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小诗仙》 第10章 当真是他酿的酒 【叮,震惊达成,来自青璇的情绪值:+60!】 江云帆眉头微皱,不解地环顾四周。 青璇,好熟悉的名字。 不就是许灵嫣身边的那位侍女吗?她怎么又被自己给震惊了? 江云帆目光锐利地扫过院墙角落。 青璇见状心中一凛,立刻伏低身子,将自己完全隐入窗下的阴影之中,连呼吸都放缓了。 等了片刻,见外面恢复了安静,江云帆似乎并未发现什么,她才悄悄移动脚步,向后院方向潜去。 后院果然堆放着不少大大小小的酒坛,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酿酒器具,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青璇仔细检查了一番,这些酒坛做工颇为精良,多是上好的陶泥烧制。 她凑近一个半人高的大坛,轻轻掀开封泥一角。 一股醇厚浓郁的酒香立刻扑鼻而来,正是客栈里那种令人惊艳的美酒气味。 此酒当真是他亲手所酿? 青璇心中的惊讶更甚。 江云帆在凌州城内那点不堪的名声,她早有耳闻,何时竟学得这般出神入化的酿酒本领? 她按捺住惊奇,继续在后院和连接的厨房区域探索。 循着空气中飘散的各种香气,她来到厨房。 灶台上收拾得干干净净,架子上摆放着十几个大小不一的调料罐。 青璇身为王府暗卫,除了身手,探查追踪、搜集情报也是必备技能,对各种气味更是格外敏感。 忽然,一股极其特殊、从未闻过的香气钻入她的鼻腔。 这香气难以形容,却让人精神一振。 青璇循着这股独特的香味,目光锁定在角落的一个不起眼的小瓦罐上。 她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 里面是一些淡黄色的细碎结晶。 她用指尖捻起一点点,放在舌尖尝了尝。 一股难以言喻的浓郁鲜美瞬间在味蕾上炸开。 这种味道她从未体验过,鲜美的霸道,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甘甜,香气直冲头顶,让人回味无穷。 若是将此物加入菜肴之中,那滋味岂不是要提升数倍? 此物定然不凡! 正在院中擦拭一个新酒坛的江云帆,手上的动作又是一顿。 【叮,震惊达成,来自许灵嫣的情绪值:+100!】 “奇了怪了,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江云帆嘀咕一声,心里越发觉得不对劲。 他放下手中的抹布,皱着眉头,朝着厨房方向走去。 青璇听到脚步声靠近,暗道不好。 她眼疾手快,迅速用随身携带的小油纸包,取了一小撮那淡黄色的晶体粉末,小心包好藏入怀中。 然后身形如电,从厨房后窗悄无声息地翻了出去,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院墙之外。 江云帆走进厨房,四下张望了一圈。 锅碗瓢盆都在原位,没什么异样。 只是那个装着鸡精的小瓦罐盖子,好像有点松动。 …… 暮色四合,青璇迅速赶回客栈。 许灵嫣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烦,见她回来,立刻开口询问。 “怎么样?他当真会酿酒?”许灵嫣的语气里依然带着几分怀疑。 青璇点点头,回答道:“我刚才仔细查探过了,那样后院备有大量酒坛和酿酒器具,看那情形,客栈中美酒,很可能就是他所酿。” “怎会如此?” 许灵嫣一双美眸泛起惊色。 江云帆的不学无术,在凌州城可是出了名,甚至就连路边的乞丐都知道他只会败家。 酿酒这门手艺,虽说不甚高贵,但在这诗酒盛行的大乾,倒也算得上吃香。 尤其是能够酿出好酒的手艺。 然而许灵嫣还没回过神来,便见青璇从怀中掏出一块折叠的锦布,随后一点点摊开来。 在那块布的中央,赫然散落着一些黄色的小颗粒。 随着青璇将其展开,一股香味瞬间飘散入鼻。 “咕噜……” 许灵嫣中午本就只吃了个半饱,闻到这股味道,肚子居然不争气地响了起来,甚至就连嘴里也止不住生津。 她从未闻过这样的味道,只是轻轻一吸,便能让人食欲大增。 “这是何物?” “我从他火房中取来的,具体是何物倒不清楚,不过既在火房,想必是某种调味料。” 青璇解释着,见许灵嫣目光死死盯着自己手里的东西,便提醒道:“你可以尝尝,我已经试过了,无毒。” 听到这话,许灵嫣立马伸手沾了一点,放入口中。 这一刻,眼前立马一亮。 这……怎么会有这样的味道! 小小的几粒,仿佛在舌尖完全炸开,美味瞬间弥漫口腔,甚至冲入大脑。 这东西要是作为调味料,她甚至能吃下三大碗面! “确定是江云帆家里拿的?” 青璇点点头,没多做解释。 倒是许灵嫣沉默了。 她没想到江云帆家里居然藏着这样的宝贝,不知是他自产的,还是从他处取得。 但不管怎么说,她的心里已然有了计较。 若是能拿到生产此物的配方,上交朝廷,那么父亲当前所面临的弹劾困境,将会迎刃而解。 看来不管怎么样,这件事都得好好和江云帆谈谈了。 甚至为了配方,自己还可以做出一些让步或者妥协,比如给予江云帆丰厚的退婚补偿,或者帮忙求情,让他重回江家,甚至入京,在父亲手下任职。 对于江云帆来说,这些条件一定无法拒绝。 “小缘。” 许灵嫣立马叫来小侍女,“你现在就去订客房,我要在这里多住几日。” 多住几日,既可以继续寻找彦公子,也能说服江云帆交出配方。 “是!” 小缘行礼退去。 青璇将锦布上的颗粒分为两份,一份放入盘中,一份收入怀里。 “许小姐慢慢研究吧,此物我带走一份,回去向郡主交差。” …… 青璇离开客栈,径直赶回王府楼舫。 见到秦七汐后,立刻将今日所遇之事尽数汇报。 “遇到个奇人?” 秦七汐美眸微微一睁,神色颇为灵动。 “是的,此人名为江云帆,乃是凌州江家三公子,曾与许小姐有过婚约。” “我只关心奇在哪里。” 青璇点点头:“我去了那人家里,发现其中尽是奇物,属下此前从未见过,我取了其中一样。” 她将鸡精展示在秦七汐面前。 后者眉头微微一皱,凑近琼鼻一闻。 下一刻,瞳孔猛然放大。 第11章 制备鸡精 翌日清晨,江云帆早早醒来。 阳光透过窗棱照在他脸上,暖洋洋的。他翻了个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头乱发,睡眼惺忪,看上去颇有几分颓唐。 这副皮囊倒是和穿越前的自己一模一样,五官尚可,可配上这不修边幅的模样,俊朗也变成了潦草。 他正琢磨着该如何打理,脑海中便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系统商城(刷新时间16:25:50)】 【①食用精盐500g,售价:20情绪值】 【②精装鸡精500g,售价:30情绪值】 【③清扬男士洗发露600ml,售价:150情绪值】 【④舒肤佳沐浴露600ml,售价:150情绪值】 【⑤小型电热水壶,售价:200情绪值】 江云帆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尤其是看到第三样,简直是雪中送炭。 再看一眼自己充裕的情绪值。 【当前情绪值:2765】 没什么好犹豫的。 “全部兑换。” 总计消费450点,剩余2315点。 昨日安装的光伏板早已开始工作,江云帆熟练地用电热水壶烧了满满一壶水,兑上些许凉水调成温热,抱着崭新的洗发露,痛痛快快地冲洗起来。 清爽的香气弥漫开来,他甚至哼起了不成调的曲子。在这个没有工业污染的时代,连洗个头都觉得身心舒畅。 让头发在院中的阳光下自然晒干,再学着记忆中的样子,简单束成一个绾髻。镜中的人影瞬间焕然一新,长发整齐,眉眼清朗,总算有了几分古风俊公子的模样。 江云帆满意地端详片刻,这才迈步出了小院,直奔菜市场。 还有三天,便是镜源县一年一度的源池灯会。 这灯会是江南都有名号的盛事,其规模宏大,据说每年都会吸引周边州府数万人前来。前些日子的镜湖文会,想必也是官府特意安排,为灯会预热的。 届时旅人云集,客栈生意必然火爆。白瑶已经带着店里的伙计提前准备,采买各种物资。 江云帆也得去帮忙,不过在此之前,他有更重要的事。 他要借着这次灯会,将秋思客栈的名气,彻底在镜源县打响,也为后续的扩张铺好路。 方法很简单,就是他自制的鸡精。 他甚至已经能想象到,当一碗热气腾腾、鲜香扑鼻的鸡精面端上桌时,食客们脸上会是何等精彩的表情。 江云帆不求什么闻达于诸侯,只想安稳度日。 但安稳是需要本钱的。纵观历史,真正的太平盛世屈指可数,乱世才是常态。他必须未雨绸缪,只有手里有足够的银子,将来万一局势动荡,才有保命的底气。 菜市场人声鼎沸,新鲜的蔬菜瓜果带着露水,空气中混杂着鱼腥和泥土的气息。 制作鸡精的材料并不难寻,江云帆轻车熟路地买了两只肥鸡,又称了些胡椒、糖粉、葱姜等物,配上系统出品的精盐,原料便齐活了。 提着东西回到秋思客栈,江云帆径直走向后院的厨房,生火烧水,准备大干一场。 鸡肉下锅,正准备处理其他辅料,一个身影忽然出现在门口。 “小帆。” 是白瑶,她手里还拿着账本,似乎刚盘完账。 “上次你给我讲的故事,还没听完呢。” 江云帆一愣,手里的活计都停了。 “故事?” “就是那个秦香莲和陈世美的故事,那负心汉后来怎么样了?” “呃……” 第12章 许灵嫣到访 “咚咚咚——” 忽而此时,前庭大门被敲响。 江云帆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前厅打开大门。 门外站着的,正是许灵嫣。 今日的她换了一身淡青色的素裙,墨发简单挽起,少了几分昨日的锋芒,多了些许温婉。 “许小姐?” 江云帆有些意外,“这么早登门,所为何事?” 许灵嫣朝他盈盈一礼:“江公子,灵嫣有事相商,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江云帆略一思索,侧身让她进门。 “请。” 两人在前厅坐定,许灵嫣神色有些复杂,似是在组织语言。 半晌,她才开口道:“江公子,灵嫣此次前来,是想与你商议一桩买卖。” “买卖?”江云帆挑眉,“不知许小姐要买何物?” 许灵嫣深吸一口气,直视着他的双眸:“我想要你那调味粉末的配方。” 江云帆心中一凛。 调味粉末?她说的是鸡精? 昨日厨房里松动的瓦罐盖子,原来是有人动过手脚! 表面上,他却不动声色:“不知许小姐说的是何物?” “江公子何必装糊涂。” 许灵嫣从袖中取出一方锦帕,轻轻展开。 里面正是一小撮淡黄色的晶体粉末。 一股浓郁的鲜香瞬间弥漫开来。 “此物,想必江公子不会陌生吧?” 江云帆脸色微沉。 原来如此,昨天真的有人潜入他家,还偷走了鸡精! “许小姐这是何意?私入他人宅院,盗取财物,这可是违法之事。” “江公子息怒。” 许灵嫣连忙解释,“灵嫣并非有意冒犯,实在是此物太过珍贵,不得不出此下策。” 她顿了顿,语气诚恳:“只要江公子肯将配方相让,灵嫣愿意以重金购买。” “哦?”江云帆冷笑一声,“不知许小姐准备出多少银子?” “一万两白银如何?” 许灵嫣说出这个数字时,眼中闪过一丝肉疼。 这已经是她能调动的全部积蓄了。 江云帆却摇了摇头:“一万两?许小姐未免太小看此物了。” 许灵嫣愣住了。 一万两白银,足够普通人家几辈子花用,他居然还嫌少? “那江公子想要多少?” “钱财对我而言,倒不是最重要的。” 江云帆端起茶杯,慢慢品了一口,“这配方,我确实可以给你。” 许灵嫣眼中一亮:“真的?”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若江公子愿意主动交出婚书,灵嫣倒是愿意另付银两作为补偿。” “哦?多少?” “一千两白银。” 许灵嫣试探性地说道。 江云帆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可以。不过我还有个要求。” “江公子请说。” “这调味粉末的配方,我可以教给你,但你必须保证,绝不能将其传授给第三人,包括你的父亲。” 许灵嫣皱眉:“为何?” “因为此物一旦大规模生产,必将冲击现有的调料市场,到时候不知要有多少商户受损。” 江云帆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却是另有考虑。 鸡精这东西,现代社会司空见惯,但在这个时代,绝对是颠覆性的存在。 一旦流传开来,不仅会引起巨大的商业利益争夺,更可能暴露他穿越者的身份。 必须控制在最小范围内。 许灵嫣沉默良久,最终点头同意:“好,我答应你。” “那就这么说定了。” 江云帆起身,“三日后,我会准备好配方和婚书。届时,你带着银两来取。” “成交。” 许灵嫣也站了起来,朝他深深一礼,“多谢江公子成全。” 说完,她便转身离去。 江云帆望着她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这样一来,他总算可以彻底摆脱这桩婚约的纠缠了。 只是,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这个女人心中必定还有其他打算。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用,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再说。 三日后的交易,他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第13章 来自南毅王的震惊 江南行省,怀南城。 亭台楼阁,轩梁谢宇,南毅王府的恢弘奢华,堪称大乾历代宗室府邸之最。 王府北角,一株晚桃迟迟盛开,粉色的花朵随枝蔓延,从窗口探入书房内。 两鬓斑白的秦奉倚窗而立,指尖轻拈,欲折,却又顿住。这桃花再艳,也解不了他心头半分愁绪。 “吱呀——” 书房门被一位身着布衣的老者推开,脚步无声。 “王爷。”老者躬身,声音平稳,“昨夜镜湖文会,已遴选出三篇佳作,皆为我江南才俊所创。” 他手中捧着三卷质地上乘的云纹锦帛,径直送至桌案。 秦奉颔首,暂敛心神。他目光掠过那三卷锦帛,随手拿起写有“甲上”的一卷,展开。 几行诗句立刻映入眼帘。 秦奉逐字品读,原本紧蹙的眉峰渐渐有了松动的迹象,眼神里也透出些许光彩。 “莫道江湖天地阔,自有沧溟作钓船。嗯,倒有几分意气。”他将锦帛递向老者,“这首《登湖咏怀》,居雁先生以为如何?” 沈远修接过,细细赏阅一遍,点头道:“借景言志,意气尚可。凌州总督之子杨文炳,确有些才华。” “那么先生以为,此子可配得上小女?”秦奉问,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希冀。 听闻此话,沈远修面上的赞许之色微微收敛,神情郑重了几分。 他缓缓摇头。 自己号居雁先生,年轻时曾与入云居士并称江南双杰,若论文学造诣,整个江南行省都极少有人能出其右。后来入云居士隐居山林,而他则受到王爷赏识,成为了南毅王府幕僚。 也是自那之后,他才真正认识了临汐郡主。 那是何等的一位奇女子? 沈远修至今记得,郡主尚在及笄之年,论及诗词,其见解之深刻,视角之独特,便常令他这浸淫此道数十载的老朽汗颜。许多时候,他自诩的得意之作,在郡主看来,或许也只平常,甚至能一针见血地指出其中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匠气。 眼前这杨文炳所作之诗,虽也算出类拔萃,比之寻常文人自是高出一筹,可若以郡主的眼光来评判……沈远修暗自忖度,怕是仍难逃“意境尚可,格局略小”八字,甚至“刻意雕琢”之嫌。 世人皆知王爷宠爱临汐郡主,更以其才华为傲。王爷绝无可能将郡主许配给一个在文采上远逊于她的人。 “唉,罢了。”秦奉一声轻叹,眉间方才略展的川字复又锁紧,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传令下去,召集文会前三甲,七日后到王府与会,本王……当面再看看。” “王爷不再看看其他两篇?”沈远修问道。 “甲上已然平平,未能惊艳,余者……何必再看?”秦奉摆了摆手,脸上写满无奈。他目光扫过桌案,另两卷锦帛静置其上,一卷朱笔小字标着“甲中”,另一卷则素面朝天,未着评级。 “或许……会有意外之喜呢?”沈远修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坚持。他深知王爷爱女心切,不愿其错过任何一丝可能。 秦奉沉默片刻,终究还是被说动。他伸手,没有去碰那卷“甲中”,而是直接取过那卷没有任何标记的锦帛。或许是心底深处,对这“未知”尚存一丝渺茫的期盼。 锦帛入手微沉,缓缓展开。 无题。 词。 起首数字入眼,秦奉的呼吸便陡然一窒。 他整个人骤然僵住,倚窗的身形不自觉前倾,目光死死钉在词文之上,逐字逐句,缓慢下移。眼瞳由惊转疑,由疑转骇,最后化为滔天巨浪般的激动。持卷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连带着花白的鬓角亦随之轻颤。 沈远修立于一旁,早已察觉王爷的异样。他见王爷从屏息凝神到浑身轻颤,心中亦是惊疑不定。究竟何等词章,能令见惯珠玉的王爷如此失态? “王爷……这词?”沈远修按捺不住,轻声探问。 秦奉似从梦中惊醒,长长吸了口气,又缓缓吁出,强自平抑胸中翻腾的狂潮。他紧紧攥了攥空着的左拳,指节因用力而有些发白。 没有言语,他只是将那卷锦帛,再次递向沈远修。 沈远修心中一凛,郑重接过。目光甫一触及词文,面色亦随之大变。不复先前评阅《登湖咏怀》时的从容,此刻他眉头先扬后蹙,眼神从审度变为惊诧,再从惊诧化为全然的震骇。 赏阅一遍,两遍……沈远修没有发出任何点评,甚至连一丝赞叹的语气词都未曾出口。 或许镜湖文会上的大家也同他一样,都自认没有资格点评这首词,故而没有给出评级吧? 此刻他只是站在那里,与方才的秦奉一般无二,整个人如同泥塑木雕,僵立不动,唯有胸膛微微起伏,显示着内心的不平静。 书房内,落针可闻。窗外桃花依旧,馨香暗送,却无人再有心欣赏。 两位宦海文坛沉浮数十载,心性早已磨砺得古井不波的老人,此刻却被一篇文字彻底攫住了心神,一时竟有些失魂落魄。 时间仿佛凝固,又似飞逝。 沈远修才像是从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中挣脱出来,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难以置信,一字一顿从齿缝间挤出:“此等……此等境界之词……当真是……出自凌州一位青年之手?” 秦奉闭目,复又睁开,眼底已布满血丝,那是极致的激动。他猛一拍桌案,“啪”的一声,震得茶杯微跳。 “青年?!”秦奉声音陡然拔高,压抑不住的狂喜与惊叹交织,“莫说区区凌州!纵我大乾立朝数百载,遍阅古今文华,能有此等气魄、此等意境者,能有几人?!此非人力可为,此乃神授之笔,天成佳构!” 第14章 琴诗双绝 神授之笔,天成佳构! 这两个词,让沈远修完完全全怔在原地。 他跟随王爷左右,已有三十余年,还从未见过王爷对一首诗词、一个人,产生如此高的评价。若不是自己也亲眼见到了这首词,他是万万不能相信的。 能作出这首词的人,必是奇人! 沈远修凝视秦奉,对方眼中正闪烁着流光,那是爱才之情。 世人皆知南毅王酷爱诗词,原因是怀念已故王妃。 王妃曾是江南第一才女,美艳绝伦、诗舞卓绝。而如今的临汐郡主可谓完美继承了母亲的优点,甚至犹有过之。 郡主和王爷都无比欣赏作这首词之人。 那人的辉煌要来了。 “王爷,不如属下前往镜源县,亲自寻那作词之人来王府?”沈远修试探问。 秦奉从惊骇中回过神来,拿过沈远修手中的锦帛,仔细翻阅。 他眉头紧锁:“这锦书之上,为何没有落下款识?” 沈远修连忙瞅了一眼,同样发现了这一点。 “莫非此词乃是摘抄他人文章,抑或作词之人未曾登临文会现场,故而不知其人是谁?”沈远修猜测。 秦奉沉默片刻,目光坚定:“先生即刻动身前往镜源县,找到小汐,问清事情始末。” “是!” 沈远修躬身行礼,迅速退出书房。 秦奉则转头看向窗外,那株桃树正随风摇曳,粉色花瓣片片飘零。 “阿念,你可看到了?” “这首词的惊绝之才,让我仿佛看到了当年的你……” 统御江南几十载,叱咤风云的南毅王,此刻仿佛苍老了几十岁,脸上带着难以言喻的倦色,思念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 镜湖之畔,秋思客栈。 午后的阳光有些慵懒,江云帆端着茶盘在客栈大堂里穿梭,动作麻利地给几桌客人添水换菜,不时还跟熟客打趣两句,倒也自得其乐。 只是他身后总缀着一道不太和谐的红色身影。许灵嫣也不说话,就那么跟着,江云帆走到东,她跟到东,江云帆绕到西,她也寸步不离,活像个讨债的。 “我说许大小姐,”江云帆将一壶热茶稳稳放在桌上,终于忍不住回头,“我已经第十八遍重申了,我这人没什么大志向,就喜欢窝在镜源县这种小地方,种种花,钓钓鱼,喝喝茶,多舒坦。” “京都那是龙潭虎穴,繁华是繁华,热闹是热闹,可那不属于我,我去了水土不服,容易折寿。” 许灵嫣蹙着好看的眉,显然对他的说辞嗤之以鼻。 江云帆见她油盐不进,叹了口气,停下脚步,板起脸:“你再这样跟着我,我可就报警了!” 听闻此话,许灵嫣顿时面色一变,双手护在身前。 “下流!” 她眼中闪过厌恶,嘴里冷冷吐出一句。 江云帆心头叹息,这报警二字,果然是超出了时代的理解范围。他看着许灵嫣那副防备的模样,心中好笑又无奈。这姑娘,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果然,江云帆依旧是那个江云帆,凌州城内人人鄙弃的江家三公子,品行不端,私下与寡妇厮混的登徒浪子。 当初自己选择退婚是明智的,这样的人如何能配得上她? 要不是有求于对方,她才不想在此逗留。 她强压下心中的鄙夷,冷声道:“江云帆,我最后说一次,只要你点头,答应去我父亲麾下效力,凭我父亲的面子,帮你重回江家,恢复你三公子的身份,并非难事!” “不去,也不想回。” 江云帆懒得搭理她。 他将最后两桌客人的酒菜送齐,又探头去柜台那边,跟正在算账的白瑶姑娘笑着打了个招呼:“白瑶姐,我出去溜达一圈,晚点回来。” 白瑶抬头,见是他,也笑了:“去吧,别又掉水里了。” 江云帆哈哈一笑,转身从客栈后门溜了出去。 前几日他在系统商城里新兑换了一套渔具,正手痒痒,不去湖边甩几杆,简直是暴殄天物。 他脚步轻快,沿着湖畔的青石小径一路向北。走了约莫半刻钟,回头望了望,确认许灵嫣那尊大神没有跟上来,这才松了口气,脚步也放缓了许多,开始欣赏起湖边的景致。 湖风轻拂,带走一身的燥热与烦闷,他深吸一口气,享受这难得的清净。 前方百余步,湖岸与水面相接的地方,一座朱红色的八角凉亭静静伫立,飞檐翘角,颇有几分雅致。 那是附近钓鱼佬们心照不宣的聚集地——红雀亭。据说是因为常有捕鱼归来的红羽水鸟在此歇脚,叽叽喳喳,热闹非凡,故而得名。 江云帆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优哉游哉地晃进亭子。今日有些奇怪,往日里这个时辰总能碰见三五成群的老钓友,今天却是一个不见,亭中反而坐着一位陌生人。 那是一位年轻公子,身着一袭质地上乘的白色锦袍,腰间系着玉带,面容尚算俊朗,只是眉宇间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傲气。他身旁还恭恭敬敬地立着两名青衣小厮。此刻,那白衣公子正襟危坐,面前摆着一张古琴,手指在琴弦上拨动。 江云帆刚踏进亭子,琴音恰好收歇,一曲弹罢。 两名侍从连连称赞,声音刻意提高了几分,生怕旁人听不见。 “真是好曲,咱家公子的琴技,可真是了不得!” “废话,我家公子可是名满烟凌城的‘琴诗双绝’!等闲之辈,哪能领略其中万一!” 第15章 亭中风波 红雀三两只,翅膀轻掠过镜湖水面,留下一串清脆的啼鸣。 这啼鸣声本应是红雀亭的点缀,此刻却被亭内侍从拔高的惊叹声盖了过去。 “公子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 “依奴才看,便是宫廷乐师,也未必有公子这般出神入化的技艺!” 侯茂杰端坐琴前,指尖尚余拨弦的余韵。他微微垂眸,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浅笑,似是对这般称赞早已司空见惯,又似沉浸在乐曲的意境中尚未回神。然而,那双在琴弦上短暂停留后缓缓抬起的眼眸,却不经意间泄露了几分自得。 他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享受自己才华被人仰望的瞬间。以至于,亭中何时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个人,他竟未曾察觉。 江云帆并非来此附庸风雅,也不是闲来无事寻个地方歇脚。他今日有约。 昨日,他便与那位瞧着不像寻常庄稼汉的云伯说妥了,今日午后,镜湖之畔,垂钓竞技。输者,需得作诗一首,赠予胜方。 江云帆对云伯的身份颇有几分好奇。那老者虽衣着朴素,言谈举止也力求融入寻常乡邻,可骨子里那份见识与偶尔流露的通透,却瞒不过江云帆的眼睛。正好借此机会,稍作试探。 在这陌生的世界,要想安身立命,不多了解些身边的人和事,总归是行不通的。 眼见云伯尚未出现,江云帆便将肩上装着新渔具的布包往旁边一放,寻了个石凳自顾自坐下,耐心等待。 他这一坐,对面那主仆三人才如梦初醒般,齐齐将目光投了过来。 其中一个尖脸小厮最先变了脸色,眉头拧成了疙瘩,上下打量着江云帆,语气毫不客气:“喂!哪儿来的臭小子,没看到我家公子正在雅集抚琴吗?惊扰了公子的兴致,你担待得起?” 江云帆抬眼,平静地看着他:“你们弹你们的琴,我歇我的脚,碍着了?” “当然碍着了!”另一个稍胖些的小厮立刻提高了嗓门,唾沫星子都快喷了出来,“我家公子素爱清净,尤其见不得腌臜邋遢之物!你瞧瞧你这一身,灰扑扑的,坐在这儿,简直是污了公子的眼,败了公子的雅兴!” 江云帆闻言,低头扫了眼自己的衣衫。确实,客栈杂工的粗布衣裳,方才在后厨添柴加炭,又在大堂里端茶送水,沾了不少尘灰油渍,瞧着是不怎么体面。 可这红雀亭又不是谁家的私家园林,他江云帆虽不惹事,却也从不无故受人欺负。何况与云伯约好了在此碰头,他不想失信。 他淡然道:“如果我不走呢?” “不走?”尖脸小厮冷笑一声,与那胖小厮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将袖子往上一捋,一副准备动粗的架势,“那就别怪咱们哥俩手下不留情,把你这不识趣的家伙给扔到湖里喂鱼!” 看这熟练的动作,平日里仗势欺人的事怕是没少干。 “住手!”一直默不作声的侯茂杰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他伸出手,轻轻一抬,制止了两个蠢蠢欲动的小厮。 “你们两个,成何体统?”侯茂杰眉头微蹙,语气带着几分责备,“为师平日是如何教导你们的?身为读书人,当以礼待人,温文尔雅,岂可在外大呼小叫,失了身份?” 两个小厮闻言,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忙不迭地躬身垂首,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是,是,公子教训的是,奴才们鲁莽了。” “就是!咱家公子可是名满烟凌城的‘琴诗双绝’,更是镜湖文会的前三甲!将来是要入王府做幕僚,甚至有望成为郡马爷的人物!咱们做下人的,可不能拖了公子的后腿,给公子抹黑!” 第16章 穷追不舍 胖小厮还不忘拍上一记响亮的马屁。 侯茂杰听着这话,脸上的不悦稍霁,嘴角那抹自矜的笑意又浓了几分。 确实,他侯茂杰今时不同往日了。昔日他不过是烟凌城小小都尉之子,只能在烟凌城那一亩三分地略作威风。 如今,他凭借镜湖文会的出色表现,不仅名声大噪,更得了郡主青眼,不日便可前往南毅王府。加之父亲近来也得了户部尚书的赏识,即将调任京中,前途一片光明。 如此身份,自然不能再像以往那般意气用事,做出有失风度的事情。 他心中得意,面上却故作淡然,转向江云帆,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这位朋友,方才是在下管教下人不严,让你见笑了。相逢便是有缘,既然你也在此,不如安心坐下,听我再抚一曲如何?” 江云帆不置可否,只轻轻点了下头:“悉听尊便。”心中却暗忖,这公子哥儿,排场倒是不小。 琴声再起,较之方才,似乎更多了几分刻意的炫技。一曲终了,足足耗去了一刻钟。 “妙哉!妙哉!此曲只应天上有!” “公子之琴技,已臻化境矣!” 两个小厮的吹捧之声比湖边的蛙鸣还要响亮。 侯茂杰含笑起身,目光落在江云帆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然而,江云帆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神情,仿佛刚才那足以绕梁三日的仙乐,不过是耳边清风。 侯茂杰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声音也沉了下来:“这位朋友,莫非……不喜在下的琴音?” 江云帆实话实说:“无感。” 这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两记耳光,狠狠抽在侯茂杰脸上。他侯茂杰的琴技,在烟凌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便是他那位眼高于顶的父亲,每次听罢也会抚掌赞叹几句。何曾有人敢用“无感”二字来评价? 刹那间,侯茂杰精心维持的儒雅风度荡然无存,他双目微眯,透出几分薄怒:“无感?呵,你这乡野村夫,也配谈论音律?也罢,既然你如此自视甚高,敢不敢也露上一手,让本公子品鉴品鉴?” 他倒要看看,这个穿着杂役服的小子,究竟有何底气,敢如此轻慢于他!今日,定要让他当众出丑! 侯茂杰话音刚落,亭外忽然响起一道清脆悦耳,却又带着几分娇蛮的女声:“江公子不方便,我来替他弹!”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亭中每个人的耳朵里。 侯茂杰闻声一怔,循声望去,当即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喉咙,表情有些古怪。 江云帆也转过头,只见一道耀眼的红色身影,领着两名侍女,正穿过湖畔的垂柳,快步向红雀亭走来。 江云帆心里咯噔一下:真是阴魂不散,怎么到哪儿都能碰上这位许大小姐! 红雀亭外,湖风轻拂,带着几分初秋的凉意。 许灵嫣一身红裙,步履轻盈地步入亭中,身后跟着青璇与小缘,三人皆是气质出众,引得亭中侯茂杰及其侍从侧目。 “江云帆,你可真是让我好找。”许灵嫣目光直视江云帆,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决。 江云帆苦笑一声,放下手中的渔具,站起身来:“许小姐,你这是何苦呢?我早已说过,对京城之事毫无兴趣,更不愿卷入你们那些纷争之中。” 侯茂杰见状,双目圆瞪,浑身震颤。 “许……小姐。” 他当然认得眼前这位女子。 户部尚书许渊的女儿许灵嫣,是哪怕自己父亲来了也得低声下气巴结的人! 前日在王府楼舫的诗会上,他有幸见到对方,搭上两句话,心里到此刻都惊喜不已。 但此时此刻,她居然就这么出现在自己眼前。 第17章 小杂工到底是何方神圣? “许小姐,您怎么到这来了?” 侯茂杰整个人几乎是从长椅上弹了起来,脸上桀骜的神色顷刻间消融,眼神变得清澈又热切。 如果跟前只有那个一身炭灰的小杂工,他自然可以把姿态放得高高的,毕竟在大乾,阶级森严如同天堑,自己的身份比对方高入云端。 可许灵嫣不同。 她是当朝尚书之女,论家世,自己连仰望的资格都没有。父亲千叮万嘱,自己的仕途能否顺遂,许家的一句话,比自己十年寒窗苦读都管用。 侯茂杰心头一阵狂跳,手心都有些冒汗。他身旁那两名小厮,更是被自家少爷这突变的姿态惊得背脊发凉,满身冷汗。 能让少爷如此低声下气,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的人,那身份必然比自家老爷还要尊贵百倍!两人赶紧缩着脖子,连大气都不敢出。 此刻,许灵嫣已迈步踏入红雀亭中。 鲜红的长裙裙摆随着湖风微微拂动,那颜色竟比亭柱的漆色还要夺目。她身姿修长挺拔,眉眼间自带一股傲气,确实美貌出众。 小丫鬟小缘紧紧跟在她身后,而另一名侍女青璇,则抱着长剑,静静立于一旁的亭柱下,目光冷淡,扫过侯茂杰主仆三人时,没有半分停留。 许灵嫣的美目在亭中一横,那骄傲的眼神从满脸堆笑的侯茂杰身上一掠而过,最终牢牢锁定了石椅上纹丝不动的江云帆。 她嘴角勾起,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挑衅神情。 “闻着味来的。” 闻着味? 侯茂杰先是一愣,下意识地低头在自己身上嗅了嗅,又看了看左右,亭中除了湖水的湿气,并无他味。 但他脑子转得极快,瞬间就反应了过来,脸上顿时绽放出喜色。 许小姐乃是京城有名的才女,这般文雅之人,言语所指,必有深意!“味”未必是真指味道,也可以是声音,此乃修辞中的“通感”之法! 是了,一定是自己的琴声! 对方定然是被自己高妙的琴乐所吸引,故而寻声而来,方才找到此处。 “许小姐与我真是有缘!”侯茂杰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连忙从座位上起身,躬身作揖,“前夜在画舫上因词共勉,今日在湖边又因乐相逢,此乃在下毕生之荣幸也!” 他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连忙又道:“许小姐刚才说要弹奏一曲?如若不弃,在下愿为小姐和鸣!” 说完,他立刻朝身后的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也机灵,赶忙从包袱里又取出了一把备用的琴,手脚麻利地摆好。 然而,从始至终,许灵嫣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那双清亮的美目,依旧死死地锁定在江云帆的身上,仿佛这亭中再无旁人。 “没兴趣与你和鸣,”她声音清冷,“我说要弹,是替他弹的。” 他? 侯茂杰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整个人都凝固在了原地。 他顺着许灵嫣那毫不挪移的目光,缓缓转动脖子,最后看见了那个正悠然自得坐在那里的江云帆。 那个小杂工,从许小姐驾临之后,居然还是一动不动地坐着,一个人就占了大半条石椅,丝毫没有要起身让座的意思。 此人未免太过无礼!侯茂杰本想开口呵斥几句,但碍于许灵嫣在场,一直强忍着没有发作。 可现在他听到了什么? 许小姐要为这个小杂工弹琴? 也就是说,她寻到这里来,根本不是因为自己的琴声,而是为了找这个浑身腌臜的小子? 这……这怎么可能? 侯茂杰的脑中一片空白。 这个小杂工,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第18章 入云居士 旋律随风而起,琴声婉转悠扬。 许灵嫣的琴乐,确有其独到之处。音节之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与这镜湖之岸淳朴的景色并不相搭,却能瞬间将人的思绪带入那金碧辉煌的宫廷之中。 湖畔潮水涌动,轻拍在红雀亭下的基石上,竟也成了琴声的陪衬。 侯茂杰坐在亭子角落,已然听得入了神。他整个人呆若木鸡,连呼吸都忘了。作为烟凌城小有名气的琴诗双绝,他一向对自己的技艺颇为自负,可今日听闻许灵嫣的琴音,才知何为天外有天。这等指法,这等意境,自己与她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好,好啊!”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侯茂杰猛然站起身来,双掌拍得通红响亮,“许小姐的琴声,宛若仙乐临凡,在下自愧不如,钦佩不已!” 这番话发自肺腑,没有半分吹捧。许灵嫣的琴技,确实是他平生仅见。 见自家少爷如此,两名仆从也连忙跟着鼓掌。许灵嫣身旁的小缘,嘴角更是挂起一抹骄傲,那神情仿佛在说“我家小姐无所不能”。 唯独江云帆,依旧是那副淡然模样。他靠着石椅,目光飘向远方,任凭许灵嫣如何尽力弹奏,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许灵嫣收琴起身,莲步轻移,走到江云帆面前,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笑意。 “江少爷,小女子的琴乐如何?” 她自称“小女子”,已是极尽谦卑。若非为了那张秘方,她绝不会在这人面前放下身段。一想到自己曾经还与他有过婚约,心中便是一阵莫名的烦躁。 “好,很好。”江云帆学着方才侯茂杰的样子,敷衍地点了点头。 话音刚落,他又转过头去,望向亭外远处的小路,神情里透着一股不耐。这云伯看着老实,怎么如此没有时间观念?约定的时间都过去快一刻钟了。 许灵嫣见他这般态度,脸上笑意不减,心中却冷了几分。 “既然很好,那我方才,算不算替你解围了?” 解围? 江云帆眉头一皱,扭头看她,眼神里满是古怪。从头到尾,自己安安静静坐在这里,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何来的“围”?一个非要自己弹琴,一个非要替自己弹琴,这两人唱双簧,可曾问过他的意见? “江小友!” 就在这尴尬的气氛中,红雀亭后方突然传来一声呼喊。 紧接着,一个身着补丁布衣,身形偏瘦,头发花白的老者,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他在亭边停下脚步,扶着膝盖大口喘气。 “实在抱歉江小友,老头子我路上耽搁了些事,来晚了!” 江云帆仿佛看见了救星,立刻起身迎了上去。“云伯不必自责,我也才刚到。” 云伯这才直起身,目光扫过亭中众人,见他们都将视线汇聚过来,不禁有些疑惑。他转头问向江云帆:“方才那琴声,是小友在亭中弹奏?” 江云帆指了指亭内那道红色的身影:“不是我,是那位许姑娘。” “哦?”云伯恍然大悟,随即捻着胡须点了点头,“怪不得,老头子我还纳闷,你今日的琴技怎会如此低劣……” “……” 此话一出,亭中死寂。 许灵嫣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血色尽褪,随后又猛地涨红,比身上的长裙还要艳丽几分。这老匹夫,竟敢说她的琴技低劣? 一旁的小缘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正要上前理论,却被许灵嫣一道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侯茂杰张着嘴,看看那衣衫褴褛的老头,又看看脸色铁青的许灵嫣,脑子彻底乱了。仙乐?低劣?到底哪个才是对的? 江云帆却像是没听见一般,与云伯谈笑几句,便朝亭中众人随意地拱了拱手:“各位,在下还有要事,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说完,他便领着云伯,迈步朝着远处的湖岸走去,片刻不愿多留。 “小姐!刚才那个老头好生无礼,简直岂有此理!”眼看两人走远,小缘终于忍不住愤恨道。 “住嘴!”许灵嫣低声呵斥,脸色阴晴不定。 她死死盯着那老者远去的背影,那步履,那身形,似乎与记忆中某个模糊的影子重合了。 小缘茫然不解。侯茂杰和青璇也同样望了过去。 众人目光汇聚之处,只听许灵嫣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缓缓响起:“那老者,我好像……见过。” 她顿了顿,眼中满是震惊与不敢置信。 “他似乎就是凌州双杰之一的……入云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