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渣攻的白月光跑路了》 第66章 手术成功结束,时惊弦刚换下手术服,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鹿岚打来的。 “叶子，周末你有空吗？”鹿岚问，“我记得你之前在欧洲留学的时候挺喜欢滑雪,这两天天冷了,我们家高尔夫球场新辟了片滑雪坡，你没什么事就周末过来逛逛？” 时惊弦一边换白大褂一边听电话：“我周末轮值。” 那边声音低了下来,小小声道：“啊,这样……” 只听声音，时惊弦也能想象出鹿岚那张娃娃脸皱成一团的委屈模样。 时惊弦接过同事递过来的笔，在物品登记表上签了名字。他正打算收拾好东西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和鹿岚聊,结果就听见电话那边用很低很沮丧的声音说。 “对不起……” 时惊弦动作一顿，“寐”的最后一笔差点没收住。 把笔还给同事,他干脆东西也不收拾了,直接塞进自己的箱门里，落锁之后便走了出去。 刚找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时惊弦便听见了话筒中继续传来的声音。 “那天小楚的事，就很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等鹿岚这句话说完，支支吾吾说不出下一句的时候，时惊弦语气寻常地开了口。 “这周末没空，但是下周五我轮休,你们家那滑雪场会延续多久？” 电话那边愣了下,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时惊弦继续心平气和道：“滑不了雪也没事,你不忙的话，下周我们回f大看看？林叔那天打电话过找过我，说梅花快开了，正好去看。” 对面听出时惊弦不是故意拒绝他不想和他出来，精神才终于恢复了过来。 “啊，有，我下周有空！” “滑雪也不急，气象台的人说下周有雪，不用人工造雪也能成……” 听那边恢复了精神开始叽叽喳喳，时惊弦才放下心来。 他听完了鹿岚的话，才道：“那我下周四联系你，再定具体时间。” “好！” 两人又简单聊了几句才把结束。 电话挂断之前，时惊弦沉下声音，低低说了一句。 “阿岚，别多想。” 那边顿了顿，才响起鹿岚的回应。 “嗯，我知道。” 时惊弦唇边染上一点笑意。 他又补了一句：“放心，你永远是我的好妹妹。” 鹿岚：“……” 电话挂断地非常及时，不过那边气急的声音还是传了一点过来。 看着屏幕上的“阿岚”两个字，时惊弦忍不住扶了扶眼镜。 鹿岚和顾叶寐从小一起长大，两家关系也一直很不错。只不过比起顾叶寐的医学世家，鹿岚家中背景明显更深厚一点。以至于鹿岚很小的时候，就遭遇了一次绑架。 当时同样是小孩子的顾叶寐发现了不对，想去救小鹿岚，却被一起绑走了。顾叶寐比鹿岚大三岁，也更能记事，那些绑匪觉得带着他有风险，差点没把顾叶寐中途解决掉。 绑架案之后，两人的关系也并未受到影响，甚至更深厚了一些，鹿家心觉有愧，对顾叶寐和顾家很是照拂。鹿岚也天天追在顾叶寐屁.股后面跑，没少被当成顾叶寐的妹妹。 后来两人一同出国留学，又在差不多的时间回了国，直到顾叶寐做了医生忙于工作，两人的关系也没有被冲淡。 二十多年的发小，他们和亲兄弟也差不了多少，唯一的分歧，却发生在了査腩身上。 从高中起，鹿岚就一直看査腩不顺眼，他始终不明白如此优秀的顾叶寐为什么会看上这么一个人。但是顾叶寐认定的事一向不会轻易改变，鹿岚见劝不动，也实在没办法，只能默默为好友送上祝福。 连当年顾叶寐在国外举行婚礼时的场地都是鹿岚家的花园。 让鹿岚改变主意的，则是易仁那件事。他听说顾叶寐被査腩公司的人挑衅之后，非常不乐意，执意要去找査腩讨个说法。 但顾叶寐却不同意他这么做，加上当时顾叶寐被骚扰而休息不足，语气也不怎好，两人就起了争执。 几次争执之后，两人关系便陷入了僵局。鹿岚满心委屈，一度郁郁寡欢。 但这些争执也并未改变鹿岚对顾叶寐的关心，后来顾叶寐双手神经受损，除了顾家，鹿家也为遍请名医费劲了心思。 然而最不巧的是，等顾叶寐从几乎被摧毁的噩耗中好不容易走出来了一点，他去找鹿岚散心时，却正好撞上了周杉向鹿岚的表白。 也是那时候，顾叶寐才知道周杉对鹿岚的心意。 鹿岚没有同意，他一心追求周可盈，完全没有想过周杉会喜欢自己。 他非常不能理解：“我不是同性恋，你原来也不是啊……为什么你们都变成了同性恋，为什么……我最讨厌同性恋！” 顾叶寐原本就情绪不稳，听见这话，他门都没进，转身就走了。 之后，他就没再回复过鹿岚的消息。 鹿岚一开始不知道原因，一直在努力联系顾叶寐，后来见对方如此冷淡，才隐约察觉到了自己曾经说过的那番话。 他似乎是计划了登门亲自向顾叶寐道歉，和对方解释自己并不是那个意思。 可鹿岚还没来得及见到顾叶寐，他就被査腩害死了。 之前两天，时惊弦整理自己剩下的经验值时，已经用积分兑换过后续数据包，看过了顾叶寐离开后的后续剧情。 里面也有鹿岚的部分。 顾叶寐死后，aten得知了査腩的所作所为，他对此表示了震惊，并随即中止了与査腩的合作。 査腩原本该就此失去靠山，然而aten父亲的对手在此时插手，和査腩谈起合作，意图利用了解aten的査腩来攻击aten的父亲。 査腩攀上了新的高枝，前进之路反而更加顺风顺水。他不仅完美处理了自己杀死顾叶寐的痕迹，还故伎重演，让来找他算账的顾家其它人也身败名裂，最终落了一个家.破.人.亡。 因为顾叶寐去世而去找査腩报仇的鹿岚，同样被査腩傍上的新靠山拦下。几次交手之后，鹿家受到波及，鹿岚的报仇计划没能继续。 鹿岚接纳了顾家剩下的人，送他们出国，远离这个伤心之地。他把好友家的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唯独没能安排自己。 因为后悔没能劝住顾叶寐和査腩分手，也后悔脱口而出伤害了顾叶寐的那些话。鹿岚最后没能撑住如影随形愧疚感与负罪感，得了重度抑郁。 年仅二十四岁的鹿岚，因重度抑郁，于国外疗养院割腕自杀。 时惊弦接管顾叶寐身体时，正是鹿岚和顾叶寐因为易仁起过一次争执之后。 所以时惊弦一来就联系了鹿岚，请对方帮忙查易仁的事，还让对方跟着过去，见证了自己和査腩的分手。 欠鹿岚的情，时惊弦还需要慢慢还。 不过，他之前一直以为鹿岚的抑郁症是压力后才产生的，但看现在对方情绪如此敏感，却似乎已经初见端倪。 或许鹿岚的抑郁，和他对周可盈的求而不得，以及周杉对他的追求所带来的压力也有关系。 时惊弦心想。 这段时间要好好注意这位小鹿朋友才行。 ———— 下午做完手术，晚上，科室便就此开了一个总结会。 等开完会回来已经是九点多，时惊弦刚从会议室回来，就听同事说有人来找他。 “小芳她们一开始还以为是明星私下来就诊了，都打算上去要合影了。不过那人没助理，被人围着看也没人管，问了问才知道是来找你的。” 一听同事的话，时惊弦便隐隐有了预感。 他走进办公室，等在里面的果然是楚晚泓。 被护士姐姐们围着的楚晚泓问一句答一句，答不出来就笑，看起来更加乖巧。惹得科室同志们母性大发，恨不能亲自上手揉揉这漂亮小孩的头发才好。 不过等时惊弦一走过去，一直有问必答的楚晚泓就道了声歉，拎着手中盒子便朝人走了过去。 时惊弦朝他右手看了一眼：“还疼吗？” 楚晚泓笑，乖乖摇头：“不疼啦。” 说着，他把食盒放在时惊弦面前办公桌上，还特地向人面前推了推。 时惊弦扫了一眼：“这是？” “是三明治。”楚晚泓说，“我今天收工早，过来的时候觉得这个点顾医生应该饿了，就带了点吃的过来。” 对方手上有伤，时惊弦就自己拆开了食盒。 许是外面一层薄膜起到了保温作用，塑料盒盖打开时，里面的三明治还带着些许热气。 时惊弦粗略看了看，发现里面正是顾叶寐最常吃的蔬菜煎蛋培根三明治。 楚晚泓解释：“我之前在顾医生家垃.圾桶里看到了几个三明治包装袋，都是这个口味的。” 一旁同事听见了，笑问：“叶寐，这是哪位，怎么还住在你们家？” “朋友的弟弟。”时惊弦道。 平时在科室里，顾医生已经是养眼风景线，没想到还能带一位更亮眼的混血小帅哥过来，同事们八卦心起，自然不想放过这个好机会。 听完时惊弦轻描淡写的回答，他们还想再问。不过时惊弦盘算着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三明治，见同事们好奇，就把两层食盒里的三明治分了出去。 这个点，即使吃过晚饭也饿了，对于还带着热气的食物，自然没人能拒绝这种诱.惑。 等分到三明治，吃人手短，就不要再继续八卦。 而且他们的注意力也都被三明治的味道吸引了过去，还有人问起这是哪家便利店买来的，是不是新口味。 时惊弦留了一块，打算等吃完再带人去换药，办公室里绷带消炎药一应俱全，等下他带人去休息室换一下就好。 现在的关键反而是，该怎么不动声色地把楚晚泓留下。 时惊弦想着，就在三明治的三个角都咬掉了一块。 顾叶寐吃东西很随意，这是时惊弦自己的习惯。他吃着吃着，便察觉周围似乎有视线落了过来。 时惊弦一抬头，就望见了身旁的楚晚泓。 看人这么吃三明治，楚晚泓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意。 他的神色中还带着点点怀念。 时惊弦不明所以：“怎么了？” 楚晚泓只笑着摇头：“没什么。” 时惊弦没多留意这个，他还在考虑留宿楚晚泓的事。 吃完三明治，时惊弦就拿着绷带和消炎药带人去了休息室。 年轻人的恢复能力的确很强，没几天工夫，楚晚泓的伤口已经不见血丝，估计再过一两天就能结痂了。 时惊弦一边帮人缠绷带，一边问：“对了，刚刚忘了问你，你哪来的钱买这么多三明治？” 楚晚泓带来的食盒一盒双层，装了八块三明治。这种分量一个人肯定吃不完，倒像是故意带了这么多来分一样。 加上保持身材矜持不吃的护士小姐姐，剩下七块正好够值班的同事们分。 “不贵，这是我自己做的，正好用掉了一袋面包。” 楚晚泓解释。 “面包拆开就不好放，我住的地方没冰箱，想着这个点正好也是夜宵时间，索性都做了带过来。” 他说得理所当然，却并非是真实目的。 追人的关键步骤就是和目标对象的身边人打好关系。而且…… 宣告主动权当然也得有被吸引注意力的观众在场才行。 时惊弦没猜到他心思，只思考起了楚晚泓的话。 他屈指敲了敲桌面。 “你做饭很拿手？” “还好，自己住习惯了。” 楚晚泓笑了笑：“其实我之前还动过做厨师的念头。” 时惊弦顿了顿，突然就着这句玩笑话问，“那现在呢？” “嗯？”楚晚泓也认真考虑了起来，“我对国内菜色不太熟悉，擅长西方菜式更多一点。” “而且，国内上岗好像需要厨师证？” 他笑了笑：“回来之后，我可能就很难找到厨师的工作了。” “那……”时惊弦问，“如果我雇你呢？” 楚晚泓微怔：“……顾医生？” 时惊弦轻咳一声：“我吃饭经常没时间。” 顾妈妈说过，楚晚泓和楚阿姨一样，学的是代码编程，只是为了躲家里才会去做模特。 代码编程这种工作，时惊弦完全可以给楚晚泓提供这个条件，雇他回家里做饭，用平时时间干别的，也比楚晚泓再被.逼着受伤后还要下水强得多。 不过直接说雇人做厨师，听起来有些不太礼貌，时惊弦还得额外解释。 “我之前在国外留学，比较习惯西式饮食。但医院食堂是中餐，我自己也忙，没时间做，所以……” 他说话时，楚晚泓就这么静静看着他，如翡翠般绿眸中的笑意越来越深。 就在时惊弦几近词穷，打算直接问楚晚泓的决定是，休息室的门却被敲响了。 同事探头进来：“叶寐，又有人找。” 时惊弦问：“谁？” “好像是你熟人，之前来医院接过你。”同事说，“叶寐，你今天好多访客啊，而且巧了，这人也带了夜宵过来……” 听他这么说，时惊弦已经隐隐猜出了人选。 果然，提着保温瓶走进来的人正是査腩。 楚晚泓带来的食盒还在顾叶寐办公桌上摆着，一见打开的食盒，査腩的神色间不由有些不愉快。 谁比他抢先了一步？ 看见时惊弦从休息室走出来，査腩连忙快走几步迎上来。 “叶寐……” 他话未说完，却自己停住了。 跟着时惊弦一起走出休息室的，还有一个高大青年。 査腩心中警铃大作，他正想上前质问，等看清来人，却是彻彻底底地顿住了。 “你……” 讶异地看着楚晚泓，査腩瞠目结舌。 他的视线牢牢黏在对方身上，像融化了的黏糖一样，拔都拔不开。 第67章 前段时间,查氏摄影棚起火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关键人物也从张兑一路变化成了易仁。虽然只是旗下一个组合，但这毕竟是公司总部起火,査腩为此也没少忙碌奔波。 事情牵扯到易仁之后,査腩就更是忙得不可开交。时惊弦这几天一直在和周杉保持联系,见査腩这么晚才忙完露面,就知道易仁还没被彻底放弃。 还有人想保住他。 时惊弦也没怎么在意,艺人流量说到底还是资本的博弈，那场火灾已经是意外的收获,他之前也没打算凭此一举解决掉易仁。 反正其余资料，周杉也帮他收集得差不多了。 比起易仁，时惊弦现在反倒是更关注査腩亲自过来这件事。 从看过剧情补充包之后,他有一直有一个猜测想要验证。 不过査腩原本是打算和时惊弦说话，看见楚晚泓之后却有被吸引了注意力。 他的视线极为露骨,恨不能直接把目光黏在楚晚泓身上。 看见査腩这幅热切的模样，时惊弦忍不住又想起了那个至今没有出现的aten。 得知楚妈妈.的身份后，楚晚泓家境贫寒的假设被推.翻。而本应在这段时间联络査腩的aten迟迟没有动静，所以时惊弦才想确认一下，査腩是不是认识楚晚泓。 结果査腩上去，开口第一句却是。 “小朋友,你是模特吧,对当艺人感兴趣吗？” 时惊弦：“……” 时惊弦：“他没兴趣。” 他的声音很冷淡,惹得办公室内其它同事也纷纷看了过来。 拎起桌上放三明治的食盒,时惊弦直接朝门外走去。 “出去说。” 这里是科室的办公区兼值班室,不方便聊天。顾叶寐还有一个单独的办公室。 査腩看了楚晚泓几眼，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两人走出去，楚晚泓落在后面，他没急着走，反而拆开一片湿巾。把之前放过食盒的桌面擦干净，又和办公室里各位客气地打过招唿之后，才离开。= 办公室里大家对楚晚泓的印象都不错，还有人好心给他指了顾叶寐办公室的位置。 独立办公室离这不远，就几步路的距离。楚晚泓推开门，就听见了査腩的声音。 “叶寐，还跟我置气呢？” 他语气很和缓，一届老总摆出这种赔礼道歉姿态，看起来诚意十足。 “这次也是我不对，你看，我特意带来了你最喜欢的红烧肉和糖醋排骨。” 顾叶寐正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眼睛都没抬起来。 査腩似乎已经习惯了对方的这个冷淡反应，顾自贴心地打开了包装完好的保温盒。 动作间，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反射.出一点亮眼的光线，看起来很是醒目。 楚晚泓朝査腩身上扫了一眼，就见对方右侧裤兜里也鼓鼓的，似乎塞了什么东西。 看起来，这人的确是有备而来。 楚晚泓敛回视线，没有说话。 査腩带来的保温盒已经被尽数打来，那些东西很明显是高级餐厅赠送的外带保温锅，单是包装看起来就比几块三明治贵得多。 但这里不是餐厅，而是医院的办公室。 顾叶寐上班忙，也不一定有时间坐下来细嚼慢咽，所以楚晚泓才会带来他平日吃惯了的三明治。 这东西单手就能解决，味道也不重，即使不能避开人吃，也不会尴尬。 更不要说楚晚泓还特意准备了两盒过来，可以和一整个科室的同事共享。 査腩呢？ 保温盒一打开，浓郁的饭菜味道就在满是消毒水气味的办公室弥漫开来。现在已经是九点多，早过了正常的晚餐时间。 要不是今天时惊弦为了给楚晚泓上药而留出空闲时间，他可能连找地方打开食盒都嫌麻烦。 对比如此鲜明，楚晚泓不用额外关注都能清楚结局。 这一轮是他赢了。 査腩显然还没有注意到这件事，他把菜品完好、油花花的排骨和红烧肉向顾叶寐的方向推了推，又准备给人拆餐具。 顾叶寐看都没有看，只冷冷说了一句。 “我不喜欢吃猪肉。” 査腩动作微顿。随即笑了笑。 “还在和我赌气？” 他放缓了语气。 “你读研的时候明明特别喜欢这两个菜，还在中餐馆对它赞不绝口……” “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夸它们吗？” 顾叶寐打断了査腩。 他的反问并不激动，甚至也没有带多少嘲讽 相反，他的声音很平淡。 却当真问倒了査腩。 査腩语塞：“你……” “你在欧洲读研，一整年没回国。你母亲想你又心疼机票钱，直到中了免费欧洲行的大奖才舍得坐飞机来看你。” “她想给你一个惊喜，没把要来的事通知你，只让开唐人街中餐厅的朋友邀请你去吃饭，然后亲自去后厨，做了你家乡的两道菜，糖醋排骨和红烧肉。” 顾叶寐摘下了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他撕开一包酒精棉片，用白色棉布在镜片上细致擦拭起来。 苍白灯光洒落，落在他垂下的柔软眼睫，和修长纤瘦的手指上。 光芒笼罩下，他整个人显得愈发脆弱透明，像是一碰就会碎。 “吃完之后，我有事先走，结果忘记拿东西，回去就听见你母亲在感叹——‘原来那个顾家的小子没看起来那么霸道，我还以为他会嫌你居然带他来这种地方吃饭，你们这样妈就放心了，我一直怕他欺负你，非挑贵的东西让你买……’” 査腩脸皮过不去，勉强笑着拦下了顾叶寐的话。 “叶寐，我妈.的脾气你也知道，她是长辈，你多担待一点。” 他试图打圆场：“我妈小时候苦惯了，很在意钱的事……” 顾叶寐擦完镜片，捏住了手中的白色棉片。 酒精迅速挥发，指间只剩下干燥微凉的触感。 “在意钱？” 顾叶寐心平气和地反问。 “那你知道你母亲的欧洲行大奖是谁开的吗？” 査腩一惊：“……奖怎么了？” 他迟迟没有反应过来，或者说，他反应过来了，却不想相信。 “是，是你……” 顾叶寐没有说话，只沉默地把棉片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然而此时的沉默与默认已然没有区别。 査腩的脸色猛地变了。 不只是这一个大奖，更可怕的是，査腩突然想起，自己在遇到顾叶寐之后中过的幸.运奖项绝对绝对不只这一次。 他瞠目结舌：“难道那些奖都是……” “两次免学费奖学金名额抽签，六次跨国免费旅，十三次现金中奖，二十七家免费用餐券。” 顾叶寐音色偏凉，声音并没有多少波动。 他向来不是个容易情绪激动的人。 可就是这如同宣读公告般寡淡的声音，査腩却宛如晴天霹雳。 顾叶寐没有继续往下说，视线落在了査腩的左手上 那枚被査腩特意戴上的戒指，原本是他今日寻求复合的道具。 可现在，这戒指却宛如一个灼烧的火圈，烫的査腩痛入骨髓。 同样的话，早在四年前的爱琴海畔就有人说过—— “两次免学费奖学金名额抽签，六次跨国免费旅，十三次现金中奖，二十七家免费大餐……叶寐，和你在一起之后的这两年，我就像是被幸.运女神眷顾了一样。” 阳光照耀下的爱琴海水波蔚蓝，宛如天堂般纯净璀璨。 査腩捏着掌中的硬盒，手心里的汗几乎把方盒表面的锦布浸.湿。 他举起锦盒，笨拙地手滑了两次，才把盒盖打开。 “你愿意，愿意和我共享余生所有运气吗？” 温暖湿.润的海风与此时灯光苍白的办公室恍惚重迭，冷汗顺着査腩的后颈流下来。 顾叶寐清冷的声音在办公室内响起。 “既然你想起来了，那也应该还记得我是怎么回答你的吧。” 査腩喉咙干涩至极，嘴唇像黏在了一起，连一个字都挤不出声音。 他怎么会忘记…… 他怎么能忘记？！ 锦盒中的戒指并不昂贵，看起来简洁低调，除了内圈所刻的两人名字，唯一的特殊之处就是尺寸正好合适，分毫不差。 略显冷淡的青年用那双桃花眼盯着戒指看了一会儿，视线随即转向了一望无际的蔚蓝海面。 査腩的心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过了漫长到催人衰老的时间之后，他才终于听见顾叶寐的声音。 “我不擅长交际，大多数社交都是迫不得已。我也不会读心，很难猜到别人隐藏的情绪。” 査腩被攥紧的心终于得到了一点喘息。 他没直接拒绝！ “我不喜欢篮球赛、庆典和联谊会，人多很吵。我小时候还被油烟呛过，受不了重油，大多数中餐都不喜欢……” 顾叶寐淡淡说着，清冷的声音飘散在温柔的海风里。 “我很挑剔，有很多不入，不合群的习惯。” “你能接受这些……” “再谈其它的事吧。” 査腩想不明白。 他现在明明清楚记得当时的每一个字，为什么之前会忘记？ 桌上，那包装精致、还散着热气的两份大菜简直是在明晃晃地嘲讽着他。 “我记得……我都记得。”査腩声音艰涩，“叶寐，我……” 他悔不当初，恨自己的过错。 但査腩还没说完，顾叶寐已经戴上了擦好的眼镜。 目光缱绻的桃花掩在冰冷的眼镜之片，戴回眼镜的顾叶寐恢复了一贯的冷静理智。 仿佛盔甲归身。又仿佛彻底舍弃了一段过去的珍重回忆。 査腩心中一紧：“叶寐！” “是我的错，我一定……” 顾叶寐根本没去看査腩那满脸的懊悔。 他只淡淡地说：“査腩，这不是你第一次来赔礼。” 査腩的忏悔和保证被硬生生打断。 “你每次去我家言辞恳切地道完歉，回来之后，都会换新的拳套和沙袋。” 顾叶寐心平气和地问：“你是去道歉，还是在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等待一雪前耻？” 査腩脸色煞白。 他试图用苍白的语言为自己做最后的无用辩解：“不是这样的，叶寐……” 顾叶寐摆了摆手。 整个交谈过程里，他的声音都很冷静，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痛不欲生。 他只是把十三年发生的事用没被察觉时一样平淡不起眼的语气讲述了一遍。 “査腩，我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威胁你，也不是要逼你改过自新。” “我是在和你阐述理由。” 顾叶寐双手交叉，放在桌上，上身微微前倾。 这是他平时给病人讲解病情时惯用的姿势。 “你上次问我为什么要分手，这就是我的原因。” “这些理由足够了吗？” 像平时叫下一个病人进来的动作一样，顾叶寐用下巴朝门口示意了一下。 “请回吧。” 査腩却不像病人一样那么好打发。 顾叶寐的话像一只锋锐的钩子，从他混沌的胸腔中勾起了当初那颗蓬勃鲜红的真心。 理由已经足够，他却不能接受。他看着面前这个人，恍惚间觉得，如果这次放了手，就真的再也无法抓.住对方。 对……他不能松手。 査腩放软了声音。 “叶寐，对不起。” 他真的知道错了。 “我知道你被伤了心……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求再有一个机会，一次就好……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査腩不顾一切地上前一步，猛地握住了顾叶寐的手腕。 “叶寐，我们认识了十三年！这十三年是扔不掉的……你是，我也是。” 他语气极重。 “我们重新开始下一个十三年，可以吗？我再追你七年也没关系……” 査腩浪子回头，就等一场金不换的圆满。 可他的话没说完，握着人手腕的双手就被另一个人捏住了。 双臂上传来的力度极大，满心渴切的査腩还没反应过来，被压迫了神经的身体就在不容抗拒的力度下直接松了手。 一个更加冷淡的声音戳破了他那虚妄的美梦。 “査先生，你捏疼顾医生了。” 第68章 査腩这才反应过来，他慌忙回头去看顾叶寐,对方果然皱着眉活动了下手腕。 査腩攥紧双拳,脸上写满了懊恼。 他仍然不想放弃,却听见身旁的楚晚泓说：“我想，现在可能不是聊天的好时候,两位都需要冷静一下。” 顾叶寐不置可否,査腩却被这句话说动,认真考虑起来。 叶寐正在气头上，他提着这份夜宵也的确不象话。再加上前几天刚保下之前纠缠叶寐的易仁…… 査腩心想,不如等他处理完易仁再来找叶寐,也好给对方一个自己努力弥补的新印象。 他这时候忙着懊恼忏悔,倒是想起了易仁骚扰顾叶寐的事。 思及此,査腩也只能收回双手。 他深吸了一口气,郑重道：“叶寐，你好好.工.作，我忙完再来找你。” 话里话外,査腩的意思很坚定。 他不会放弃的。 说完这句宣言，査腩就被理智劝架的楚晚泓友好地带出了办公室。 屋门被关上。査腩恋恋不舍地隔着紧闭的门看了看屋内的人，随即朝楚晚泓苦笑了一下。 “谢谢你,” 他伸手,从胸前拿出了一张名片。 “这是我的名片，你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来找我。” 名片并不花哨,但最上面一行“查氏集团董事”的字眼看起来分量很重。 不过这几个字并未吸引到楚晚泓的视线,他接过名片,随手收了起来。 査腩还在踟蹰，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向楚晚泓询问：“小同学，你和叶寐认识？” 楚晚泓点头。 他轻描淡写：“我们十几年前就认识。” 査腩不疑有它，一听顿时喜出望外。 “你是叶寐的朋友？” 不过等迫切追问完，査腩又回过神来，强笑了一下。 “不好意思，刚刚让你见笑了……” 他揉了揉额角，面露无奈。 眼前这人至多不过十几岁，还是个孩子，叶寐应该只把他当弟弟看，自己怎么会对他抱希望，觉得对方能帮自己说服叶寐呢？ 况且，他还有一点极为隐秘的心思没有宣之于口。 第一眼看到这个漂亮到不似真人的混血男孩，査腩险些对他…… 査腩的话虽然没说完，楚晚泓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样。 “査先生，我虽然不了解你们之间的事，但你刚刚也说过，你们毕竟在一起了十三年。” 査腩回神，苦笑：“对，我追了他七年，确认关系六年。” 这么回头一看，他现在甚至还没有追求对方时坚定。 楚晚泓点头：“嗯，所以不管怎么想，顾医生也肯定舍不得不给你机会。” 这句话简直就像救命稻草，一下子捞住了溺水的査腩。 他迫切地问：“是吗，你也觉得他会给我机会，对不对？我就知道……” 但是说着说着，査腩却从楚晚泓的神色中察觉出了不对劲。 他自己也反应了过来。 査腩的声音渐渐变小，脸色也变得慌乱起来。 楚晚泓开口，肯定了他那不祥的揣测。 “不是不给，査先生，是机会早已经给过了。” ———— 送走，或者更确切一点，赶走査腩后，楚晚泓轻手轻脚地走回了独立办公室。 屋里仍然只有一个人，因为一整天都在忙着手术开会，办公室白天没人，空调刚刚才打开，室内气温颇有些凉。 带着金丝眼镜的漂亮青年沉默地坐在桌前，一双修长双手被冰得指节发白。 楚晚泓走过去，默默调高了室温。 不过在空调发挥作用之前，桌旁那人的周.身已经被一股无形的暖流包围。 像是突然被过了一层毛茸茸的软被一样。连那双手都逐渐恢复了血色。 这股暖流也唤回了他的注意力。 时惊弦：“走了？” 楚晚泓：“嗯。我帮他按了地下停车场的楼层。” 送人送到西。 时惊弦扫了眼腕表，时间不早了。 他起身拿起了衣架上的围巾。 “走吧。” 顾叶寐平时上班不开车，不过为了把楚晚泓带回家，时惊弦今天特意开了车过来。 许是看他心情不好，虽然没说去哪儿，楚晚泓还是乖乖跟了上来。 两人并肩坐在宝马7的前排，时惊弦开车。医院门口永远在堵车，所幸今天不严重，他开车也开得颇为心不在焉。 楚晚泓提醒了对方两次及时跟车，最后无奈都快写在了那双碧绿的眼睛里。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趁对方分神时让车智能驾驶时，时惊弦终于开了口。 不过他说的却不是刚刚査腩的事。 “你在查氏做模特？” “嗯？”楚晚泓回神，“不是。” 时惊弦指尖敲了敲方向盘。 “那査腩怎么认得你是模特？” 楚晚泓回想了一下査腩的话：“他应该是根据仪态之类判断出来的？我看査先生在经纪公司上班，会注意这个也正常。” “我现在没有签约，只签合同，拍完成片就钱货两清。” 这样倒是比想象中方便多了。 时惊弦心想。 他原本还以为要费心去处理楚晚泓的签约问题。 不过想想也是，既然有一个在商场经营多年的母亲，楚晚泓会比普通小孩多长个心眼也正常。 两人简短聊了几句，时惊弦正考虑着怎么开口提留宿的事，就听见楚晚泓问。 “顾医生之前说的……想雇我做饭，还算数吗？” 时惊弦从后视镜里看了人一眼。 “算数。”他问，“你想来？” 楚晚泓很认真地点头：“嗯！” 时惊弦：“……”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发现自己之前花费心思想的周全计划似乎已经完全派不上用场。 时惊弦原本设计了更曲折回环又谨慎周全的计划，甚至还想过让周杉出面帮忙，在模特事业上给对方一点好处。 为了顾及査腩的自尊，顾叶寐当初没少变着花样给査腩送福利。这种不着痕迹的帮助，对顾叶寐来说也是驾轻就熟。 不过楚晚泓显然比时惊弦预想的好说话很多。 他甚至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预想起了上岗后的工作计划。 “顾医生喜欢什么口味的西餐？我在法国住过一段时间，对法式餐点比较熟悉，德国或者意大利也……” 时惊弦：“……都行，我不挑食。” “顾医生不喜欢重油的东西是吗？那你肠胃怎么样，怕不怕凉？不然这样，我回去把擅长的菜式写下来，按照顾医生的喜好排个一周菜单好了。” 时惊弦：“……好，不弄也没事，有吃的就行。” 到现在，他终于打消了对楚晚泓和aten身份的疑惑。 这位小朋友对厨师的兴趣看起来比对出道大得多。 天色已晚，有什么事也最好是明天再商量。时惊弦只和楚晚泓定下了包吃包住的雇佣合同，他还顺手给楚晚泓定了个新计算机，让对方明天在家收货。 回到家，简单给对方介绍了一下已经住过一晚的别墅，又把人安排在上次的客房之后，时惊弦就先去冲了个澡。 等他收拾完出来，已经是十一点多。客房已经关了灯，楚晚泓似乎是睡下了。 夜色已深，时惊弦却没有上楼。 他既没回卧室，也没去训练室，反而在客厅里坐了下来。 客厅没开灯，只有一盏智能感应的壁灯以夜晚模式柔柔亮着。 四周静谧无声，时惊弦端着一杯蜂蜜水，倚在了单人沙发里。 今晚和査腩的对话在他脑海中反复重演，但最让他在意的，却是始终安静的提示系统。 半透明的光屏悬浮在半空，上面的字迹丝毫没有变动。 【任务修复进度：23%】 时惊弦抿了一口温热的蜂蜜水。 今晚的任务进度居然纹丝未涨。 吸取了Ω2里对白清涟误解的教训，时惊弦前两天看剧情补充包时，顺便把Ω3的原任务剧情也仔细看了一遍。 这么一看，他也的确有了新的发现。 虽然没有像白清涟背锅那样的惊天误会，但时惊弦却对顾叶寐的状态产生了不同的看法。 他之前一直以为叶寐是Ω系列任务里在感情上最决绝果断的一个，但等重看完剧情之后，却发现真相似乎并不仅仅如此。 顾叶寐的确是系列中最冷淡的任务主角，但同时，他也是被爱情伤害最深的一个。 再加上鹿岚的抑郁症，时惊弦不由有了一个猜测。 虽然顾叶寐能坚定斩断和査腩的关系，但他似乎也因此留下了极为严重的心理创伤。 他可能至此再也无法接受任何人。 这个猜测的初步左证在于前23%进度条的来源，虽然对査腩的复仇计划尚未完全展开，但时惊弦也已经把两人的婚戒扔回给了査腩，并且提出了真正的分手。 再怎么说，这应该也算是报复的一部分，不该换不回一点进度。 回想起前两个任务，季轩然和源逍离婚、凌尧对轩辕南宣布有了新追求目标时，两人的修复进度都有所提升。 可顾叶寐却分毫未动。 时惊弦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在今晚拿査腩做了个实验。 这种回忆杀感情牌不是时惊弦擅长的范围，晚上的对话已经逼近他的极限。 虽然交谈的确起了成效——顾叶寐提起的往事字字戳心，査腩的忏悔懊恼并非作伪，但即使如此，任务进度依旧牢牢钉在了23%。 时惊弦皱眉。 感情的弥补回头对顾叶寐不起一点作用，这似乎正印证了他的猜测。 ——顾叶寐感情受创，彻底留下了阴影。 说到底，这毕竟是一个s级任务，经验值代表了相应的难度。 如果顾叶寐只在事业上有所遗憾，就算不像时惊弦这样费心费力地做模型帮他实践，换一个其他修复者，花点积分让系统帮忙接管，解决几个享誉世界的疑难杂症，也一样能在神外领域攀上顶峰。 甚至于不需要修复者，让顾叶寐自己来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人生修复系统的任务都是主角自己无法解决的困难，更枉论s级任务。 所以时惊弦才会想，自己是不是还需要帮顾叶寐修复感情上的创伤。 诚然，有很多人不需要感情的满足，金钱和权利足以填充欲壑。可那是他们主动放弃了感情。顾叶寐不一样，他是被毁掉了感情。 无论其它领域如何辉煌，他依旧会有不能被碰触的伤。 虽然顾叶寐性冷淡，感情内敛，但这种创伤其实也不难理解。 他毕竟是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哪怕是一个花瓶，十三年来始终放在桌面的同一个位置，也该留下日晒的轮廓和无法抹掉的痕迹。 更何况是把一个人在心上放了十三年。 这个任务星球的平均寿命为70岁，各项指标的巅峰时期不过十年。青春易逝，而査腩占去的，正是顾叶寐时岁最好的十三年。 时惊弦忍不住叹气。 他的这个猜测，约莫已经被印证了大半。 把这些混乱思绪梳理了一通，时惊弦依旧觉得滞闷。他不太懂感情方面的事，这个s级的任务看起来尤为艰难。 被顾叶寐的疼痛影响，他隐隐也回想起了些什么。 自己只专注事业线，难道就没有对感情的逃避吗？ 像顾叶寐一样，有片区域被拉起了黄色警戒线，明晃晃给予着警告，靠近了就会受伤。 疼痛残留会给人造成无比深刻的印象。即使记忆被清晰，本能的反应依旧未曾抹去—— 那种一靠近就会撕心裂肺，痛入骨髓的恐惧。 时惊弦那每次情绪波动都为0的测试结果，和顾叶寐的冷淡又有多少区别？ 他心烦意乱，索性扔下杯子，转身上了楼梯。 别墅共有三层，三层之上，还有一片透明玻璃封起的阳台。 时惊弦拾级而上，在阳台上随便找了把躺椅坐了下来。 冬日严寒，天空却很晴朗，点点星子缀在漆黑夜幕，散发着静谧而浩瀚的光。 阳台四面都是透明材质，保暖效果差了一点，时惊弦吸了一口清凉空气，出神地望向了星空。 不久，阳.台.门口突然传来了一点窸窣的动静。 时惊弦没回头，门口却有声音传了过来，似是在主动告知自己的身份。 “顾医生？” “小楚怎么还没睡？” “白天补过觉，不太困。” 楚晚泓走了过来。 阳台上有一套桌椅，他随手拿了一个，坐在了时惊弦的躺椅旁。 看了看时惊弦的侧脸，楚晚泓轻声问：“顾医生，你心情不好吗。” “因为晚上那位査先生？” 时惊弦没有说话，只沉默望着头顶星穹。 楚晚泓也没追问，静静陪着他。 过了很久，才有声音淡淡开口。 “他当初追了我七年。” 夜凉如水，清冷空气渐渐沉寂。 “追我的不止一个，只有他一个人坚持了七年。” 时惊弦不能说自己的事，但顾叶寐的经历也已经足以让人心寒。 “对很多人来说，七年坚持已经是很难想象。” “有个词叫七年之痒。” “没有用。” 他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到最后，也仍然落得一个惨淡收场。” 低沉的字音散落在微冷的空气里。 四周沉默了一会，才响起一个年轻低磁的声音。 “七年很长吗？” 楚晚泓低声：“换做我，无论七年，十七年，还是七十年，我喜欢的人，不管走多远的路，我一定会追上他。” 时惊弦为他语气中轻描淡写的笃定微怔。 随即，他笑了笑。 “你太小了，的确是会说这种话的年龄……你才十九岁。” 楚晚泓没说话。 察觉到对方沉默的抗议，时惊弦不由失笑。 等笑意敛去，他低低叹了口气。 “而且，追上去比肩的过程看起来很难，可最难的……是并肩之后的消磨。” “对一个人来说，攀岩比柴米油盐难得多。但对两个人，却正好相反。” 时惊弦声音无波，带着一种平静的凉意。 楚晚泓却执意不认可。 “不是的，我不一样。” 时惊弦只当对方是标柄特殊，小孩子脾气。 直到他听见了对方接下来的话。 “我的热情始源于他。” “我喜欢的那个人。” 楚晚泓声音低沉，语气中既没有虚张声势的张扬，也没有表决心式的保证。 他只是用很平常的语气述说着。 述说着一个足以让人信服的事实。 “是他教会了我什么是感情。” “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累积，不是消耗。” 第69章 楚晚泓的话让时惊弦不由一愣。 他直身从躺椅上坐起来,预想中的凉意并未爬上背脊。 时惊弦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从楚晚泓过来之后,阳台室温不知为何暖和了很多。 他侧头看去,楚晚泓的神色与声音一样认真，面色中不带丝毫的轻浮顽笑。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楚晚泓的侧脸十足完美——按各种意义上的标准来评算都一样。 但顾叶寐有人脸识别障碍，所以时惊弦的思考也没怎么受到美色的影响。楚晚泓的话虽能让人确有意动,时惊弦却只觉得对方还小，没有把楚晚泓的话当真。 小孩子没有走过太远的路，总把所有前程都当做旅行。 不过，时惊弦也没理由去戳破小朋友的念想，所以就没有反驳。 他只点了点头：“哦。” 楚晚泓把对方那明显的不信都看在了眼里。 他不由皱眉。 总是这样。 他总是这样……明明都已经教会了自己,他却还一直不懂。 偏偏自己现在又不能明确提醒…… 楚晚泓正生着闷气，就听见了身旁传来的一声低笑。 他以为对方还在专注地看星星,结果一回头，却见身旁的人正单手撑着下巴看他。 手肘支在扶手,露出一小截线条漂亮骨节分明的手腕。 因为这个姿势,时惊弦上半身的重心都靠近了过来。 拉近的距离里,那双桃花眼不由让楚晚泓的心跳漏掉了半拍。 他知道这张脸不是时惊弦自己的,但人类的相貌对楚晚泓而言实在毫无意义。 夜色浓重，光线昏暗,他依旧能透过层层伪装和繁复数据,看见那个一举一动都能牵扯他思考的灵魂。 柔软的,浅粉色薄唇微启。 时惊弦的声音透过层层数据传递过来。 “那我祝你能成功追上喜欢的人,早日开始积累。” 时惊弦终于伸出手，揉了揉楚晚泓的一头棕发。 他心想，果然，手.感很好。 时惊弦的动作和语气看起来都很像是在哄小朋友。楚晚泓这次却没生闷气，反而认真地直视着对方。 “你也是这么希望的吗？” 也？ 虽然对方用词有点奇怪，时惊弦还是点了点头。 毕竟不能对混血小朋友的中文要求太严。 楚晚泓得了这个回答，没再追问。 时惊弦看他，发现对方的神色就像已经收到了最终保障一样。 楚晚泓的反应的确有些奇怪，让人忍不住多心。但在猜测其它理由之前，时惊弦却想起了顾妈妈说过的往事。 当年楚妈妈和顾妈妈因商业合作结识，颇为投缘，两家的孩子也没少往来。 虽然顾叶寐和楚晚泓相差足有八岁，但两人的关系还算不错，当初楚晚泓发烧难受，只有顾叶寐抱着才哄住了不哭。 时惊弦想起的不只是这件事，当时楚晚泓至多不过四五岁，他那时的中文还不流利，加上一直被用国外方式教育培养，不小心摔倒后，血流了一手臂都没告诉家长。 还是顾叶寐发现之后，带着小朋友去处理了伤口。 在两位妈妈面前表现得特别坚强的楚晚泓，最后却在顾叶寐拿糖哄他的时候没忍住疼，含.着糖哭了起来。 那张漂亮小.脸蛋吧嗒吧嗒掉眼泪的模样，在顾叶寐记忆中至今依旧很清晰。 也是因为时间过去太久，再加上脸盲，顾叶寐才会没认出辨识度这么高的一双绿眼睛。 想起楚晚泓从小就喜欢粘着顾叶寐的事，时惊弦心想，大概是顾叶寐天生对他有一种安抚力，楚晚泓刚刚才会想征求他的意见吧。 十几年前的记忆并未褪色，足以让一向性冷淡的顾叶寐对楚晚泓放松戒备。 但也正因如此，在他眼里，楚晚泓始终都还是那位泪眼汪汪的小朋友。 有利有弊。 从这一天起，楚晚泓便在顾叶寐家住了下来。 为了不让对方起疑，时惊弦还找出一份合同，和对方签下了雇佣协议。 不过这份合同明显是形式大于内容，从头到尾，时惊弦对楚晚泓只有一个要求——做饭及时就行。 吃什么时惊弦不挑，做饭之外的时间也都由楚晚泓自行支配，只要不是夜不归宿，时惊弦都不会过问。 问过顾妈妈之后，时惊弦才得知楚晚泓其实尚未毕业，虽然已经拿到了研究生offer，但他今年还要做毕设。 考虑过楚晚泓的专业，时惊弦就随便找了个借口，把之前定的计算机退掉，换成了一套顶配的台式机。 他没说这是专门给楚晚泓买的，只说借给对方用。 也好能让对方安心做毕业设计。 至于做饭，时惊弦一开始打算是只让楚晚泓早晚做饭，毕竟他中午没时间回来，也不怎么在意吃食。 但楚晚泓执意要做，见时惊弦没时间，还总亲自去送饭。 他长得实在太惹眼，没送几次，不光神外科室，上下几层都记住了这位年轻的混血小哥。 连附近楼层病房的陪护家属都有人过来围观。 时惊弦和楚晚泓说过几次，不用这么麻烦。但楚晚泓始终坚持，加上新来的一位关键病人，时惊弦就没再分心多问。 这位关键病人正是査腩的导师，也是顾爸爸的好友，f大著名经济学教授井季。 前段时间，井季偶尔和顾爸爸提起过自己视力下降的事。时惊弦一直记得这件事，虽然井季最近一直在忙立项课题，时惊弦还是以顾爷爷的名义将他约了出来。 任务剧情里，井季因为肿.瘤复发而病逝，正好发生在半年之后。 井季过来复查之前并未多想，只以为视力下降是因为老花眼，结果查出肿.瘤复发，他当天就被安排住了院。 因为井季脑肿.瘤情况有些复杂，手术方案还需要进一步商量。这些天来开了不少专家会，时惊弦也一直在忙这件事。 虽然井季在国内相关领域已经进入了顶级学者行列，性却并不高傲。顾叶寐很小就见过对方，井季是个乐嗬嗬的胖老头，平日为人也很是和善。 他看人也很准，所以当年导师初选时，他就没有挑中査腩。 最后还是因为顾爸爸的推荐信，井季才收下了这个学生。 虽然不怎么喜欢査腩，但因为査腩和顾叶寐的关系，学业之外的请教，井季也还是提点了査腩。 然而后来，井季离世匆忙，他只有早就远嫁海外一个女儿，没有在国内发展，临终前才赶回来见了一面。 而井季的学生遍布全球，留在国内的学生里，位置最高的就是査腩。 最后，井季的人脉也都被査腩接手了。 这些人脉分布领域相当广阔，也给正处于娱乐界动荡时期的査腩提供了非常及时的高层信息，让他平安度过了几次大型审查。 而这次，有了给顾叶寐准备的医疗模型，时惊弦对井季手术的把握近乎十成。他自然不会再把这些人脉留给査腩。 井季二.十.年前曾经做过一次脑肿.瘤手术，当年也算是在鬼门关前走过一次，为他动手术的正是顾爷爷。 不过最近，顾爷爷染了风寒，没办法上手术台，主刀医生就换成了另外的人选。 顾叶寐虽然也保持了成活率百分之百的主刀经验，但他毕竟年龄太小，看起来.经验不足。 手术没有安排给他。他只参与了手术方案的制定。 井季住院之后，时惊弦便不时会去病房转两圈，陪人聊聊天。 老爷子的心态很乐观，对顾叶寐印象也很好。 他虽然人在医院，一些事务的处理还需要亲自经手，每日的探视时间，病房里都少不了他的学生。 因为时惊弦不时会过来，一些签完的文件偶尔也会交给他。 趁着帮井季送文件回学校的机会，时惊弦就和鹿岚一起回了一次f大。 顾爸爸和鹿岚的妈妈都是f大的老师，顾叶寐和鹿岚两人虽然因为双双留学没有在f大就读，但他们从小在校园里长大，对这里很熟悉。 回校那天，阳光是冬日里难得的充足，不过气温依旧很低。 鹿岚没戴那副夸张的□□镜，加上他又穿了一身休闲装，暖黄色的兜帽衫衬得那张娃娃脸更显年轻，走在校园里都像是新生一样。 虽然脸色有些苍白，鹿岚精神状态看起来倒是不错，见面之后，他就追着问时惊弦査腩的事。 得知査腩带着红烧肉去医院找人，鹿岚气得直想翻白眼。 但想起顾叶寐不喜油烟的原因，鹿岚到底还是因为底气不足，没能真的对着査腩骂出来。 除了査腩，鹿岚还计划着要报复易仁，不过时惊弦自有打算，先把人安抚了下来。 送完文件之后，两人在熟悉的校园里随意逛了逛，就一同去了f大附中对面的老店吃午餐。 f大附中和f大只隔一条街，顾叶寐和鹿岚中学就是在这里读的，他们去的那家店已经开了三十年，老板也从当年的帅大叔变成了现在的帅老头。 这家老店的牛肉面远近闻名，老板手艺堪称一绝，他还有个特别的能力，就是能认出所有说过名字的顾客。 很多学生毕业之后还会专程跑回来买碗面，和这位大嗓门的厉害老板聊几句。 鹿岚两人过来时，正值f大附中放假，店里人不多，他们坐下来，要了两碗面。 老板亲自把面端过来，鹿岚笑嘻嘻问他：“阿公，侬还识得我伐？” 老板把面碗稳稳往桌上一放。 “认得，哪能勿晓得呢，鹿囡嘛！” 同样被认出来的还有顾叶寐，老板甚至还记得顾叶寐上次带来的人。 “上次？”鹿岚一时没反应过来，忍不住轻声问，“叶子你上次和谁来的？” 时惊弦轻咳一声，没有回答，反而道：“阿公叫你。” 能被顾叶寐带来的还能有谁。 自然是査腩。 这个答案显然不是鹿岚想听到的，时惊弦索性没回答。鹿岚被老板的声音吸引过去，也没来得及追问。 时惊弦本以为这次能把话岔开，没想到话题却越来越危险。 见他们两人一起过来，老板居然提起了那件事。 “亻那小囡老好看额，老早还被拐带过……”（你们小时候就长得好看，之前还被拐走过。） “阿公，撒杯白开丝？”（可以来杯水吗？） 担心勾起鹿岚的回忆，时惊弦抢先岔开了这个话题。 那场绑架已经过去将近二.十.年，记忆却并未随着时间一同消逝。 最简单的一个例子，当初绑架鹿岚的人带着二十几年前风行过一阵的恶鬼面具，被救出来后，鹿岚就一直很怕鬼怪。 所以当时在查氏大楼前，他误以为对方时水鬼，才会被路过的楚晚泓吓到。 顾叶寐比鹿岚大三岁，承受能力稍强一些，但他也留下了后遗症。当时，他被塞进了一个苍蝇饭馆的后厨角落，屋内闷热油腻，满地是黑色的油渍，带着熏人的气味。 顾叶寐被油烟呛到干呕，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才不喜欢重油重盐的菜式。 等老板帮忙去拿水，又有其他顾客进来，这个话题也就被自然地岔了过去。 吃过午饭，两人从温暖的面店走出来，迎面就是一阵寒风袭来。 鹿岚没戴围巾，被风一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时惊弦瞥见，直接伸手帮人把兜帽拉起来，盖住了耳朵。 “怕冷还穿这么少。” “不少，这个是加绒的。” 鹿岚还嘴硬。 两人闲聊着，一同走去看梅花。梅花树集中在f大和f大附中相邻的一座校内广场附近，冬日花开，广场里的地面喷泉和水池附近还有不少情侣在散步。 这里一向是备受情侣青睐，距离广场旁梅花林不远的小山坡更是每个校园都会有的情侣圣地，被学生们叫做情人坡。 看完梅花，鹿岚非要去情人坡逛逛，时间还早，时惊弦也没有拒绝。 深冬时节，情人坡上的矮草已经枯了，但杉树还都青着。这里有一个将近百年的古杉树，树干很粗，被长长的铁链围起来，铁链上被挂了不少木牌，都是f大和f大附中的学生挂上去的。 除了零星夹杂的几个学业愿望，百分之九十九的木牌内容，都和酸甜的青涩心声有关。 走到情人坡附近时，时惊弦已经隐隐有了些预感。 然后他就看着鹿岚在古树附近停了下来，伸手给他指了一个位置。 “那里……当年我也挂过一枚牌子。” 和其他情侣的木牌和签字笔不一样，鹿岚挂的是金属牌子。 上面的字是他亲手刻的，最后还做了防锈处理。 和木牌相比，金属的保存时间要长得多。 然而十年过去，当初那个独树一帜、在阳光下亮闪闪的金属牌还是不在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附近一时很是安静。 过了好一会，时惊弦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 “阿岚，到底怎么回事？” 他侧头看向鹿岚，对方被自己拉上去的暖黄色兜帽没有摘下来，面容却还是被冻成了一片惨白。 唯一还残存些血色的，就只剩了红透的眼眶和鼻尖。 察觉时惊弦的视线，鹿岚垂下了头。 许久，他才用沙哑的声音挤出一句。 “盈盈姐要订婚了……” 时惊弦蹙眉。 怪不得鹿岚的情绪不对。 “……什么时候？” “下个月。” 话题被开启，鹿岚终究还是没能忍住。 “叶子，我喜欢她这么久了……却还是，还是没有机会……” 这种事，旁观者再怎么宽慰都于事无补。 时惊弦对感情的事也着实不擅长，顿时有些束手无策。 比起失恋，时惊弦更担心这件事对鹿岚造成的心理创伤。 除了童年那次绑架，鹿岚一路顺风顺水，时惊弦实在担心他会受不住。 “刚才老板说起那件事……其实我都记得。” 鹿岚咳了两声，勉强平稳了语气。 “当时他们把我塞进木箱里，埋在一堆箱子里面，那里又黑又冷，伸不开手脚，连唿吸都不顺畅……最后还是盈盈姐先找到了我。” “我永远都记得那一幕……她带着光，把我从箱子里拉了出来。” 鹿岚已经染上了浓重的鼻音。 “我就是，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喜欢上了她。” “这种记忆，我怎么抹掉呢……我控制不了的，我放不下她……” 说到最后，虽然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时惊弦依旧能确认，鹿岚已经掉了眼泪。 但他听完这些，却顾不得安慰对方。 因为他察觉了不对劲。 在顾叶寐的记忆力，当初第一时间发现鹿岚被藏地点的，的确是周家姐弟。 可当时，跑去叫警.察喊人的是姐姐周可盈。拚命推开木箱，徒手卸掉箱盖，把缺氧昏迷的鹿岚从黑暗中拉出来的人…… 分明是周杉才对。 第70章 当年出事时,顾叶寐八岁,已经到了清楚记事的年纪，记忆并没有模糊的地方,可信度很高。 对于鹿岚的错认，时惊弦也只能估计，觉得这很可能是鹿岚的记忆出了问题。 当时鹿岚毕竟才五岁。 而且,不只救他的人,鹿岚的其它描述也和事实有所出入。 当时的情况其实远比多年后的回忆追溯紧张百倍。虽然绑匪已经尽数落网，但警察和鹿家人却一直没能找到被藏起的鹿岚。 绑匪们证词不一,藏匿人质的具体位置始终无法确定。要不是执意跟去找人的周杉在那个废弃的仓库里听见了动静,再拖一会,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鹿岚说自己看见周可盈带着光来救他,但事实上，被救出来时，他已经缺氧昏迷,唿吸非常微弱,连心脏都骤停了几次,还是周杉帮他做了人工唿吸，在大人们赶来之前复苏了他的心跳。 绑架案发后的具体经过都被一一记录,周杉的举动自然也包括在内。对于周家姐弟，鹿家非常感激，对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周杉更是如此,鹿家父母几乎把他当成第二个儿子来疼。 但这些事,身为当事人的鹿岚却并不知情。 他年龄实在太小,长时间的黑暗□□足以摧毁一个幼嫩的意识。 加上清醒后听见大人们讨论顾叶寐被绑架的事，认为自己牵连了好友的小鹿岚几度崩溃，一看见陌生人就会下意识地害怕蜷缩，控制不住地掉眼泪。 之后，鹿岚接受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虽然情况明显有好转，但还是留下了怕鬼怕黑的后遗症。大人们不敢刺激他，那些和绑架相关的事情就都被彻底尘封，无人再提。 所以鹿岚完全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从医院回来，那个总是冷冰冰板着一张脸的周杉突然变得特别受父母欢迎。有时甚至让他产生了父母偏心的误会。 鹿家父母非常恩爱，对待孩子也挑不出错处。鹿岚不想和爸妈闹别扭，就把矛头转移向了周杉。 可惜，两个人的武力值根本不在一个水平，每次鹿岚想抗议，周杉都不痛不痒，真要闹得厉害，他一只手就能把人按住。 偏偏父母还觉得这是他们两个关系好的证明，所以鹿岚才单方面和周杉结下了梁子。 这是任务剧情中顾叶寐对两人的记忆，时惊弦简单回忆了一下。现在看来，鹿岚的记忆模糊，倒很有可能是过度创伤后，出现的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 这么一来，贸然把顾叶寐记忆中的事情告诉他，还不知道会对鹿岚的记忆造成什么影响。 也不清楚，这会不会让鹿岚重新回忆起那场噩梦。 而且顾叶寐的记忆也颇为久远，这段过去的真相还有待考证。 看着忍不住哭花了娃娃脸的男孩，时惊弦考虑过海，还是没有直接告诉对方这个误会。 他继续安慰着对方，等鹿岚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眼泪也勉强止住了。 这个消息本就是鹿岚昨天收到的，他已经消化了一段时间，却没能处理好自己的情绪，才会在故地重游时触景生情，出现了刚刚的失控。 看完梅花，两人原本计划直接回去，但鹿岚一个人时惊弦实在不放心，就没把人放走。 鹿岚情绪还是不高，他执意要去买醉，时惊弦只能跟着对方，一起去了f大校外的…… 星巴克。 鹿岚酒精过敏，不能喝酒，但他有个特殊的能力——喝牛奶也能醉。 所以，时惊弦就在暖气十足的卡座里，一边用手机回复专家群里不时跳出的信息，一边看着鹿岚一杯杯灌牛奶。 进门点单时，鹿岚说刷十杯牛奶的豪情简直堪比酒吧里的十瓶老白干，让前台小姐姐都愣了一下。 最后还是时惊弦抽走了银行卡，把十杯改成了三杯牛奶一杯清水。 醉奶这件事，顾叶寐之前也带鹿岚去做过检查。最后结果显示，鹿岚有轻微的乳糖不耐，但并不严重。 乳糖不耐表现各异，放在鹿岚身上，就是他一喝牛奶就会没精神打瞌睡。 说是醉，其实也不过是睡前催眠牛奶罢了。 不过能让人好好睡一觉也是好事。三杯下去，之前还闹着不喝水的鹿岚就直接趴在了方桌上。 时惊弦扶着人从星巴克走出来，鹿岚满身奶味，困得站都站不稳，更别提看路。 室外凉风习习，两人都没开车过来，时惊弦正考虑要不要打车回去，一抬眼，就看见了不远处那个长发长风衣的男人。 和顾叶寐随意扎起的发尾不同，周杉黑发及背，束成了一把长长的马尾。 他的相貌是一种颇具东方古典意味的美，剑眉星目，轮廓高挺，颇为引人注目。 只是因为平日里总是没什么表情，看起来显得有点凶。 时惊弦没想到会在这遇见他。 “阿杉？你怎么来了？” “凑巧。” 周杉走过来，伸手把挂在时惊弦身上的鹿岚接了过去。 出来之前，时惊弦特意帮鹿岚拉好了兜帽。暖黄色的连帽衫衬着那张睡熟的娃娃脸，显得人更加白净柔软。 加上嘴角一点点没擦干净的牛奶渍，看起来更让人口干舌燥。 时惊弦打量了周杉一眼。 看对方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凑巧遇见。 他问：“可盈姐订婚了？” “嗯。” 周杉放轻了声音，似是顾忌会把鹿岚吵醒。 但事实上，鹿岚已经熟睡得和个醉鬼差不多了。 时惊弦道：“阿岚好像有点难接受。” 伸手圈过男孩的腰将人扶稳，周杉没有说话。 时惊弦想了想：“我最近有几台手术，等我忙完，带他去精神科看看吧。” 他斟酌着道：“当年的事，阿岚好像有误会。” “到时你要是不忙，一起过来？” 时惊弦以为对方会追问误会的事，但出乎他意料，周杉似乎对此并不意外。 他只沉默地点了点头，应下了这个提议。 这么冷的天，室外实在不适合聊天，三人一同上了周杉的车。 奔驰s的后座外宽敞，放一个纤瘦的鹿岚绰绰有余。时惊弦坐在副驾驶上，眼看着周杉把前后座的隔音挡板升了起来。 “怎么了？”他问。 周杉恐怕是有话对他说，担心吵到鹿岚，才让他睡在了后座。 果然，周杉带来了一个新的消息。 易仁的证据已经收集完整。大运会日期将近，上面正在重点□□，他们等待的那个时机，终于到了。 和上次火灾时的风向扭转一样，舆论引导并不需要亲自下场。周杉年纪虽轻，做事却很稳重，时惊弦之前设想好的计划，经周杉之手完善后，比他想象得还要圆满。 看过传来的加密文件之后，时惊弦也没再多加改动。这次易仁必定会无法翻身，他要做的，也只是多留意査腩动向而已。 爆料会在下周一公布，舆论运年期间，时惊弦接到了鹿岚的电话。 周五一别，蒙头睡了一场的鹿岚精神恢复了不少。但在电话里，他的声音却有些沮丧。 “叶子，我是不是对牛奶过敏了啊？” 鹿岚疑惑地抱怨。 “前天喝完回来，我睡醒就发现嘴巴肿了，脖子上也有红点，和过敏似的……这都一天了，还没消下去。” 他忧心忡忡：“下次是不是就不能买醉了？” 刚下班回来，正在门厅换鞋的时惊弦：“……” 这哪里是对牛奶过敏。 是对周杉过敏吧。 不过想想满身奶味的鹿岚，时惊弦也勉强对周杉表示了一点理解和同情。 他正想安慰对方两句，就听见了客厅传来的声音。 “顾哥，你回来啦？” 时惊弦一抬头，就看见了扎着围裙的楚晚泓。 但吸引了时惊弦视线的并不是对方身上那件皮卡丘围裙。 而是对方的脸。 “……”时惊弦把电话挪开一点距离，皱眉道，“你的脸怎么了？” 楚晚泓微愣：“啊？” 他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脸，才反应过来：“咦，创可贴怎么掉了……” 时惊弦几步走过去，微微眯起眼睛，盯住了望着那张混血俊脸上打破了完美的两道……抓痕。 他刚回来，还没戴眼镜，但这么近的距离里，那双桃花眼中咄咄逼人的艳丽已经毫无折扣地展露了出来。 楚晚泓眨了眨眼睛，喉结不自觉微动。 近到足够察觉温热气息的距离里，对方挂断了手中电话，专心致志地看过来。 他声音清冷，听不出情绪，却带着十足的威势。 “这是谁抓的？” 楚晚泓的右脸上，从太阳穴到嘴角，划过半张脸，赫然是两道长长的抓痕。 这明显是人的指甲留下的痕迹，说猫抓的都没人信。 ……除非是小野猫。 时惊弦回忆了一下，中午自己忙，没来得及回办公室，楚晚泓把午餐放在就走了。早上自己走得也很匆忙，吃早饭时对方还在洗澡。 这么一算，他已经有一整天没看见过对方……但楚晚泓脸上分明是新伤，才刚被抓出来不久。 难不成因为自己工作忙，没空看管，楚晚泓就跑出去放飞了？ 时惊弦皱眉看向楚晚泓，却见对方眼神飘忽，不仅不敢直视他，连侧脸都微微有些发红。 他愈发觉得不对劲。 “到底怎么回事？” 时惊弦不满。 虽说明面上两人只是雇佣关系，但顾妈妈和楚阿姨千叮咛万嘱咐，他自觉自己还肩负着帮忙照看小朋友的责任。 结果对方却在他眼皮子底下添了这么暧昧的伤痕。 眼见时惊弦动了真火，楚晚泓瞒不住，只好老实低了头。 “是我不小心……” 时惊弦不想听他敷衍，这抓痕明显不是不小心能留下的伤口。 他正想打断，却听见了对方的后半句。 “……不小心被顾哥你抓的。” 第71章 时惊弦完全没想到：“我什么时候……？”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碰过楚晚泓。 “昨天夜里。”楚晚泓说,“大概是两三.点钟左右。” 时惊弦皱眉。 井季的手术已经早早在训练室中模拟完毕，加上这几天神外工作繁重,昨晚他回来就睡下了,哪会在凌晨跑去抓楚晚泓？ 时惊弦越想越不对劲。 难道是楚晚泓跑到了他的房间里？ 好在楚晚泓很快给出了解释，没有让他继续多想。 “我半夜口渴起来倒水，结果看到顾哥站在客厅里,却没开灯，我叫了几声都没回应,才发现你没睁开眼睛。” 楚晚泓的声音染上歉意。 “我就猜顾哥是不是在梦游，想把你送回房间。但是可能动作惊到了顾哥,结果就……” 他小心翼翼问：“顾哥，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我不记得了。” 这件事时惊弦的确不知道,任务剧情里,被伤到双手的顾叶寐的确出现了夜不能寐的焦虑状态，但那是遭受重大打击之后。 况且，修复者对任务主角的身体具有完整操控权,但在接管对方身体半个月来，时惊弦却从未发现过顾叶寐梦游的事。 这件事说来奇怪，但转念一想，倒也不是没可能。 时惊弦自己从来不做梦,他的夜晚总是黑沉沉一片,需要从夜空摘星星来点缀。 虽然无梦,时惊弦的睡眠质量却并不高,刚被清除过记忆苏醒后,他经常会在夜间心悸，莫名惊醒也是常有的事。 所以时惊弦才会借用系统数据，给自己写了个算法，一旦意识沉睡之后，算法就会自发抑制他的思维活动。 进入系统完成任务的是修复者的意识，修复者肉体还在母星的星穹之内。因此，系统内的算法能够顺利对意识起作用。 时惊弦之前研究过，夜晚的异状似乎也是他任务失败被清除记忆的后遗症之一。因为记忆清除过程中海马体受到损伤，影响了深层记忆，才导致睡着后从来不做梦。 他也想过去寻找其它被清除记忆的修复者，但始终没有结果。后来时惊弦才得知，似乎只有情绪崩溃到一定程度，才会被系统判定为需清除对象。 而且这种清除记忆的步骤在系统中并非惩罚，反而被都被归类成了治疗操作。 ——虽然时惊弦直接上从未没把这当成过好事就是了。 找不到同样的案例，时惊弦也不好预估自己在那次失败的任务中究竟经历了什么。 反倒是记忆清除案例的稀少，让他感觉当年自己似乎经历过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所以他现在才会一直如此谨慎。 除了宛如天赋般留存下来的编程能力，和左手腕时不时出现的模糊感觉，时惊弦对失忆前的自己一无所知。 不过自行编写的算法确实解决了不少问题，这个程序就帮他的提高了不少休息效率。 但也因此，夜间开启了屏蔽模式的时惊弦，才没能接收到顾叶寐梦游的信息。 这件事验证起来也容易。屋内门厅位置有防盗.摄像头，能照到客厅的一小部分。时惊弦把监控找出来，视频里的确出现了顾叶寐的身影。 虽然视频拍不到客厅全景和声音，也看不到接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顾叶寐的出现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证据确凿，时惊弦发觉自己确实误会了楚晚泓，不由有点尴尬。 他轻咳一声，犹豫着问：“那你……白天怎么出的门？” “我贴了创可贴。”楚晚泓说，“不过刚刚好像掉了。” 时惊弦问：“能遮住？” 那两道抓痕可比创可贴长得多。 “其实不太能，”楚晚泓老老实实答，他抓了抓头发，“中午去送饭的时候也有人问我怎么回事，我就说是猫挠的。” 时惊弦：“……” 他的额角隐隐抽痛。 满屋子都是医生，谁还能看不出这是人指甲划的。 后悔也没用，时惊弦翻出药箱，找来了外伤药。 楚晚泓乖乖坐在沙发上，仰着脸让他帮忙涂药。 这么近的距离，对方那长到不可思议的卷翘睫毛都触手可及。 时惊弦放轻了动作，他听见楚晚泓说：“这点小伤其实没什么。但是顾哥你……要是晚上睡不踏实的话，可能会休息不好，要不要去检查一下？” 时惊弦沉默了一会，才道：“嗯，等我忙完了去。” 自己的睡眠问题是记忆被清除导致的，顾叶寐的梦游似乎也和他的心理创伤有关。看一看也有必要。 给楚晚泓上完药，时惊弦放在桌上的手机就跳出了鹿岚的信息提示，他正想去拿手机，却听楚晚泓道：“刚刚顾医生问被谁抓的时候，表情好严肃。” 时惊弦动作一顿。 楚晚泓小小声：“我还以为顾医生生气了。” 时惊弦：“……没有。” 坐在沙发上的楚晚泓仰头看过来，一双绿眼睛澄澈又无辜。 他轻声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不会随意和别人纠缠的。” 时惊弦单指扶眼镜，轻咳一声：“嗯，我相信你。” 他沉浸在误解的心虚里，伸手拍了拍楚晚泓的肩膀，就匆匆拿起手机上了楼。 剩下楚晚泓一个人在客厅里若有所思。 最后那句相信……究竟有几层意思？ 虽然他能用最智能的语意分析算法，最广泛的释义，乃至于最古老的词典来分析这句话在这个场景下的含义。但可惜，对方却似乎只有字面上的一种意义。 甚至可能连他只会被喜欢的人碰的话中话都没听懂。 楚晚泓并未露出什么气馁的神色，只抬手碰了碰自己的侧脸。 那两道划痕其实很浅，睡一夜就该消失了，还是被他特意加深过，才保留到了现在。 这个举动显然很值。 那里还残留着对方帮他上药时的触感……和体温。 —————— 回到卧室的时惊弦在屋里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最后停在床尾，低头看向摊开的手掌，神色间微微有些懊恼。 幸好鹿岚又发来了消息，给了他一个转移注意力的好借口。 时惊弦打开信息，鹿岚已经和往常一样一个人发了满屏的消息，询问他为什么突然挂断电话。 时惊弦简单找了个借口，鹿岚也没追问，又说，周杉让自己帮忙转达，告诉时惊弦别忘记看新闻 【叶子，星期三让你看什么新闻啊？】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自己告诉你，还非要我传话……】 鹿岚的弹窗还在继续跳。 他从来不肯好好叫周杉的名字。 这还用猜，时惊弦心想，只不过是多找个和鹿岚聊天的借口。 旁观这两位好友，他简直成了为兼.职的恋爱咨询专家。 周杉提醒他看的新闻是社会版，其实不用多说，时惊弦一点进榜单，就看见了正好挨在一起的两个飘红话题。 “马路杀手危险案例” “马路杀手拖行者疑似易仁” 行至岁末，年关将至，交通部门例行发布提醒。在公共平台上，则有官方平台发布了一组九宫动图，内容全是今年发生的交通危险行为。 九张图里，有擅闯红灯的路人被撞，不打转向灯的汽车拐弯被追尾等等人为造成的交通灾.祸，所有动图都取自监控视频，因为是真实案例，看起来颇为触目惊心。 这本是社会新闻，和娱乐界搭不上什么关系，偏偏在其中一张动图里，有一个危险驾驶者被认了出来。 这张动图里，一个年轻车主先是在车下和身穿荧光马甲的交通志愿者理论，随后摔门上车，置抬手示意他停车的志愿者不顾，将人顶在了前车盖上。 随后，车主悍然发动了汽车，把半个身子划下车盖、只能死死扒住雨刷和转向镜维持平衡的志愿者一路拖行，举动异常危险。 这个被监控拍下了正面照的车主，正是易仁。 因为动图内容过于恶劣，加之公众人物的关注度，这个话题很快被刷上了热度榜。 不过因为人物身份并未确定，只凭动图中相似的长相，暂时无法坐实是易仁所为。 易仁的粉丝也开始控评，不断提出质疑，把这件事达成无良营销号和黑子的可笑操作，说易仁作为一个公众人物，如果真的在公开场合出现，不可能没人认出来他。 在动图内容引发众议之后，事件发生地的南苏警方在官方账号公布了一些更加详尽的数据。包括事故时间和街道地址。 这件事对粉丝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他们最坚持的证据被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据南苏警方公布，拖行.事件发生在今年年初。而明天组合在今年春季才因一文件音乐节目走红，虽然现在易仁有一定知名度，但在当时，他不戴口罩走在街上，都不会被几个人认出身份。 不过因为肇事者的姓名资料并未公开，粉丝们仍然不肯死心，继续在各个热门微博下面控评洗地。一旦评论里出现了其它声音，就会被粉丝群起而攻之。 过度控评必遭反噬，加上正值元旦假期，就有闲着没什么事的群众去翻了易仁的后援会和几个老牌的资源站。 结果这么一翻，还真的翻出了年初活动的照片。 现场图里，易仁所穿服装与动图一模一样，活动日期也和南苏警方公布的日期完全一致。 这个实锤对比很快被好事者传播开来，尽管后援会和资源站第一时间删除了当时的活动照，截图却还是飞速地传遍了微博。 眼看形式已经控制不住，明天组合的工作室终于出来，发布了一个官方声明。 声明里说，组合成员易仁今年年初因忙于出席活动而做出危险行为，造成了不良影响，特此向关注者和公众表示诚挚的道歉。 里面还说，当天活动结束后，易仁就返回街头，对该名交通志愿者进行了诚挚道歉，并主动参与了交通服务活动，弥补自己的不足。 声明通篇用词谨慎，把恶劣的拖行行为修饰成意识缺失，还着重强调了易仁的补偿。 而在工作室声明发布后不久，易仁的后援会就发布了一组照片，正是易仁做交通公益活动的现场照。 这种诚意无几的声明嘲点满满，不知道的，还以为易仁是什么积极向上的正面代表一样，公众自然不怎么买账。 就连易仁那组照片，都被p成了表情包，几乎被嘲出了圈。 不过吃瓜路人的特性就是来得快去得快，易仁这事虽然嘲点多，但他本人还没有出名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工作室声明已出，公众吃几天瓜也就散了，估计连易仁和组合其他人的脸都没分清。 等消息冷下来，被其它新闻盖过去，这场公关基本也就接近了尾声，工作室也完全可以像上次火灾一样，用冷处理的结果来收场。 声明已发，路人散去，这件事本该沉寂下来。 偏偏易仁的粉丝却不肯就此结束。 从工作室发布声明开始，易仁的粉丝就不满于公司的甩锅行为。他们始终觉得易仁是受了迫.害，才会被推出来挡锅。正是因为公司弃易仁不顾，哥哥才会被黑得这么惨。 上次摄影棚火灾一事的组合内斗之后，易仁的理智粉已经脱得差不多，剩下这些虽然都是死忠粉，却极易被煽动。 眼见哥哥被p成表情包各处流传，公司又接连取消了易仁接下来的几个行程，粉丝们彻底陷入了狂热状态。 ——孤身一人，与整个世界为敌。哥哥现在就只有他们了！ 第72章 于是各个企鹅、;大量聚集的粉丝就被煽动起来，开始了大规模的洗地。 热门内容下面的控评自不必说，就连用户在自己账号上发布的原创内容,只要带上易仁的名字，都会引来粉丝的围攻。 这些粉丝分工明确，除了指挥带节奏的粉.头,其余都分成了两类。 温和派先去评论里解释劝删，说自家哥哥人红招风，让路人保持“独立思考”,不要被带节奏。 若是劝删不成功，激进粉就开始上场，把人打成红眼柠檬精,持续骚扰，甚至翻出原po自.拍p黑图，一直辱骂到对方让步删博为止。 至于粉圈内部,组合内的团粉唯粉撕逼就更嘈杂。一时间，不管是实名匿名，各个平台都被搅得血雨腥风。 虽然粉丝数量有限,但路人大多吃完瓜就散，毕竟普通人都不会把重心放在网上。 相比之下，自然是粉丝的坚持时间更长。 加上公司此时的冷处理,减少易仁的公开露面,等负面消息沉寂下去,粉丝倒是真的能把搜索相关清洗一遍,让社交平台的舆论反转。 见势头转好，粉丝们一边忙着给易仁洗地，一边还在群里互相打气。 更难的境遇哥哥都挺过来了，当初哥哥被骂时他们不在，这次，他们一定会陪哥哥走下去！ 粉丝们坚信，哥哥肯定不会被这种无妄之灾打.倒。而易仁也确实没有因此被伤及根基。 真正的清算，来自这个动图的后续。 拖行一事公开后，虽然易仁的后续活动被取消，各个社交账号也没有再更新。但每隔几天，粉丝们却都能收到易仁的上线提醒。 每次上线提醒都在深夜，虽然账号不会发消息，但时长都会持续十几分钟左右。 看起来，就像是账号主人夜半时分上线，看过自己的消息之后，又默默下线一样。 更有粉丝发出了自己给易仁的私信已读截图，粉丝们一看，自己的努力哥哥在看着，顿时动力更足。 这一举动无疑激发了粉群更大的能量。 显然，这也是工作室公关计划的一部分。他们需要尽快抑制易仁的负面消息，以确保一个月后明天组合在x市的演唱会不受影响。 从火灾出事开始，明天组合的公开活动被迫取消，这场演唱会，关乎整个组合的未来发展。 如果操作得当，粉丝能量就是一波高质量的水军。工作室打好了算盘，却没想到。 真正引发了舆论转折的，正是易仁的社交账号。 工作室声明发布一周，就在拖行.事件热度明显消退之时，突然又有一个消息爆了出来。 一个十万粉的美妆博主被扒出曾经在小号吐黑泥，刷屏辱骂交通协管和志愿者。 因为拖行动图的缘故，交通志愿者这个群体受到了广泛关注。美妆博主在小号“麻吉啊”上发布过的辱骂言论一经曝光，这位美妆大v立即成了群起攻之的对象。 有好事者发现这位美妆大v从属的公司恰巧和易仁一样，不由开始调侃查氏公司奇葩丛生。他们的本意只是无聊吃瓜，没想到从这个角度扒下去，却有了完全出乎意料的收获。 不只是从属公司，美妆大v和易仁的相似之处简直数不胜数。 当晚，匿名娱乐小区连夜开贴扒皮，第二天晚六点，正好在一天中流量即将最大的时段，一条图文并茂的长微博冲上了热门。 长微博明确对比了美妆大v和易仁的账号，从手机型号、活动行程、配图定位等多个方面，实锤钉钉了一个结论—— 这个美妆大v就是易仁本人。 对此，工作室和易仁方面都未做回应。但与易仁同组合的艺人张兑一个旧采访视频被扒出。 采访里，张兑亲口.爆料，队友易仁爱好美妆，还做过美妆视频。 这个爆料，当年被张兑x易仁的cp粉当私下关系好的认证糖来磕，现在却成了钉死易仁的最后一支羽毛。 易仁=美妆大v=麻吉啊。 等式一出，舆论一片哗然。 “麻吉啊”发布辱骂性言论的时间恰好在拖行.事件发生后的两个月，这也正好是交通事故处理结果公布后处罚实施的时间。 工作室公布的诚恳道歉公益弥补根本是睁眼瞎说，易仁非但没有悔改，还在扣分罚钱的处罚结果公布后在小号上大肆辱骂那个志愿者多管闲事，老不死的嫌命长。 最不幸的是，这位当事的志愿者在拖行.事发后的半年，真的过世了。 而易仁得知消息后，竟然在小号上用大红喜字配图发文庆祝，还分享了《那天是个好日子》的音乐。 这下，瓜就变得很馊了。 小号扒出的新闻已经不仅限于娱乐圈，易仁的恶毒行为在社会上都引起了轩然大.波。 对此事的关注也不仅单单来自民间。为了保障志愿者群体的协议，也为了不让主动肩负社会责任的群体寒心，各大城市都相继出台了与志愿者有关的更加合理的管理条例。 恰巧，明天组合下一场演唱会的举办城市x市，城市名片之一便是志愿者。 拖行.事件一出，有关部门就注意到了相关的舆论。但决策层尚未听见这个声音，加上公司背后的公关打点，这个讨论就被暂时搁置了下来。 但等易仁针对志愿者的言论被曝光之后，这就不是娱乐圈或是资本公关所能左右的结局了。 长微博发布后第二天，x市直接在官方平台发布了通知—— 收回明天组合下个月演唱会的场馆使用权。 能被一贯大气的千年古城x市拉入黑名单，易仁也是头一位。 通知一发，不止是工作室，连整个查氏公司都引发了不小的动荡。 虽然x市明面上只说是取消这一次的演唱会，但想也知道，一向以记仇为优良传统的官方部门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再通过明天组合的活动申请。 连发起活动申请的查氏公司旗下其他艺人，都有可能会受到牵连。 被官方点名的后果不仅如此，其它城市也有可能联合反应，做出相同处理。 这一点很快得到了印证——x市声明发布后，明天组合各大活动的官方相继发来了退货消息。 甚至连交通系统都把易仁拉入了黑名单——黑名单时间内，易仁将不得购.买乘坐任何高铁、飞机等官方交通工具。 至于易仁的驾照，早在扣分罚钱时就被吊销了。 身为艺人，却无法公开出行，易仁的艺人生涯基本告终。 这下，他的粉丝们急了。 事件的起因在于拖行.事件，而真正把易仁钉上耻辱柱的也是那位交通志愿者的病逝。粉丝们并不反省易仁的错误，反而想要从这个志愿者身上着手，给自家爱豆解围。 他们的理由是——现在很多人都在骂易仁害死了那个志愿者却不知悔改，粉丝们要找出这个志愿者的家属，让他们出面说明志愿者的死和易仁无关。 因为拖行动图当初被官方公布过时间和地点，粉.头们当即发动了当地的粉丝群，开始寻找那个志愿者的现实消息。 志愿者的相貌在动图中.出现过，最终，他们真的找到了这家人。 拿到身份消息的粉丝们并未直接找上门，而是等易仁的几个粉.头从各地飞来会和后，面对面长谈了一整夜。 志愿者的真实信息被递交给了特别行动组，组内成员都经过了精挑细选，除了必须拥有几千块以上的易仁粉籍，还要看各平台账号，发言记录以及打榜数据，辨别是否真的是粉圈核心成员。 特别行动组商量了一整夜，包括怎么假装记者上门，怎么和志愿者家人套话并录音。 他们势必要让对方说出志愿者死因，饼亲口承认志愿者死亡时间和“麻吉啊”所发庆祝微博对不上，给易仁洗白。 第二天一大早，这个特别行动组就找上了志愿者晨练的老伴。 因为年龄大容易被套话，志愿者老伴是这群人重点的攻克对象。 他们还特意计划好要偷老太太的公交卡，假借还公交卡的机会和对方拉近关系。 但就在尾随上了公交车的组员把手伸进老太太的布袋时，旁边却有人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他的手腕。 “有小偷！” 正在和同伴聊天的老太太回过头来，惊讶地看向手被牢牢钳制住的成员。 旁边那人还提醒她：“老太太，看看您少东西了没有。” 同行的晨练团有十几号人，都是白发矍铄的老人。老人们纷纷谴责起这个人模狗样的小偷，然后一齐在中途下车，结伴把他扭送到了派出所。 同行的成员眼睁睁看着，却不敢出面，只能偷偷打电话给粉.头汇报情况。其中一个粉.头听了，说人她会找关系保出来，不用担心让他们先回来。 a计划就此失败。 更不妙的是，因为早上遭了贼，老太太被派出所干警叮嘱过，又被同伴们反复提醒千万小心。之后一整天，她都非常谨慎，特别行动组根本没能找到近身的机会。 时间有限，易仁情况危急，粉.头们等不下去，当即亲自带人实施b方案。 这个方案的目标是去世志愿者的儿子一家，这家人会在固定时间去某个广场送孩子上辅导班，特别行动组选定了这个时机，想去接近这对夫妻。 他们的计划非常完备，一群人在广场上假装游客，负责套话的则是粉.头之一，就是之前在电话里说可以托关系保人的那位。 她同时也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 万事俱备，对方绝对不可能看穿他们的伪装。粉.头带着矜持的笑意假装去问路，但她没想到，一向胸有成竹、无往不利的自己却完全没能取得这对夫妻的信任。 非但如此，只聊了几句，夫妻就没有谈下去的意思。粉.头见状不满，正想追问，对方却直接警告她不要纠缠，否则就要报警。 这次套话过程全程录音，行动组的其余成员分散各处，却也都能听清他们的对话。粉.头不满在众人面前丢脸，当即拉住了那个妻子的衣服。 以她的预判，普通人说要报警基本只是口头威胁，一般人信奉的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粉.头没想到，见她不依不饶，那对夫妻居然真的高声叫来了广场上的巡警。 粉.头一咬牙，用联络器把广场各处的成员都叫了过来。 她才不怕这些警.察，反正不管怎么样，家里都会出面保她。 夫妻报警的声音也顺着联络器传到其他成员那里，见势不好，成员们迅速围了上去，想替粉.头解围。 他们不知道，这么多人在公开场所突然聚集，本来就是危险信号。 更不要说，这座q市最近还在举行联合峰会。 正处在备会状态、连快递都禁运了大半的q市自然不可能允许非法聚众——想要威胁巡警放开粉.头的行动组成员还没回过神来，就被闻讯赶来的特警包围了。 特警们全副武装，动用的还是防爆装备。 最终，这群人被以非法集.会、妨害公务的罪名拘留。 因为在特殊活动期间非法集.会，这群人全部被处以拘留，并记入个人档案。粉.头涉嫌情节恶劣，罪罚更重。 她家里一直在打点，却始终没能保下她。 除了行为恶劣的缘故，她那个在执法系统当职的父亲，正因为职务问题被问责查看，他自顾不暇，自然也保不住这个宝贝女儿。 最后，这次非法集.会上了q市的违纪通告。在官方发布的新闻通稿里，也提到了粉.头的名字。 不巧，因为之前和张兑的粉丝撕逼，张兑的大粉知道粉.头的名字。 这一下，整个粉圈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粉.头被拘留的第五天，查氏宣布，旗下艺人易仁涉嫌违法，严重违反公司条约，公司决定与其解除合同。 易仁被彻底封杀，他的粉丝也因为带头者们被拘留而遭人唾弃，最后，连承认喜欢过易仁都觉得丢脸。 查氏与易仁解约的公告发出，时惊弦的任务进度也有了明显的进展。 易仁被封杀涨了10%，那群粉丝被拘留，也有10%。 任务进度已经到了43%。 事实上，时惊弦对那个特别行动组并不陌生。 因为当初去医院割断顾叶寐手筋的人，就是他们。 他们的方法一点没变。先是有人假装病人进入医院，偷了顾叶寐的通行卡，然后趁着还卡的机会，把顾叶寐反锁在了一个储物间。 等行动组的人带着雇来的闹.事者闯入医院，顾叶寐才在一片混乱中被放了出来。 他还没弄清楚情况，就被身旁假装偶然经过的粉.头拿刀，狠狠划破了手腕。 任务剧情里，当时的顾叶寐被撞翻在地，眼镜掉了，视野很是模糊。 但时惊弦一直清楚记得，鲜红血液涌.出的模样。 那位杰出优异、二十四岁就破成为教授及主刀医生的顾叶寐，无助地蜷着最宝贵的双手，被手臂上流出的鲜血染红了整个前襟。 第73章 所以对这群粉丝的动作，时惊弦很早就做了万全的准备。 和上次易仁意图甩锅给郭贝一样,时惊弦并未在消息刚爆出时就亮出所有底牌。 从易仁的粉丝准备骚扰志愿者家属开始,这群粉丝的动向就处在了监管之下。包括后来在公交车上抓.住故技重施的成员，暗中保护去世志愿者的老伴,提醒志愿者的儿子小心不明人员,这些都是时惊弦的安排。 而小号爆料和查处粉.头父亲违纪行为,则是周杉帮的忙。 查氏发布声明之前，易仁的金主已经明确拒绝了他,资本也随即将他抛弃。加上粉丝已经人人喊打,易仁彻底孤立无援,还欠下了一大笔公关费和违约费。 因为是艺人单方面违法乱纪导致了形象损害，虽然解约由查氏提出，提前终止合同的高额违约金却需要过错方易仁来承担。 违约金一般都带有警示作用,所以金额会偏于畸高。即使是明天组合最火的时期，易仁也不可能挣到这么多钱。 更不要说他现在已经完全被娱乐圈退货。 官方也已经发布了消息,易仁被划入损害社会道德形象类艺人,终生不许上镜。 他的后路彻底被断绝。 收到易仁狼狈躲债的消息时,时惊弦刚做完一台成功率不足百分之六十的手术。 这台手术比原计划多用了两个小时，总计时长七小时零八分。这种高强度的长时间手术比全程马拉松轻松不了多少，手术结束时，连负责递器皿打下手的实习博士都虚脱了。 时惊弦感觉还好,一是顾叶寐很注重体力维持,二是医院手术采取分级执行制,他只需要在关键部位动刀,缝合一类的事并不用他动手。 最重要的是，这台手术成功了。 病人体征稳步恢复，监控仪器显示指数正常，各路神经未受损伤。 从摄像头中和等待的治疗组比出成功手术时，即使双向镜头没有声音，那边的兴奋激动依旧清晰地从画面中呈现了出来。 时惊弦也长舒了一口气。 这台手术对他的意义比其他人更重要，因为这是一台急性发育的脑脊索瘤案例。 和井季的情况非常近似。 虽然井季目前状况尚可，专家组的手术方案也日趋完善，但看过任务剧情的时惊弦清楚，井季的病情会在不久的将来急剧恶化，病情极为复杂，让整个专家组束手无策。 虽然知晓了未来，但时惊弦也没办法将手术提前——井季的隐形病变尚未爆发，而术前方案与个体分析都尚未完成，若是贸然手术，病变或许会直接发生在手术台上。 所以时惊弦才私下四处搜寻案例，找到一个急性的脑脊索瘤案例，劝其前来本市就医，然后接下了这个已经被其他医院判了死刑的手术。 在旁人看来，他这几乎就是逞强。 医院也有指标，这种生存几率极低的案例，就是在和死神抢人。稍有差池，过错就会转移到主治医生身上。 无论病人家属之前再怎么放手一搏，一旦得知亲人死在手术台上，他们也很难不对医生迁怒。 但时惊弦还是执意开始了这台手术。 而且他成功了。 修复进度也从零零散散的43%，跳到了45%。 除了救活这一条生命，这个案例还会被送到各家医院，成为全国范围内反复被钻研的典型。 而且，时惊弦也能证明自己的确有为急性脑脊索瘤病变开刀的能力。 井季的情况不容闪失，现在专家组的方案并不合适，一旦意外发生，时惊弦必须保证自己能成为井季的主刀医生。 因为他清楚，这台成功率不足5%的手术，只有模拟了上百遍的他来做才能成功。 七个多小时的手术结束，医护人员们也都长长松了一口气。时惊弦刚换下手术服，就收到了周杉发来的消息。 易仁正在乡下老家四处躲债，连露面都不敢。 粉.头的父亲被双规，粉.头拘留期未满，她本人已经沦为粉圈的笑柄，微博昵称也成了粉圈毒瘤的代名词。 时惊弦抬手，并指按住了骨节分明的右手手腕。 那里，脉搏正规律、健康且有力地跳动着。 当初，除了被趁乱混进来的粉.头割伤了右手神经，顾叶寐的左手也被随即跟来的打.手撞折了。 那些打.手是易仁在査腩授意下专门找来的人，为的就是让査腩成功摆脱顾叶寐。 这些经过，还是后来顾叶寐听见易仁找査腩哭诉之后，才查清的事实。 易仁已经被彻底清算，査腩的事也正式提上了日程。 不过，正在专心准备井季手术，以便借此断掉査腩人脉的时惊弦，却收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一日三餐帮他送饭，早已抛弃了模特事业的楚晚泓突然红了。 这件事真的是意外，时惊弦之前也问楚晚泓想不想进娱乐圈——他做了七个小时救活的那位病人恰好有家属是经纪人，当初一家人对他千恩万谢时，对方也曾郑重递过名片，说若是能帮上的忙请顾叶寐一定别客气。 因为楚晚泓的缘故，时惊弦也留意过那张名片，对方虽然职位不比査腩，但也是个总监级别，况且，那家公司的规模比起查氏还更大一些。 但是楚晚泓拒绝了。 他说比起上镜，他更喜欢给顾医生做饭。 虽然没把这句话当真，不过楚晚泓表了态，时惊弦也就把这出道的事先放下了。 偏偏在他不再考虑这件事后，楚晚泓却突然在易仁的清算风.波迎来了大量的关注。 事情的起源在于易仁开设的那个美妆大v号。自从查氏摄影棚火灾事故后，美妆大v和麻吉啊两个号就没再更新过。 而美妆大v最后发的那条微博，则是一段堪称刻薄的吐槽。 【我好美啊v：现在的模特都什么素质，凭着有一张脸就拽得二五八万，还玩什么异域风，贩个剑就把自己当王子了？】 配图是一张表情包：你贩剑吗.jpg 虽然美妆大v的微博已经被观光打卡霸占的差不多，不过按时间顺序来排，还能看到微博刚发出时的留言。 当时的粉丝以为是模特不配合美妆博主的化妆工作，留言一半在安抚博主，另一半就是在跟着一起骂模特。 还有粉丝抒发感叹，说虽然好美一直不露脸，但光看手就能看出是美人，那模特这么自傲，说不定还没好美本人好看。 对，“我好美啊”这个号艹的是海归白富美人设，主职继承家业，兼.职化妆师，平时不露脸，只露化妆模特和自己的手。 不过在易仁=我好美啊的等式曝光后，自然就不存在什么模特不配合化妆师的事，这明摆着就是易仁嫉妒模特好看的柠檬发言。 一时间，这个被易仁红眼的模特也引发了不少人的好奇。 他的脸到底多好看？ 因为这条微博是在摄影棚火灾发生不久前发的，好事者们就从当时的查氏公司活动照中开始了寻找。但遗憾的是，他们始终没找到符合“异域风”和“模特”这两个身份的经验面孔。 这件事真正有了点水花，还是在一段火灾现场视频被扒出来之后。 拍摄这段之前没几个播放量视频的是个路人，只是因为路过看见火灾，才用手机摄像头拍了下来。好事者们按时间顺序找模特消息时，正好找到了这段现场视频。 而这段视频里，恰好拍到了一个混血面孔、身高腿长的年轻人。 手机摄像头本就容易晃，加之是晚上，清晰度可想而知。 但就是在这么模糊的状况下，他们依旧从短短几秒的镜头里，被那个火光映亮面孔的人惊艳了。 这几秒镜头很快被截了出来，画面中的人也成了重点怀疑对象之一。可惜的是，虽然大家都能get到这人的好看，但因为清晰度的缘故，这种好看着实太模糊。 所以这段视频虽然在小范围内进行了传阅，但到底还是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 更多人还是被易仁后续接二连三的骚操作吸走了注意力。 而这个混血模特真正的意外走红，则是来自于之后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途径。 易仁事件落幕后不久，正好到了一年一度的全国消防日。为了响应号召，各大官方账号都纷纷发布了相关内容。 近些年来，官方的宣传越来越灵活，不再仅拘泥于防火小窍门九宫。譬如官方的摄影平台，就放出了一组现场照片。 这些照片都是在火场实地拍摄的，除了新闻性，艺术价值也很高，乍一看去，还颇有大片的感觉。 而其中一张照片，正是在查氏摄影棚火灾事件中拍摄的。 熊熊火光染红所有，一片嘈杂和混乱之中，唯有一个身穿单薄秀场服的年轻男人站姿挺拔，修长身形映光而立，火光映亮了他的脸部轮廓，年轻人怀里，还护着一个瑟缩的稚.嫩孩童。 这位以保护者之态平静立于火场之前的年轻人，正好被镜头捕捉了下来。 除了令人赞叹的英勇，引发更大关注的点，还在于官方镜头的像素。 要知道，官方摄影平台可是所有流量、爱豆都不给p图的狠角色，号称娱乐圈的照妖镜。在其镜头下出现的艺人，都是无p无滤镜。 可在这次的高清模式下，被火光映亮的面容清晰呈现出来，却让人找不出一点瑕疵。放大的原图里，甚至能看清那人卷翘的睫毛，和那双光华流转、宛如翡翠般的…… 罕见的绿色眼眸。 他穿着一身单薄秀场服侍，白色西装肩上带着原本略有些浮夸的金色流苏。然而在这人的容貌映衬下，流苏于火光中熠熠，红金色焰光在整张照片上流动，这位明显长了一张异域面孔的年轻人，宛如真正的王子般耀眼夺目。 这个出现在查氏摄影棚前的年轻人，正好和易仁的微博、模糊视频中的人物符合。 是时，“我好美啊”的最后一条微博和官方摄影平台发布的九宫照片一起上了热搜，这张照片的主角，也被冠以了一个高票通过的称号。 “王子”。 王宫后援团迅速成立，自发聚集的颜粉们对这位一图走红的年轻小哥可谓是与有荣焉。 别人的爱豆，都是靠综艺、mv、唱跳活动红的。 他们家王子呢？ 官方摄影平台发布的九张图中，王子的照片被放在九宫的图五，正好是正中间的位置。 这组图已经被各种营销号转载了一遍，就连央视播放消防纪.念日特别节目时，都选用了这九张图。还特别把最中间的图五放大当做背景，给了长时间的特写镜头。 这是什么？ 这可是官方c位出道啊！！ 第74章 时惊弦一开始其实没有看到那张广为流传的照片，他的空闲时间有限，和周杉这次的合作又仅止于易仁，即使汇报给他的进度始终未停，内容也都只和易仁有关。 这件事还是几天后他才知道的。 楚晚泓照旧每日来送饭，一连大半个月的菜式从来没重过样。他带的一般都是两人份，有时间的话，时惊弦就会和楚晚泓去医院餐厅吃，吃完再由楚晚泓把食盒带走。但最近井季的手术方案迟迟定不下来，时惊弦脱不开身，午饭也就只在休息室里将就一下了。 楚晚泓自然也察觉了时惊弦的忙碌，所以他这些天带来的午餐都很简便,没什么汤汤水水的，随便垫一点也能填饱肚子。时惊弦忙得脚不沾地，收下食盒就想让人先回去，结果他跟着楚晚泓一起出了休息室，才发现只是放个食盒的工夫,科室外面的走廊居然就聚了好几波人。 时惊弦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转头问护士：“怎么回事？” 护士迟疑了一下：“好像是来看小楚的。” 时惊弦：“……” 他这才发现，外来者们纷纷举起手机对着楚晚泓拍，还在满脸兴奋地讨论着什么。 会来神经外科的大多都是关乎性命的大病重病患者，一般病人或是家属也不会有这种闲心。但巧的是，这天正好赶上了同区高中生的集体体检，一群未成年认出了楚晚泓的脸，才一路跟着围了过来。 不仅如此，这群叽叽喳喳的年轻人还引来了以为自称是某视频平台责编的记者，一见楚晚泓出来就开了摄像头说要采访他。 时惊弦好一会儿才弄明白了楚晚泓出名的事，不过他现在实在没时间和人细聊。见聚集的人群扰乱了科室的安静，不少同事也探头出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楚晚泓直接就离开了，顺便也带走了那群围观者。 当天晚上时惊弦又加班，连楚晚泓的面都没见着，忙碌的工作冲散了突然被出道的冲击感，以至于后来时惊弦得知了整个来龙去脉，也没放在心上，只当是一个小插曲。 毕竟楚晚泓的脸摆在这，遇到这种事也可以理解。 不过事情的后续却比时惊弦想象更长久，几天之后，时惊弦出门时又在地铁上偶然警见有人在刷小视频，那方寸屏幕上的主角不是别人，正是楚晚泓。 原来那天那群围观者拍下的短视频又在网上被广泛传播了一回，路人镜头里的素颜美人最为致命，这次医院偷拍居然又给楚晚泓的热度续了一波。 热度一久，即使当事人迟迟没有露面回应，发达的网络也绝不缺消息。凭着一张近乎完美的脸，楚晚泓的相关消息很快被挖了出来，包括他之前做过模特的经历。 娱乐圈里，真正的利益不相干路人和半只脚踏进来的人是不一样的，既然楚晚泓之前做过模特，那他之后很可能也朝这个方向发展--考虑到这一点，关注楚晚泓的人就不再仅仅是粉丝了。 提前把尚未发展起来的竞争对手名声搞坏，可比等他真正红起来再去黑他的成本要便宜得多。 所以之后时惊弦得空随意点开“王子”相关推送时，就发现除了舔颜，一堆博眼球的推送，内容里还有对楚晚泓的各种揣测。 时惊弦在这个星球接触最多的都是医疗知识，对娱乐圈的消息大多只是看个热闹。所以那些诸如营销预热出道炒作之类的明枪暗箭他也只当笑话看，但他没想到，楚晚泓经常来医院的这件事居然也被当成了话题。 【xx百家号：他一夜爆红，连央视都赞不绝口，私下却频繁出入医院，竟是有这种隐疾……)】 时惊弦：？写这种东西的人估计来神经外科也治不好脑子。 这种标题党原本从来骗不到时惊弦，但看着推送框上大大的楚晚泓照片，时惊弦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开了这篇推送。 看看它怎么编的。 时惊弦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迅速浏览了一遍全篇内容。 然后看完他就后悔了，—这篇推送唯一的信息量就是标题上的“频繁出入医院”，几百字内容里翻来覆去口水话，“隐疾”也真的是隐得结结实实，通篇一点能读的东西都没有。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时惊弦郁闷地关上了网页，最让他郁结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才会被骗着点进来。 正反思着，时惊弦就接到了周杉的电话。 “你有什么打算？”周杉开门见山。 他认出了那天被鹿岚带回家的楚晚泓，所以才来过问时惊弦，对他而言，捧红一个模特只是举手之劳，况且，楚晚泓还有现成的热度和那张脸。 时惊弦想了想，还是打算再去问楚晚泓一遍。 意料之中的，楚晚泓再次拒绝了出道的提议。 虽然楚晚泓之前当过模特，但在时惊弦看来，对方的执意拒绝也可以理解， 楚晚泓的父母都和资本有联系，若是真的出了道，少不得还要受家里的限制。 所以时惊弦就回绝了周杉，不过顾及楚晚泓的身份，他又给顾妈妈打了个电话，也好让对方传个话给楚阿姨。 楚晚泓出名的事顾妈妈他们也清楚，和时惊弦想的一样，楚阿姨其实更希望多个途径看到儿子的现状，不过她肯定还是要尊重楚晚泓的意见，时惊弦一说这件事，顾妈妈就答应了会和楚倩讲。 聊完楚家的事，顾妈妈的话题又回到了顾叶寐身上。 “阿妹，“她声音稍稍有些迟疑，“你和查腩的事…….怎么样了？” “什么事？”时惊弦问，“我说过，妈，我们分手了。” “我知道我知道，家里这边已经把查腩进门的指纹消了，小区保安也拦过他两次，”顾妈妈说，“不过他人进不来，就改成送东西，水果海鲜什么的，派送员来了好几次。你爸和我说，查腩也没少往井先生那边跑……." 这些事时惊弦也清楚，他安慰道:“没事，妈，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不会让他再打扰你们。” 结果顾妈妈却叹了一口气：“傻孩子，你说什么呢，我们俩担心的不是被打扰，是你啊。” 时惊弦不由愣了一下。 “你这孩子从小就脾气倔，认准了的事谁劝也不回头，当初带查腩回家也是……”顾妈妈的话说到一半，背景音里似是顾爸爸匆忙拦她的声音，这话题戛然而止，就此打住了，顾妈妈犹豫一会，最后也只说了一句，让他有空回家吃饭。 时惊弦顿了顿，说了声好。 他放缓了声音，又道：“妈，这几天我加班忙，等方案定下来就回去，到时再给您打电话。” “哎哎好，“顾妈妈连声答应着，不忘嘱咐，“你回来的时候提前说一声，啊，妈给阿妹煲汤喝。” 又叮嘱了几句，电话才终于挂掉。 时惊弦捏着手机，黑下来的屏幕上倒映出了顾叶寐的脸。 顾妈妈的话再次给他敲响了警钟。 顾叶性格如此，认准了的事极难改变，对感情也一样。他表面看起来冰冷无畏，心里楔进去的刺却还得拔出来。 他只是善于伪装，并不是不会疼。 又加班加点赶了将近一周，井季的手术方案最终确定了下来。因为之前那台七小时脑脊索瘤手术的成功经验，虽然不是主刀医生，时惊弦提的建议还是被妥善听取了。 专家组最终定下的方案和开始时的讨论已经有了很大差异，这也正合了时惊弦的心意—最终方案的框架和前期准备与和他预想方案大体差不了多少，到时若是井季真的出现意外，临危受命的时惊弦就可以在方案基础上更改细节，完成手术。 加上这周又做完一台手术，时惊弦难得有了点清闲时间，就打算回顾家一趟。 结果他还没走，却在医院里遇见了上次和顾妈妈聊到的当事人。 查腩来医院了。 他来的时候正好是时惊弦的换班时间，这个点掐得刚刚好，时惊弦赶人都不好找理由。 查腩来得这么准，想来也是提前蹲好了消息。科室不是真空，时惊弦倒也没怎么意外。 他本来没想见查腩，结果对方过来，居然还带了一个堂而皇之的借口--给科室换新。 前段时间医院在华东区的评比结果很好，市里一高兴，审批也格外迅速。这些天医院就开始了工程，打算从里到外好好整修一遍。 查氏企业开办多年，也曾涉足过实体领域。查腩这次来打的就是给神外赞助新家具的旗号，他提的标准比其它科室明显高上一截，医院乐得有人送东西，当下就同意了查腩来谈。 以科室的规模来看，一整套桌椅器械价值不在小数，平白送上门的好处，顾叶寐自然不可能因为个人原因拒绝，查腩醉翁之意不在酒，却把讨好的礼物送在了点子上。 所以他这次也的确很有底气，一来就找上了时惊弦。 时惊弦听完前因后果，脸色也没变：“这事不归我管，查总想聊，还是去找我们主任吧。” 查腩笑眯眯的，也不恼：“分管你们的副院长说了，我可以指定人选来负责对接工作。” 那也不可能让主刀医生去搬桌子。 时惊弦心想，他正想出言嘲讽，却见刚刚才聊到的主任匆匆推门走了进来。 “哎叶寐！幸亏你没走，我正到处找你呢，快快快，赶紧过来！” 主任平时也是个稳重的性子，罕少见他如此急切，时惊弦也顾不得应付查腩，忙问：“怎么了主任？哪个方案出事了？” “不是不是，“主任忙摆手，笑道,“是好事，英德力的总监来咱们科了，刚到！” “英德力？”时惊弦想了想，“研究神经导航系统的那家公司？” “对，“主任双手合十搓了搓手掌，“就是我惦记好久那个新款导航，之前给他们打越洋电话都一直没动静，这次他们公司派人来了国内，可算是给了信。要是这次新款真的能拿下，咱们科就是国内第一批，这可是大好机会啊。你交完班了吧？快来，还等着你撑门面呢！” 英德力是一家国际知名的高端医疗器械公司，研究所位于业内最知名的美国长木医学区，主攻神经外科领域。英德力的设备普遍造价高昂技术强悍，向来是前沿顶尖的代名词。 因为起步较晚，国内医院拥有的神经导航系统统共不超过一百台，其中英德力就独占了70%的市场份额。 顾叶寐所在的科室用的也是英德力的导航系统，前沿技术发展飞速，他们的设备也到了更新换代的时候。但英德力毕竟是外国公司，很多时候的贸易往来并不只是单纯的商业问题，所以之前主任联系他们，才会一直没有准信。 这次主任一心惦记着导航，连屋内多了一个查腩都没注意，他拉了人就想走，查腩一见自然不满，开口就想把人拦下来。 “杨主任？我找顾医生还有事。” “什么事？不急就等下再聊，那边等着呢！” 查腩还想再拦，房门却被再次推开了。 一个梳着干练盘发的女人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棕色ol装，看起来精干又得体，表情很是严肃，眼角没有一点纹路，一看就不常笑。 赫然是一幅职场女强人的打扮。 主任愣了一下，才道：“楚总监……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要去会议室谈？” 来人微微颔首，脸上果然没有客套的笑意，但她仪态很是得体，不笑也不会让人觉得被轻视。 “会议还有二十分钟，我想先来见见顾医生。” 顾医生？ 被点名的时惊弦和主任都愣了一下，那位气势有些拒人千里的楚总监却主动摘下了薄皮手套，朝时惊弦伸出了手。 “你好，久闻顾医生大名。” 在主任惊异的注视下，时惊弦伸手轻轻握了握楚总监的指尖。 “你好，楚总监，“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道，“我们…之前见过？” 这个问题本该有些尴尬，时惊弦实在想不起对方的身份，也是没办法。但他没想到，听见这话，这位看起来严肃又精干的精英总监却是突然笑了笑。 她笑起来也很好看，带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我叫楚倩，和你妈妈有旧交。” 时惊弦总算想起了那种熟悉感的来源--这人居然是楚晚泓的妈妈! 明显表达过对时惊弦的热情之后，楚倩在屋内扫了一眼，瞥见查腩，她显然也看出了对方不是医生，便对时惊弦道：“顾医生还有客人？” 主任也跟着问了一句：“叶寐，这是？” 时惊弦道：“这是从副院长那过来，给科室换桌椅的赞助商。” 主任一拍大腿，背对着楚倩压低了声音扼腕：“唉桌椅什么时候不能换，这紧要关头凑什么热闹！” 时惊弦抿了抿唇，压下一点笑意，没接话。 主任忙对楚倩道：“没事没事，楚总监，咱们先去会议室聊，让叶寐跟您带路。” 他随即又拦下了门外一个路过的实习生：“小林啊，去把刘副找来，接待下休息室这客人。” 离开办公室前，时惊弦清楚看到了如意算盘被截胡的查腩那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 看够了好戏，他才和主任楚倩一起去了会议室。 会议室离这不远，几步路的距离，进了屋，主任特意把位置调了一下，让时惊弦坐到了楚倩旁边。 还有十几分钟会议才开始，屋内正好有人在倒水，时惊弦顺手把玻璃杯接过来，递到楚倩面前，对方说了声“多谢”，把杯子接了过来。 这一接杯子，时惊弦才注意到对方右手虎口的纹路。 刚刚楚倩摘下手套握手时，他就瞥见了一点端倪，不过处于对楚倩身份的惊讶，他这时才有心思仔细去看那点花纹。 --那居然是一串英文花体的纹身。 楚倩从头到脚，连纤尘不染的尖头高跟鞋上都明晃晃映衬出两个字--“精英”。按理说，国内坐到这种职位的人很少会普遍印象里不太够庄重的纹身。 但这点看起来有些放荡不羁的纹身落在她白晳的手上，却并不显突兀，反而与她的气质奇异地相衬着。 不过时惊弦的关注点却是那串英文的含义。 即使是花体，他依旧清晰辨认出了那几个字母。 --aten. 这分明是任务剧情里查腩捧红的那个混血儿的名字。 “……这是？” 楚倩显然也注意到了时惊弦的视线。她四指并拢，手掌摊平向下，把那串纹身更明显地露了出来。 面对这个帮了自己大忙的年轻医生，楚总监的和善简直让跟她一同前来的助理跌破眼镜。 “这是我儿子的名字。” 儿子，aten… …楚晚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