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钥匙有用吗》 第85章 小别胜新婚 罗棋的新作已经装裱完成,上传了个人主页。 这无疑在圈子里又掀起了一波小范围的讨论。 罗棋终于出新作了,那些觉得罗棋抄袭的人精神起来,一开始以为罗棋的画风还是那样,想用新作细节锤罗棋模仿某某画风,却发现新作跟以前截然不同,顿时手足无措,偏偏不信邪,又开始全网扒画家,觉得罗棋这次肯定是换了一个人抄。 那些觉得罗棋是天才的人也精神起来,把前作和新作进行一番对比,将罗棋表达和画功的进步夸得天花乱坠,主动和喷子黑子进行对线,吵得不可开交。 小季这几天跟过年一样喜气洋洋,先是帮罗棋的画室布置生活角,又是装裱和上传新作,还有不时地跟无限那边的人对接沟通一些资料,最后坐在前台翻翻网上的评论,看着新作因为被讨论而不断上升的热度,看着那些一直说罗棋抄袭的人被骂得哑口无言,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说实话,小季的工作比以前忙了很多,不说这些有形的工作,小季很清楚地记得自己刚做这份工作时心里还很不安,不安中带着窃喜,曾跟朋友说过这样的话:“我老板事少话更少,一天恨不得一句话都不跟我说,有商务的时候对接一下,没商务的时候我就坐在楼下摸鱼,他根本都不下楼。” 而现在,小季主动去楼上的次数变多,罗棋偶尔也会叫小季一起吃饭,吃饭时两人一起聊聊接下来的打算或者别的安排——无形的工作也多了不少。 可小季真的很开心,他有时候都觉得自己会不会是职场上的抖m,怎么活变多了还这么开心呢?但非语和罗棋都在往更好的路上走,小季觉得就算这跟自己关系不大,起码也是有自己一份功劳在的吧,他真是与有荣焉。 明年春天去澳洲采风的事情已经敲定,是黄总的助理亲自回复,说季助不必走报名流程,黄总当初签下罗老师的时候保证过,罗老师的一切要求在能力范围内无限会尽力满足,采风是小事,本身就给罗老师留了一个名额,只要罗老师愿意去便好。 小季更是脸上有光,觉得自己走路都带风,多大的面子啊,那可是无限艺术,多少画家挤破了头想签进去都没有机会。 这事说给罗棋听,罗棋倒是没有太大反应。 澳洲而已,就算无限不通过申请他自己也是随便去的,只不过跟公司去接触到的东西更有体系,看无限那边的活动详情,去了澳洲会请几个当地著名的画家一起交流学习,这才是罗棋的目的。 他以前固步自封,画画不过是发泄手段,现在不同,他是认真想做好这件事,也完全自信他有能力能做好这件事。 小季把自己的待办翻了一遍:“老师,您签了无限的事情前段时间网上也有不少讨论,昨天新作传到您主页了,估计无限那边也有不少商业咨询,那边的人还没跟我对接,不过咱们自己这边也已经收到了许多报价,咱们这边的我已经整理好发到您邮箱了,您可以大概看一眼。 “我的建议是我们先做展览再卖画,虽然直接买断价格会更高,但我觉得发展前期打好名气更重要,您应该也不缺买断多出来的那几万块,您觉得……” 罗棋打断小季的话:“这幅不卖。” “您觉得怎么样……”小季还在说,后知后觉罗棋刚刚说了几个字,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嗯?” 罗棋看他:“这幅我没打算卖,展览的话都可以,你直接对接,不用问我,需要送去哪里你做主就行。” 小季眨了眨眼,有点儿懵:“不卖吗?” 罗棋的前作有很长一段时间被罗棋压在画布之下,任由多少邀约和商业机会雪花一样洒下来他都不为所动,那段时间真是小季的噩梦。他还以为新作罗棋不会再抗拒任何商业机会,不是连公司都签了吗? 小季欢快了好几天的心沉下去,试探着问:“老师,方便跟我说一下原因吗?” 罗棋笑笑:“不用多想,这幅画以后我想挂在家里。之后的画不出意外都会卖的,没什么原因。” 小季这才狠狠松了一口气,转念一想,也对。 这幅画里同样包含了罗棋很多情感,而这些情感导致罗棋转变,又和桑越有关,他想留下来作纪念再正常不过。于是小季也不再纠结:“那好,我之后会注意话术,嗯……不卖也挺好的,咱们还是打造一些艺术家的风骨,总是急着卖画的话身价会降低的。”小季飞快自己哄好自己,乐观地说。 接着又对接了一些工作上的安排,工作聊完,小季欲言又止:“那个,桑少最近……挺忙的啊?我都好久没见过他了,他竟然也不来看看他买的这些东西!” 买鱼的钱还没给他报销呢! 桑越应该是忘了,小季倒也不是小心眼,买鱼才几十块,他很愿意给罗棋花的,但桑越不是这样的人,拜托小季买什么他都是先转钱,所以小季怀疑桑越最近真的是有什么焦头烂额的事情。 罗棋拿起画笔,语气调侃:“再等会儿吧,马上过来了。” 揣着想念桑越的心回前台,小季整理了一下目前收到的各种展览的规模,听见外面有动静,眼尖地看见画室门口停了一辆卡宴。 小季家里条件很一般,父母开的都是很普通的代步车,上大学的时候他生活费一个月两千,吃喝玩乐虽然够了,但也不足以让他了解不同的阶层。毕业之后跟了罗棋,跑商务的时候有钱人见多了,先看车再看表。 他没跟任何人约见面,目前罗棋的新作都还停留在线上了解,都是试探罗棋的口风。当然,画室的地址不是秘密,有人找过来也不是新鲜事,但小季不喜欢这样不请自来的人。 他心里吐槽一句,表情上还是调整出来一个体面热情的微笑,从前台站起来准备接待。 车门一开,一个桑越站起来。 小季:? 小季脸上的笑容立刻变得无比真诚,跑了两步去给桑越开门:“桑少,你终于过来啦!而且换了车,我刚刚都没认出来,还以为是买画的找过来。” 桑越冲小季挥手:“之前那辆是我妈的,这是我的。少爷我换一辆跟我身价相符的,帅吗?” 小季给一个大拇指:“帅,帅爆了。” 桑越看着小季的表情和姿态,没由来幻视到了桑迪,忍住了想撸一把小季脑袋的冲动。 小季浑然不觉,还在喋喋不休:“你最近在忙什么啊,好几天都没过来了,我按照你的吩咐把画室改得特别好,你也不来看看,我还自费买了花瓶和花呢,我拍你照片的时候你也没夸夸我。” 桑越有点忍不住了,这玩意儿怎么越看越像桑迪。 桑越开他玩笑:“你买花也是你自己打理,你还指望楼上那个打理?” 小季不在意:“那就我打理呗,反正罗老师那里多一点活的东西我就开心。” 桑越说:“这几天家里有点事处理,辛苦你了啊,今晚留下一起吃晚饭?我请客。” 小季刚想点头,转念一想:“不好吧,我当电灯泡啊?” 桑越惊讶:“这么懂事?那你今晚回家自己吃大餐,我给你报销。” 小季笑眯眯点头:“好嘞,桑少大气!那你上去吧,我不打扰你们了,我这边还有事儿要忙呢。” 小别胜新婚。 小别三天,桑越竟然有点找到第二次来画室的紧张感,记得那次是因为自己骗罗棋手受伤的事情来道歉,站在门口无比心虚,不知道敲门之后罗棋会给自己一个什么态度,所以紧张。 紧接着桑越又反应过来,好像又撒谎了,他唾弃自己一番,你真不是东西啊桑越,遇着事总是下意识撒谎。撒谎这词用得太重,虽然桑越仍然觉得这都算不上是撒谎。 他总觉得自己应该带给罗棋更多积极的东西,不能给罗棋对于的担心和焦虑,但直到这一次,两人正在交往中,桑越好像才真的意识到他眼中“善意的谎言”对罗棋来说是不安定因素。 两人交往时桑越保证不会再撒谎,那是因为他知道撒谎是不对的,不对的事情当然不该做,可他归根结底没有明白到底为什么不行,为什么自己的好意罗棋不愿意买单。现在才发现自己确实也是爱情笨蛋,不懂很多罗棋没说出口的话,难怪罗棋总是生气。 桑越笑了笑,抬手敲门。 门内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桑越深吸一口气,门在面前打开,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自己准备好的开场白,便被一个猝不及防的拥抱裹挟,门打开又关上,等桑越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按在冰凉的门上。 这个吻十分凶,有思念也有埋怨。 很另类的撒娇方式。 桑越嘴唇痛,尽量伸出胳膊稳稳环住罗棋的脖子,发出含糊不清的求饶:“我错了罗老师,你……嘶,你留个活口呗。” “错哪儿了?” “爸妈发现我是可恶的男同了,采取了非法手段扣留我,怕你担心,没跟你说。” “当初怎么保证的?” “我狡辩了,老师,不行吗?” “不行。” 还不如不认错,桑越嘴唇猛地一痛,觉得自己都尝到血的味道了。狗啊,桑越也被亲得来了脾气,放弃了温柔承受的模式,环着罗棋脖子的手改成按住他的脑袋,被咬了也要咬回来。 罗棋终于在痛里抬头:“咬人?” 桑越也终于有时间可以充足换气:“谁先咬谁的?” 罗棋掐他的腰:“生气不能咬你?” 桑越再次认错:“不都认错了?不能被原谅吗,你好不容易跟卓清沅聊得不错,心情状态都挺好的,我给你添堵啊?”说完,他用一个轻柔的吻堵住罗棋的话,又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的事情你有绝对的知情权,这次是我没处理好,我了解他俩,我知道被关起来他们也不会对我怎么样,说了怕你不信,怕你小题大做,现在不是好好站在你面前吗,现在总能信了吧?” 罗棋没说话。 桑越用脑袋蹭罗棋的颈窝,无比柔顺的模样:“行吗,罗老师,以后什么事情都第一时间跟你汇报,上厕所用了几张纸都跟你说清楚。” 罗棋挑眉:“做不到怎么办?” 桑越笑:“做不到以后我再也不跟你争谁当1了。” 第86章 自由是烤肉味 这个吻从房门延续到桑越新买的桌子上,桑越好歹也有一米八的身高,被罗棋往上一托,顺势就上了桌子。桌子不小,但摆了不少东西,桑越往后看,花瓶已经被挤到鱼缸旁边了。 因为桑越下意识往后躲,罗棋便不断得寸进尺,压得桑越整个人在桌子上都快躺下了,不得不反手推住靠墙的鱼缸作支撑:“我的鱼,我的鱼!” 罗棋听见这种话更是变本加厉,单手掐桑越的下巴,把桑越扭过去看鱼的视线掰正:“你的鱼?买了鱼也不回来看,买回来是什么意思,让我睹物思人?” 桑越被他掐得脸上的肉都要鼓起来了,说话也不清晰,却仍然得拿出来他那副花心小少爷的腔调来气人:“才几天啊宝宝,我就回家三天,你就这么想我?” 罗棋勾着嘴唇笑,这笑威胁意味十分足:“桑少,你确定你要这么跟我说话?” 桑越笑得眼睛眯着,抬手紧紧抱住罗棋的脖子:“你不爱听啊?” 罗棋:“你爱听?” 桑越“嘶”一声:“我也没听过啊,我以前当1的,一般都是我这么叫别人。” 罗棋冷笑一声:“桑越,三天不见欠揍是吗。” 桑越刚刚还在调情呢,没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回味了一下才知道罗棋又吃什么醋,赶紧改口:“你知道为什么我叫他们宝宝吗,估计是我忘了他们叫什么名字。” 罗棋没被这渣男发言哄好,重重咬了一下桑越的唇:“宝宝,紧好你的腰带,晚上回家跟你算账。” 桑越下意识把腰挺起来,讨好道:“好嘞,哥。”下一秒,桑越又当着罗棋的面低头,把自己的裤腰扯开,“哎,我今天没腰带。” 桑越明显能赶紧到罗棋的后槽牙咬了几下,他笑眯眯说:“忍住啊,单人床,不方便。” 晚上桑越点了烤肉到画室里,一边烤肉一边说自己这几天在家里的事情:“本来我都打算下楼舌战群儒了,实在不行就再离家出走一次,没想到他俩已经走了,一声招呼也没打,也不知道怎么突然想通了……”说到这里桑越有些犹豫,他看了一眼罗棋,清了清嗓子—— “其实吧,我不跟你说还有一个原因,我挺怕你多想的。电视剧看多了,之前也跟你提过他们希望我联姻门当户对什么的,这不是怕你突然说我确实不能给你更好的生活什么的……”桑越说到这也有点无语,觉得自己想太多,都哪个年代的狗血剧了。 桑越盯着罗棋:“你没多想吧。” 罗棋手里拿着夹子,把烤盘上的肉全都翻了一遍,又把桑越刚放上去肉全都摆好,摆得整整齐齐,有强迫症似的,半天才说:“偶尔会想,但你在努力脱离家族自己创业,我还非要把自己跟你家族做对比,我很闲?” 桑越好奇:“你偶尔还会想?想什么啊。” 罗棋把烤好的一片五花肉夹到桑越碗里:“想再不吃就不好吃了。” 吃饱喝足,画室里一股烤肉味。 桑越从家里出来还没跟大黄和赵阳说,给两人发了条消息,说今晚去酒吧。大黄一惊一乍的,问桑越跟家里断绝关系了吗,这问题桑越也不太好回答,说应该没有吧? 罗棋把餐后垃圾打包,桑越发完消息就窝在沙发上消食,烤肉刚送来的时候他拍了张照片,烤肉是前景,生活角是后景,没分组就往朋友圈发,图片配的文案是“自由是烤肉味的”。 桑越朋友圈三天可见,生怕柳笙刷不到,特意给把自己的朋友圈截图发到柳笙的私聊,然后发过去一个默认的黄豆可爱表情。 罗棋扔了垃圾回来桑越正接柳笙的电话,两人视线对上,桑越解释:“我妈。” 电话那头的柳笙顿了一下:“罗棋?” 桑越:“嗯。” 柳笙沉默半晌:“耀武扬威的,被你爸看见又得生气。” 桑越耸肩:“那他生气呗,就是以前气生得太少了现在才这么大惊小怪。” 柳笙:“……” 柳笙:“小越,你和罗棋的事情我们还是不会接受的,我们还是希望你能跟一个女生结婚。” 桑越如实说:“应该不太可能了,按照你这个说法这属于gay骗婚,让人家女生当同妻,这得下地狱啊柳总。” 柳笙一下子听不懂他这些词,但能明白桑越的意思,对着电话又沉默半晌:“想家就回来看看吧,也不用回来太频繁,回来太频繁你爸又得憋不出唠叨你。” 桑越笑了:“行,谢了妈。” 柳笙:“嗯,你那个店有什么困难就找我,不用你还人情。” 桑越:“好嘞。” 柳笙:“挂了。” 桑越:“拜拜。” 罗棋靠在桌子边上,打开小冰箱拿出来两罐啤酒。 这冰箱是桑越刚买回来的,容量不大,塞满的话能冰八罐啤酒。画室里空调开得很足,虽然室外是冰天雪地,但桑越脸都被空调吹红了,冰啤酒被罗棋单手拎着贴在桑越脸上,桑越一个激灵:“我靠。” 罗棋开口:“不后悔?” 桑越“砰”一声拉开拉环:“后悔什么?” 罗棋:“跟家里的关系。” 桑越摇头:“不后悔啊,我其实也挺现实的吧,说不定我和父母现在和解,再花点时间精力也能建立起来我幻想的亲情,但很不划算不是吗?”桑越看罗棋,“就让它淡淡地躺在那儿呗,我也有更多的事情要做,我得搞事业,我还得谈恋爱,忙着呢。” 罗棋不再说什么,抬手跟桑越碰了一下易拉罐。 元旦已经过了,罗棋和桑越都算是自由职业,没有法定节假日这么一说,桑越身边的朋友更是也没有一个按时上班的,日子过得糊里糊涂,对日期十分不敏感。 晚上大黄一脸忧愁地趴在吧台连喝好几杯特调,点的都还是成本最高最费调酒师的,喝第三杯的时候被桑越一巴掌拍在后脑勺:“差不多得了你,才赚了几个钱都要让你喝倒闭了。” 大黄翻白眼:“我照常买单的好不好?” 桑越看他一眼,冲吧台打了个响指:“给黄少调,今晚喝不死他我开除你们。” 调酒师们笑着说好,知道两个老板斗嘴,都没放心上,该忙什么忙什么去了,把大黄面前的位置空出来留着两个人说话。桑越跟吧台要了杯柠檬水:“干什么呢,又被我苏姐甩了?” 大黄叹气:“这不是要过年了吗。” 桑越惊悚:“要过年了?!” 大黄无语:“是啊兄弟,还有二十天就过年了。” 桑越松了口气:“十天以上的不要用‘快’,吓我一跳。” 大黄:“你怕什么。” 桑越挑眉,罗棋生日在年前,但他没解释:“没什么,过年怎么了?苏苏生日啊,礼物不是都挑好了吗。” 大黄又叹了口气:“是挑好了,但是我有点……啧,桑啊,我想跟苏苏求婚,你觉得这事儿能成吗?” 桑越听着这事挺开心的,疑惑:“成啊,你俩谈这么久了,有什么不成的?” 大黄:“前几年苏苏一直不愿意去我家过年,今年我旁敲侧击过,还是不愿意。以前问她原因,她说就谈恋爱她不想搞得那么复杂,见家长感觉就不一样了,这不就是暂时没想跟我结婚吗。” 第87章 一小半军功章 大黄提起结婚,不得不让桑越联想到他今天和罗棋聊过的话题,门当户对。 苏苏和大黄是大学同学,两个人是从大二开始谈的,大黄这人不爱炫富,他俩刚谈恋爱那会儿大黄请苏苏吃饭出入高端场所,苏苏接受了几次,有一天突然提出aa,说自己挺有钱的,考虑大黄的面子,苏苏话说得委婉:“狗子,虽然跟姐谈恋爱是你高攀了,但姐就喜欢你,没事啊。” 后来没想到是苏苏“高攀”。 谈恋爱的时候没想太多,真把结婚摆在面前,有些事情就不得不想了。苏苏很少提这件事,大黄也是个粗神经,总是事到临头才反应过来,嘴也很是笨,不清楚自己这样的家庭该怎么让苏苏安心跟他结婚。 大黄喝得上头,觉得自家特调度数太高,要了一打啤酒,桑越又是一巴掌上去:“混着喝你要死啊,你吐这儿照样罚款啊。” 大黄撑着脑袋:“我妈倒是挺喜欢苏苏的,但我爸……他其实也提过联姻的事情,高家老二你知道吧,前段时间我爸还说约了一起吃饭,让我给推了,我说我有女朋友,让我单独跟别的女的一起吃饭是什么意思,我爸说恋爱是恋爱,我不管你跟谁恋爱,但结婚不一样。”他说得心烦,要是让苏苏知道他爸明知有苏苏还让他去联姻,那苏苏心里肯定很不舒服。 一摸兜烟盒是空的,大黄伸手跟桑越要烟。 桑越皱眉,这话太熟悉了,怎么每个当爹的嘴里都是一套话,跟设定好的一样。 他把烟盒推给大黄:“我爸也这么说,当他放屁得了。” 大黄看了一眼桑越,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笑着说:“哎,我妈还让我跟你少玩呢,都知道你离家出走了,怕我跟你学坏。” 桑越挑眉:“那你还跟我玩?不但跟我玩,还拿钱跟我一起开店?” 大黄收起笑容:“越子,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太没主见了,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从小到大我都是跟着你走的,你上学我也上学,你混酒吧我也混酒吧,你不玩车我也不玩车,你开店我也开店。” 桑越搭上他的肩膀:“我喜欢男的怎么没见你也喜欢男的?” 大黄又笑了,骂他一句:“滚吧你。” 桑越语气认真很多:“兄弟,我从来没拿你当跟班,你也不是没主见,你挺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只不过你爸太强权,你想要的不能要。我是觉得我一辈子也就这么几天,我好不容易活一次,管别人呢? “你想让苏苏考虑跟你结婚,那就得靠自己给她安全感,你家再有钱是你家的,苏姐是跟你谈,又不是跟黄家谈,是这个道理吗。” 大黄被桑越三两句话说得打了鸡血一样,这酒吧是桑越的,也是大黄的,以前大黄对酒吧也上心,但对酒吧的营销模式和运作确实没管过,都是重在参与,出勤率虚高。 这会儿喊财务把这几天的流水掏出来,研究了半天。 琢磨完赚钱的事儿又琢磨求婚,跟桑越说今年就算了,明年吧,等明年一定得求婚。虽然是明年的事儿,这会儿就兴致勃勃开始看别人的求婚视频取经了,自顾自说什么求婚表达的是心意,他觉得不要太招摇,给苏苏拒绝的权利,要是整那一套人尽皆知的世纪求婚,赶鸭子上架似的。 他趴吧台上看了一晚上别人求婚的视频,看得桑越心里也痒。 罗棋的生日和苏苏很近,罗棋在前,十一天后的事情。求婚是暂时不考虑了,谈个恋爱都把家里那两个气成这样,要真和罗棋跑到国外结婚了,那两个老的非要气进医院。 桑越早在线上商城预定了一个航天飞船的积木,分类太杂,桑越搞不清楚罗棋想要的到底是飞船、火箭或者是空间站,挑了一个最好看最贵的,收货地址填的是酒吧,怕送到家里被罗棋发现。 除此之外,桑越真不知道送什么了。 桑越很少有送礼物的经验,兄弟过生日直接组个局请客吃饭,一群富二代想要什么自己不能买,谁都没有要收礼物的需求;以前谈过的男朋友也有过生日的时候,桑越一律是转账,从没有人对收转账没有礼物这事儿不满。 他以前不觉得转账有什么不对,谁不爱钱啊?他自己生日也希望对方转账得了,就算再不缺钱也没人跟钱有仇。 但罗棋生日,桑越意识到礼物的意义,转账是有钱人用来敷衍的手段。 大黄做求婚攻略做得正嗨,况且是个铁直男,估计这辈子也没送过男的什么礼物,算了。 桑越脑子转了转,掏手机给赵阳发消息:“阳子!江湖救急啊。” 赵阳:“奏。” 桑越:“卓老师生日你都送什么?” 赵阳:“。” 桑越:“?” 赵阳:“还有事吗?” 桑越:“?你回答了吗?” 桑越:“微信吞你消息了?” 赵阳:“没正事就一边玩去。” 桑越:“?” 不对,这肯定不对。 桑越把他和赵阳的所有聊天记录转发给卓清沅:“卓老师,帮我分析一下这个人的心理。” 卓清沅过了会儿才回:“哈哈哈哈。” 桑越:“过几天罗棋生日了,我不知道送什么。” 卓清沅:“问我?” 桑越:“本来问阳子想参考一下,他也不搭理我啊。” 卓清沅:“赵阳生日我一般提前安排好工作空出来一天陪他,当天消费我买单,晚上回家做饭。” 桑越:“做哪种饭。” 卓清沅:“两种都做。” 桑越:“ok,礼物不送啊?” 卓清沅:“不一定,有想买的东西就买点,都不贵,小东西。” 桑越:“懂了。” 桑越:“所以你生日的时候他送什么啊,跟我打什么哑谜呢。” 卓清沅:“给他留点面子。” 桑越:“?” 桑越:“?” 桑越:“卓老师,这么有生活吗,我没误会吧。” 卓清沅:“参考一下?” 桑越:“我早背着兄弟们在外头当0了,参考不了。” 桑越:“【冷笑】” 卓清沅:“【拇指】” 一周之后罗棋的新作送去星火慈善基金会举办的燎原画展。 此次展览罗棋方没有任何收益,燎原画展的所有收益将全部由星火慈善捐献给当地孤儿院。 画展开票那天,桑越买了五十张票分给朋友们,剩下的就放在酒吧,感兴趣的人可以自己随便拿。有跟桑越熟悉的顾客问桑越怎么突然开始做慈善了,桑越大大方方介绍:“我男朋友的画在展览呢,看看去?” 顾客回忆了一下:“上次跟你亲嘴的那个啊?最近没见着他,以为你俩分了呢。” 桑越给他一拳:“我们大画家忙着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 顾客笑嘻嘻拿了两张票:“最后两张了,看来就是给我留的啊,那我去熏陶一下,谢了啊桑少。” 最后两张被拿走,桑越挑眉,把空出来的盒子拍给罗棋看:“罗老师,做慈善军功章有我的一小半啊。” 罗棋秒回:“有。”但只回了一个字。 桑越问:“还忙呢?” 罗棋把自己正在画的作品也拍过来:“嗯,想把这幅画完。” 这幅画桑越在画室里见{wb:哎哟喂妈呀耶}过,一副一直都没画完的作品,画上一男一女,很容易联想到这两个人物在罗棋的世界里代指了谁,所以桑越从没问过这幅画被搁置的原因。 此时,那两张脸已经补充完整,这太眼熟了,桑越在罗棋的相册里见过。 桑越笑出来:“帮我跟叔叔阿姨问好。” 罗棋:“改天你亲自来问。” 第88章 想过生日吗 盘算好罗棋的生日,桑越又有些犹豫,不知道罗棋想不想过生日。 想给男朋友过生日是桑越自己的私心,想给罗棋补上小时候没有收到的礼物更是桑越的私心,这种私心对罗棋来说不一定是好意,桑越拿不准。 罗棋生日前一天,他恰好完成了那副未完成的画作。 这幅画耽搁太久,而且是罗棋从来没画过的风格。小季虽然对罗棋的私事不太了解,但这几年从来没见过罗棋的父母,罗棋也从未提到过,连电话都没有见罗棋打过,小季心里有一些猜测,问罗棋这幅画打算怎么处理,走不走商业渠道。 当时罗棋坐在画架前,小季站在罗棋身后。 小季以为罗棋只会给一个答案,却没想到罗棋这么说:“这是我父母。” 小季心里惊讶,点头:“嗯,我猜到一些,叔叔阿姨……是不在了吗?” 罗棋语气平淡:“很久之前就不在了。” 罗棋的风格小季最是了解,他也经常上网搜罗棋的名字,看看大家都如何评价罗棋,自然是看过很多对罗棋画作解析的帖子。说什么的都有,很显然的是,那几幅画都围绕亲情,并且传达出来的情绪并不好。 所以小季也猜过,罗棋是否受到过家庭的虐待。 罗棋说:“车祸去世的,当时他们为了回家给我过生日,冬天开夜车,路况不好加上疲劳驾驶。” 三言两语,小季心中的所有不解都有了答案,小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罗棋的话语中虽然没有表达任何情绪,但小季脑子里太多东西,曾经空旷的画室里那个孤独的背影,曾经那几幅画里几乎穿破平面的压抑的情绪,曾经曾经…… 小季张了张嘴:“罗老师,节哀。” 罗棋看着画作中那两个人的眉眼,他从没有画肖像的习惯,曾经的作品中就算出现过人,也都是用最简单的表现形式,商业作品中的人像也都简单直白,不用采用肖像画的手法。 罗棋向来不喜欢画人,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父母去世的影响,总觉得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画在纸上完全不乐观,总像种缅怀。当然,他的想法太小众,说出去恐怕要被肖像画家骂三天三夜。 罗棋说:“不走商业了,他们给我留的钱已经够多了,不用拿他们赚钱。” 小季完全没有意见:“好。” 说完正事,小季仍然站在罗棋身后没有走。 第二天是罗棋的生日,小季其实在前几天就收到了桑越的委托,桑越让小季找个机会旁敲侧击一下,帮忙问问罗棋想不想过生日。 这有点难住小季了,他一直都是知道罗棋生日的,不过两人关系只是上下级而已,小季以前也没有自作多情到想要帮罗棋过生日,这几天他也都在找机会,但他真不知道这种话怎么问才能让罗棋不起疑心。 现在迫在眉睫了,罗棋的生日就在明天。 小季感觉自己脚底下都有火在烤,清了清嗓子说:“嗯,老师,明天好像是工作日啊。” 罗棋没听懂:“怎么了?” 小季硬着头破问:“我还来上班吗?” 罗棋:“有事要请假?” 小季:“我倒是没什么事,不过明天您生日啊,您不跟桑少约会去吗?”这……应该不算出卖桑越吧? 罗棋摇头:“不去吧,照常上班。” 小季:“……” ‘吧’的话,那他这个意思是他自己不想还是他不知道桑越想不想? 小季:“啊,好的。话说,老师,你是不是没有过生日的习惯来着?” 罗棋转头,看小季的眼睛:“桑越让你来问的?” 小季:“。” 小季:“嗯。” 从父母去世那年开始,罗棋再也没有过生日的习惯。 罗棋的生日是父母的忌日,生和死奇妙地交融,很难不让人觉得某个生命的降临注定需要由其他生命的陨落来交换。 罗棋坐在桑越买的沙发上,桌上放着桑越买回来的烟灰缸,烟灰缸是一块芝士,挺可爱的。桑越不知道怎么想的,明明他自己也不喜欢可爱的东西,罗棋也不是可爱的画风,可往画室买的东西基本都是可爱活泼的风格。 坐了会儿,忍住了没抽烟,罗棋给桑越发消息:“明天什么安排啊,桑老板。” 桑越的消息秒回:“……” 罗棋猜他正在跟小季互通消息,勾了个笑出来:“别问小季了,已经被我拆穿了,在你心里我很笨?” 桑越:“那你想过生日吗?” 罗棋:“陪我去个地方吧。” 父母的墓在老家,罗棋自从自己一个人出来,很少再回老家,所以从父母去世那年开始,罗棋几乎没有回去祭拜过。 孝与不孝已经不是罗棋考虑的范围,最不孝的事情他都已经做过了,父母已经因为他失去了生命,还考虑什么孝与不孝呢? 罗棋的老家偏南,但冬天也会下雪。前几天估计是有一场降雪,山上白茫茫一片。枯树和灌木丛上全都堆满了雪,路过的时候身体不小心蹭到,会蹭落一片小范围降雪。 桑越从没有走过这种山路。 脚下的土被冻得很硬,依稀能看到常年因为车辙的碾压,泥土已经留下形状。山路两边全是灌木丛和高大的树木,虽然没有绿色,但可以想象春夏之时满眼绿色,应该也是十分壮观的。 两人上山走得十分沉默,罗棋在前面带路,手里拿着一堆黄纸和贡品。没走到半山腰,左边拐下去有一个巨大的石坑,桑越跟着一起拐到石坑里,看见罗棋拿出打火机准备烧纸。 桑越问:“不到墓前去烧吗?” 罗棋答:“山上不能烧纸,都在这里。” 烧完纸继续往山上走,桑越没忍住开口:“你小时候是在这座山上玩吗?” 罗棋:“偶尔也来,不过这座山离我家远。村子最北边还有一座山,你看见的照片都是在那里拍的。” 似乎想起来什么,罗棋又说:“不过我爷爷在这座山上有一块地,小时候经常跟他下地干活。其实那时候年纪小,也干不了什么活,几乎都是在玩。” 桑越惊奇:“你还下地干过活啊!” 罗棋声音里有了些笑意:“很难想象吗,少爷?” 桑越:“种什么啊?” 罗棋:“什么都有吧。不靠那些东西赚钱,只不过是老人家觉得能自给自足就可以少出去买,种些菜什么的。” 桑越:“我挺向往农村生活的,感觉对小朋友来说,住在农村要比住在大城市有趣很多。” 罗棋:“农村的小孩儿都希望能生活在大城市。” 桑越看他:“你呢?” 这座山不算高,墓地全在半山腰的位置。 桑越的问题问完,罗棋已经朝他招了招手,两人从一条小径斜插下去。这里几乎没有路,只不过来的人多了,将灌木丛和树枝硬生生踩出一条路。 又往下走了几步,两人已经到达目的地。墓前摆的贡品和香火都是新鲜的,家里的亲戚一早就来祭拜过了,他俩下了高铁已经临近中午,没回家直接上了山。 桑越二话不说就想跪下,被罗棋拽了一下胳膊:“不是让你过来祭拜的,只是想让你陪我回来。” 桑越半站不站:“我来都来了,让咱爸妈看见我来了不拜一下,那也不太好吧?” 这句话说的罗棋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桑越眼神很是理直气壮,罗棋败下阵来,松开了手,任由桑越磕了三个头。 桑越磕完头就站起来,多余的话也没说,说多了显得矫情,桑越不是那种性格。然后看罗棋:“我去上面等你?” 罗棋点头:“好。” 第89章 我就喜欢村里的 罗棋父母的墓被打理得很干净。 农村山头上的墓,很多杂草丛生,有的甚至直接是一个土包,再体面一些的则用红砖垒起来一个坟头,让人看不出是后代不孝或者有心无力。也有些更精致一些的,同大城市的墓地看起来无甚区别,墓碑干干净净。罗棋父母属于后者,足以看出亲戚们对其上心程度。 鲜花是桑越买的,贡品是罗棋买的,全都端端正正摆好,罗棋蹲在墓前,食指触碰到墓碑上两人的照片。照片里的人带着笑意,仿佛在某个时空一直注视着罗棋。 罗棋忽然想起自己以前总是梦不到父母,也曾怪他们不愿到自己的梦里来,如今发现自己向来不来祭拜,父母却也从不在梦中责怪。 这时候罗棋意识到卓清沅的话说得太对,其实罗棋一直都是自私的,他很怕自己放下这份愧疚,怕到不敢回来到父母的墓前,怕自己看见碑上的这张黑白照片之后意识到自己的自私。 从来没有人在捆绑罗棋,一直都是他自己在做这件事。 罗棋双膝跪下,将额头抵在冰凉的墓碑之上,虽然旁边已经没有别人,但罗棋仍然无限放低自己的声音,说出口的话几乎已经成了气音,他语速很慢,仿佛怕自己接下来的话会惊扰到谁:“爸,妈。我这几年过得其实还不错,但是接下来,我要去过更好的生活了,对不起。以后每年都会回来看你们,和桑越一起,我不再强行用愧疚绑住你们了,希望你们来生幸福。 “不用再保护我了,请保护好你们自己吧。” 下山之后罗棋本就打算带桑越回爷爷奶奶那里见一面,却没想到两人在山脚下就碰见了撑着拐的老人家。 罗棋一愣,快步走过去之前在桑越耳边低声说:“我爷爷。” 桑越也跟着一愣。 爷爷眼睛虽然不太好用,但罗棋的个子摆在那里,大老远就能看见一个轮廓,老爷子不用看脸就能认出来自家孙子,这会儿往前走了两步:“罗棋吗?” 罗棋扶住爷爷的胳膊:“你怎么来了,我祭拜完就过去了。” 爷爷“哼”一声:“你要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你奶中午去商店买酱油,人家跟你奶说你刚刚来买纸钱了,我要不来抓你你一声不吭又走了。” 罗棋:“那你给我打个电话不就好了。” 爷爷:“还是亲自过来抓你好。” 爷爷这时候才注意到旁边的桑越,原以为不过是恰好跟罗棋顺路一起下山的人,但爷孙俩说了几句话这小伙子仍然站在一边,爷爷便问:“这是谁啊?” 罗棋还没来得及开口,桑越主动抢了话:“爷爷你好,我是罗棋的朋友。” 罗棋看他一眼,桑越对罗棋挤眼睛。 三人一起回家,奶奶中午只是去商店买个酱油,知道孙子回来了,买酱油的计划临时改了,又去大超市买了一堆吃的喝的。三人回家已经一点多,他俩只吃了一顿早餐,又上了山,尤其是桑越,罗棋本身吃饭就不规律,胃又不好,饿也感觉不出来,桑越倒是真饿了。 爷爷奶奶对桑越热情,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罗棋城里的朋友,更何况这朋友还肯跟着罗棋回家祭拜,想必关系是不简单的。水果坚果摆了一桌子,桑越哪里见过这个场面,爷爷还掏出来前几天刚为了过年买的糖,把桑越当小孩子招待。 罗棋坐在沙发上看热闹,难得见大少爷这么窘迫的时刻。估计那些杂牌子的糖桑越这辈子都没见过,桑越正在拼命向罗棋打眼神求救,爷爷让桑越吃糖,桑越不好拂了老人家的好意:“爷爷我都这么大人了,我吃一个就好了,”接着咬牙切齿问罗棋,“哪个好吃啊?” 罗棋把自己上次吃过的那个挑出来:“酒心巧克力吃过吗?” 桑越差点翻白眼:“当然吃过。” 罗棋点头:“尝尝这个。” 桑越拆了一个往嘴里扔,一咬开人都傻了,他表情有瞬间的凝滞,僵住不动了,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嘴巴里,感受十分劣质的糖精、酒精、代可可脂一股脑化开渗透进每一个味蕾。 然后桑越笑起来:“好吃,谢谢爷爷。” 爷爷热情过了,开始查桑越的户口本。 你今年多大呀?做什么工作啊,家里大人是做什么的?有对象了没有啊,你比小棋只小两岁啊,那也该考虑结婚的事情了。 桑越笑得倒是很乖巧,我是开店的,赚得也不是很多,够生活了;我爸妈做些小生意,不值得说的;对象倒是有了,暂时没考虑结婚的事情,罗棋比我还大两岁呢,您要催也是先催他啊。说完笑眯眯看一眼罗棋。 爷爷又摆出来刚刚去山脚下抓罗棋时候的表情,有些埋怨又有些嫌弃:“他啊,平时都不回家来看看我和他奶,谁敢催他,更不愿意回家了。” 桑越想笑,好不容易忍住了。 户口本也查完,爷爷去厨房里看看菜做得怎么样,桑越这才松了一口气,像是刚刚被抽干了精气一样瘫在沙发上。 罗棋解释:“我们这边老人家基本总是这样,问得都是隐私,他们没有这种观念,没有恶意的。” 桑越摆手:“我知道。” 罗棋挑眉:“好吃吗?” 桑越咂咂嘴:“爷爷这么热情,我也不能说不好吃啊,爷爷爱吃巧克力?我看里面很多都是巧克力,要不我买点?” 罗棋按下桑越已经掏出来的手机:“吃多了甜不好,他就喜欢这种糖精味,我以前买过,他不爱吃。” 桑越眨眼:“真不爱吃假不爱吃。” 罗棋笑了:“不用想那么多,真不爱吃。” 中午一大桌子菜,罗棋能看出来今天爷爷奶奶尤其高兴。 这是罗棋第一次在父母忌日回家祭拜,两个老人家一直以来都很清楚罗棋在意的事情,所以对于罗棋不祭拜父母这件事从未怪罪过。爷爷今天又开了荤,奶奶允许他喝一点儿,以前总是喝不尽兴,罗棋不陪他喝,每次回来都心事重重的模样,搞得爷爷一头热,也没了兴致,但今天不一样。 桑越能喝,爷俩一盅又一盅,爷爷是越看桑越越喜欢,他看待男人好不好的方式简单粗暴,对女人好不好,能不能赚钱,会不会喝酒,这三样都做好,那就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了。 爷爷满脸通红,抓着桑越的手:“小桑啊,我真喜欢你,你要是愿意,以后多跟罗棋回来看看老头子我啊,你说罗棋一直也不找个对象回来,我多孤单啊?我家里这些小辈,就罗棋一个男娃到了年纪,我不得等着抱我的曾孙子吗?” 奶奶嗓门大:“你跟小桑说什么呢,人家来一次就够了,人家是城里的孩子,谁愿意天天到这儿来?” 桑越虽然能喝,但他平时鲜少喝白酒,刚刚喝得又急,这会儿脑子也有点晕:“我愿意啊,没事啊爷爷,我肯定经常来看你。你和奶奶平时缺什么就让罗棋跟我说就行了。” 罗棋挑眉,没反驳桑越的话。 爷爷也不管桑越说的到底是心里话还是客套话,反正这话听了就是舒服,他笑得真心,抓着桑越的手不愿意放开:“你有对象了是吧,真是可惜,不然爷爷给你介绍一个了。” 奶奶拿筷子打爷爷的手:“你真是喝多了说胡话,快别抓着人家小桑了,人家能看上村里的吗?” 这话跟触发了桑越的敏感词似的,他赶紧说:“能啊,我就喜欢村里的,奶奶,我真喜欢。” 第90章 生日快乐 一顿饭酒足饭饱,村子里虽然没有酒店,但镇子上是有的,爷爷奶奶本以为桑越是大城市里来的,肯定住不惯这里,坚持要罗棋打车把桑越送到镇上的酒店,让罗棋出钱付酒店。 桑越连声说没关系,就当体验一下,真没那么娇贵。 取暖器开了很久,家里唯一一床几乎没用过的新被子也被奶奶找出来给桑越,床单也是刚刚才换的新床单。桑越是真觉得有点新奇的,跪在床上研究窗户,寒冬的窗户外面封着几层厚厚的塑料膜用来保暖,视线被完全遮挡住了,看不见外头的光景。 桑越趴在窗户上看了半天,回头对罗棋说:“我刷短视频的时候刷到过一些农村博主,没想到真是这样的。” 他这会儿穿着打扮十分“时尚”。 桑越当然是没有棉裤棉袄这种东西的,他生活在到处都是地暖的城市里,有时候浪的羽绒服里面穿个短袖就出门了,桑越连秋裤都没有。但住在这里,普通的睡衣肯定不够用,奶奶找出来一套黑色带着花的棉裤棉袄给桑越,桑越接受度良好。 看完窗户桑越又问:“这里为什么是床啊?” 罗棋解释:“一般只有一个炕,炕要砌灶台烧火,厨房里那口大锅看见没有?那个连着炕。” 桑越点点头,他好不容易安静下来,跟罗棋一起靠着墙互相取暖,过了好久桑越又开口问,声音轻了许多:“罗棋,你当时就睡在这里吗?” 罗棋的声音也低下来:“嗯,那会儿这个屋子没放这么多东西,那边有个书桌,爷爷奶奶怕他们看电视影响我学习,我就自己住在这间屋子。” 桑越侧过身子去抱罗棋,两人有些身高差,但这个拥抱显得没有太大高度上的差距,桑越脑袋靠下去的时候正好可以贴在罗棋的颈侧。屋子里取暖器开了半个多小时了,温度已经上来了,但到底不如人的体温,尤其是颈侧这里,桑越的脸颊贴着一片暖烘烘的皮肤。 罗棋身上是热的,不是冷的。 这件事桑越当然早就知道,可他想起两人刚认识的时候,罗棋总是态度冷脸也冷,让人觉得不小心碰到他一下的话肯定会造成皮肤冻伤。在这个拥抱里,桑越轻轻去吻罗棋的颈侧,跟他说:“罗老师,生日快乐。” 罗棋已经有太多个不曾快乐过的生日了,这句话太过久违。 罗棋不习惯在登录各大app的时候填写自己的生日,甚至会在某些特定的社交场合胡乱捏造自己的出生年月日,最大的便利之处就是罗棋没有朋友,所以从没有人会“多此一举”地要为他策划一场生日派对。 可仍然无法避免,有一些掌握了他真实信息的平台会在今天这个日子自以为贴心地为罗棋送上生日祝福。有一些能逃过去,比如罗棋会尽量不在今天打开银行、支付宝等app,也有一些无法逃避,银行和通信运营商的生日祝福会编辑成短信发送到罗棋的手机,所以罗棋今天也很少再看手机。 这次不同,生日祝福更加直接,直接送到了罗棋耳边。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罗棋第一次过生日,尽管身份不同,可仍然使得罗棋产生一种错觉,好像从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少年时的罗棋怀揣着期待在这个房间这张床上睡去,他等待的那句“生日快乐”,飞越了多年的时间空间,终于降落在他身上。 送完生日祝福,桑越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下床去拿自己的行李箱。 桑越带着行李箱,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临走的时候罗棋提醒说生活用品都有,不够也有超市可以买,衣服就两天也用不着换,有什么要带的一个包就足够了。但桑越仍然神秘兮兮地收拾了一个行李箱出来,上山的时候很郑重地让罗棋拜托超市的老板照看一下行李箱,强调了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千万不能弄丢了。 行李箱里有一个飞船积木。 桑越献宝一样拿出来,罗棋却久久没有伸手。 桑越下意识以为这可能不是罗棋想要的款式,便觉得有些愧疚。这是他第一次给别人送礼物,没有经验也是正常的:“我知道你以前想要这个,但是也不太方便问你具体的款式,而且你要真是有喜欢的款式,过去这么多年应该也早都停产了。这是我自己在网上搜过对比出来最帅的一款了……你不喜欢吗?” 桑越又说:“其实……嗯,我纠结过要不要跟你说,其实我早在跟你一起看相册之前就知道你想要这个了。有一次半夜没睡着,我本来是想给你打个电话骚扰你一下的,当时觉得你吃了药睡得沉应该接不到,没想到你接了。但,你好像把我认成了你爸。” 桑越观察了一下罗棋的表情,见他没有明显的抗拒,又接着说下去:“电话里你问我到哪里了,让我注意安全,还问我有没有带飞船积木,还说……说你会乖乖的等我回来。我那时候就知道了,其实挂断那个电话之后我就已经决定等你生日的时候送你这个了,虽然那时候咱俩也没在一起,不过我觉得我可能就是在那时候确定,我喜欢你。 “我一直没跟你说,有些怕你忘记了我又提起白让你伤心,也有些怕你事后也没反应过来以为是自己的梦,而我却把这个梦戳破。总之今天时间地点都合适,我就是想说,可能我做的事情没用,但是我也会想弥补你,你想要什么也都可以跟我说的,罗棋。” 罗棋这才发现,曾经那个让他和凌晨三点十七分和平共处的那通电话,并不是神迹降临,也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更不是他的幻想和自我赎罪,而是桑越奇迹。 第二天罗棋和桑越就要返程。 马上就要过年,爷爷没忍住又开始唠叨,说罗棋既然都回来了,这几天就过年了,就不能再在家里留几天吗?反正画家不是在哪里都能画吗,怎么就不能在家里画?再说了,就算这几天都不画又能怎么样,别人上班过年还放假呢,当个画家看着挺自由的,过年连假都不能放。 爷爷自己唠叨了一大堆,桑越事不关己地听罗棋挨骂,坐在沙发上吃奶奶买回来的草莓。草莓个子很小,是桑越吃过最小的草莓,但神奇的是“草莓味”却很足,这种味道不是香也不是甜,就是很纯粹的“草莓味”。 爷爷还在说:“你明年能不能带着我孙媳妇一起回来,再等几年我都死了。” 桑越差点被草莓呛到:“爷爷,这是什么话啊,您能活着呢!” 罗棋瞥了桑越一眼,见不得他这么幸灾乐祸:“孙媳妇给你带回来了有用吗。” 桑越这次真的被草莓呛到了,他吓得瞪大眼睛,用眼神威胁罗棋。 好在这句话爷爷没听懂:“怎么没有用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带回来我看见了我就高兴。” 桑越赶紧从沙发上弹起来,帮罗棋一起收拾东西:“好了好了爷爷,您别催婚了,我帮您看着他啊,一定监督他一年之内找到对象。” 两人大包小包从家里出来,来的时候只有一个行李箱和一个背包,走的时候桑越的行李箱两倍重,罗棋的包更是勒肩膀,他手里还拎着一个包,全是爷爷奶奶的爱。 桑越叹气:“积木拿过来又拿回去。” 罗棋笑:“还不如回去再给我。” 桑越理直气壮:“那不一样,我就乐意拿着,少管。” 第91章 话糙理不糙 新年这天越界也算热闹。 最近几天基本上所有的酒吧都歇业了,平时热闹的城市新年的氛围倒是很足,可街上没有几个店开业。尤其越界这边还是大学城,大学生早早放了寒假,这边的店更是比其他地方关门还要早上几天。 偏偏碰上桑越这个不想回家过年的,恰好这天是苏苏的生日,大黄跟苏苏肯定是想一起过生日的,年夜饭在家里吃过了,晚上十点多,几个朋友一起聚在越界。 其实柳笙今天打电话来问过了,喊桑越回家过年。 桑家年夜饭一般都在老宅,桑越爷爷那边。桑家就是从爷爷那辈开始发家的,那边规矩多,桑越最不爱去。 今天吧台没有人上班,桑越自己给自己调了一杯酒。 他是没什么调酒经验的,只不过喝的多,跟调酒师聊的也多,聊着聊着倒也知道一些。用自己喜欢的基酒,能加什么东西心里也有数,难喝不到哪儿去。 桑越往杯子沿上插了一块苹果:“我觉得我爷爷就是突然发了家,也没什么经验,家里那一套都是跟电视剧学的。佣人一大堆,又是叫姥爷又是叫夫人的,每次去了我都听得头皮发麻。” 大黄嘎嘎大笑:“真的啊,每次老爷子过寿我们几个小辈的去吃饭,那叫一个痛不欲生。老爷子规矩是真多,桑越还得端着酒杯上去说祝寿词呢。” 罗棋挑眉:“每年都说?” 桑越脸都拉下来了:“这套业务我最熟悉了,张口就来滚瓜乱熟──敬爱的爷爷,这么多年来,您像苍劲的青松守护全家,又如温暖的太阳照亮儿孙。愿您福如东海奔腾不息,寿比南山四季常青,眼不花来耳更聪,腿脚赛过小旋风!” 大家都很给面子,喝彩的喝彩鼓掌的鼓掌,大黄扯着嗓子吼:“好嘞!谢谢我的好孙子!” 桑越眯着眼睛瞥他一眼。 罗棋、桑越,大黄、苏苏,本来以为就这四个人了,却没想到赵阳也在,而且就一个人。 赵阳那边的情况桑越也清楚,他挺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异了,爸妈没有一个要他的,这么多年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往年大家没凑在一起过年,桑越一直以为卓老师会跟赵阳一起过年。 桑越端着一杯酒过去:“尝尝我的手艺?” 赵阳没接:“能喝吗?” 桑越胳膊搭在赵阳肩膀上:“兄弟,你这个会调酒的坐在这儿当大爷,请你你也不过去上班啊,没办法,只能本少爷亲自调给你喝了。” 赵阳笑了笑,还是没喝:“你刚刚喝了吧。” 桑越点头:“喝了啊。” 赵阳无语:“一会出门,罗棋没有驾照,你喝酒了,你的车谁开。” 桑越一愣:“忘了这事了。”他老老实实把酒挪回来,自己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又问赵阳,“卓老师今天怎么没过来,他是本地人还是回老家过年了?” 赵阳抿唇:“本地的,回家了。” 桑越看了一眼赵阳的脸色:“家里人不放他出来?还是你俩吵架了。” 赵阳不知道哪来的脾气,不太耐烦:“我俩吵什么架,他家规矩也挺严的,不太方便往外走。” 桑越:“没出柜呗。” 赵阳:“没。” 桑越:“有打算没?” 赵阳:“没问。” 桑越:“你俩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你不问啊?” 赵阳:“少他妈操心我。” 算了,看在今天晚上只有他一个人形单影只的可怜情境下,桑越就不跟他一般见识了。桑越最后拍了赵阳的肩膀一下,没说什么,转身坐在罗棋身边。 前几天大黄刚在越界加了一个巨大的幕布。 那会儿正是大黄兴致勃勃想要搞事业的时候,脑子里鬼点子冒得很多,觉得加个投影很是划算。生意清淡的时候就放个电影,搞搞小资情调;生意火爆的时候就放点乐队视频什么的,增加一点火热的气氛。 除此之外还可以有更多的用处,比如如果有人想办个生日派对,甚至将来万一有人想在越界求婚,那能放的东西就太多了,恶搞视频啊、祝福视频啊、求婚视频,都行。 今晚放的是春晚。 他们这几号人加一起,没有一个人是除夕的时候会守着电视看春晚的。今年也算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三三两两靠着,还真看进去了。 十一点多的时候,是大黄先看了一眼时间,吓得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赶紧招呼大家往郊外走:“不是你们一个个的看春晚还看上瘾了,也没人定个闹钟啊!再看一会儿都能跟着主持人一起倒计时了。” 大黄和桑越的车后备箱里全是烟花,两个人下午跑了好几个地方才买齐,市中心这边禁燃令很严,这年头想找个放烟花的地方也不容易,开车得四十多分钟才出禁燃区域。 这群年轻人没有一个犯困,兴冲冲带着两车烟花往郊外开,越往郊外车越多,不怕麻烦就想过个烟花瘾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早些年还没有禁燃令的时候,大家可能对烟花也没有这么执着,可能真是越不让干什么越想干什么。 五个人开了两辆车,大黄没喝酒,自己开的车。桑越的车是赵阳在开,桑越罗棋两人一起坐在后排,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大红灯笼,桑越转头问:“唉,我们这儿其实从我小时候就有禁燃令了,以前在家过年懒得折腾,没什么出来放烟花的心思。你以前的年都是怎么过的?” 罗棋回忆了一下,他还真的没什么印象,过年对他来说和平常没有任何区别。家里从来都只有罗棋一个人,想想罗棋也不是会一个人给过年增加些仪式感的那种类型。 罗棋说:“没什么吧,跟平常一样,有兴致的话会点个饺子吃。” 桑越凑近他:“我还以为你会自己包呢。” 罗棋摇头:“饺子太麻烦了,我也没那么热爱生活吧。平时自己做饭多只是因为外卖太脏了,我胃不太好,长时间吃外卖会犯胃病。” 桑越点点头:“那你小时候,跟爷爷奶奶在一起的时候,过年应该很热闹吧?村子里肯定没有禁燃令,是不是想什么时候想在哪里都可以随便放烟花?” 罗棋想起什么,笑着问:“知道摔炮吗?” 桑越眨眼:“什么?” 罗棋:“小型炸药,很恐怖的。” 桑越半信半疑:“你少骗我啊,我会自己百度的。” 罗棋:“明年跟我回去过年?” 桑越似乎没反应过来:“啊?方便吗,我其实对农村也没那么好奇吧,就随便问问,你要是不喜欢咱们就自己在家过年。而且回去的话,估计跟爷爷奶奶也不太好解释,哪有带好朋友回家过年的。” 罗棋:“没什么不好解释的,本来这次我也没打算瞒着他们,是你话太快了。” 桑越欲言又止:“出柜很恐怖的,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我怕他们不好接受,就别在……”桑越后面的话没说出口,想说就别在爷爷奶奶晚年的时候再给他们添一次堵了。这话实在不太好说,说出口就好像他觉得爷爷奶奶再过几年就不在了一样──话糙理不糙,但话太糙,大过年的,不好听。 罗棋握住桑越的手:“我心里有数,爷爷盼着我成家。要是等他闭眼了还惦记着我没成家,是不是更不好?” 桑越拗不过他,尊重罗棋的想法:“行,那明年回爷爷奶奶那儿过年。” 第92章 烟花的影子 临近十二点,郊外比市中心都热闹。 凑在一起亲热的情侣,三五成群嬉笑打闹的小孩,男女老少一家人一起,各式各样的组合都有,这里恐怕是过年氛围最足的地方,广场上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烟花。 几人火速融入,一起把后备箱里的烟花搬下来。苏苏今天穿了件白毛的貂,要是蹭脏了很难清洗,拒绝对大黄伸出援手,大黄对这边三个男人请求支援,桑越乐了半天,跟罗棋打了个招呼,过来帮大黄的忙。 两个人把烟花都扛下来,这也是个体力活,累得他俩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公共长椅上。 那边赵阳递了根烟给罗棋,他俩听不到那边的声音,不过看起来罗棋似乎拒绝了,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罗棋拒绝的时候面无表情,赵阳被拒绝也面无表情。大黄看得想笑场:“他俩气场真的挺搭的。” 桑越看了一眼,冷漠点评:“邪教。” 大黄翻白眼:“你别污蔑我啊,我又不是那个意思。” 还有十几分钟十二点,已经有按捺不住的人开始点烟花了,大多数人还是在等十二点,偶尔头顶炸开几朵烟花。更多的是小朋友,小朋友不在乎现在几点,在空地上点燃会满地乱窜的玩具烟花,吵吵闹闹。 大黄不知道被什么触动,突然开口:“谢谢啊,越子。” 桑越转头看他:“?” 大黄清清嗓子,也有点别扭:“我跟你说声谢谢没毛病吧,这不一年结束了吗。一直以来我都是跟着你走,越界做得不错,说实话我也就拿了点钱,全是你的功劳。再就是之前苏苏的事情,我真的挺感谢你的,那天我小姑跟我聊天,就让我帮她联系一下罗棋那天,顺势就提起你了。我不怕你觉得我矫情啊,我跟我小姑就这么说的,我说我经常觉得认识桑越才是我的运气,甚至比我投胎到咱家的运气都好。” 桑越见他这么走心,把自己的嘲讽收回去,本来还真想嘲讽他两句大过年的怎么突然开始矫情了。 说到这里,大黄才说:“胡子那事儿你听说没?”胡子是他俩的发小之一,姓胡,朋友都叫他胡子。 桑越皱眉:“怎么了?” 大黄叹口气:“他们几个违规赛车,赛道上出事了,撞死一个人。” 桑越还真不知道这件事:“胡子撞的?” 大黄点头:“嗯,但具体到底是怎么回事还在查,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什么太好的结果,本身私下的赛车就违法,不过没人当回事,也很少真的有人来查。这下出事了,不得不放在台面上查了。”大黄说到这里,又认真看着桑越,“真的,要不是我最信你,也最乐意跟你玩,说不准当初我也就跟他们一起去赛车去了,也说不准今天出事的就是我。” 桑越听在心里,明白大黄这话是什么意思。 到底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不过是一念之差,特别是他们这群富二代,手里有太多便利的人脉和资源,违法犯罪都不放在心上。 苏苏这会儿拿着手机正在拍一个小朋友放一个奇形怪状的烟花,那烟花有根杆子支在地上,上头是个圆盘,点燃了之后那圆盘转着圈往周围冒火。前头是冒火的烟花,黄色的光趁着苏苏那白色的貂,映得苏苏格外好看。 大黄盯着苏苏的背影看了半天:“我就是觉得咱们现在的圈子真的挺好,没人不务正业,没人违法犯罪,顶多有几个恋爱脑。” 桑越:“。” 桑越:“说你自己呢,就你最恋爱脑。” 还有几分钟就到十二点了,广场上的气氛已经蠢蠢欲动起来。 罗棋对桑越招了招手,桑越从椅子上起身,顺便拎了大黄一把:“走了,六分钟,准备干活了。” 大黄一摸兜:“我打火机好像忘带了,你点吧?” 桑越把自己打火机掏出来:“用我的。” 大黄:“我靠,那你点呗?” 桑越扔下很绝情的四个字:“我戒烟呢。” 大黄冷笑:“谈个恋爱还戒上烟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备孕呢。” 桑越懒得搭理他。 用烟点火最方便,桑越和罗棋都说自己正在戒烟,自然而然凑在一起乐得清闲。苏苏担当了倒计时的责任,很是紧张地打开时间冲两个人喊:“还有两分钟啊!” 桑越撞了一下罗棋的肩膀:“刚刚阳子给你递烟你没接啊?” 罗棋挑眉:“嗯,怎么?” 桑越“嘶”一声:“你准备戒烟啊?我怎么不知道。” 罗棋看他:“既然都戒了就别再捡起来了,这话你挂在嘴边说了多少次了,能听不进去吗?” 桑越唇角一勾:“哦。” 罗棋也问他:“你怎么没去点烟花?买烟花的时候不是很积极吗。” 桑越耸肩:“我戒烟呢。” 罗棋轻笑一声:“这事我也不知道啊。桑少,不是说事事报备,连上厕所用了几张纸都要跟我报备吗?” 桑越赶紧说:“我这是刚刚才决定的,这不已经第一时间跟你说了吗。” 苏苏虽然上半身穿着貂,但下半身穿的确实不多,今天没下雪,可凌晨十二点的郊外气温仍然在零下,真不知道是太冷还是紧张,苏苏感觉自己的手都在抖,报时间的声音也有点抖:“半分钟了半分钟了,你们两个准备好了没有!” 大黄在那边比了个“ok”的手势。 马上就要十二点了,其实苏苏不看时间也可以,因为广场上倒计时的人绝对不止一个,从二十秒开始就有人已经在倒计时了。 桑越没看苏苏那边,也没看大黄和赵阳那边,甚至也没有盯着天空等烟花。他靠在公共长椅上,一边胳膊支在椅背上,手撑着脑袋,就这样侧着身子盯着罗棋看。 罗棋同样,他对上桑越的视线:“看什么呢,花那么多钱买的烟花。” 桑越眨眼:“你不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吗?我总觉得我从中介那里看到你的房子,听见你那些破规矩,在心里骂你的时候也就是前几天而已。” 罗棋笑:“那时候心里怎么骂我的?” 广场上此起彼伏的倒计时声音连成一片,苏苏也在最后十秒钟加入了倒计时的大军。 “十,九,八!七!” 桑越“啧”一声:“觉得你莫名其妙呗,觉得你毛病多,觉得你租个房子还真拿自己当皇帝了。” 罗棋挑眉。 大黄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也有点紧张,他觉得自己的手也有点抖,于是把烟又含进嘴里嘬了一口,看见末端那火红的火星又燃起来,这才觉得松了口气。 “三!二!一!!!” 踩着最后一个数字的尾音,广场上的无数引线在同一时间点燃,烟花升空、爆炸,往地面投射下五颜六色的光晕。 桑越能看到罗棋脸上变幻的光彩,他很喜欢罗棋脸上的这些光彩,这一瞬间觉得温暖而柔软,他不看烟花,却看烟花在罗棋脸上的影子。 然后凑近过去吻那些影子,把亲昵的话全部隐藏在爆炸声中。 “罗老师,新年快乐。” “桑老板,新年快乐。” 第93章 老公开门2.0 春天,罗棋跟着无限艺术的团队一起去了澳洲采风。 本来桑越是想跟着去的,他一个少爷,酒吧如今运作也相当成熟了,基本上用不着他天天伺候着看着,还不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过因为大黄奶奶的突然过世,桑越还是留下陪兄弟了。 大黄从小跟奶奶就更亲一些,他们这种家庭,小时候没有父母陪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大黄就喜欢往奶奶那儿跑。说实话,桑越也挺喜欢老太太的,老太太慈眉善目,对谁都是笑着的哄着的。 老太太咽气的时候拉着苏苏的手,说最遗憾没有看见大黄和苏苏办婚礼,这话听得苏苏哭了好几天,大黄也掉了几次眼泪。 折腾几天,桑越终于从老太太的葬礼上回来,彼时罗棋已经到澳洲三天了。 两人之间有三小时的时差,桑越回家的时候是傍晚五点多,几天下来累得骨头都软了,瘫在沙发上给罗棋打了一个视频电话。澳洲晚上八点多,罗棋刚刚洗了澡。 澳洲现在是秋天,温度和国内的春天倒也相差不大,罗棋穿着长袖的浴袍,浴袍的带子偷懒没系上,胸口就那么敞着,头发上搭着毛巾,还没吹干。镜头的下端只能看到罗棋的锁骨,再往下就看不见了,桑越对着屏幕努努嘴,一副没力气说话的模样,示意罗棋把镜头再往下挪挪。 罗棋挑眉,桑越看着他坐在了床上,单手把自己浴袍的带子系了个大概,连锁骨都遮起来一半。 桑越现在有力气说话了:“什么意思,才几天不见,这么生分了。” 罗棋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为你好,怕你看多了擦枪走火,自己不好解决。” 桑越听见这话恨不得在床上滚一圈:“我还擦枪走火呢,累得我现在就算是看你跳脱衣舞都不一定有反应。” 罗棋笑笑:“处理完了?” 桑越:“嗯,给大黄放了几天假,最近这段时间酒吧的事都得我自己处理了,不过应该也没什么事。哎,对了,等今年夏天钱差不多到位了,我考虑在阳子那边开个分店了,这边的店长打算给路易。” 罗棋对桑越的事业向来不会发表太多意见:“画室这边?” 桑越点头:“对啊,越界离你太远了,阳子那边离你近,不过脱离了大学城怕是生意不好做。阳子那属于作弊,他那张脸往吧台里一坐,还愁没客人?” 罗棋盯着手机屏幕,能看出来桑越确实是累了,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整个人半死不活的模样,但仍然挡不住那张脸是极其出色的,他开了个玩笑:“是我们桑少的脸不够帅吗?” 桑越被夸笑了:“那肯定不是啊,但我也不会调酒,不一样。” 聊完酒吧,桑越又问罗棋在澳洲怎么样。 罗棋三言两语,挺好的,前几天没安排游览的行程,先约了当地几位艺术大家一起交流沟通,最后几天能在澳洲到处玩玩采风。 桑越点点头,突然想起来什么:“你去半个多月,这段时间小季去画室吗?别把我的鱼给饿死了。” 罗棋:“半个月工资照发,平时不用他过去,隔几天去喂一次鱼。” 桑越夸道:“还是我们罗老师想得周到。” 罗棋带上点阴阳怪气:“哪像桑少,贵人事多,男朋友去国外扔一边,自己养的鱼也扔一边。” 桑越立刻撑着胳膊趴在床上:“哎,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小时候可没少吃老太太给我端的水果,再说,哪儿把你扔一边了啊。” 罗棋收回刚刚的阴阳怪气:“嗯,我知道,你人没在我身边,让我说几句也不行?” 桑越眯着眼睛:“你这人就这样,好话从你嘴里出来也变味了,说想我了会怎么样啊?” 罗棋点头:“我这人就这样,桑少不是很了解了吗。” 聊到后面桑越睡着了,手机还拿在手里,十分倔强地对着他的脸。他回家就跟罗棋打电话了,连澡都没洗,还好今天去参加葬礼,平时小少爷身上那些叮铃咣当的饰品都没戴,这会儿脸特别素,再加上疲惫无神,有种很呆板的乖。 罗棋看了会儿,也后悔自己刚刚阴阳怪气那一句,他是绝对支持桑越留在国内参加这场葬礼的,也知道桑越跟着忙前忙后肯定会累,而且大黄家的事情桑越父母应该也会到场,免不了跟父母有些来往,说不准心情也不是很好。两人现在有一种默契,生活上的一切事情桑越都会报备,唯独家里的事他不会跟罗棋说,罗棋也默许了桑越的坚持。 知道他没错,知道他累,偏忍不住抱怨一下自己没得到陪伴,罗棋觉得自己最近是不是有点对桑越的需求量太高。桑越就这么一个人,酒吧需要,朋友需要,家庭需要,罗棋也需要。 桑越睡到后半夜才醒,睡得太早了,半夜自己就醒了。 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三点多,澳洲那边已经六点多了,他给罗棋发了条消息,说自己醒了,去洗个澡,发完消息没带手机就去了浴室。冲了个澡十几分钟,回来的时候一看手机竟然有两条未读消息。 罗棋:“嗯。” 罗棋:“去吧。” 桑越特意又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三点半没错啊,罗棋那边也确实是六点半没错啊,起床了?没睡? 桑越:“你是醒了还是没睡。” 罗棋:“都不是,开了铃声,听见你消息了。” 桑越:“那你再睡会儿,开铃声干嘛。” 消息发过去,没等到回复,等到了一个语音电话。 罗棋的声音很哑,一听就能听出来,确实是被消息吵醒的,估计只是人醒了,魂还睡着呢:“你昨晚六点半就睡着了,我猜到你半夜会醒了。” 桑越无奈:“你特意等我醒呢?” 罗棋发出一声模糊的笑,沙哑又模糊,听得桑越心跳都快了不少:“嗯,想你。” 桑越张了张嘴,几乎都能听见自己心跳了,憋了半天才骂了一句:“我靠,大半夜勾引我啊,你也就半醒不醒这会儿能说这种话了。” 罗棋说完就几乎没了声音,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被子和衣服摩擦的声音。 桑越拿他没办法,放低了声音哄了几句:“睡吧,罗老师,晚安。我就不给你发消息了啊,别再吵醒你,等你醒了跟我说。” “……” “听没听见啊?” “……” “猪啊。” 四月底是越界的半周年店庆。 桑越得知“半周年店庆”这件事的时候差点把白眼翻到后脑勺去,他在工作群里扣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艾特提起这事的始作俑者:“@可靠的大黄,半周年还得店庆一下?感觉贵店也熬不到一周年了。” 大黄:“你懂个屁,这叫营销手段。” 桑越:“太掉价了吧。” 大黄:“你昨天没在,我昨天在酒吧提了,大家都觉得不错,就你觉得掉价!” 桑越:“@全体成员” 收银蓓蓓:“啊,这个,那个……昨天?昨天我在吗?” 调酒路易:“不知道,忘了。” 营销朱朱:“昨天我好像喝多了,我断片了。” 大黄:“不是,你们是狗啊?当我面一顿黄总真会做生意,当桑越面就失忆了??”{wb:哎哟喂妈呀耶} 付声:“昨天大黄哥确实说了啊,大家确实都觉得不错啊!” 大黄:“还得是我一手带大的声儿啊!” 桑越:“@付声,不是,你为什么在越界工作群?” 总之,半周年店庆的事就这么敲定下来了,桑越是真的觉得没必要,他没想把越界打造成时不时找点理由放一堆券搞一堆营销的那种酒吧,都半年了,事实证明越界确实不需要。但大黄觉得热闹一下嘛,没坏处的。 确实,热闹一下没坏处。 就是太废人了,桑越大黄和赵阳都到场了,两个老板一个股东,喝了好几圈,喝得桑越给男朋友报备的手都在抖,他真的是很长时间都没有这么喝了,感觉看屏幕都重影。 罗棋明天的机票回国,桑越自告奋勇去机场接男朋友,下午一点罗棋落地。桑越晚上时不时发过去一条消息,颇有骚扰意味,疑似喝多了话也变多了:“你行李收拾好了没有?”“给我买礼物了吗?”“好多人问我你怎么没来店庆。”“你干什么呢,怎么不回消息。”“明天一早的航班吧,那你今天早点睡。”“已经睡了啊?没跟我说晚安啊?”“喂,你好?” 喝到后面桑越觉得不行了,现在还能保持点清醒,再喝真醉了。酒躲不掉,只能装醉,摇摇晃晃撞到吧台,烂泥一样趴在吧台上,对吧台的路易打了个手势:“装的,别吵。” 然后掏出来手机研究,他刚刚是给罗棋发的消息吗,发给文件传输助手了?是给罗棋发的啊。 正研究着,对话框里终于弹出来消息。 罗棋:“宝贝,几点了?” 桑越脑子当机,自觉很聪明地退出到桌面,截了一个硕大的“11:41”的截图发过去。 罗棋:“嗯,我在家,你在哪?” 桑越猛地从椅子上坐直了腰:“你在家?在哪个家?” 罗棋:“我有几个家?” 桑越:“你不是明天回吗。” 罗棋:“特意早走了半天,抓你自己在家守不守门禁。” 桑越:“畜牲啊!畜牲!” 这条消息发完,桑越连叫代驾等代驾的时间都没有,冲下楼就拦了一辆出租车,风驰电掣地往家里赶。越界还在热火朝天地店庆呢,等到他们终于发现店长已经没了踪影,大黄给桑越打了俩电话没人接,一问吧台,路易耸耸肩膀:“家里房子着火了,走得挺急的。” 而此时此刻的桑越趴在门上,时间已经走到了十二点多。 桑越试图用他喝多了所以转得很快却没转对地方的脑子狡辩:“你这样是不对的,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那就不是今天了,而是明天,明天的门禁是晚上十一点半,现在才早上十二点,有道理吗?” 门里的男声似乎很包容他:“太有道理了。” 桑越等了一会儿:“那你开门啊。” 男声又说:“你的道理这么好用,怎么不用道理开门?” 桑越无力地拧了拧外面并不会动的门把手,深深叹了一口气,哎,算了,算了,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一回生两回熟的,他再次叹了一口气,声情并茂:“老公,你开门啊!” 作者有话说: 正文到这里就完结啦,感谢一路陪我写完这个故事的所有宝宝!爱你们!下一本写赵阳和卓老师的故事,已经开了预收,感兴趣的大家可以点点加入书架!想看什么番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