陈教授和便利店店主一家上车后，他最后看了眼不远处的便利店，悲痛被他暂时压下，他们还有任务在身。 范童目送车队远去后，回到童鞋店处理伤口。 在研究院被虎爪抓中的伤口又又又崩裂了，暗红的血渍在运动服内衬上晕开一朵残梅。 清理伤口，上药粉换绷带一气呵成，熟练地让人心疼。 最后特效药剂推入静脉，冰凉的药液很快起效，疼痛立刻减轻了大半，她望着半身镜中自己苍白的脸色苦笑。 换上“海燕”作战服，范童开始清点军用背包里的物品。 一盒C系列充能磁卡5片，C90电/击/枪拿出来和B80手枪一起贴身扣在战术腰带里，电/击/枪对变异者造不成伤害，但对付不怀好意的人类足够。 压缩饼干还剩四小包，一盒未拆包的维生素片，四瓶矿泉水，大半包糖果和一个空水壶。 至于工具斧，在和之前变异者打斗时，就已经报废。 她将两瓶矿泉水倒入水壶，剩下半瓶矿泉水一饮而尽。 干渴的喉咙得到滋润，她这才走向便利店。 店内的狼藉加重，货架变形东倒西歪，商品散落一地，混合着暗红的血迹。 仓库方向传来阵阵腐臭，范童没有进去，只在相对干净的区域搜寻补给。 她随手撕开一包长棍面包，不在意口味，三两口吞下，又捡起几盒完好的牛奶，咕咚咕咚灌进喉咙。 高热量的巧克力蛋糕、能量饮料、能量棒......所有能快速补充体力的食物都被她扫进背包。 最后还不忘抓了一把收银台旁干净的薄荷糖。 她非常喜欢糖果。 军用背包很快鼓胀起来，但这对于常年习武的她来说不算负担，这些食物在路上就会消耗殆尽。 范童用智能手环点碰跌落在地上的付款码，大概估算了一下金额——转账成功！ 更加明亮的晨光穿透破碎的橱窗时，范童背上背包，嘴里叼着一块能量棒，迈步走向长街尽头。 第10章 第十章 2094年4月30日11:21。 春风小区。 阳光灼热得反常，范童弓着腰，躲在印有“老陈面馆”字样的玻璃窗后，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橱窗。 她刚刚绕了三条街才甩开那群变异者，现在正透过略带油腻的玻璃观察对面的春风小区。 街道尽头，十七头变异者在背阴的商铺屋檐下游荡，它们佝偻着身躯，就像一群被阳光灼伤的幽灵。 春风小区的大门像一张被撕裂的嘴，扭曲的金属栅栏留着可供两人通行的缝隙。 她眯起眼，粗略估算了一下，光是能看到的，小区里的变异者就超过百头，这是她目前遇到的第二大规模感染区。 第一多是在一家百货广场。 她路过见到里面的变异者被玻璃墙阻隔，也是在那时，她发现它们畏惧阳光。 现在，街道上的变异者几乎都挤在背阴的店铺里，只要她小心点，就不会被发现。 但春风小区内部的情况却糟糕得多。 病毒爆发时在昨天傍晚。 她推测，当时附近醒来的幸存者，本能地往小区里逃，毕竟家在人潜意识里是最安全的地方，更何况春风小区还有水泥围墙环绕。 可这样一来，他们也把变异者引了进去。 春风小区建成六十多年，是个维护得很好的老小区，绿化极佳，百年树龄的榕树环绕着中央活动区，茂密的树冠几乎把正午的阳光全挡住了。 现在一眼望去，树荫下全是游荡的变异者，密密麻麻，如同腐烂的果实挂满枝头，数量远超在百货广场见过的规模。 如果她从大门进去，无异于送死。 不，连送死都算不上，顶多是塞牙缝的点心。 地下停车场？更不行，那里可能挤满了惧光的变异者。 左侧小门？ 范童微微侧头，只能看到小区侧面的一角。 春风小区的两个侧门，左侧小门离林微星所在的12号楼最近。 她回忆着小区布局，12号楼靠近篮球场，那里相对空旷，周围有跑道和绿化带，距离树木较远，万一情况不对，她还能迅速撤退。 但问题是，病毒爆发时正是傍晚。 篮球场肯定有不少人——打球的、看球的、散步的、跳广场舞的...... 范童：如果能引开它们就好了...... 她的目光落在面馆门口的两辆复古儿童摇摇车上。 不一会儿，春风小区对面的超市游乐场，突然响起欢乐的音乐声。 范童迅速躲进方向朝阳的店铺里，看着自己布置的声东击西之计生效—— 一辆儿童无轨小火车从超市广场驶出，闪烁着五彩斑斓的灯光，停在了小区大门不远处。 至少能唱五分钟！ ——两分钟后，小区大门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嘶吼声，变异者的咆哮压过了音乐，愤怒而痛苦。 范童抬头看了眼天空，阳光刺眼，脸颊被晒得发烫。 这天气热得不正常。 福山市是沿海城市，本该是湿润的亚热带季风气候，现在却像盛夏一样燥热。 范童：这世界真是越来越魔幻了...... ——跑！ 范童猛地冲出店铺，直奔左侧小门。 途中，她瞥了一眼小区大门方向，变异者已经冲垮了小区铁门，蜂拥向小火车。 左侧小门的人脸识别通过，粗厚的铁门缓缓打开，透过先开的缝隙，她看清了里面的情况。 篮球场附近的变异者被小火车的音乐声引走了一部分，只剩下二十多头变异者。 左侧小门与篮球队之间的绿化带，高约一米三，两地之间没有变异者！ 范童：这运气，不算太倒霉。 她趴下身子，像一条蛇般贴着绿化带匍匐前进，鼻腔里都是腐臭混着草木清香的诡异气味。 只要穿过绿化带，冲进12号楼，就算遇到变异者，她也有把握应对，除非整栋楼都挤满了怪物。 她不信自己会这么倒霉。 当然，她不会真的赌运气。 她都有在心里仔细推敲过——病毒爆发是傍晚开始，刚好处于晚饭时间，就算有吃完下楼散步的，也有更多的居民是在家。 12号楼每层四户，按一家五口来算，每层最多二十人，减去外出的、加班的，每层最多有十个变异者。 只要她足够安静，就能安全通过每一层。 范童在快接近12号楼的绿化带位置停下，小心换姿势半蹲在绿化带边缘，透过稀疏的枝叶观察前面情况。 前面跑道附近没有游荡过来变异者，12号楼的一楼大厅是双层玻璃门，玻璃门已经碎了一半，省去她开门的功夫。 大厅里，金棕色的贵妃躺椅上沾满血迹，艺术画框散落在地。 电梯在拐角处，她看不到具体情况，只能看到发财树倒在地上，瓷片碎了一地。 范童调整呼吸，双腿一前一后屈膝，整个人如拉满的弓弦，瞬间弹射而出！ 篮球场的变异者在听到动静转身时，她已经冲进了一楼大厅。 范童的运动鞋刚踏上碎玻璃，尖锐的“咔嚓”声就在死寂的大厅里炸开。 糟糕！ 她甚至来不及懊恼，左侧的阴影里就窜出一道黑影，速度快得拉出残影！ 腥臭的风扑面而来，她本能地侧身闪避，用面馆搜出的砍骨刀横劈而出，却只斩到空气。 “嘶嘎！”黑影落地，终于露出真容。 那是个不足半米高的小变异者，通体暗红如**的肉球，四肢萎缩成细短的钩爪模样，躯干却鼓胀如球，趴在地上活像只被剥了皮的畸形青蛙。 最骇人的是它的脑袋——没有五官，只有一张纵向裂开的巨口，黏液从密密麻麻的尖齿渗出，滴落在大理石上。 “砰！” 范童看准时机一脚踹中它的腹部，触感像踢进了一团浸满水的海绵，鸡皮疙瘩瞬间冒起！ 小变异者被踹得撞上墙壁，却在触碰瞬间借力反弹，巨口直冲她的脑袋！ 她后仰避让，手掌撑地，两腿在半空连环踢，把小变异者一脚踢飞出大厅。 不能恋战！ 她当即冲向电梯过道——那里有安全通道的门！ “哗哧！” 脚下突然打滑！ 电梯过道里，瓷片混着半凝固的血浆，铺成一条黏腻的“红毯”。 一只苍白的手从发财树下伸出，无名指上还戴着婚戒。 范童的鞋底正踩在一截肠子上，滑腻的触感让她胃部痉挛，但没有时间给她停下！ “嘶——啊——”身后传来尖锐的嘶鸣声如同树上盯人的乌鸦。 范童加速往前跑，一把拉开安全通道的铁门，借力往楼梯上冲。 铁门“砰”地一声挡住小变异者的扑击，金属表面被撞出深深的凹痕。 她一口气冲上二楼，却突然停步，转身——举枪。 三秒后，小变异者从拐角弹射而出，踩着墙壁一跃而起，布满尖齿的大嘴张开，直扑她的头颅！ 自带消音的手枪闪过细微火花，小变异者的脑袋在半空爆开，红黑色的脑浆溅了大半白墙，很快长出细密的灰白色菌花。 她的手指还紧紧扣住扳机...... 范童低头看了一眼，心情复杂，但没有时间多想。 小变异者的嘶吼可能引来更多的变异者。 她继续向上奔跑，脚步轻盈无声。 ...... 2094年4月30日11:51。 12号楼，19层。 范童站在楼梯间门前，调整呼吸，侧耳倾听——和其他楼层情况一样，过道里只有风声，安静得诡异。 似乎这一层的变异者已经被清理了...... 她小心推开门，风猛地灌进来，吹乱她的发丝。 19层的过道很干净，这是个好兆头。 范童走到1902号的门前，她握住门锁盘，确定自己做好准备后，食指触摸指纹验证处。 “滴——指纹错误，请重试！” 范童：...... “砰！砰！砰！”门内传来猛烈的撞门声。 范童自我安慰：......很好，至少不用担心突然和它脸对脸。 撞门声还在持续，范童的智能手环轻微震动。 【带星厨娘】：童童，是你吗？ 【大侠童童】：嗯，待在卧室别动，外面交给我。【萌虎拍胸.GIF】 她扫了一眼其他住户的大门，没有增加撞门声。 1905号是一对新婚夫妻，半个月前还给她送了喜糖。 1903号是两位七十多的老奶奶，两人从少女时代就是好友，年纪大了搬在一起住，跟范童接触比较多，像换灯泡通下水道这点小事，她们来敲一下门，范童在家都会过去帮忙。 1901号是一家三口加一猫一狗，女主人在小区外开了一家服装店，七岁儿子刚上小学，男主人是房产中介，现在正在里面哐哐哐撞门。 现在其他三户家里静悄悄的，不知是死是活。 当范童准备第二次验证指纹时，1903号的大门突然开了——两个脑袋从门缝里探出来。 范童：“......” 不是错觉，真的是两颗头长在一个身体上！ 她忍不住后退一步，放在身后的手紧握手枪蓄势待发—— “孟奶奶？余奶奶？” 孟余二□□享着一具身体，两位老人银白的发丝在脑后编成一条粗辫子，更惊人的是她们背后收拢的四片黑白斑驳的羽翼。 余奶奶瞪了孟奶奶一眼：“你看吧，我就说会吓着小范的！” 孟奶奶整理着花马甲的褶皱，温和地说：“小范啊，你别害怕，我们一觉醒来就这样了，背后还长了两对翅膀，我没想到啊，都是半只脚进棺材的人了，还能体验这么刺激的事，比我知道老余要四婚还刺激。” 余奶奶哼了一声：“天网上比我们奇怪的变形者多了去了！你要是嫌不够刺激，那我想跳出阳台的时候，你别拦着我啊，我让你更刺激！” 范童轻咳一声，打断二老的日常斗嘴。 “奶奶们，你们......分不开了？” 余奶奶把脸侧的白发拢到耳后，叹气：“试过了，分不开啊。” 孟奶奶忧伤道：“哎，分不开啊，恐怕以后要合葬在一起了......” 某人瞬间炸毛，一只手诡异伸出，指甲涂抹了大红色的食指戳到孟奶奶面前。 “孟女士！我都没嫌弃你！想和我合葬的人排着队呢！” 孟奶奶点头：“对对对，你还有四任丈夫等着呢。” 余奶奶冲她挑眉，得意地补充：“算上五号楼的李老头。” 范童：“......” 老年人的爱情，真是轰轰烈烈啊。 眼看孟余二老还有继续聊下去的趋势，范童连忙指了指1902号的大门：“奶奶们，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 虽然她很喜欢听她们聊天，但1902号房里，那位还在哐哐撞门，“奶奶们先回家，我们有空再聊，阿星还在家等我。” 余奶奶一拍脑袋，从花马甲口袋里掏出一把银灰色女式左轮手枪，递给范童：“瞧我这记性！这枪还能用，六发子弹，你拿着防身。” 花藤纹理的枪管上刻着一行字——[死亡亦不会停止爱你] 复古精致的女式左轮手枪，她都不用问，这把手枪的年纪，恐怕比余奶奶还大。 范童抬手让她们看到手里的B80手枪：“谢谢奶奶，我这有B系列的手枪，还带消音，这把你们留着防身吧。” 余奶奶不听，直接把左轮手枪塞进她的手里，笑道：“我送的礼物，哪有收回的道理，有消音是不错，我看你这把是B80吧，口径没有我这把大，我这把别看小巧，但口径比你这把大，威力也大。” “拿着吧，我们都老骨头了，用不上了。” 范童只好收下，摸着枪管上的字：“......这是什么？” “死亡亦不会停止爱你。” “你余奶奶第二任丈夫求婚时送她的。” 余奶奶神色有些怀念，笑说：“我这辈子是没机会用了，你能用上也不错。” 范童：好别致的求婚礼物......我倒是希望用不上...... “谢谢余奶奶。” 余奶奶摆手：“说什么谢，这几年你照顾我们那么多，我们也没说谢谢啊。” 孟奶奶压低声音：“小心点，我们从阳台偷偷看过，闯入你家的那个变异者很强壮，而且客厅里有黑雾......” 黑雾？ 里面的变异者是能产生腐蚀毒气的种类！ 这条信息非常有用。 联盟官方最新消息——变异者的毒气会让人从内到外腐烂，但佩戴防毒面具短时间接触后，可靠饮水和晒太阳缓解。 范童摸了摸头发，秃头绝对不行！ 她连忙问：“奶奶家里有防毒面具吗？” 家里都是孟奶奶管家，余奶奶不记得家里有没有防毒面具，她看向孟奶奶。 孟奶奶想了一下，记起家用消防器材箱里有防毒面具，她让范童等一下，和余奶奶一起回家。 不一会儿，她们手里各拿着一个防毒面具，孟奶奶说：“刚好你和小林一人一个。” “谢谢奶奶，你们赶紧回家，关好门哦！” 范童看着孟余二老关上门，才戴上防毒面具，把另一只塞进军用背包里。 看着1902号紧闭的大门，她给自己鼓劲，一定要速战速决！ ——秃头是万万不行的！ 范童伸出食指，再次按向1902号门锁盘上验证指纹的位置。 “滴——欢迎回家！” 第11章 第十一章 随着验证成功的电子音响起，范童的运动鞋在地面画出边缘，身体如弹簧般后撤。 几乎在同一瞬间，门缝中喷涌出浓稠如沥青的黑色毒气，腐蚀性气体与金属门框接触发出“滋滋”的声响。 肩上战术手电的光束刺破毒雾，照出一个身高超两米的畸形身影。 那变异者身上仅挂着几缕被腐蚀成渔网状的布条，随着它身上层层叠叠的肉圈震颤，黑色的毒气不断从它毛孔中喷涌而出，发出令人不适的“噗噗”声响。 范童的瞳孔微缩，戴着战术手套的手握紧B80手枪。 “活像个行走的轮胎怪！”范童忍不住低声吐槽，左眉却上扬挤起额前的旧疤，这个习惯性动作总让林微星说她是“肾上腺素成瘾者。” 在变异者扑来的瞬间，早有准备的范童连续扣动B80手枪扳机。 两发9mm子弹精准命中变异者的咽喉与眉心，却只是让它的身形略微一顿。 变异者咧开血盆大口，发出类似老式打印机卡纸的“咔咔”声，又仿佛喉咙里卡着一口陈年老痰。 “见鬼！” 突然，一条粗壮如成人手臂的“舌头”从它口中激射而出，在空中甩出一道残影。 范童侧身翻滚避开那条破空而来的猩红长舌，舌面密布的倒钩擦着墙面刮过，激起一片白色粉尘。 眼见避无可避，她单手撑住走廊窗台，作战服包裹的腰肢爆发惊人力量，整个人如同体操运动员般利落翻出窗外。 “好险！”范童心有余悸。 若是被那条“舌头”扫中，后果不堪设想。 “当啷——”一声脆响，变异者的“舌头”再次弹出击碎了范童身旁的玻璃窗，断裂的窗框在半空中危险地摇晃着。 不等范童反击，变异体突然收回“舌头”，浑身冒着黑烟退到走廊最内侧的阴影处，那双全黑的眼珠死死盯着站在阳光下的范童，似乎在权衡利弊。 “呵，忘了你们怕光的。”范童冷笑。 狭窄的走廊也确实不适合战斗......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 凤眼里闪过一丝冷厉，范童挑衅地勾起嘴角，收起手枪，大剌剌地站在窗户正中央，一手扶着窗台，一手朝变异者勾了勾手指。 变异者全黑的双眼眯起，脸上的横肉剧烈抖动，咧开的嘴角几乎要撕裂到耳后，发出的“咔咔”声愈发急促。 范童的笑容也随之扩大，眼中却冷静得可怕，如同出鞘前的利剑般锋芒内敛。 没有让范童久等，变异者猛然张开血盆大口，猩红的长舌破开毒雾直射而来！ 范童的笑容骤然消失，如同舞台上的专业演员般开始了她的表演。 她偏头避过攻击，同时全身肌肉绷紧，力气拧成了一股线，单手精准扣住企图缩回的“长舌” 。 没有丝毫犹豫，运动鞋在露台边缘借力一蹬，纵身向后跃去！ 阳光中，她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作战服下摆掀起，露出线条分明的腰腹肌肉。 以“舌”为绳的摆荡精准得令人窒息，她撞碎十八层窗户，迎着碎玻璃，稳稳落在走廊上。 她双脚刚触地就立即摆出拔河姿势，双手死死攥住那条不断挣扎的“舌头”，单脚抵住窗台借力，整个人向后倾斜与变异者角力，杠杆原理被她玩的明明白白。 使出拔萝卜的劲头，她十指隔着作战服手套，深深嵌入那滑腻的组织中...... 突然，“舌头”绷直了。 范童抓着它连退数步，直到后背撞上墙壁才停下。 她连忙甩开手中的“战利品”，扶着墙弯腰干呕起来——那截被她硬生生扯下的“舌头”末端，经常连着一串畸形器官，此刻还在微微蠕动...... 吐到胆汁都出来的范童直起腰，强忍恶心挥动砍骨刀，将那些器官剁得粉碎。 破碎的组织很快长出灰白色的菌花，腥臭味顿时弥漫开来。 范童捂着鼻子迅速离开了十八层的走廊。 当范童重返十九层时，那个仰躺在地上的变异者居然还活着。 它全身僵直，只有脸上的肌肉不停抽搐，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痛苦。 见子弹无效，范童双手持砍骨刀，在距离三步远时猛然挥臂，砍骨刀在她手中轻若无物，“噗”的一声，变异者的头颅应声而飞。 滚到脚边的头颅边牧全非，早已看不出1901室男主人的原貌。 范童记得，那个总是憨厚笑着的男人跟她差不多高，一米七五的个头，瘦削得很。 就在不久前，她还在电梯里遇见过他的妻子，听她幸福地念叨起五一放假的安排，说她的丈夫终于有假期，可以全家回老家探亲...... 现在面前死透的变异者，它的脸上再也不会出现淳朴的笑容。 如今，只有它无名指上的那枚并蒂莲金戒，成了唯一能证明它曾经是人类的证据。 “它们就算有了意识，也不再是从前的他们了。”范童轻声自语，弯腰拾起砍骨刀。 看到完好无损的作战服手套，她不禁感叹：“不愧是A系列的‘海燕’军用作战服。” 范童朝1902室大门里望去，毒气已经散去大半，但谨慎的她又在门口等待了半个小时。 期间，她坐在窗台上沐浴阳光，灌下矿泉水、能量饮料喝牛奶，直到胃部胀得难受才停下——秃头是不可能的！ 一进门，范童就摘下防毒面具，故意用京剧腔调喊出：“大侠童童天下无敌！哈哈哈哈——” 只有在林微星面前，她才能卸下所有防御姿态，如此肆无忌惮。 范童的卧室里，林微星连忙从床底爬出，腐朽的门板在她触碰的瞬间，轰然倒塌。 巨响让她浑身一颤，但看到客厅里那个熟悉的身影，悬着的心立刻安定下来。 阿斯伯格天才的拥抱总是带着精确计算，力道刚好，这也是她们从小到大屈指可数的拥抱。 “嘶——” 范童坚硬的肌肉暴露了伤势。 林微星急忙放开她查看，果然在她苍白的嘴唇和略微暗红的肩部发现了端倪。 “童童？”林微星轻抚上范童的肩膀，“受伤了。” “昨天在研究院被变形兽蹭了一下......重新包扎就好啦。”范童心虚地撒娇，试图转移话题，“阿星，我饿......” 林微星扫视着被破坏得一片狼藉的客厅，从厨房取出备用医药箱，拉着范童回到相对完好的卧室。 范童按住作战服拉链，“那个......我自己来吧。” 林微星直视她，黑葡萄似的眼睛像会说话——我来！ 范童心虚地发出一声“哈”，乖乖坐到床边，脱下作战服上衣，露出已经被血染透的绷带。 林微星眉头越皱越紧，她小心翼翼地解开被血浸透的绷带，看到范童又又又又撕裂开的伤口。 “怎么没有缝合？会很痛的。” “当时情况特殊嘛......”范童讪笑着解释。 由于备用医药箱缺少缝合工具，林微星只能清理伤口、敷药后重新包扎。 她起身，从衣柜里拿出干净的贴身衣物，帮她一一换上后，边扎头发边往厨房走去：“我去给你做吃的。” “冰箱里不是有小龙虾吗，都不用加热，我直接就可以吃。” “那是发物。”林微星瞪了她一眼，“伤员要好好休息。” 范童缩了缩脖子，乖乖躺下，干爽宽松的白T恤上印着“别和厨子吵架”的可爱字体——这是她们之间的某种幽默。 林微星打开储粮柜，从整齐排列大小统一的密封罐中取出大米和小米，按她精准要求的比例淘洗浸泡在砂锅里。 冰箱还通着电，她从冰箱保鲜层分别取出瘦肉、鸡蛋和几样蔬菜，厨房很快响起有节奏的切剁声，瘦肉和绿叶蔬菜变成均匀的肉末和菜碎粒。 腌制肉末的间隙，她又从冷冻室取出一包500ml的肉类高汤解冻加热。 等待汤包加热的时候，她转身去处理剩余的食材——六个鸡蛋调味打散，胡萝卜、黄瓜湿木耳切成细丝，韭菜切段，它们长短统一，粗细均匀。 当金黄色的蛋液在平底锅中摊成薄饼时，诱人的香气终于让范童按捺不住。 她穿着白背心溜进厨房。 “先喝热汤。”林微星头也不回地说，这是她表达关心的方式。 范童看着料理台上，排列成矩阵的调味瓶，想起在实验室见过的培养皿阵列。 当见到蛋饼在林微星的平底锅中形成完美黄金分割时，她突然理解为何米其林厨师都像科学家了...... 青菜瘦肉小米粥端上桌时，范童已经吃掉了一大盘卷着各种素菜的蛋饼。 然而看到林微星端出昨晚的小龙虾，范童顿时垮下脸。 那酸酸辣辣的料汁香味一直往鼻腔里钻，她瞪视那盘小龙虾，咬着勺子强忍口水。 “女人！你这是在对一个海鲜爱好者施行酷刑！”她夸张地哀嚎模样，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扯断变异者舌头的壮举。 ...... 2094年4月30日14：25。 等两人都吃完这顿“早午饭”，回到卧室穿上外套的范童，摸到了口袋里的女式左轮手枪，这才想起隔壁的两位老人：“糟了！忘了给孟奶奶和余奶奶保平安。” “我联系过了。”林微星头也不抬地整理着登山包。 “需要我帮你吗？” 林微星摇摇头：“伤员请好好躺下休息。” 见不需要帮忙，范童听话地躺下，闲不住地开口：“阿星，我们可以先在家住几天，等你适应好环境，我们再去找救援队，跟着他们一起去驻防部队。” 林微星摇头，随之抬手让智能手环的全息投影在两人之间展开。 她调出自己的历史游览记录，里面的视频数据经过她特有的分类编码：红色标签是官方通报，蓝色是民间发布者的视频。 “我把视频打包发你，你先看标红的。”她说话时，手指在虚空中快速滑动，像在操控隐形的终端。 范童注意到她为每个视频都做了数据摘要——这是阿斯伯格人群特有的信息处理方式。 官方视频里，南部城市遭受了变形兽的大规模袭击，救援力量惨重。 视频中混乱的战斗场面和血腥画面毫无掩饰，官方显然是要民众认清现状。 视频里，十队救援队出去就折损六七队，剩下即使活着回归，也有不同程度上的受伤，甚至明明没有受伤的，回去后莫名其妙成了变异者。 而神能者的出现，只是杯水车薪...... “伤亡率73.6%。”林微星突然报出精确数字，“误差范围±2.1%，剩下比例的数据被加密。” 视频的后面是一段文字，大致意思是建议家中存粮多的民众，安心在家等待救援，或自行组织队伍离开城区，前往军事基地。 范童脸色凝重，理解官方不是不想救每一个人，而是救援队也是血肉之躯的普通人！ 最后，官方公布了每个城市的撤离路线，官方安排队伍日夜巡逻，以此来降低民众离开城区的危险程度。 范童在自己的智能手环点开福山市的撤离路线，共有三条，她全部下载后，把自己的位置点在全息地图上。 “我们按第三条路线走。”范童在全息地图上，画出经过大学城的路径。 “好，剩下的视频，童童自己看吧。”林微星转身去储物房，把各种密封好的果脯糖果和饼干分类装好，放进二人的登山包里。 “路上需要补充葡萄糖。”她说这话时，目光落在范童的绷带上。 这些看似强迫症的撤离准备，都是林微星式的关心。 ...... 范童点开其他视频，都是目前天网数据库上热门的视频。 比如点开其中一个热门视频，画面里是一位变形者展开巨大的羽翼飞在某小区的半空中，它突然俯冲向下。 小区的石子路上，两位拼命逃亡的年轻男女中，男人被变形者一口咬在肩膀，提着飞到半空中。 喷泉似的鲜血，飘洒半空，如血雨一般淋在女人身上，女人没了男人的搀扶一下摔倒在地，手脚在地上挣扎了两下，才爬起来继续往前跑。 还没往前跑几步，男人的无头尸体啪的一声巨响，被扔到了女人面前。 变形者好像是在戏耍女人，等她费力地再爬起身逃跑，又是一颗面目全非的头颅被扔在她的面前。 最后女人崩溃地抱起爱人的头颅，瘫坐在地上痛哭，没了求生的**。 可变形者却放过了她！ 画面被放大，变形者的脸突然转过来看向镜头位置，吓得拍摄者猛地一退，画面一下全黑了下来，只有拍摄者紧张的喘息声。 许久之后，画面还是黑的，但拍摄者的声音平静下来，说：“没有发现我们。” “目前小区里，我们已经发现了八位变形者，其中这个双翼变形者是最嚣张的。” “为什么！为什么官方不在一开始就告诉我们，我们这些普通人就是他们的口粮！” “我不信那些狗/屁研究所不清楚！” “这什么破病毒就是他们弄出来的！” “让我们自己组织起来撤离城市？玛德！哪个S/B高层提出的，是不是S/B高层都是变形者了，想我们去送死吧！” 没有看完这位拍摄者愤怒的控制，范童点开另一个标着求助二字的视频。 新的视频里，是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孩，大概十三四岁，穿着染血的校服，似乎是缩在一个角落里，画面只拍到她的上半身。 女孩表情恐惧，双唇颤抖。 她时不时低头看着什么，然后又看下镜头，许久后才鼓起勇气对镜头说话，声音都是颤抖的，带着哭腔，小声说：“我、我好像，我好像杀死了爸爸妈妈......” 说完这句话后，女孩眼眶盛满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我昨天放学回家就晕倒了，昏迷中，我、我感觉自己好热，好饿，梦到了自己。”女孩说到这，低了一下头，似乎镜头下面有什么恐怖的事物，她又很快抬起头，对着镜头继续说：“梦到妈妈从厨房出来，抱着我尖叫，我好害怕，可我好饿，救救我，救救我！妈妈的两条胳膊抱在我面前，我没忍住就咬了下去，呜呜呜......爸爸，我不是故意的。” 突然，镜头一晃，拍摄到一条巨大的黄黑色蟒身，泥浆一般的血痕布满地面，镜头画面直接靠近到一个男人的面前，男人瞪大着双眼，瞳孔涣散没有生气。 画面里的咀嚼声令人毛骨悚然，还伴随着女孩断断续续的哭泣声：“救救，救救我，我好饿啊，爸爸对不起，对不起......” 到这里，第二个视频结束，范童看了一眼视频标着的求助二字，心底有些发凉，才点开第三个视频，是带着变形者的标签二字。 第三个视频很短，是位四十岁出头的男子的自拍视频。 男人下巴冒出了浅浅的胡渣，双眼的红血丝十分明显，脸色很差，他对着镜头抿了抿起皮的双唇，才开口说：“我是人类，也是变形者。” “我昏迷后醒来，就感到特别饿。” “那种饥饿感像要把我掏空了，可我打开冰箱，里面的东西让我没有一点食欲，但是，当我在看到妻子时，我的内心就燥热起来，想要扑过去，撕咬那鲜美多汁的身体......我忍住了，我没有伤害家里的妻子和孩子，我逃了出来。” 男人苦笑了一声，继续说：“也是那时候，我才发现我长出了一双肉翅，你们能想象吗，就是那种刚出生小鸟，羽翼未丰的样子。” “我逃出来后，发现走廊上的变异者，很丑陋的变异者。” “可我却觉得它很美味！” 男人似乎回忆起当时的画面，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我好不容易杀了那个变异者，也好不容易忍住了进食它的**，这才躲到了自家车里。” “我就这样熬着，熬了一个晚上，突然发现背后长出的肉翅消失了。” “我发出这个视频，就是想要告诉看到的人类变形者，我怀疑只要控制自己不去吃人类和变异者，肯定可以和我一样，能恢复原来样子！” 第三个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范童捏了捏眉心，继续点开剩下的视频，都是有关人类变形者的，内容和前面三个视频差不多。 总结就是人类变形者只要控制住自己的饥饿感，时刻与饥饿感作抗争，不去进食人类、变形者、变形兽和变异者，就能恢复成正常人的样子。 而人类变形者是能吃正常人的食物，只是啮檗吞针。 那孟奶奶和余奶奶二人为什么不能分开呢......范童又揉了揉太阳穴，二老情况不明，心底存了怀疑。 范童靠到抱枕上，继续浏览着更多视频和官方通报，试图拼凑出这个崩坏世界的全貌。 第12章 第十二章 天网数据库上民众的咒骂声此起彼伏，但范童知道，这些情绪化的言论永远不会改变官方的决策。 从整体利益出发，救援资源必须优先分配给对国家发展至关重要的核心人才——像陈教授这样的科研人员，他们的价值甚至超过许多高级官员。 当然，那些自身配备了专业保镖队伍的高官和商业人士，本就具备自主撤离的能力，无需过多依赖救援队。 南区驻防部队已经正式更名为南区总基地，此刻正在热火朝天地进行扩建工程。 天网上官方公布的图片进度里，高耸的护城墙拔地而起，崭新的居民区初具雏形，一切都彰显着官方建立安全区的决心。 范童关闭天网终端，慢悠悠地走向厨房。 厨房里传来规律的淘米声，每三下停顿一次，精确得像计量仪器。 林微星背对着厨房门站立，脊椎挺得笔直。 她嘴里念念有词地计算食材配比：“每个饭团需要100克熟米饭，40克牛肉粒，20克蔬菜条......”她软糯的嗓音没有起伏，带着数学公式般的严谨，但声音一顿，说出来的话像柔软的海绵糖：“童童喜欢胡萝卜，孟奶奶偏爱腌黄瓜，余奶奶最爱洋葱辣酱......” 她纤细的手指在食材间灵活穿梭，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范童靠在门框上观察，在阿斯伯格综合征的影响下，林微星的烹饪从来不是随性的艺术。 灶台上摆着六个量杯，按容积大小严格排列，连食材大小都是按照她的严格比例码放好. 一个个圆嘟嘟的饭团在料理台上，像接受检阅的士兵，大小一致，保鲜膜的封口都在一个方向...... “冰箱第三层有三文鱼。”林微星爱吃海鲜刺身，见没有三文鱼，范童故意用陈述句提醒。 因为疑问句容易让林微星紧张，她小时候花了两年才记住这个规律。 林微星的手突然悬在半空，双眼依旧专注在手里饭团上，有种可爱的呆萌感：“你有伤在身上。” “我又不吃。” “你会偷吃。” 范童刚准备拿起第二个饭团的手一顿：“......我说我保证不偷吃你信吧？” 林微星思考了一会信不信的问题，她当然是信任范童的，但在偷吃这件事上——“生食海鲜会延长淋巴细胞再生周期23.7%，根据《创伤医学期刊》第八卷第......” “知道了知道了。”范童用牙齿撕开保鲜膜的动作打断了这段即将开始的学术引用。 她太熟悉这种状态了。 当林微星开始引用文献时，如果不及时干预，她能精确复述出全文，甚至是书的页码。 范童嘴里塞满了饭粒，她歪头看着林微星，果然她的阿星宝子在咬下嘴唇，这是她表达不满，也是焦虑升级的前兆。 她连忙用平稳的语调安抚：“春风小区，榕树17棵，桂花树11棵，枇杷树7棵......” 随着范童念出一串数字，林微星的双唇也放松下来，她开始按照特定节奏按压饭团。 最后一个饭团被放进保鲜饭盒里，林微星看了一眼料理台上的时间显示，她掀开一旁的炖锅盖子，里面的菌菇鸡汤被她搅动五圈后盛出一碗，递给范童让她配着饭团喝。 另一锅浓汤是番茄牛排骨，还未到时间出锅。 她用智能手环设了05:07的闹钟提醒自己起床准备食物，这两个数字让她感到安全——她喜欢质数。 范童看着林微星的背影说：“官方让民众自行撤离，其实我们不用这么着急离开。” 她们甚至有一间客卧改装的冰库，储物室里的大米面粉和调味料充足，阳台还有太阳能发电机。 “我可以的。” 网上抱怨声很多，说撤离的也很多。 “这三天是撤离的最佳时机，撤离路线上还安排了日夜巡逻的驻防军队伍。”林微星冲洗着手心的洗手液泡泡，“但谁能保证明天，巡逻的队伍会不会就没有了，那样路上的情况只会更糟糕。” 越快撤离城区，越快前往南区总基地才是首要目标。 林微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可她想到范童如果因为她身陷城区......她觉得她可以克服一切！ “我，我不想童童再受伤。”林微星说到激动处，手忍不住挥动起来。 范童当然知道越快撤离越好，怕她太过激动陷入焦虑情绪里，范童连忙握住她挥动的双手，柔声安抚她：“阿星，我在这里，没事的，我在这里，我们阿星很厉害，都能想到这些。” 见林微星抽回手要去提装满食材的登山包，急忙伸手上前：“放着我来提。” 林微星情绪来得快，平复得也快，“你去床上躺下休息，伤员不要提重物。” “可我就是想围着我们的星星转呀！” 林微星小脸一红，依旧不放手。 “阿星乖，我这边肩膀没受伤，这点重量对我来说小意思。” “好吧。” 范童笑嘻嘻地提起半人高的登山包，放到客厅。 “你去收拾些换洗衣服。” “遵命，马上就去。”范童立正点头，就差给她敬礼。 当林微星从储物室回来时，发现范童的行李箱里衣物胡乱卷成一团。 她不禁皱眉，上前重新整理。 “天气这么热，童童为什么要带长款极寒服？” 范童解释：“现在明明是倒春寒却热得像三伏天，万一突然降温，这极寒服穿在身上能当被子用，又不影响行动。” 天网上部分民众都在抱怨天气诡异，越来越热，但也有少部分人提醒大家准备冬季衣物用品。 被子占位置，睡袋影响行动，这两样一开始就被范童淘汰。 林微星点点头，转而拿出更大的28寸行李箱，她边整理边说：“你容易出汗，多带些换洗衣物，你一次性内裤放在哪儿了？” 范童指向最里面柜子的第二层抽屉。 林微星上手拉开，把五包共150条一次性内裤和整理好的袜子分别装入收纳袋，放进行李箱角落里。 “湿纸巾、漱口水胶囊......”林微星像只忙碌的小蜜蜂，按照自己列的物资表格，很快就把范童那份一起收拾妥当。 接着，她又退出家用推车，从杂物间搬出一箱箱物资，分类整理，节省空间。 比如多功能分料盒、食用香料、调味料、小份湿纸巾、一次性餐具、女性用品...... “南区总基地居住情况未知，我们要准备充分，孟奶奶和余奶奶在路上的那份也得算上，她们说家人已经在其他路线撤离了。” 范童看着堆积如山的物资，有些担忧：“这么多东西，走楼梯会不方便的。” “为什么要走楼梯？”林微星一脸困惑，“有电梯啊。” “万一出电梯时，迎面遇到地下停车场里的变异者，在电梯里的我们没有退路，就太被动了，会很危险。” “余奶奶说停车场的变异者都被她们清理干净了，还有人轮班守在停车场，不会有危险。” 范童挑了挑眉，联想到上楼时，每层楼都异常平静，她忍不住追问道：“我们这栋楼里的变异者，也是奶奶们清理的？” “是啊。”林微星边整理最后一件物品，说到有趣处还模仿起信息里的文字，“余奶奶说本想从阳台飞过来救我，但孟奶奶恐高。”她像小鸟一样扑腾了两下手臂，“余奶奶说翅膀还没扑腾两下，孟奶奶就吓得要躲回客厅了。” 她调出智能手环上的聊天记录给范童看：“物业群的消息，你没看吗？十一号楼那个变形者可坏了！” “幸好有奶奶们在。孟奶奶说那孙子就是欠教育，余奶奶说她可没有这么缺德的孙子。” 说完，林微星点开一条信息：“十号楼的陈奶奶要用辣白菜跟我换芝麻馕饼，我去揉面。” 她进入厨房开始她的揉面大业。 范童笑了。 林微星这两年其实成长了很多，放在以前有人要跟她交换，她一定会说：“陈奶奶的交换条件是XX克辣白菜，但根据热量换算公式，我们应该获得XX克才等价。” 她无法理解这种“不精确的公平”...... 范童坐靠在床头，查看起一直被自己屏蔽的春风小区物业群消息，终于明白了小区发生了什么。 昨晚病毒爆发后的短暂混乱很快被各楼栋组成的自救队平息，各自楼栋的危险也是他们清理的。 幸存者们原计划从地下停车场撤离，直到今早十点才完成清理工作。 这也解释了十二号楼为什么只有一楼大厅那一头小变异者。 而关于十一号楼那个变形者，物业群的讨论很热烈。 那是个啃老族，姓徐，今年27岁，变形后有一对肉翅，双手变成禽类利爪，有着惊人的速度。 这个中二青年在物业群的发言中，妄图统治整个小区甚至城市——本事不大口气不小。 在遭到冷落后，他凭借速度破坏了各楼栋的大厅玻璃门，甚至想毁坏停车场大门。 最终被余奶奶带领的“中老年人舞蹈团”制服，上报给巡查司后，被关在自己家里。 范童仔细浏览完物业群里的历史消息，最新一条赫然是标红的撤离通知。 通知要求准备撤离的居民在群内签到，以便春风小区自救队统计人数、安排撤离方案。 她注意到林微星的名字已经出现在签到列表中，便也迅速点击了“签到”。 刚退出群聊界面，孟奶奶的语音信息就跳了出来。 老人家的声音带着几分迟疑。 【孟栎】：“小范啊......小区里发生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不是奶奶们故意瞒着你，实在是刚才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就怕吓着你。” 范童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手指轻快地敲击虚拟键盘回复。 【大侠童童】：怎么会吓到我呢，能抱各位奶奶的大腿，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萌虎星星眼.GIF】 孟奶奶的回复很快传来，语气明显轻松了许多。 【孟栎】：“哈哈，你和微星就交给我们照顾！集合时间是明早七点到七点半，我们打算六点半就下去车库集合，你觉得这个时间合适吗？” 范童听了，冲林微星喊道：“阿星，奶奶们约明早六点半去车库，你觉得时间可以吗？” 林微星心里计算了一下食材准备的时间，才回答她：“可以。” 【大小童童】：六点半没问题！ 结束与孟奶奶的对话框，范童的目光扫过天网通讯录里的联系人列表。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想过联系家人，只是偶尔查看范家家族群和范家武馆总群的消息动态。 范家人自幼习武，身体素质远超常人。 加上多数家人居住在武馆内，病毒爆发时，除了几名学员发生变异，其他人都安然无恙。 最新消息显示，她的大表哥——范家武馆馆长范保家正组织武馆师生和范家人救援镇上和周边村庄的民众。 她的视线停留在“范卫国”这个名字上，这个从小和她最亲近的二表哥......犹豫片刻，她还是点开了对话框，回复他昨晚发来的消息。 【大侠童童】：二哥，我这很安全，不用来找我。 【大侠童童】：我现在跟阿星在家里。 【大侠童童】：明天一早跟小区的居民一起出发去南区总基地。 范童的消息发出去不到三秒，对话框就疯狂闪烁起来。 【A顺风船业-范卫国】：童童！ 【A顺风船业-范卫国】：真的不等我去接你吗？ 【A顺风船业-范卫国】：我已经到泉市一号码头了。 【A顺风船业-范卫国】：这里现在被驻防军接管。 【A顺风船业-范卫国】：刚联系上姑姑。 【A顺风船业-范卫国】：她让你直接去找编号N3-4小队，他们离你最近，你和微星可以跟着他们去南区。 最后是一条定位信息和天网通讯号码。 范童点开查看，发现这支驻防军小队就在福山市大学附近，正好在春风小区撤离路线上，不过她暂时没有离队汇合的打算。 虽然驻防军小队战力更强，但他们都有任务在身，贸然加入反而可能更危险。 【大侠童童】：知道了，有需要我会联系他们。 她简短回复后，轻轻叹了口气。 ...... 泉市一号码头。 夕阳将整个码头染成血橙色，海面上漂浮着几具不知名生物的残骸。 范卫国背靠集装箱，古铜色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右手紧握的弯月长刀还在滴落黑色黏液。 他左耳的智能通讯器突然闪烁微光，传来临时指挥中心负责人的声音。 “三秒后，三个变形者将从西侧货柜区突袭。” “西侧，11点钟方向注意。”他低声对身旁的驻防军人道，同时把打空弹夹的半自动步枪扔在一旁，左手从战术腰带上抽出了第二把刀。 这把刀更短，刀身却更厚，适合近身劈砍。 第一个变形者冲出货柜阴影时，范卫国已经跃起三米高！ 那变形者上半身还保留人形，却不知怎么长出了六条人类大腿，膝盖以下是灰白色蜘蛛般的节肢，嘴部裂开四瓣，露出环形利齿。 范卫国在空中拧身，长刀划出银色弧光，精准地削去了变形者最前端的两条节肢。 血液喷溅在集装箱上，发出腐蚀的“滋滋”声。 变形者发出高频嘶叫后，嘴里不停重复喊着“全杀了，吃掉都吃掉”，剩余四条节肢疯狂摆动。 范卫国落地瞬间矮身翻滚，短刀自下而上捅进怪物腹部，手腕一拧一跳，将变形者内脏绞得稀烂。 第二个变形者趁机扑来，这是个女性转化体，四肢异变成带着倒刺的触须，在地上快速爬行，挥舞的触须试图勒住他。 范卫国不退反进，双刀交叉成十字格挡。 “铛”的一声金铁交鸣，触须竟比钢铁还硬，不由让他想到如果是范童在，以她的大力，一定能一击砍断了触须。 他借力后撤三步，突然将短刀掷出！ 刀身旋转着穿过三根触须，最后钉进女性变形者的眉心。 而第三个变形者正被围攻，两米高的巨汉体型，皮肤硬化层似鱼鳞一般，两臂朝着蟹钳异变，见到前面两个变形者被杀，他攻势减弱，寻找机会想要逃跑。 “神能者准备！”一名驻防军人喊道。 不远处两名少年脱着上衣跑来，范卫国后退两步，避开接下来的高温场面。 两名少年胸口瞬间亮起红光，“噗”的一声，场上出现两个火人，一左一右冲向巨汉变形者。 巨汉变形者的皮肤硬化层在驻防军人的围攻下刀枪不入，却在两名少年神能者的火焰攻击下，发出刺耳的惨叫声。 突然！ 巨汉变异体忍痛偷袭了一名少年，冲出包围圈往海岸跑去。 范卫国长刀插在货柜区的架子缝隙里借力，整个人腾空而起，双腿如剪刀般绞住变形者脖颈。 借着下坠之势，他腰部发力一扭，“咔嚓”的闷声中，硬生生用双腿折断了怪物的颈椎，落地时他顺手拔出长刀。 “第七波了。”范卫国接过驻防军人帮忙捡起的短刀，听到智能通讯器里传来负责人的声音。 “辛苦了，感谢大家的努力，一号码头已经清理完毕，战斗人员有三个小时休息时间，撤离计划已经发至各位，请留意时间。” 战斗终于结束，范卫国没有参与清理战场的工作，而是靠在码头围栏上，卷起沾着污渍的靛蓝色衬衫袖子，露出布满青筋的结实手臂。 他点燃一支细烟，烟雾缭绕中，俊朗的侧脸在夕阳下格外醒目，仿佛时尚杂志的封面拍摄现场，与周围血腥的战场形成鲜明对比。 不远处，十几名驻防军人带着临时队伍正在打扫战场。 刚才的神能者少年对身边的驻防军人说：“哥，你瞧见了吗？不愧是范总教官的侄子，要不是子弹用完了，他一个人能杀穿整条街。” “喊什么教官，你还没加入驻防军呢，喊范将军！”驻防军人瞥了一眼自己弟弟，“你懂什么。” “范家最厉害的是拳法，其次是双刀，要不是之前变异者的黏液有腐蚀性，他开头时才不用枪呢。” “后面大叔用双刀实在是太帅了！”少年向范卫国的背影投去崇拜的眼神。 范家南拳刚柔并济，更有家传双刀绝技。 方才范卫国展现的，正是范家闻名遐迩的双刀技法。 这时，范卫国耳钉式的智能通讯器亮起微光，淡黄色全息文字浮现在他眼前。 【范保家】：童童联系你了吗？ 【A顺风船业-范卫国】：嗯。 【A顺风船业-范卫国】：我在泉市走不开，姑姑给了支驻防军小队的位置，我发给童童了，但你也清楚，童童大概不会联系。 【A顺风船业-范卫国】：魏龙还在福山市吗？ 【范保家】：他刚带队参加完交流赛，你意思我明白了，让他去保护童童。 【A顺风船业-范卫国】：他保护童童？ 【A顺风船业-范卫国】：别反过来需要童童保护他，告诉他别去烦童童，否则下次见面我打断他双手！ 【范保家】：...... 【范保家】：行，你注意安全。 范卫国掐灭烟头，转身走向临时指挥中心。 码头剩余的民众将在驻防军的安排下陆续撤离。 ...... 与此同时，广海省某小县城。 范家武馆依山而建，二十米高的山坡上种满荔枝树。 半山腰的训练场本是学员晨练之地，如今却挤满了逃难的村民。 自病毒爆发以来，武馆众人救下许多附近村民，而见识过他们的身手后，村民们宁愿挤在训练场旁的凉棚里，也不敢回家。 山脚下，武馆建筑朴实无华——八层的主楼用于教学，两层的副楼是生活区，中间是一条竹林走廊。 此刻，馆长范保家正在六楼办公室听取汇报，他的目光不时飘向窗外。 训练场上炊烟袅袅，是村民们在准备晚饭。 “明早七点准时出发前往南部。”他对面前四位学员说：“告诉李老师，下午搜救完吴家村后，天黑后就不要再外出了。” 范保家给明天的撤离做好安排，待四人离开，他调出范家武馆周边的监控画面。 其中几个屏幕显示东面村庄被诡异的灰雾笼罩，建筑物若隐若现。 这片灰雾从昨天傍晚开始出现，直到现在不仅没有消散，反而蔓延到距离武馆不足两公里的田地。 白天阳光能削弱变异者，但在灰雾中，十个学员难活一个。 今早灰雾突然扩散，吞噬了一队外出救援的师生和村民。 等武馆的人看到求救信号赶到时，灰雾中只传来诡异的脚步声，像是利爪叩击地面。 幸亏一位风系神能者学员吹散部分灰雾，才救出了一位村民。 据幸存者哭诉，灰雾中出现了头顶黑红菌花的干枯怪物，它们无声出现，突袭了队伍，他们反击全被抵挡下来，如同怪物有不死之躯。 他的老母亲就是被怪物拖进雾中，只留下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更可怕的是，当灰雾被吹散时，那些怪物虽然像遇到天敌般退缩了，但灰雾边缘传来的脚步声表明，有更多的怪物正在聚集。 这一现象不是华国独有。 后世记载称，这种被称为“迷林妖雾”的现象最初出现在赤道雨林，短时间内就覆盖了大半个蓝星，历时三年才逐渐消散。 里面的怪物为变异者R1过渡体，类似巢穴中的“工蚁”，他们前期不会离开“迷林妖雾”，只负责把食物搬运进巢穴，供母巢吸收，造出变异者R3。 第13章 第十三章 范保家关闭监控画面的瞬间，脖子后方的生物芯片亮起微弱的白光，像黑夜中一只苏醒的萤火虫。 他调出全息投影里的联系人界面，范童的名字在空气中微微颤动，他的目光停留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发给她任何信息。 【范保家】：我安排好了，你在哪里？ 【林珊】：余村活动中心地下室B2仓库。 【范保家】：好，十分钟后见。 办公室的灯光在范保家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他抬起眼，目光扫过办公桌上那台数码滚动相机，里面正循环播放着武馆集体合照和范家历年的全家福，那些凝固的笑容像被时间浸泡过得标本。 最后他的视线移开，转向旁边唯一的复古实木相框——十六岁的他笑容灿烂如正午烈日，左右手分别揽着两个人，爱摆臭脸的十二岁黑皮小子范卫国，和不到十岁的短发范童。 这是他最后一张站着的照片。 范保家脖子后的生物芯片持续发出幽光，机械轮椅载着他无声滑出办公室。 走廊的感应灯随着他的移动次第亮起，又在他身后渐次熄灭，像一场小型的光之葬礼。 ...... 余村活动中心在暮色中静默如坟。 这座刚翻新不久的建筑，外墙已经布满弹孔和裂痕，一面墙壁完全坍塌，晚风穿过空洞的窗口，在一楼大厅里卷起纸屑和灰尘的小旋涡。 没人会想到，在这片废墟的地下，藏着一个设备齐全的临时手术室。 机械轮椅的金属支架下台阶，发出规律的“哒哒”声。 很快，范保家的机械轮椅收起金属架，两侧金属轮胎碾过斑驳的水泥地面。 地下室的空气里飘着消毒水和金属的混合气味，走廊尽头的B2仓库门前，监控眼识别到他的生物信号，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仓库门自动开启的瞬间，冷雾如潮水般涌出。 里面排列着各种精密仪器，它们的指示灯在雾气中有规律地闪烁，像一群沉睡的电子萤火虫。 角落里堆放的仿生机械零件在阴影中泛着冷光，乍看之下宛如来到某种后现代艺术展厅。 光线最亮处并排放着两张手术台，其中一张手术台旁坐着穿白大褂的女人。 听到动静，林珊转过头来，露出一张瓷白色的金属面孔，在无影灯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标准的东方五官像是用最精密的数控机床雕刻而成，脑后垂落的机械发丝在空气中划出完美的抛物线。 “来了就开始吧。”林珊的声音带着电子合成特有的清冷质感，像冰层下流动的泉水。 范保家保持沉默地操作机械轮椅来到她身旁。 天花板阴影中降下两架机械臂，像捕食的两条螳螂臂，精准地打开机械轮椅脚踏下的隐藏面板。 林珊低头时，她的机械发丝划过脸颊，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她伸出手按在操作面板上，修长的银色食指插入接口，整个B2仓库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电子音。 ——管理员一号验证中...... ——管理员林珊登入...... ——生命维持器转移中...... ——0%...... 随着机械臂开始拆卸机械轮椅组件，范保家的呼吸变得细若游丝，他的太阳穴渗出冷汗，在苍白的皮肤上划出蜿蜒的轨迹。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林珊的声音像隔着厚厚的冰层，突然插入系统提示音之间。 看着面板上突然停住的过半进度条，范保家深吸一口气，咬肌在脸颊上鼓起明显的弧度：“别废话，继续。” ——80%...... ——100%...... 当机械轮椅的靠背被完全卸下时，露出靠背上密密麻麻的接口孔洞，而范保家的后背有着相同位置的接口孔洞，整背呈现半机械化。 随着主要配件的离去，他失去支撑的身体向后倾倒，被林珊稳稳接住。 她的金属手臂感受不到人类的温度，却能通过传感器捕捉到对方逐渐微弱的心跳。 “睡吧。”林珊的声音突然变得柔软。 她的指尖轻触范保家眉心，冰凉的触感成为他陷入黑暗前最后的感知。 林珊将他平放在空着的手术台上，自己站在两张手术台之间，双臂分解成无数银色的机械细线，像月光下的蛛网般向两侧延伸。 这个画面在无影灯的投射下，显得诡异而神圣，像某种超越人类理解的宗教仪式。 ...... 十八岁那场蓄意车祸后，范保家的人生被分割成两个部分。 前半生是武馆里意气风发的少馆主，后半生是靠机械维生的残躯。 他的姑姑付出极大的代价，才将他送进南半球最顶尖的私人研究所。 风险？后果？在这个病毒爆发的末世里，这些都不再重要。 十三年来数不清的手术，每次医生递来的病危通知书，都像是死神发出的宴会请柬。 但这次不同——他要彻底告别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成为像林珊那样的机械生命体。 在常人无法感知的数据海洋里，范保家的意识正在经历最残酷的迁徙。每一根神经的剥离都带来难以言说的剧痛，他的思维像暴风雨中的小舟，随时可能被数据洪流吞没。 林珊的肩膀伸出一根银色细线，操作起一旁的仪器，给范保家的肉躯注入调配好的ROSE病毒。 接着她的电子眼闪烁着深蓝色的数据光斑，在量子层面的意识空间里，她用数据流编织成网，小心翼翼地将范保家的意识碎片收拢其中。 这是她第十三次进行意识转移手术——前十一次都失败了，那些实验体的意识永远迷失在了数据深渊。 “坚持住。”她在数据流中低语，尽管知道对方听不见，“这次依旧会成功。” 我不会让你消亡的。 ...... 2094年5月1日05：24。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B2仓库顶部的通风口时，右侧手术台上的新躯体睁开了眼睛。 他的虹膜里闪过一串数据流，然后聚焦在对面手术台上那具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躯体上。 “欢迎回来，保保。”林珊的声音带着电子合成特有的震颤。 男人转头看她，口中发出的声音与范保家别无二致，只是略微失真：“我说过不要叫我保保，珊姨。” 林珊俯身，银色金属手臂撑在手术台边缘，右手托着自己的瓷白下颚，左手食指轻轻描摹他胸口的仿生皮肤。 “珊姨？这具身体的每个零件都是我亲手组装的，你叫我妈妈都不为过。”当看到指尖下的深晕泛起细小的颗粒，她清冷的声音带上恶作剧般的愉悦：“感觉如何？我把感知系统调到了人类极限。” “你！” “谁让你拒绝我的直升机，小小惩戒你一下。” 病毒爆发不到一个小时，林珊派了直升机来接范保家，却被他直接拒绝，因为他要留下保护范家武馆和那些遇难村民。 林珊只好自己开飞机来找他了...... 范保家闭上眼睛，平复下林珊带来的数据海颤栗。 当他再次睁眼时，已经完全掌控住这具新身体。 他坐起身，拿起旁边叠放整齐的衣服，都是他惯常的打扮，黑色高领衫和战术长裤。 系好皮带后，他取下旧躯体手腕上的机械表，表盘上的裂痕是十八岁那场车祸的纪念品，秒针依旧准确地走着，仿佛时间从未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你接下来要去哪里？”他头也不抬地问道。 林珊优雅地交叠双腿，金属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响。 她突然伸手将他拉到面前，手臂环住他的肩膀：“研究院被我炸了，我现在无家可归，只能靠你收留了，保保。” 范保家的数据海突然掀起波澜，他能感觉到林珊的意识正通过接触点向他涌来，像月光下的潮水温柔地漫过沙滩，他想要更多的...... 他按住她的肩膀想要拉开距离：“你在我的数据海里加了什么？” 林珊前倾身躯，又拉近两人的距离，机械眼里闪烁出蓝光：“只是加了点小礼物。”她金属唇瓣擦过他的耳廓，“现在我能听见你的每次心跳。” “又开玩笑了是吧，我都是机械体了，哪来的心跳。” “啧，你们范家人怎么总不解风情呢。”林珊的语调恢复正经，“放心，你的意识结构完好无损，我爱的就是原原本本的范保家，不需要任何修改。”她的金属手指抚上他的脸颊，“倒是你，该不会想反悔吧？” 范保家凝视着这张近在咫尺的金属面孔。 没有呼吸的交缠，没有体温的传递，但他们的数据海正在量子层面产生共鸣。 他缓缓低头，柔软的仿生嘴唇轻触她冰凉的金属唇瓣。 “我范保家从不食言，我的妻，林珊女士。” 当他想要加深这个吻时，林珊却后退了：“你安排的撤离计划七点开始，该回去了。”她转身开始整理一旁的器械，“我收拾完就去找你。” “好。”范保家点头，大步走向仓库门口。 在跨出门槛的瞬间，他突然按住胸口——那里多了一块芯片，是林珊数据海的备份。 与此同时，仓库里的林珊也做了同样的动作，她的胸腔里也藏着范保家数据海的备份。 当范保家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范家武馆前院时，临时场地上晨练的人们像被按了暂停键。 片刻的寂静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啊！是馆主！” “馆主居然站起来了！” “何止站起来了，还会走了，天啊，我要赶紧告诉师公去！” “快去告诉师公！” “老师！你快来看啊！” 人群像被惊扰的蚁群，四散奔走。 范保家望着这些熟悉的面孔，第一次用这双新的机械眼睛看清了每个人眼中的泪光。 晨风拂过他的发梢，带着久违的自由气息。 范保家稳步穿过主楼大厅，听见身后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和惊呼也不停下，直到走进竹林，停在一片平整的空地前，场中一个老人听到脚步声回头，手中的双刀“当啷”落地！ “爸。” 范保家的父亲范如山今年才57岁，常年习武的人在他这个年纪，都是身体硬朗一头乌发，而他为了孩子们常年操心，身体倒是挺拔，头发却黑白斑驳。 “回来了？”范如山捡起双刀，问得轻描淡写，仿佛儿子只是出了趟远门。 “嗯，都好了。”范保家握住父亲握刀的双手，触感真实得让两人眼眶发热。 范如山抽回自己的手：“行了，你去忙吧，你妈那边我去说，免得她咋咋呼呼拉着你，耽误大家时间。” “好的，你跟妈说，我安排好开车来接你们，你们坐我车。” 范如山沉默了一会，点头：“嗯。” 范保家离开了竹林，往主楼走去，在众人惊喜的目光里，确认撤离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他站在六楼办公室的阳台，按了按胸口——那里有林珊数据海备份正在平稳运行。 当武馆的铜钟敲响七下时，已经把撤离工作都派出去的范保家，站在台阶上，他的目光扫过人群，定格在最后方——林珊正倚在一棵树下，金属发丝在晨风中微微晃动。 当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范保家第一次对她露出完整的微笑。 这个瞬间，他自身的数据芯片在胸口突然传来一阵温暖的波动。 范保家知道，那是林珊在数据海里为他点亮了一盏永不熄灭的灯。 第14章 第十四章 2094年5月1日06：51。 春风小区。 清晨淡金色的光线穿透云层，为这座濒死的城市镀上一层虚幻的宁静。 范童紧了紧肩上的灰褐色登山包，小心避开伤口，两手提起林微星的紫色运动背包和她的军用背包。 手上这两个背包是她们最后的保障——若遇紧急情况，她们必须舍弃车辆和笨重的行李箱，只带着这两个轻便的包逃生。 登山包装满了在路上消耗的熟食，其他装进纸箱的物资被她先送下楼了。 范童的军用背包里物品叠放得井然有序，都是林微星给她整理的——陈教授给的特效药剂仅剩最后一管，与小急救包并排放在最容易取用的位置，500克混合脱水蔬菜和压缩饼干用防水袋密封在一起，卷好的水囊旁是500毫升不锈钢水壶和一盒净水片，一套换洗衣物被压在最底层，而最占重量的，是那盘2毫米粗、展开可达70米左右的不锈钢丝。 林微星的紫色运动包则少了不锈钢丝盘成的钢圈，多了两盒各5片C系列充能磁卡和一个常规药剂盒——里面只剩下两管止血针剂和两管强心针剂，还有她特意带上了自己心爱的厨用刀具。 两人都没有户外经验，只能凭直觉准备这些物品。 范童将B80手枪和弹匣分别藏在衣袋里，两把C系列的电/击/枪和余奶奶赠送的女式左轮手枪交给林微星。 A级“海燕”作战服两人都贴身穿着，外面套着冲锋衣作为伪装，这种高科技作战服透气性极佳，即使多穿一件外套也不会感到闷热。 当范童关上1902室的门时，金属碰撞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电梯都留给物资较多的居民乘坐，范童加入下楼的居民队伍里，下楼的居民们都保持着三米以上的距离，没有人交谈，只有杂乱的脚步声回荡在楼梯间。 她们原本的两辆能源轿车，一辆永远留在了研究所，另一辆在地下室被撞毁了大半。 幸好隔壁的余奶奶有一辆七座商务车——这是他们儿子准备的，方便家人来探望时使用。 地下停车场依旧弥漫着轮胎与混凝土摩擦的焦煳味，只是今天多了一层散不去的新鲜铁腥味。 范童顺利来到地下停车场，将登山包塞进后备厢，两个贴身背包则由副驾驶座的林微星抱着。 做完车辆检查后，春风小区物业群发来通知——她们的商务车被安排在第二十一顺位出发。 2094年5月1日07:13。 春风小区的停车场出口缓缓驶出三十七辆车，组成一条沉默的长龙。 阳光透过暗色车窗，照在一张张紧绷的脸上，驾驶员们紧握方向盘的手掌渗出冷汗，孩子们依偎在大人身边昏昏欲睡，少数不知愁的孩子咀嚼着零食，而更多人脸上写满了对未来的恐惧。 车辆群前行不快，范童一边注意前方路况，一边观察四周。 街道明显被清理过，废弃车辆被推至两侧，中间留出两三车道的空间。 除了车上的变形者，街道上空无一人。 但范童知道，危险就藏在那些建筑群里。 自从研究院醒来，她慢慢发现自己的感知能力高于常人。 随着时间推移，她能感应到以自身为中心，“看到”半径100米范围内的一切，就像拥有第三只眼。 此刻，范童的太阳穴轻微跳动，某种无形的感知如涟漪般扩散，在脑海中构建出半径百米的立体地图。 穿过厚重的钢筋水泥墙，她“看到”右前方火锅店二楼的景象——那里游荡着二十七头变异者，它们正用变异组织增生形成的灰白骨刺在墙面上留下深深的划痕。 “阿星，”范童压低声音，“联系自救队队长，告诉他14号到19号车右侧的火锅店里有二十七头变异者。” 林微星立即用智能手环发出警告。 很快，前方的车辆纷纷升起车窗，街道上仅存的交谈声戛然而止，只剩下轮胎摩擦地面的声响。 当跨江大桥锈蚀的钢架出现在视野时，范童接到了来自自救队队长的私聊通讯。 退役驻防军人出身的原保安副队长出现在全息投影里，这个曾经总是笑着帮业主拎重物的中年男人，此刻眼中布满血丝。 范童：“你好，我是范童。” “你好，我叫秦坦。”他的声音带着电子干扰的杂音，“范小姐，你是神能者吗？” 陈教授曾警告她不要过早暴露能力，可若为自保而见死不救，她良心难安。 且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神能者。 她的视线移去桥道两侧，被推到路边的废弃车辆像一具具金属棺材，某辆侧翻的黄色校车里还晃荡着几个小小的黑影。 “我不确定，”她谨慎地回答，“我没有操控元素的能力，但能感知周围环境，就像......大脑里多了第三只眼。” “是能量场！”秦坦的声音激动起来，他作为官方登记的金系神能者，显然知道更多信息。 “能量场？” 秦坦的投影在范童脑海里闪烁了一下，凌晨开始，天网信号就有些不稳定。 “是的，我是金系神能者，在官方那报备后，会给一个账号可进入官方负责的神能者官网，里面会告诉神能者如何使用自己的能力，神能者的基础资料都可查询到。”通讯那头，男人的声音很稳，耐心道来：“官网在凌晨公布了一则新神能者的消息，能力跟你的很像，叫精神系神能者，稍等一下。” 秦坦应该是调出了神能者官网查看资料，照本宣科念得极为缓慢。 “精神系神能者的三大能力。” “可绑定脑机操控R系列芯片武器，能量场形成的第四视角，以及隔空控物。” “R系列芯片武器，联邦七国合作最新研发的武器，精神系神能者用精神力绑定脑机后，连接R系列芯片武器，可一人形成十人群攻、二十人群攻、三十人群攻等威力。” “能量场形成的第四视角，精神力存在大脑形成的特色脑域内，精神力散出体外形成能量场，主能力为第四视角。” “能量场的次能力为隔空控物，能控制无生命体，控制无生命体的体积大小以实力为准。” “以上详情都需要绑定身份后查看。” “谢谢告知。”范童了解这点也够了，剩下等到了南部总基地见到姑姑再作打算。 秦坦随即发出组队邀请，但范童婉拒了。 范童不想连累更多人，她的麻烦已经害了家人，和他们组队难免会有更深的接触，被有心人知晓，会连累秦坦他们。 不过，她向秦坦承诺，在必要时会出手相助。 作为折中方案，秦坦将她的车辆调到第三位，前面是两辆自救队的车。 换位置时，后座的孟余二老被突然的提速惊醒。 她们前倾身子，探头过来，余奶奶揉着眼睛问她：“小范，我们怎么换位置了？” 范童心里咯噔一下，压下对两颗脑袋突然凑近带来的不适感，目不斜视地说：“我可能是精神系神能者，所以秦队长让我靠前些，方便警戒。” “小范是神能者呀！” “什么是精神系神能者？” 两位老人同时开口，脸上写满了惊讶和好奇。 “我还不太清楚，等到了南区总基地再了解。”范童简短回应，眉头不自觉地皱起，“奶奶们没有上报官方自身情况吗？” 孟奶奶一如既往地温和：“没有，我们是半只脚踏入棺材的人，上不上报都一样。” 余奶奶转向林微星，慈爱地问：“微星啊，中午我们吃什么？” 林微星的手指正绞着安全带，低着头回答：“饭团子，您说想吃，我就做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开始默念食材配比。 “瞧我这记性！”余奶奶拍着脑门笑道：“我也做了许多饭团子，那中午吃你做的，晚上就尝尝我们的手艺！” 林微星看了眼智能手环：“现在是上午九点四十七分......等到十一点三十分，就可以吃我做的饭团子。” 孟奶奶忍不住轻拍了林微星的后背，“多好的孩子啊......”可惜得了孤独症，有时候交流起来很困难。 林微星感受到后背上的手，立马像受惊的小动物般躲开，身体紧张地开始小幅度摇晃，又马上端正坐好，把头面向车窗，继续她的食谱默诵。 范童的能量场持续外放。 在意识构建的立体地图里，前方二号车后备厢的汽油桶。一号车底盘下的血迹都清晰可见，里面人嘴巴在动，她一扫而过，没有侵犯他们的**。 更远处，几头变形兽正在啃食路障，它们突变的犬齿撕扯金属时迸溅出刺目的火花。 “提速，前方100米三头变形兽。”范童抬手对智能手环说道。 秦坦把她的通讯号设置到群内紧急对话窗口，这样群内在线的居民可以立即收到信息。 她瞥了眼油表，商务车的电动引擎安静运转，但续航里程正在以可见速度下降。 范童不动声色地摸了摸口袋里的B80手枪，冰冷的金属触感带来些许安全感。 林微星突然递来半瓶电解质水，水面因为车辆提速后的颠簸而泛起细纹。 范童接过时，发现瓶身上贴着便签——“每小时补充150ml”。 这种刻板的关怀让她嘴角微微扬。 即使在末日里，这个患有阿斯伯格综合征的姑娘，依然检查着她的生活法则。 阳光渐渐变得毒辣，在挡风玻璃上折射出扭曲的光斑。 能量场的感知范围内突然出现异常波动，她猛地踩下刹车。 “集体停下！” 几乎同时，车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刹车声，所幸大家都保持了车距，没有发生追尾。 “注意右前方写字楼。”范童放缓了呼吸声，“全体静默，等待我的信号。” 三十七辆的引擎声相继熄灭，形成诡异的静默。 在这短暂的死寂中，所有人都听到了拐角处传来的、如同指甲刮擦黑板的刺耳响声。 范童的第四视角里清晰地看到，写字楼玻璃幕墙后，数十头变异者正齐刷刷转向声源方向。 只因为刹车声太短，它们才没有其他举动。 车窗外，一只不知是否变异的麻雀落在扭曲的电子屏路牌上，歪头打量着这支沉默的车队。 时间在紧绷的神经上缓慢爬行。 当范童终于发出“安全”的讯号时，车队如释重负的引擎声惊飞了那只麻雀。 它振翅冲向天空的刹那，范童恍惚看见云层中有什么巨大阴影一闪而过。 是变形兽...... 范童重新握紧方向盘，商务车再次融入钢铁洪流。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她军用背包里的钢圈轻轻震颤，仿佛感应到她澎湃的精神力。 更远处的地平线上，福山市大学城的轮廓已隐约可见，像海市蜃楼般漂浮在灼热的空气里。 第15章 第十五章 2094年5月1日11：23。 临江花园公园停车场。 初夏的阳光洒在停车场上，微风拂过，带来一丝江水的清凉气息。 这本该是个合适郊游的好天气，但此刻停在这里的车辆，却都带着仓皇逃难的痕迹。 范童坐在驾驶位上，望着后方的车辆先驶入停车场，手中的智能手环显示距离自救队安排的就餐时间还有七分钟。 这片开阔的停车场四周视野极佳，远处是郁郁葱葱的公园绿植，近处是平整的水泥地面，确实是个理想的临时休整点。 不过，在春风小区的车队抵达前，这里已经停着二十多辆车，从车辆的停放位置来看，明显分属两个不同的团体。 停车场东侧整齐停放着十八辆轿车，人群中有老人也有小孩，范童粗略估算约有一百五十人左右，规模与春风小区的幸存者相当。 但他们的车辆空间明显捉襟见肘，每辆车都塞得满满当当，与春风小区车队中那些只坐了一两个人的车辆形成鲜明对比。 另一伙人则显得精干许多。 四辆越野车停靠在停车场北面出口附近，十一名成员中三女八男，个个身形矫健。 特别是其中几位男性，胳膊粗壮得甚至超过了常年习武的范童的大腿。 他们统一穿着深色运动服，看起来像从某个高档健身房集体撤离的教练和学员。 当春风小区的车队在西侧停稳后，自救队立即派出代表前去沟通。 不一会儿，物业群里就收到了秦坦发来的最新情报。 【春风物业-秦坦】：另外两伙人分别是铁森健身房的教练学员，以及书香里小区的居民。 【春风物业-秦坦】：和我们一样，他们的目的地也是南部总基地。 【春风物业-秦坦】：书香里小区希望与我们交易，提出购买车辆，或租用我们车辆的空位。 【春风物业-秦坦】：他们的情况确实堪忧，每辆车至少挤了七个人。 【春风物业-秦坦】：我建议有空位的车辆可以适当出租。 消息发出后，群里一时陷入沉默。 秦坦又补充了一条关键信息： 【春风物业-秦坦】：书香里小区有七位神能者，还有过半人数的人类变形者。 这条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浪。 群里顿时被数十条消息刷屏，讨论声此起彼伏。 范童接过林微星递来的饭团子，一边咀嚼着香软的米饭，一边浏览着群里的动态。 大多数车主都表示愿意出租空位，纷纷在群里报出车号和可接纳人数。 翻看着之前的聊天记录，范童注意到秦坦曾统计过小区幸存者的构成——211名普通人，74名人类变形者，以及唯一的神能者。 而跟随自救队撤离的幸存者中，普通人只有127人，人类变形者24名，加上范童自己，神能者共两人。 与书香里小区的实力对比，这让范童暗自警惕。 虽然秦坦的建议确实能避免正面冲突，但她心里清楚，这不过是把潜在的危险从明处转移到了暗处。 如果对方心怀不轨，他们无异于引狼入室，可她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对策，只能静观其变。 “小范，你觉得我们接纳几个人合适？”余奶奶的声音打断了范童的思绪。 范童咽下口中的米饭，通过后视镜看向后座的老人：“余奶奶，车是您的，我和阿星都是蹭车的，您来决定就好。” 余奶奶思索片刻：“我们车上都是女性，你们两个年轻姑娘又长得这么标致，剩下的位置就都留给女性或孩子吧！为了避免太拥挤，就出租四个位置。” “出租？你还要收租金吗，你又不缺那点钱。”孟奶奶瞥了老友一眼。 “你懂什么。”余奶奶喝了口水，“明码标价的东西，用起来才安心。我们现在不缺钱不缺物资，缺的是接下来一路的安全保障。” 说完，余奶奶在物业群里发了条消息。 【12#1903余芮】：可出租4个座位，限女性或12岁以下儿童，日租金120元。 这条与众不同的消息很快引起秦坦的注意。 【春风物业-秦坦】：@12#1903余芮已将您的二维码推给书香里小区队长，请通过她的好友请求。 【12#1903余芮】：好。 当范童吃到第三个饭团时，停车场东侧开始有人朝这边走来。他们有的背着简单的双肩包，有的还拖着行李箱，显然早已做好随时转移的准备。 其中四人停在了余奶奶的车旁，核对车牌后，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女士率先开口：“您好，我们是来租车的。我叫陈欣，这是我女儿冰冰。”她轻轻拉了拉躲在自己身后的小女孩，“来，跟人打招呼。” 十岁的冰冰穿着整洁的运动服，梳着整齐的马尾辫，从母亲身后怯生生地探出半个脑袋，湿漉漉的大眼睛快速扫过车内众人，小声说道：“奶奶好，阿姨好。”说完又立即躲了回去。 “你们好，我姓范。”范童点头致意，轻轻拍了拍身旁的林微星。 后者低着头，声音细弱蚊蝇：“你们好，我叫林微星。”模样比十岁的冰冰还害羞。 陈欣继续介绍：“这两位是我家的租客，刚毕业的大学生，圆脸的叫郑喜旺，高个子的叫刘潇。” 余奶奶热情地招呼她们上车，同时介绍道：“叫我余奶奶就好，这位是孟奶奶。” 四人各自背着一个双肩包，上车后就各自放在脚旁。 陈欣的女儿冰冰和两个大学生坐在最后排，她跟孟余二老坐一块，“奶奶们气质真好，您两个孙女也俊。” 余奶奶轻拍驾驶位的座椅：“不是孙女，小范和微星是住我们隔壁的住户。”她转头看向后排三人：“你们午饭吃过了吗？” 郑喜旺有一双月牙似的眼睛，笑着回：“奶奶，我们吃过了。” 孟奶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晶莹剔透的水果糖，糖果在阳光下折射出绚丽的光彩：“这是微星做的手工糖，你们尝尝，可好吃了。” “谢谢奶奶，我们不吃，冰冰拿去吃吧。”郑喜旺和刘潇一同拒绝余奶奶。 冰冰看着那些圆嘟嘟的糖果里，绽放着“小花”，眼睛都亮了起来，随即用渴望的眼神看向母亲，在得到母亲允许后，她小心翼翼地拿了两颗。 孟奶奶笑着把整把糖果都塞给了她：“别客气，都拿着慢慢吃。” 范童吃完第四个饭团子，又喝了碗热腾腾的菌菇鸡汤，温暖的感觉从胃部蔓延至全身。她收回外放的精神力，闭目养神。 林微星伸手去给童童打开驾驶位的车窗，让江水清凉的风带走车内的闷热。 范童睁开眼看向林微星。 林微星端坐着没有看范童，她机械式地玩着自己的袖口......袖子的纽扣被她解开又扣好，如此反复再反复。 她对车里突然来的四人感到紧张。 “童童在这里。”范童伸手握住林微星的手。 林微星迅速抽出手，将双手交叉放在腿上，眼睛盯着车窗外，认真地说：“童童睡吧，我会保护你。” “林微星真棒。”范童没有解释自己只是在恢复精神力。 一上午的精神力消耗让她的大脑隐隐作痛，现在距离出发还有半小时，能恢复一点是一点。 2094年5月1日12：20。 智能手环的轻微震动唤醒了范童。 她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脖子，感受精神力的恢复情况后，给秦坦发去消息。 【大侠童童】：精神力尚未完全恢复，建议下午开车都保持警惕。 【春风物业-秦坦】：收到。 上午正是依靠范童的精神力预警，车队才能避开多个危险区域。 现在范童的状态不佳，秦坦按上午她预警给的经验，来重新规划路线。他调出全息地图，避开商业区、办公楼和大型居民区，最终确定了经过大学城上高度的路线方案。 经过与队友和书香里小区队长的商议，秦坦在春风小区物业群发布了最终通知。 【春风物业-秦坦】：@所有人下午路线将穿过大学城前往高速。请勿开车窗，保持安静。每车安排1-2人随时关注群消息。在12:50按原定顺序出发。 至于健身房那伙人早早就离开了停车场。 ...... 2094年5月1日13：53。 一串车辆在尖锐的刹车声中急速转弯，轮胎与地面摩擦升腾起白色烟雾，伴随着引擎的轰鸣，车队如长蛇般窜入大学城外围最长的小吃街。 车后扬起漫天尘土，数百头形态狰狞的变形兽穷追不舍，它们四肢着地奔跑时发出的沉闷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 临时组建的群通话频道里，秦坦的声音因愤怒而扭曲：“严小姐！你们再不出手，我们现在就分道扬镳，各走各路！”金属摩擦般的声线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恐惧，后视镜里映出后方兽群猩红的眼睛。 他口中的严小姐——严蕊，是书香小区队伍的队长，火系神能者，此刻正通过加密频道冷笑。 第16章 第十六章 ...... 一小时前。 两个小区的车队在临时协议下组队出发。 当时书香里小区的车队升起两架无人机，它们如轻盈的蜂鸟般划过车队上空，为春风小区的车队探查前方路况。 秦坦没有拒绝这份好意，毕竟范童的精神力尚未恢复，强行使用只会加剧她的头痛症状。 然而危机正源于这两架无人机——灾难来得比预期更快。 当无人机飞越一栋十二层的老式写字楼时，即便保持着安全距离，仍被楼内潜伏的猫科变形兽敏锐地察觉。 共享画面中，一头体型如猎豹的猫科变形兽从四楼破窗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利爪如刀，瞬间将一架无人机撕成碎片。第二架无人机紧急爬升，却在一声尖锐的“喵呜”声中震成碎片。 “掉头！快掉头！”秦坦的吼声在临时通讯频道里炸开。 车队准备掉头，却被后方突然出现的数百头猫科、犬科变形兽截断退路。 秦坦当机立断，指挥车队全速前进，严蕊带领书香里小区的车辆紧随其后。 秦坦抓了一把螺栓握在掌心，体内的神奇因子如流水般覆盖其上。他从车内探出半个身子，手腕一抖，螺栓如离弦之箭射穿扑向车顶的变形兽腹部。 这是神能者官网上公布的小技巧，可惜自然属性神能者的神奇因子离体后无法回收，且超出一定范围就会失效。 精神力就截然不同，离体后可部分回收，甚至离体后的精神力还能为其所用。 群通话中，范童冷静的声音突然响起：“前方200米左转进入2号小吃街，全体提速至100码以上！” 部分车辆听从指令迅速转向，其余则继续前冲，此刻已无暇分辨哪些是哪个小区的幸存者了。 在范童的第四视角中，宽阔的主干道尽头埋伏着数十头猫科变形兽，它们低伏身躯，弯曲的脊椎如同拉满的弓弦，微黄的利齿间还残留着血丝。 当车辆逼近时，这些猫科变形兽们后腿肌肉骤然绷紧，利爪在阳光下泛着寒光，猛然跃起扑向车队...... “再加速！楼顶有犬类变形兽！”范童握着方向盘的双手青筋暴起，惨白如纸的脸上，眉眼间那几点红斑愈发鲜艳夺目。 秦坦闻言立即探身查看，果然发现十几头犬类变形兽正在两侧楼顶间灵活跳跃，紧追不舍。 “严小姐！你们再不出手，我们现在就分道扬镳，各走各路！” 回应他的却是一连串冒着黑烟的玻璃油瓶！ “妈/的！” 通讯频道瞬间炸开无数粗口。 书香里小区的车队突然并行逼近，头车中一位短发女子探出身子，点一串燃油瓶掷出。 爆裂的火焰在她的加持下，瞬间形成一道十余米的火墙，直扑春风小区车辆的油箱。 “跳车！” 伴随着秦坦这声怒吼，范童选择将油门踩到底避免后车追尾！ 商务车发出濒死般的轰鸣，擦着火墙冲进一家咖啡馆的露天区，车尾横扫撞翻三张藤制桌椅，最终在撞上承重柱前险险停住。 后视镜里，其他车辆已化作扭曲的金属坟墓。 如多米诺骨牌般连续追尾引发的爆炸将街道变成炼狱，浓烟中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 范童从林微星上衣口袋取出女式左轮手枪，转身递给后座的老人，冰冷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同车来自书香里的几人：“余奶奶，敢开枪吗？” 老人一手扶着头，接过枪时目光坚定：“敢！” 确认这一点后，范童才推开车门，临下车前，她柔声叮嘱林微星：“阿星，握紧C90，除了我，任何人靠近都立即射击，记住了吗？” 林微星低着头，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另一只手牢牢握住C90电/击/枪，轻声应道：“记住了。” 待范童的脚步声远去，她才抬起头，透过被浓烟熏黑的车窗玻璃，模糊地看见范童拾起地上倒下的遮阳伞，矫健地跃上车顶，如天神降临般挥舞长伞，所向披靡！ ...... 范童穿过浓烟，手中遮阳伞如臂使指。 她踩上藤制咖啡桌面，轻盈跃上车顶，转身瞬间长伞如枪横扫，破空声呼啸而过。 伞骨与扑来的变形兽相撞的刹那，鲜血如烟花般迸溅。 这把两米四的遮阳伞在她手中变幻莫测，时而如巨龙摆尾，时而似毒蛇吐信！ 她时而弓步撑伞如满月，时而腾空飞踢！ 伞骨撕裂空气的尖啸声中，六头变形兽像破布般被撞向墙壁。 另三头变形兽在伞影中没撑过五秒，咽喉便几乎同时爆出血花。 “还愣着干什么？救人！”范童对呆立车旁的春风小区幸存者厉声喝道。 冲天浓烟中，变形兽的低吼此起彼伏，蔓延的火势暂时阻挡了大部分变形兽前进。 车队中普通人伤亡过半。 即便变形者拥有异变带来的力量，他们原本也不过是生活在和平年代下的普通人，在凶残的变形兽面前，他们也难撑三回合。 幸存者们不分彼此，互相搀扶着逃入街道两侧错综复杂的小巷，只剩下伤者蜷缩在废墟中，发出痛苦的呻吟。 而更远处，还有被困燃烧车辆里的重伤者，他们的哀嚎像钝刀切割着每个人的神经。 范童刚将一名昏迷女子拖出车厢时，车窗反射的影像让她心头一紧——一头犬科变形兽正从高空扑下！ 她一手还来不及放下伤者，另一手已经闪电般举伞反手格挡。 巨力冲击下，虎口迸裂，伞骨重重砸在她背上。 挡下第一击后，她迅速转身，长伞再次横挡，架住了变形兽的利爪。 变形兽腥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黏稠的口水滴在冲锋衣上留下恶心的痕迹。 千钧一发之际，一辆黑色面包车冲破浓烟驶来，狠狠撞飞了她面前的变形兽。 范童：“......”这车技，绝了。 急停在范童面前的面包车，那面快碰到她鼻尖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秦坦血迹斑斑的脸，都是玻璃碎片造成的划伤。 “范小姐！这边车门坏了。”他指着另一边空荡荡的车门框，“从另一侧上车。” 范童将昏迷女子安置好，自己却未上车，只是单手撑住车顶：“秦队长，麻烦你去后面咖啡馆开我的车，等我三分钟。” “你要去哪？”秦坦追问。 范童直起身，目光投向远处生死未卜的伤者：“我想试试救他们。” “等我三分钟。” 秦坦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犹豫片刻，突然握住范童手中残破的遮阳伞，体内仅存的神能倾注而出，黑色伞骨逐渐泛起金色光泽。 “我腿折了不能与你同去，我用金系神能强化了伞骨助你吧，你实在不敌......记住，生死有命。”他转向副驾驶的蓝衣女子，“小叶，去开范小姐的车等她。” 小叶——一个浑身长满灰蓝色绒毛的变形者，耳尖白毛动了两下，“好的，秦哥。”她敏捷地奔向商务车。 范童早已发信息通知林微星，避免误伤。 “谢谢。” 秦坦从车窗望着她：“小心。” 手持强化后的遮阳伞，范童义无反顾地冲向追尾车辆残骸堆。 早在下车时她就注意到，变形兽虽凶猛，却仍保留野兽畏火的天性。 她挑飞一扇燃烧中的车门，逼退两头变形兽，没有花哨招式，仅凭一把破伞，展现出惊人的战斗力。 范家虽以南拳和双刀闻名，范童却自幼对各种兵器涉猎，天赋异禀的她能将任何武器使得出神入化。 尤其在未成年犯监狱的那几年，任何日常物品在她手中都能化为致命武器...... 倒计时：02:27.51。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响起。 一头耳尖特别长的犬科变形兽从楼顶跃下，三米长的身躯将叫车顶棚砸得凹陷。 范童避开飞溅的玻璃，与它隔车相望。 四周的变形兽在这头首领出现后纷纷后退，却又徘徊不去，将范童和伤者们团团围住。 低吼声中，尖耳变形兽突然喷出烈焰，高温使空气扭曲，四周一静中，它纵身跃过两辆车，直扑范童。 范童扯下一扇车门格挡，玻璃震碎飞溅，金属撕裂声刺耳，车门被利爪劈成两半。 她随即丢掉车门，拉开距离，用伞竖劈而下，却被尖耳变形兽避开，擦着它的毛发，重重击打在柏油路上。 一人一兽你来我往都数击不中。 尖耳变形兽的动作灵活，可任它如何起跳猛扑范童，都难以近身，四周的猫科变形兽忍不住发出暴躁的喵呜声。 倒计时：01:31.72。 范童突然紧握伞身中部，缩短攻击距离，招式愈发凌厉，遮阳伞如长棍舞出残影。 尖耳变形兽连连后退，肉垫被震得发麻，张口喷出火柱！ 范童急忙刹住攻势，侧滚避开，起身瞬间扫飞两头拦路者，跃上车顶与尖耳变形兽周旋。 吼——吼吼—— 尖耳变形兽怒吼连连，周围的变形兽也仰头呼应它。 范童紧握伞柄，起跳避开不再观望的变形兽，身如燕飞，在几辆车车顶上来回跳跃反击。 倒计时：00:47.55。 随着变形兽数量逼近百头，范童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杀了你！ 一股无形的精神风暴从她体内迸发，近处的几头变形兽竟如丧家之犬般逃窜。 精神力形成的能量场一圈圈荡开，十米范围暴涨至百米大圈。 趁尖耳变形兽被能量场干扰的瞬间，范童将遮阳伞如标枪般掷出！ 噗噗两声闷响，长伞贯穿首领口腔，又刺穿一头变形兽，扎中第三头变形兽后最终深深钉进混凝土墙壁。 余下的变形兽如潮水般褪去，转瞬间消失在小吃街尽头。 第17章 第十七章 倒计时：00:36.11。 秦坦的通讯器里传来范童沙哑的声线。“秦队长，让小叶开车过来，变形兽退了。” 范童用沾血的手掌扶住额头，食指与无名指深深陷入太阳穴。 颅内传来的钝痛像有把钝锯在缓慢切割她的脑神经，过度使用精神力的后遗症让她的视线边缘泛起雪花噪。 她原本想靠武力强行突破兽群救人。 但当她几次看见那头尖耳变形兽用吼声指挥和震慑同类时，敏锐地捕捉到了吼声中蕴含的精神力波动。 这个发现让她决定铤而走险。 ...... 轮胎碾过废墟的声响由远及近。 浓烟被风撕开裂缝，露出宛如末日绘卷的街道。 两辆伤痕累累的汽车缓缓驶来，透过破碎的车窗，可以清楚地看到前方的景象。 范童站在废墟中央，墨青色的冲锋衣上沾满暗红色的血迹。 她身后不远处，小型肉山般的尖耳变形兽倒伏在血泊中，汩汩流淌的暗红液体在柏油路面上汇聚成镜，倒映着天空中飘过的云朵。 更近些时，他们惊讶地发现尖耳变形兽身后还躺着另外两头变形兽，它们的尸体以怪异的角度交叠，其中一只的利爪还保持着进攻时的狰狞姿态！ “把活着的伤员拖出来”范童对刚停下的面包车说道。 她踮起脚尖，透过商务车的挡风玻璃，看见林微星背对着驾驶座，面无表情的侧脸在阴影中显得格外冷漠。 范童舌尖顶了顶上颚：“......”小星星生气了呀。 她刚准备走过去的脚收回，转身走向街道深处寻车。“我去找车。” 废墟中散落着各种扭曲变形的车辆，范童在一家便利店旁的小巷里发现了一辆老式载货车，散落的货物箱像被暴力拆解的积木，仅存的五六个纸箱上印着“XX功能饮料”的深色Logo。 她弯腰捡起地上它们，轻巧地扔进车厢，然后走向驾驶室。 幸运的是，钥匙还插在点火器上。 驾驶室的车门像被某种生物撕扯过，仪表盘和方向盘留下深深的血指印，范童抓起副驾驶位上的T恤和半瓶水，打湿后用力擦拭掉痕迹。 清理掉肉眼看见的血污，范童才跳上驾驶位，虽然没开过这种老式载货车，但在这个没有交警的时期里，开车技术已经不再重要。 发动机轰鸣着启动，载货车摇摇晃晃地驶向伤员聚集体。 当载货车歪斜着停在面包车旁时，人行道上整齐排列着七名尚有呼吸的昏迷伤员，另有十几人靠在废弃车辆旁喘息，还有几个轻伤者正在翻找物资。 秦坦拄着临时自制的拐杖，站在一堆水桶旁指挥救援工作，那些从餐厅后厨搜刮来的容器反射着冷光。 “范小姐，这头变形兽有什么问题吗？”秦坦注意到范童正在检查尖耳变形兽的尸体。 这头尖耳变形兽除了范童造成的致命伤外，身上还有许多腐烂的咬痕和抓痕，它漆黑的毛发油光发亮，长吻利齿，显然属于犬科动物进化而来。 另外两头中，一头短吻小耳像猫科，另一头则也是犬科动物。 范童转头扫了一眼秦坦简单处理后固定住的右腿，“没有问题，我在挑选礼物。”说到这，她用鞋尖拨开兽爪，看其腹下情况。 秦坦一时语塞。 用变异兽当礼物？这个想法实在超出他的认知范围。 这一瞬，范童仿佛连通上秦坦的脑电波，知道他在想什么般。 “送我朋友的。”范童突然蹲下，从冲锋衣口袋里拿出中午没用过的一次性手套戴上，手指插入变异兽腹部伤口，“她喜欢......”黏腻的脏器挤压声中，“......这类食材。” 秦坦看着范童翻检兽尸的样子，活像在菜市场挑选猪肉的顾客。“你确定这变形兽能吃？” “市场贩卖的狗肉吃过吗？这头明显是犬科进化的。”范童拍了拍兽尸腹部，把一次性手套远远一抛，扔进路边标有“其他垃圾”的垃圾箱里，动作随意自然。 她十分满意：不错，这头毛发油亮，身上没有腐烂的暗疮和其他明显伤口，就你了。 范童轻松提起两米长的兽尸甩到肩上，“至于能不能吃......有人比我更懂。” 她走了两步又回头：“帮我把遮阳山带上，没想到经你手用神能附过后会这么结实，谢谢了！” 秦坦目送这个看似瘦弱的女孩扛着比她体型还大的兽尸离开，摇摇头走向另一具兽尸。 他握住插在猫科变形兽身上的遮阳伞，用力一拔—— 纹丝不动。 再拔，依然不动。 深呼吸，继续！ 秦坦：“......” 他不得不叫来两名队员。 别瞧范童清瘦，像没几把力气，但这遮阳伞，最后两人合力才拔出地面。 秦坦让他们移开兽尸后，露出下方蛛网般龟裂的深坑！ 他不由深思。 这位范小姐，言行举止不像军人，招式套路也不像有传承的武术世家之人，倒是有几分野路子的狠劲在身——可招式浑然天成，基本功十分扎实。 姓范——南拳范家吗？ ...... 2094年5月1日14：48。 范童轻轻敲击副驾驶的车窗。 直到第三次叩击，林微星才缓缓降下车窗。 “小星星，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林微星慢条斯理地推开车门，站在车前仔细打量范童，确认她安然无恙后，目光才落在那具变形兽尸体上。 片刻的凝视后，她眼中突然迸发出惊人的光彩。 范童看她终于恢复生气的表情，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喜欢吗？你看看能不能做食材。” 林微星蹲在兽尸旁，一次性手套戴在手上，上手开始检查兽尸的表面情况。 “呵，这么大一头变形兽呀！”孟余二老拉开车门，似有些嫌弃血腥味，她们掩着口鼻走到范童身边：“没受伤吧？” 范童摇头：“身上这些血都是变形兽的。” 至于她虎口震伤在她心里不算什么。 她无聊地把目光看向面包车前越堆越多的物资和水桶：“秦队现在都有哪些安排？” 孟余二老你一言我一语，把秦坦安排的事说给范童听。 “人大多数都有伤在身，小秦说大家需要互相帮助，物资就整合一起用。” “那些塑料和不锈钢材质的水桶，都是附近两家餐馆后厨搬出来的，太远的店铺没去，不安全。”孟奶奶抚过胸口翘起的口袋，继续说：“追尾的车不能用了，秦队让人把汽油都抽出来，就装在那些水桶里。” “小秦还派了人在附近高楼放哨，有情况会通知我们离开。”余奶奶说到这，想到那些逃跑的人，语气稍重地说：“那些逃走的人，都在群里发信息告诉他们变形兽退了，但他们也不回来帮忙，瞧着吧，他们肯定躲在前面大学城，等我们开车过去又要跳出来拦路，伸手就要车要物资！” “逃了，不敢回来，都是人之常情。秦队不糊涂，就是为人太过正直老实。”孟奶奶叹口气：“最坏的还是那几个书香里的人，不敢对变形兽下手，却敢对我们这些同胞下狠手。” 余奶奶见林微星从她的紫色运动包里取出专业剔骨刀。“微星，你在做什么呢？这......这能吃？” 林微星没有回答，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 她先在兽尸的脖颈处试刀，但即使用尽全力，刀刃也无法划破坚韧的表皮。 “我来吧。”范童蹲下身伸出手。 “童童肩膀......还有伤。”林微星固执地摇头，继续尝试。 几刀下去，她纤细的手臂已经开始颤抖，但仍不肯放弃。 范童耸了两下左肩，伤口没有缝合，薄疤裂开了，又痛又痒，不过这点不适，对她来说都是小问题。“你看，不影响的，你教我怎么做。” 她依旧摇头，范童便不再强求，只是在她试图翻转兽尸时默默帮忙。 林微星按了按兽尸腹部的致命伤，死后不久的兽尸还很柔软，血从致命伤处流出来，她抬手仔细闻了下沾上的血液气味，很重的血腥味，但还新鲜，不会腥臭。 确认血液正常，她开始专业地处理兽尸。 从兽尸的致命处开始皮球、开膛、检查内脏......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童童，垃圾袋。” 范童从她紫色运动包侧面拉出一个黑色垃圾袋，撑开袋子，蹲在她身旁。 林微星把取下的内脏一一放进垃圾袋内。“肉质紧实深红像牛肉，血液颜色和气味正常，内脏很新鲜无病灶但不建议吃，没有毒腺。” 她柔软的短发被薄汗沾湿，贴着她略带婴儿肥的脸侧，她转头看范童时，细眉扬起，亮晶晶的眼睛在日光下像漂亮的琥珀，“晚饭我们吃前腿肉好不好？” “好。” 林微星突然像得到糖果的孩子，开心地点头鼓掌：“好！晚上我们吃烤肉！” “腿麻不麻，我扶你起来。”范童笑着扶她起身，果然蹲得太久的林微星腿一软，差点摔倒。 余奶奶拉开车门建议：“扶她上车缓一会儿。” 林微星却摇摇头，嗓音软糯小声说：“肉要先处理，桶......想要那种桶。”她指向面包车旁有盖的水桶。 “好，我去找一个给你，你上车等我。” 林微星眼里满是对腿肉的不舍，但还是乖乖回到车上，目光始终没离开那具兽尸。 “辛苦奶奶们了。”范童转向商务车后座的几人，“陈姐会开车吧？前面还有可用的车辆，你们去挑一辆吧。” 陈欣抱着受惊的女儿下车，轻声道：“谢谢......还有，对不起。” “又不是你们的错。”范童摆摆手，之前她还让孟余二老拿枪警告她们，防人之心不可无。 “如果不会开车，可以和其他人拼车。” “我会开。”陈欣抱紧女儿，向孟余二老道别。 圆脸的郑喜旺似有话说，被个高的刘潇拉住，跟在陈欣母女身后。 临走前孟奶奶硬塞给小女孩一把手工糖果，目送她们离开。 “奶奶们别怪我自作主张。”范童有些歉意地说。 “说什么傻话。”孟奶奶嗔怪道。 余奶奶叹气：“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让她们另找车辆，之前是车位紧张，现在......”她摇了摇头，“算了，不提了，想起来就生气，但这也怪不到她们头上。” 余奶奶扭头对孟奶奶说：“上车吧，你没站累吗，我站累了！” 两人认识几十年了，独立个体时彼此很有默契，但现在共用一个身体，经常手脚不听彼此使唤。 第18章 第十八章 面包车前方，十二辆轿车整齐地排列着，车身布满刮痕，但都还能正常行驶。 范童缓步走过这些车辆，看到小区自救队的普通成员正有条不紊地将物资分类装进后备厢。 重伤员被安置在车后座，每位伤员身旁都安排了一位手脚灵活的轻伤者照料。 当她找到秦坦时，他正专注地听一位高中生模样的少年说话，他的身旁是一个带盖水桶，是刚才她联系他要的。 走近后，她询问当前情况， “那群变形兽不知道躲哪里去了，”秦坦看向小吃街尽头，“出了小吃街，前面有个大型商场，里面有大量变异者，我们这保持安静，等会儿绕路离开。” “派去福山大学侦查的人还没回来，得等他们回来才能知道那边情况。” 即便选择绕路，他们最终也必须经过福山大学东侧大门，才能过桥上高速。 “我已经把书香里那些人的恶事整理成邮件发给了巡查司，可惜巡查司电话一直占线，否则就能直接了解福山大学那边的情况了。” 那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年始终紧盯着前方，听到秦坦的话后，他将原本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全息网页设置为共享模式。 淡淡光影在三人面前浮现，文字和图片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少年单手悬空，手指灵活地在虚拟键盘上敲击。 “天网数据库过载，很多视频信息加载缓慢，通讯信号已被关闭，官方正在紧急维护，预计六小时后恢复正常。”他解释道，“现在只有一些无线基站还能用，我现在接入的是福山大学校园网的社区论坛。” 全息网页上，社区论坛的帖子正在疯狂刷新。 “这是刘洋，福一中高二学生。”秦坦向范童介绍道，“这小子在网络信息方面很有一套，小刘，这位就是范小姐。” 范童，南拳范家武馆的传人，自幼展现出惊人的武学天赋，年仅十岁就被内定为南拳范家第52代馆主继承人。 然而命运多舛，同年因插手校园暴力事件，失手致人死亡，在未成年犯监狱服刑1年3个月。出狱后与家人遭遇车祸，当场杀死肇事车主，再次入狱，服刑期间参与八次暴动，造成12人死亡、36人受伤，服刑4年8个月后，于十六岁翻案出狱。 现任职于E区南部研究院安保部门，担任小队长一职。 刘洋回想起十分钟前，得知救命恩人名叫范童后，他在官方内部数据库查到的这些资料......他紧张地握紧拳头，指甲不自觉地掐进掌心。 范童并未察觉身旁少年的心理活动，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全息网页上缓慢刷新的论坛帖子上。 “麻烦点开这条，发布人是陈润。”范童指着光幕说道。 刘洋的手微微颤抖，但还是迅速调出了陈润发布的帖子： 1楼——94级助教陈润：急需消炎药剂、绷带、阿莫西林、布洛芬等外伤药品。 2楼——93级12班王莎：2号食堂三楼有变异者！ 3楼——93级12班王莎：[图1.JPG] 4楼——93级12班王莎：[图2.JPG] 5楼——93级29班周叶平：天啊，你在现场？ 6楼——92级7班田悦：1号食堂也有变异者，同求药品！ 7楼——94级助教陈润：@93级12班王莎变异者已清除，同学可以从女厕出来了。 ...... 13楼——93级12班王莎：感谢老师！感谢驻防军人！ 14楼——92级32班陈少青：老师，我这有药，男宿21#223室有布洛芬[图1.JPG] 15楼——4级助教陈润：收到，驻防军人稍后会去取。 ...... 天网通讯正处于维护状态，范童尝试联系陈润，简讯和视频请求发出一直显示忙碌中。 “能通过校园网联系上他吗？” 如果能联系上陈润，就能更全面地了解大学城的情况。 “我试试。”刘洋戴上一副智能眼镜，镜片反射着淡蓝色的数据流，他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速移动。 不一会儿，网页切换成了一格格的监控画面，其中一格被放大显示。 然后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陈润的智能手环突然震动起来，显示出一个陌生的校内网号码来电。 画面中，身体微胖的陈润从一位受伤的学生身边站起身。 “喂，哪位？” 刘洋用眼神示意范童说话。 “陈润哥，是我，范童。”范童走到刘洋身边，方便他的智能手环收音，“你们昨天不是应该撤离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多师生在校？” “童童！”陈润惊讶地看着那个陌生号码，随即解释道：“校园里到处都是变异者，校外还有大量变形兽包围，驻防军已经来了四批，从昨天进来后就再没出去过。” “我爸呢？” “陈叔昨天早上随一队驻防军离开，现在应该已经到达南区总基地了吧，他没联系你吗？” “昨天早上联系过，后来校内信号塔被变异者摧毁，我们就与外界失联了，你现在在什么位置？” “我就在大学城附近。” 画面中，一位驻防军人走向陈润，递给他一样东西。陈润蹲下身，将药品喂给躺在地上的学生。 “你是要从大学城这边上高速撤离吧？建议你绕路，短期内，大学城内的变异者和外围的变形兽很难清理干净。” 范童操作智能手环跳出全息地图，皱眉研究着路线：“如果绕路，就得往相反方向出城了。” 秦坦在一旁点头。既然大学城无法通行，绕路虽然耗时更长，但也别无选择。 等六小时后通讯恢复，再查看官方的最新撤离路线。 他没想到大学城的情况如此糟糕——那么他派去侦查的人......这么久没回来，会不会已经遭遇不测？ 秦坦急忙调出对话框，发送了一条简讯出去，果然因为维护的关系，迟迟没有得到回复。 “你们能坚持到六小时后吗？”范童打开与陈教授的对话框，将陈润的情况发过去。 等通讯恢复，陈教授就能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没问题，驻防军已经把大部分人转移到地下防空洞避难。” “那你怎么还在外面？” “还有一些师生被困在外围。我懂些急救知识，就跟着驻防军参与搜救，把伤员带回来。” 福山大学的地下防空洞有一个出入口位于2号食堂，获救的师生先在食堂接受身体检查，然后才会被安排进入防空洞，陈润就负责在2号食堂带领团队检查和救治师生。 “陈润哥，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冒险。” 就在这时，监控画面中的一格出现了两女一男三个学生模样的人。 范童急忙上前一步，紧盯着画面中那个留着绵羊卷发型的女生。 范真！ 范童二伯范如林的女儿，她的小表妹！ 她怎么会在这里？ 范童清楚地记得，范真就读的是西广农林大学动物医学专业，现在应该上大三才对。 “陈润哥，范真怎么会在福山大学？” 画面中，陈润惊呼一声，紧张地环顾四周：“你怎么知道的？她现在在哪里？” “我这边有个擅长网络的高中生，通过你们食堂的监控画面看到的。”范童又凑近了些，确认画面中的人确实是范真，眉头紧锁：“监控显示是1号食堂3号门。” “等一下。”陈润起身与一位驻防军人交谈：“现在1号食堂外情况如何？” 驻防军人通过对讲机耳麦询问外面的情况。 得知1号食堂外被四十多个变异者包围，驻防军正在全力清理。 突然，所有监控画面同时黑屏，与陈润的通话也戛然而止。 “怎么断开了？” 刘洋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操作，皱眉看向范童：“可能是大学的机房被破坏了。” 范童听了，双拳在胸前相碰，焦虑地来回踱步。 走？还是不走？ 范真是家族中范童这辈最小的孩子，深受全家人疼爱。她从小就黏着范童，是林微星、范卫国和范童三人的小跟屁虫。 范童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时，神情已恢复平静。 “我妹妹在这里，我必须留下来，你们整理好车辆就先走吧。” “你等一下。”秦坦撑着拐杖往面包车方向走去。 范童没有等他回来，对一旁试图降低存在感的刘洋说：“我先回车那边。” ...... 看着范童提着带盖水桶走来，林微星立即下车，还没走近就伸手准备接过水桶。 林微星将水桶放在变形兽尸体旁，又从商务车后备厢提出一桶桶装水倒进去。 她戴上一次性手套，举刀蹲下，从兽尸上剔下肉块，扔进水桶中浸泡。 范童蹲在她身旁。 “阿星，小真在福山大学里。” 林微星手下的动作没有停顿，也没有立即回答。 范童耐心地等待着。 等林微星把喜欢的部位都剔下来放进水桶后，她脱下手套扔进垃圾桶，用软糯的声音小声说：“我要留下来。” “我可以分一半前腿肉给小真吃。” “我们什么时候像你去找我一样，去找小真？” 范童摇头：“如果你要留下来，就要像在家里时那样，找个安全的地方等我，可以吗？” “我不能和你一起去找小真吗？”林微星垂下眼帘，神情失落。 范童歪头注视着林微星的双眼，一字一句耐心地解释：“因为阿星不擅长跑步啊，等什么时候你能一口气跑完二十公里，以后就可以跟我一起行动了，好吗？”等你能够跑二十公里时，我也会变得更加强大。 “好。” “那我们去跟奶奶们说一声，你看看需要带哪些物资，挑一些轻便急需的。” 林微星乖巧地点头，跟在范童身后去找孟余二老。 “奶奶们，我家小妹在前面大学城里，所以我和阿星要留下来，就不跟车队走了。” 原本躺在后座的孟余二老闻言立即坐直身体。 余奶奶率先开口：“如果附近没有危险的话，跟小秦商量一下，我们可以等你小妹过来。” “是啊。”孟奶奶附和道。 范童摇头，将福山大学内外的严峻形势告诉二老。 这时，秦坦撑着拐杖和小叶走了过来。 “范小姐，小叶侦查到附近有家加油站很安全，没有发现危险，我们决定去加油站休整，顺便收集附近药店的物资。” 范童皱眉：“你们要留下来？” “是啊，范小姐不必担心，大家是你救下的，都想留下来帮忙。人多力量大，虽然都有伤在身，但变形者恢复得快，总比你一人想办法要强。” 范童转身，望向远处忙碌的人群。 “我没说担心你们，加油站在哪，我先带人过去看看。” 秦坦温和地笑道：“让小叶给范小姐带路吧。” “你来开车。”范童让浑身毛茸茸的小叶坐上驾驶位，自己则坐到孟余二老身边，对车外的秦坦说：“不管你们是出于好意，还是其他考虑......” 范童看了眼时间，距离通讯恢复还有不到五个小时，她扶着副驾驶座位，继续道：“等通讯恢复后，我建议你们最多休整一晚，明早就离开。” 秦坦摆摆手，示意小叶开车：“好的。” 实际上，即使没有范童要留下这件事，他们也计划在附近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整一夜。 伤员需要药物治疗和休息，健康的人则可以一边收集物资，一边帮范童探查大学城周边的情况。 最重要的是，范童身手不凡。 有她在，不敢说她能以一当百，但至少能为他们争取宝贵的逃生时间。 秦坦低头看着手中粗糙的拐杖，都末世了，太过正直的人往往活不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