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共流年》 第1章 明生客栈 “掌柜的,定州城可是往这个方向走?” 和月一路向定州城走去,可第一次下山人生地不熟,走了很久才在这偏僻的地方看到一家客栈。 掌柜没有着急开口,而是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女子。 片刻后似是感觉满意,便谄笑着从柜台后走出来,“姑娘,继续往北便能到定州城,只不过还需要近半日的脚程。你看这天,恐怕是风雨欲来,不如今晚便先在我们明生客栈住下,等明日再启程也无妨啊。” 和月低垂着眼,随后便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这店:店虽不大人却不少,最南边的角落里还剩几个座位,有些奇怪的是二楼始终有一道目光盯着这边。 “那我要二楼的一间房。”和月将银两放到桌上便往楼上走去。 刚刚在楼上观望那男子此时走下楼,一身红衣,招摇的很,与和月擦肩而过,“林掌柜,来客人了啊,你可得好好招待人家。” “明公子说的这是什么话,来了我的店,哪有不好好招待的道理呢?”掌柜的笑着回答,笑得还怪瘆人的。 和月没理他们两人,径直走向二楼最里间。 “欸,姑娘,那间房刚刚的那位公子正住着呢,你就住这间吧。” 推开门,林掌柜一只手捂住口鼻,用帕子挥散扬起的灰尘,“这屋子灰是大了点,但它胜在安静啊。姑娘,这样,你先下去吃口热乎饭,我让伙计来给你打扫打扫。” 和月觉得有些奇怪,但不是很介意,“刚刚那人在这住很久了?” 林掌柜一副我都懂的眼神:“他叫明尧,两日前来的,之前也在我这客栈住过,只不过这江湖中人,来无影去无踪的,姑娘,我跟你讲哦……” 等林掌柜反映过来,和月已经下楼了。看着她的背影,林掌柜的脸色逐渐阴沉,面色不善死死盯着楼下的她。 楼下只有一张桌子还有空,在这坐着的一个是刚刚下楼的明尧,而另一个…… “姑娘,刚刚听你和掌柜的说要去定州城?” 和月没作声,等着他的下文。 封钰有些尴尬,微微一笑:“姑娘,唐突了。我姓封名钰,从潼川来,要前往定州城做生意,闯荡一番。这位是明尧,明兄也要前往定州,适才听到你和掌柜的说到定州城,想着相遇即是缘,并且去的又是同一个地方,有些激动,还望姑娘勿怪。” 和月喝了一口热茶,“青云宗,和月。” 明尧拿着筷子,用筷子在杯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青云宗,无情门,李清弋,看来你是下山来历练的,那无情决是不是在你身上?”他说着还有些兴奋,直勾勾地望向和月。 “没有无情决。”除此之外,默认便是回答了明尧的问题。 轰隆隆,果然如掌柜所说,屋外下起了雨。 和月往屋外看去,只见一位姑娘在门外踌躇,一时走进门边,一时往后退,到最后好像下定决心不进来,慢慢往后退,离门远了些而后蹲了下来,像只小猫似的。衣服已经淋湿大半,在屋内和月还能看到她双臂环抱,微微发抖。 明尧见和月这般盯着门外的人,靠近她戏谑道:“我对你们修无情道的还挺好奇的,爱恨嗔痴,七情六欲,你们当真都无欲无求?” 和月转过头回望他,眼神毫无波澜。明尧在她眼眸里看到了自己,在她眼里仿佛自己只是一个会说话的物件儿。 “此言差矣,若有人拿了我的东西,我自然是会要回来的。”和月面无表情,将手伸向明尧。 明尧坐回原来的位置,往杯里添了杯茶,“和月姑娘丢了东西我们帮你找就是了,怎么还怪到我头上来,这可不是你们门派的作风,你说是吧,封公子。” 封钰也是个心大的,注意力全在刚上的菜上,边大口吃着边附和着明尧,“对对对,明兄说的对。” 和月不再理会二人,发现刚刚在门口那女子已经进客栈了,不过是跟着一位衣着华丽的“暴发户”,没错,年纪不大,脖子上的金项链以及那豪迈的步伐,无不在告诉别人:我是有钱人! 见店里没了空桌,“暴发户”大步走向和月这桌,“各位,店里没其他位置,我们拼个桌,在下上官澄,往定州城去。”说罢便自顾自地坐了下来,一条腿搭上凳子,便开吃了起来。 适才蹲在门口的女子换了身上湿了的衣物从楼上下来,十五六岁本该是天真烂漫的年纪,从二楼到一楼,她全程紧贴着楼梯,低着头,快步走向和月这桌,过来时还不小心撞到了掌柜的,她急忙蹲下身子拾取地上的茶杯碎片,脸上满是惶恐与无措,掌柜的倒是没那么难说话,片刻便让她过来了。 上官澄应该是饿坏了,大口吃着,没注意到那女子站在了他旁边,直到封钰提醒:“上官公子,先别吃了,人家姑娘在你旁边站好一会儿了呢。” “今日多谢公子予我居住之处,我叫原小莹,从曲塘来,待我前往定州城后定将银两送至公子府上。公子大恩,我无以为报。”声音还有些颤抖,说罢便鞠了一躬。 “不用,不用,不用,快起来,这是小事,无需挂齿。”上官澄本想扶一下她,但是看到自己满手的油,便悻悻地收回了手,嘿笑一声让她坐下。 封钰倒是个自来熟,主动将桌上四人一一为原小莹介绍,“原姑娘,不知你此行前往定州城是为了?我们几人都是要去那儿,这一路上也可以互相照拂,毕竟出门在外,多个朋友总是好的。” “叫我小莹就好了,我前往定州城其实是为了寻我娘亲,我略懂一些医术,这一路上,我在医馆做些杂活,赚取上路的盘缠,到定州城后,我应该也是先找个医馆,再寻找我娘亲的下落。这是我做的香囊,里面有些防蚊虫叮咬的药物,各位若是不嫌弃,边收下吧。”原小莹取出香囊,递给桌上四人。 和月手里的香囊上绣的是梨花,青云宗她的住处也有一棵梨树,只是从和月记事起,那棵梨树便没有开过花。和月曾问过师傅,那棵梨树什么时候才会开花,答案始终是:等,等啊等,从春到冬,从上山到下山历练,也没有等到花开。 明尧似是觉得无趣,不耐烦地拍着桌子:“林掌柜啊,你家的厨子今日是怎么了,人多了生意好了就这样敷衍我啊,我也算是你这的老顾客了吧,你过来看看这个菜,你看看这我们怎么吃嘛?” 封钰只觉头皮一疼,疑惑地揉了揉头发,没发现明尧暗地里从他头上扯了两根头发。 林掌柜闻声而来,随之而来的一股浓郁的香气,和月觉得熏得很,像是在一块腐肉上摸了厚厚的香粉,很奇怪,和月刚刚和掌柜的接触时并没有这股味道。和月仔细端详着林掌柜:三十多的年纪,穿着干净得体,脸色正常有些发白,但没有搽厚厚的粉,倒是腰上别了两个香囊,但这艳色的香囊与她暗调的衣服并不相配,甚至是异常的违和。 林掌柜不停地赔笑,“明公子,这菜是怎么了,应该是我家那口子没注意……”纵使林掌柜再好的脾气,看到明尧明目张胆地将刚拔的两根头发放进菜里时,脸上的笑也像面具一样,扭曲的碎了,“这样吧,明公子,我给你们重上一盘。” 明尧也不吃她这一套,“欸,林掌柜,你先等等,你这儿的菜不干净也就算了,怎么我看手也不怎么干净啊,这位和姑娘刚刚可是说丢了东西呢,这你可得给个说法啊!” “价值连城?”上官澄插了一嘴。 和月这才正眼看了正在大快朵颐的上官澄,脸倒是白白净净,但指腹的茧子倒不像他这样的“暴发户”有的,看来也是一位习武之人,而明尧这样贼喊捉贼的把戏也是玩得起劲。 “是一幅画,并非价值连城,我会找回来的。不知道掌柜的带的是什么香,很特别。”和月话题转的太快,掌柜的一时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普通的香罢了,若是姑娘喜欢,那这个香囊便送给姑娘了,至于那画,我会替姑娘留意的。” 和月接过香囊,不再理会桌上的人。 明尧还不死心,“林掌柜,你们客栈这样那我很难放心啊,不如我同你一齐去厨房换菜,这样我也好安心啊,毕竟我也是老顾客了,去厨房看一眼也没什么的吧?” 林掌柜将盘子放下,盯着明尧,面色有些不善,“明公子,夜深了,今日便先行休息吧,至于厨房还有和姑娘的画,明日再看也不迟。” 和月看向四周,这才发现之前坐满的桌子旁已经没了人,不知是何时离开的。有一丝怪异,加上林掌柜面色不虞,也罢,和月起身,拉着旁边的原小莹上了楼。 房间里,和月拿出刚刚林掌柜给她的香囊,让原小莹替她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药材。“和姑娘,这香囊里的都是些常见的香料,没有什么特殊的,林掌柜身上的味道我也闻到了,应该不是这个香。在楼下我不小心撞到她,那个时候味道还没有那么浓郁,应该不是香囊的功效,或许是服了药什么吧。”原小莹也有些疑惑。 和月躺在床上,有些头晕,如果不是香囊,照原小莹所说,那味道难道是从林掌柜体内散发出来的?忽然,门外闪过一道黑影,和月小心靠近,屏气凝神,有人在外往屋里吹迷药。只不过这下药的人心也忒大了点,和月刚上楼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在下药。 第2章 明生客栈 待和月醒来之时,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后背还有撕裂的痛感,应该是刀伤。尽力回想昨晚发生的事,只记得发现有人往房间里吹了迷药,而后发生了什么,和月都没了印象,那这伤是从何而来,又是谁将自己绑来? 正疑惑着,原小莹的声音阻断了和月的思绪,“月姐姐,你的伤……”只见原小莹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后背,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和月心想这伤或许看起来还挺严重的。 “我没事。”算是对她的安慰吧,和月本来想问问她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原小莹的状态,她应该也是说不出什么的。 屋里很黑,和月只能靠门外那盏蜡烛观察四周。 头顶的气窗漏下铁灰色的光,雨声忽远忽近地飘着,但淋不到人,只有水珠沿着墙壁蜿蜒而下,最终滴进和月后颈的裂口。 这儿像是牢房一样的地方,阴暗潮湿,和月的背还在隐隐作痛。角落里还有一名女子,躺在地上还未醒来。 隔壁的被绑的明尧几人都已经醒了,不过脸上神情有些迷离,不知这店家用的是何种迷药,威力竟如此之大,和月昨夜的记忆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上官澄环顾四周,倒是有些若有所思的样子,只是转身看到和月所在牢房里躺在地上那位女子时,脸色有些不好。 看来这便是家所谓的黑店,那林掌柜便是这始作俑者,林掌柜身材矮小且有些发胖,绑了那么多人,并且这店内的许多客人是练武之人,绝非她一人可以做到,店里伙计也不多,想来那藏在暗处的同伙也不可小觑。 正思索着,林掌柜解开和月所在牢房的锁,慢慢走了进来,她腿有些跛,但昨日并未如此。和月抬眼与她对视,许是她眼中的波澜不惊让林掌柜有些意外,林掌柜又端起之前那谄笑的面具,“和姑娘,没想到你也是个气性大的,还是说你这样的习武之人都如此?昨夜将你绑住可是花了我好一番功夫,其他人都乖的很,不过你这伤……” 说罢便要将手上的药膏往和月背上抹,“这可是好药,若不是……哼,真是便宜你了。”药膏打开那一瞬间,昨日在林掌柜身上那浓郁的香味便扑鼻而来,这药膏里竟然也有那香味。 原小莹说过她懂些医术,和月眼神瞟向她,只见原小莹也在悄悄咪咪观察那盒药膏,和月一个眼神原小莹便懂了,在林掌柜走向和月时,往前“不小心”扑了林掌柜一下,她发胖的身子有些摇摇晃晃,那药膏一个没拿稳掉落在地。 原小莹乘机轻抹了一些在手上,“哎哟喂,你这小妮子,这可是我珍藏的渡墟散,几个你都不够赔的。”林掌柜面色不虞,转身给了原小莹几掌,力道倒也不重,只是这林掌柜看起来有些无力。 原小莹假意咳嗽,闻了闻,都是些能止血的药材,只不过这味道是是哪位药材便不得而知了。她微微抬头与和月对视,朝她点了点头。 和月有些疑惑,这伤便是拜林掌柜等人所赐,现在她却还要替自己上药,这实在有些奇怪。 “林掌柜,这也不是我第一次住你的店了,这怎么能把我也抓起来呢?咱们都是老主顾了,你这样做就有些不厚道了哦。”明尧似笑非笑地盯着和月这边。 林掌柜冷笑一声,“要怪就怪你长了张嘴巴却不会说话,怪你这般的自以为是,怪你们明知不可为而为,你说是吧,上官捕快?原本我只想挑几个资质好的,没想到定州城里的捕快也来了,既然来了,那我岂不是要弄的热闹些,索性将你们全都绑来,让你们一齐上路,在黄泉路上也算是有个伴了。” 那药倒是有些效果,敷上时冰冰凉凉,有些刺激性,但很快和月便没感觉到后背的疼了。 “要我说你们衙门也是糟糕透了,让你这么个别扭的来暗查,想来你们定州城人口失踪一案是破不了喽。”明尧虽然被绑,但说话还是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仿佛和谁都不对付。 上官澄身上值钱的物件早已被搜刮走了,这会儿看着还有些可怜。兴许是被绑着,再加上刚醒,上官澄此时还有些懵,不似昨日那般开朗。考虑到门外有人守着,他也没接明尧的话。 封钰倒有些不在意,慢慢向上官澄挪动,“上官兄弟,大家现在都被绑了,明公子说话难免有些冲动,勿怪勿怪。此番你便衣行动,想必早有了万全之策。” 看着封钰满脸期待,上官澄有些不好意思,偏过头不再看他,半天从嘴里蹦出来两个字:“没有。” 什么!没有!他竟然是单独行动的! 封钰倒吸一口冷气,默默挪到墙角“面壁思过”去了。 明尧冷哼一声,像是早已预料到,他朝和月吹了个口哨,戏谑道“你的锦囊还要吗?” 果不其然,昨日和月上楼二人擦肩而过时,这家伙便把东西顺走了。 “我的东西自然是要的。”和月语气有些不善,她只觉得明尧这人说话也不好听,平白还拿了自己的东西。 听到和月的回答,于是,明尧便开始了他的表演: “啊——啊——啊——”他双手想要挣脱绳子,不停地咳嗽,从脸到脖子,通红一片,难受至极,似是窒息之状。 门外看守的大汉见状连忙进来查看,只是明尧此时已完全说不了话,整个人蜷曲着倒在地上,面朝和月所在牢房那边,大汉也有些束手无策。在看守没注意到的角落,痛苦中带些笑意,向和月眨了眨眼。 和月此时便理会了他的想法,“昨夜他夜宵食了鱼,想必是当时被鱼刺卡住了,只是后来被迷晕了,现在才会如此。你让我过去,我学过取鱼刺的秘术。” 守卫有些犹豫,林掌柜交代的让他们分开关押,可现在这…… 和月盯着守卫,脸上装作痛苦的样子,“我身上有伤,并且你只需把我带过去,全程在旁边看守,我们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再说,他若再拖下去,不出一颗便会窒息而亡,我想你们掌柜的应该不会想要一个死人。” 封钰也在旁边加了把火,喊得很大声:“天哪,明兄,你可不能就这样去了啊,快醒醒!” 守卫也怕人没了不好向林掌柜交代,连忙将和月带到了另一间牢房,他把和月绑在身后的手绑到了前面,然后扶起明尧让他靠墙。 明尧看起来很虚弱,无力地靠在墙上,声音嘶哑:“和月姑娘,真…真是麻…麻烦你了,咳咳咳……”话还没说完便又咳了起来。 “啊……”明尧张大嘴巴,舌下藏针。 原来如此。 和月往他胸口拍了一掌,明尧也很配合,趁此时弯下身子神不知鬼不觉让和月取走了两枚针。 和月将一枚塞入明尧手中,另一枚则藏于袖中。 “刺取了就跟我回去,别在这磨磨唧唧的。”守卫有些不耐烦,要将和月带回牢房。 上官澄坐在牢房门口,故意绊了和月一脚。 原小莹所在的牢房门口有两人守着,现在一人带和月过来了这边,两间牢房不过十步的距离。 三对四,足矣。 和月被绊倒时与二人交换了眼神,转身看了一眼这边牢房墙上的通风口,点了点头。 守卫见和月没跟过来,反倒是倒在门口,再看到上官澄伸出的脚,一下就明了,“少在我面前搞那些小动作,小心爷给你脚剁了!” 这一摔,和月背后的伤又有些隐隐作痛,稳身起来便隔着守卫往原牢房走去。 永远不要把你的后背留给敌人,就算她受了伤,手还被绑着。 墙上的烛火光有些闪烁,守卫抬手抹了一把眼睛——机会来了。 和月趁此时守卫不注意,双手往前勒紧他的脖颈,顺势旋身将刚刚那枚针做暗器刺出,借力一脚踢向另一个守卫,电光火石间那守卫闷哼一身,还来不及拔刀膝盖便往前倒下。 另一边,一人已经倒下,明尧在他身边用守卫的衣服擦拭着刚刚用作武器的针,脸上挂满了嫌弃。上官澄也解决了一名守卫,出手也是干脆利落。 他们牢里的几名大汉迅速起身将倒下的守卫拖至一旁,把他们衣服扒了,然后穿到了自己身上。原来他们和上官澄一样,都是定州城的捕快,看来这是他们有预谋的行动。 和月牢房里晕倒的那名女子听到动静醒来,一时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走出牢房,看到熟悉的面孔,“上官?这是怎么回事,我昨日不是在客栈歇脚吗?还有这些人,他们……” 上官澄轻拍那女子的肩膀以示安慰。 “和月姑娘,此事说来话长,近来几月,定州城总有年轻男女失踪,我追查此案,后来发现这明生客栈与案子密切相关,这才和他们追查至此,无意牵连。”上官澄深表歉意但又有些欲言又止。 “这些守卫不过是些小喽啰,伤我的人还未出现,林掌柜也不过是中间人,但你们也拿不准他们还有多少人在外?”和月读懂了他的欲言又止。 和月心里清楚,他们应该在这里摸了有一段时间,不可能轻易离开,此番应该是想将计就计,深入后方,将其一网打尽,只是不可避免卷入了其他人。 时间不多了,林掌柜什么时候再会进来也不清楚,和月也不想跟他浪费时间,“你需要我带他们离开,去定州城?” 既然和月如此直接,上官澄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和月姑娘,他们极有可能带我们回到他们抓人的大本营,昨日我与明公子交谈,我知道他的身份,他也愿意留下来帮我。可你们,原姑娘、封公子是无辜的,从这通风口出去便可出客栈,只是这路上会有人追击。” 第3章 明生客栈 和月听到上官澄和明尧竟以达成合作时还有些惊讶,毕竟这明尧看起来可不是个会多管闲事的主。 和月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和月姑娘,她是定州城中人,名唤白芳舒,到城内后,封钰和原姑娘你们去报官,和月和芳舒不要到衙门,城南靠庙旁去找叫陆乔的人,她是我上司,你们告诉她,她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上官澄从怀里取出一枚与飞镖极为相似的东西交给白芳舒,“飞镖?”白芳舒有些疑惑。 “这叫鱼雁令,这是我们用来传信的东西,拿给陆乔你就知道了。”时间紧迫,上官澄并未多说。 与上官澄一行的四人已经换好了衣服,把原先那四个守卫扔进牢房里,够他们晕好一阵的了。 他们几人弯下身子,叠起以便爬上那通风口。 这时,从明尧处传来一阵轻笑,“和月姑娘是有武功傍身,不过她刚刚受了伤,这儿离定州城还有半日路程,林掌柜的追兵在后,再说,和姑娘也无武器,只怕几人还未跑远又被一网打尽了。”明尧虽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但说的也在理。 此时白芳舒已经爬到口那儿了,正奋力爬出去,在墙头看了他们一眼便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无妨。”和月虽说有伤,只要不正面与那些人对抗,还有人带路,半日便能与他们到达定州城。 “我留在这吧,上官公子与我有恩,一直行走半日对我有些难度,恐怕耽误了你们的计划。并且我会医术,左右在这能有些用。”原小莹声音很小,但说的很坚定:“白姑娘知道路,封公子体力比我好,月姐姐带他们走,我相信我们都能逃出去的。” 这话一出倒是让明尧有些正眼看原小莹了,顺势道:“既然如此,那你们便先走吧,万一林掌柜现在就来抓个正着那岂不是完蛋。” 和月也不再坚持,和另外两人从通风口翻了出去,往定州城赶去。 伪装成守卫的几人脸戴面具,佯装晕倒,没有被发现已经不是原来的人了。 但醒着的这三人便逃不脱挨打的命运。 林掌柜本是进牢房来押几人上路的,没想到一进来看到的是四个守卫倒在地上,牢里已经不见了三个人,绳索稀拉的落在地上,而那话多的明尧正欲从通风口那逃出去。 林掌柜气急败坏,用手上的鞭子使劲挥打地上晕了的守卫,面目狰狞,“一群蠢货,快起来,给我把他拉下来,还有逃走的那三人,有一人受伤了,给我追,少一个我便拿你们替。” 明尧很轻松地就被扯了下来,“林掌柜,别动怒啊,大家都是为了活命,要真怪起来也是你们没注意那通风处,他们人逃走了可怪不了我们哦,怎么这里的七个人也满足不了你们的胃口?” 林掌柜自知明尧嘴上功夫了得,不想与他多说,“他们跑了,那你们便先上路吧。”说罢便让人用黑布袋将他们几人的头蒙起来,将他们带出了牢房。 翻出来便是客栈外面,和月看了看关押他们的位置,那昏暗的程度应该是一楼的储物间,而储物间又与厨房相隔,昨日林掌柜不让到厨房观看,那看来这两个地方是相连的,或许厨房那还存在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刚刚经历黑店绑架,一路上还要防着黑店的人,三人话也不多,保留体力着急赶路。 封钰去县衙报了案,照上官澄所说是优先去找他信得过的而不是直接来这,有些蹊跷,或许这失踪案与衙门里的人有关。还是小心些好,于是他只说了在明生客栈被绑架后出逃,并未提及被绑的人还有上官澄。 定州城果然富庶,就连这衙门也是装修地极好。青瓦覆顶,檐角的铃铛悬风叮铃作响,梁枋上还绘有仙鹤、祥云、麒麟,甚至还用金粉勾边显得熠熠生辉,看来这县衙油水够大的。 封钰刚进定州城,人生地不熟,脑袋一转,便想到作为证人在这县衙内住上几日,当然这是不被允许的,但他凭他那三寸不烂之舌硬是让这县衙中住了下来,一则先找个住处,二则也希望他们能够平安归来。 封钰跟着门吏绕过公堂,后园引了活水建了池塘,池间建了一座六角亭,亭顶竟然都是琉璃瓦,柱子上还刻有竹节纹,显得甚是淡雅,封钰虽然无心欣赏,但看来这县衙也不简单呐。 另一边,和月赶到陆乔住处时她正在吃饭,身着一袭蓝色衣裙,袖子用束带挽了起来,很利落。准确的说,她是在和隔壁家的孤儿寡母一起吃。当然,这些是白芳舒告诉她的。 陆乔是县衙内的副捕头,也是唯一的女捕快,她并非城内本地人,五年前独身一人来到定州城,那时她一女子想进入县衙做捕快,在别人眼里看来是痴人说梦的事,但很快她破获了城内许多要案,县衙给了她一个机会,文试武试均过关后便成了捕快,现在已经是副捕头了,上官澄便是在她手下做事。 和月向她说明了来意,陆乔收回了上官澄拿给白芳舒的那枚鱼雁令,“这原是我的,在计划潜入明生客栈时交予上官澄,以此传信。”说罢陆乔便取出了藏于里面的纸条。 和月此时才仔细端详这枚鱼雁令:看起来像是一枚狭长的柳叶,长约三寸,薄如蝉翼,尾部略微上翘,小小的一枚竟然还是双面雕刻,一面刻着鱼鳞,一面刻有雁羽,怪不得叫做鱼雁令。那鱼口处还有机括旋钮,拧动便可分开两片银壳,内部是中空的,那纸条便是从中间取出。 白芳舒一直赶路至此,体力已经有些不行了,她一进城时便有人在暗处跟着,此时见她体力不支,暗中跟随的几人现身将她带回了白府。 “我与你同去,那里还有我的东西。”和月想起自己的锦囊还在明尧手上。 和月陆乔二人先回到了明生客栈,到牢房时已经人去楼空了。 路乔在一楼看是否有什么线索,和月上楼查看。门上的小孔还残留着迷药的粉末,和月低头问了问,这味道有些熟悉,无一例外,林掌柜都是用的这个迷药将人迷晕的。 可身上的伤是谁伤的?那些守卫不是和月的对手,既然不是林掌柜的人,那还有谁? 和月走进昨日待过的房间,昨日只是躺着小憩,被褥整齐,若林掌柜一行人是将和月从床上带走,那被褥定会有些凌乱褶皱。 早春的风吹来还有一丝凉意,不对! 这客栈房间的门是靠近楼梯的,昨日和月也并未开窗。走近窗户才发现不知何时它已经开了一个缝,窗柩处还有一个极浅的脚印,看来此人轻功不错。 不过这窗户的位置也有些奇怪,正常来说这窗户应该是在床附近的位置,可这间房的窗户却是紧邻隔壁房间,那按照这样的房间架构,隔壁房间的窗户应该也是在这个位置,隔壁是明尧住的房间,会是他翻进来的吗? 奇怪的是,关于昨日是如何被绑以及如何受伤,和月竟一点记忆都没有。 和月搜查了楼上的房间,除了客人的行李,并没有什么线索,下楼时,和月一并带上了原小莹房间里的医箱,这箱子看起来小,但拿起时还是有些重量。 陆乔坐在大堂,应该是没什么发现,看到和月下楼,终于还是忍不住试探,“和姑娘,你是第一次到定州城?对了,你身上的香味很特别。” 香味…… 和月想起昨日林掌柜给的香囊,“你说的是这个?这是绑我们之人给的,只听大家都叫她林掌柜。她身上有很多这个香囊,味道有些怪。” 陆乔双手接过香囊,凑近闻了闻,“这香只在定州城售卖,并且只卖予女子,城中甚是流行,每人每月只能买两份香,据你所说,那位林掌柜的香似乎有些多了。” 和月惊觉背上已无疼痛感,那药竟有如此奇效,那药里也有这种香味,“恐怕不止如此,昨日我背上有刀伤,那林掌柜为我涂了一种名为‘渡墟散’的药膏,现在我的背已有愈合之兆,而那药膏里,也有此种香味。” 陆乔虽不用香,但这香在城中的火爆程度她还是知道的,“这香便叫渡墟!只有在城里的玉容阁才能买到,不过玉容阁只是为这香提供个卖处,真正制香的……” 陆乔突然停了下来,“是临玉山庄!” 说这几个字时,和月注意到她竟还有些颤抖,“据我所知,临玉山庄靠制香发家,之前那的香卖往许多地方,但最近几年,很多香就只特供定州城了,那渡墟一到玉容阁,便成了镇店之香。” 临玉山庄,位于定州城西北方向,位置隐秘,山路陡峭,虽然每年都招学徒,不过甚少有人能进入山庄并留下来。第一代庄主名为薛临玉,自此之后,历代庄主在继任时都会放弃原本的名字,改为薛临玉。 这香对林掌柜来说可轻易获取,想必与这临玉山庄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城内失踪人口都曾到过这明生客栈,看来,这临玉山庄也是有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秘辛。 有人来了,陆乔拉着和月躲进厨房,原来是县衙的人来了。 和月有些不解;“他们不是县衙的人吗,怎么还需要躲起来?” 陆乔神色有些尴尬,但还是压低声音,靠近和月耳边,“我前不久因为调查人口失踪案被停职了,一月的时间。上官澄跟其他几人是暗中跟我调查的,县衙的人并不知晓。” “停职?” 似是想起了不太好的回忆,陆乔挠了挠头,神色有些尴尬,“不是什么大事,他们大题小作罢了。” 就二人悄悄说话时,封钰和县衙一行人已经走进了明生客栈。 “大哥,就是这儿,我本欲吃了饭便往定州城去,无意停留,谁知道那掌柜也忒热情了,说晚上会有那镇店之菜,我一时没忍住就留了下来,你们是不知道啊,这林掌柜家掌厨的做的菜那可是一等一的好吃啊,说到那镇店之菜……”封钰一说起来还有些没完没了了。 * 这客栈中虽已人去楼空,但阿修进厨房时还是很警惕。 陆乔见只阿修一人进了厨房,也没打算藏着,便与和月现了身。 阿修很是震惊,“头儿?上面不是说让你这些天不得再与此案有联系,你……”话音未闭,陆乔赶忙上前捂住他的嘴。 “阿修,可是有发现?” 陆乔给了他一记眼刀,阿修也明白她的意思,向外喊道:“没事儿,有只猫罢了,你们好好在外面搜查吧。” “头儿!半月前你在城北蹲守,将柳寡妇家养的鸡全给惊飞了,还有那老李家的痴儿,大半夜出来撒尿被你吓得不轻,那老李来府衙都多少次了,还有……” 陆乔连忙让他打住,眼神往和月方向瞟了瞟,暗示道:这还有其他人呢,大哥,就此打住,给我留点面子吧。 陆乔将和月的香囊递给阿修,“渡墟?头儿你什么时候也对香感兴趣了,到时候玉容阁出了新香,我定先买来给你试试。” 陆乔扶了扶额,“这不是重点好吗!这位是和月,明生客栈被绑的人,受上官所托给我带回了消息,这渡墟是那林掌柜身上的东西,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一切与临玉山庄有关。” “临玉山庄。”阿修仔细斟酌,“我知道了,你们以学徒身份进入山庄查明,我带人马与你们里应外合。” [三花猫头][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明生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