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闻腥》 第55章 唤醒他 然而,下一瞬,无忧生的笑容骤然凝固。 看似柔弱的白情的轻轻一剑,竟瞬息穿透了缭绕戾气! 丝丝缕缕的黑气如同薄纸般被撕裂,瞬间消散于无形。 虹吸的连接就此斩断,无忧生再也无法继续吸收景莲生的戾气了。 无忧生还来不及反应,白情的桃木剑却去势不减,直逼无忧生胸口。 无忧生瞳孔骤缩,急忙侧身闪避,但剑光速度太快,依旧擦过他的衣袖。 衣袖被划过,瞬间化为灰烬,露出他苍白的手臂。 “这……怎么可能?”无忧生低头看着自己被毁的衣袖。再抬起头,目光死死盯着白情,眼中的轻蔑早已被凝重取代。 白情依旧神色平静,桃木剑轻轻一收,回首去看景莲生。 却见景莲生虽然已没有被继续吸走戾气,但依旧困在黑雾之中,神志不清。 白情转过头,盯着无忧生,冷道:“看来,还是得把你这玩意儿解决了,才能把我的死鬼老公救出来。” 无忧生脸色阴沉如水,不敢再轻视眼前的白情,双手猛然一合,阴气在他的掌心凝聚,化出一道巨大的黑色掌印,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直逼白情而去。 白情目光一凝,紧握桃木剑,猛然挥出,剑身爆发出一道璀璨的青光,与黑色掌印正面相撞。 “轰——” 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掌印与剑光在空中激烈碰撞,相互冲击、相互抵消,迸发出耀眼的花火,如同盛放的烟花,将周围都映照得五彩斑斓。 无忧生被这股巨大的力量震退数步,脚步踉跄,脸色愈发阴沉。 他死死地盯着白情,眼中再无半点轻蔑之意,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戒备。他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对手,远比他想象中要强大得多:“你……到底是谁!” “你管我是谁,快把我老公放了,我留你个全尸!”白情冷声说。 无忧生冷冷一笑,看起来还是十分倨傲,但其实已经萌生退意:现在还是白天,身为厉鬼的他难免会受到压制,实力大打折扣。而眼前的这个活尸,实力之强,远超他的预料,实在不宜硬碰硬。 然而,无忧生还是强装镇定,色厉内荏地大喊一声:“看招!”他双手一挥,作势欲攻。 白情挥剑迎招。 却没想到,无忧生竟是虚晃一招,身影一闪,化作一团黑雾,企图遁逃。 白情哪里能放过他,桃木剑猛地挥出,辟邪罡气四溢。 就在这时,黑雾腾空而起,如同汹涌的波涛,将景莲生卷到了白情的剑前,用作挡箭牌! 白情投鼠忌器,猛地收剑,待回过神来,无忧生已经无影无踪了。 景莲生身上戾气缭绕,眼睛紧闭,眉头紧锁,大约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白情抱住景莲生,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阵阵冰冷,心中不禁一阵揪紧。 麟昭和三个长老忙上前来。 这下几个长老和麟昭都信了白情是高手了,用看着主心骨的眼神看白情。 麟昭说道:“师叔,没想到你还真是隐世高手!” 白情不乐意了:“什么叫做没想到?我只是低调,不是没有实力!” “是,是,是……”麟昭连连点头,又道,“既然如此,您快把您的鬼侍唤醒吧!” 白情倒是有点儿犯难:他和景莲生不是天师和鬼侍的关系,所以他没法控制景莲生的精神,更别提把他唤醒了。 不过,为了稳定局势,白情还是要继续维持这个人设。 他眼珠一转,说道:“找个空旷安全的地方,你们给我护法。我去唤醒他!” 众人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听从吩咐。 就刚刚白情那几剑,已经让他全身上下都跟被站姐p过一样充满偶像光环。 好在白情那几下把无忧生给打怕了,天黑之前,这个大厉大抵是不敢再出来作妖。 也是因为这样,后山那令人不安的黑雾也散了大半,阳光终于能够穿透云层,洒满这片曾经被阴霾笼罩的土地。 众人才得以看清后山现在的真实状况,眼前所见,几乎是寸草不生,一片荒凉之景。 二长老严肃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白情却没心思琢磨这个问题,他此刻更关心的是景莲生的安危。 白情环顾四周,找了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站定,然后转身问向麟昭和几位长老:“我要画阵了,童子尿还有多少?” 几个人都尴尬:“在沼泽地用完了……” 白情恨铁不成钢,一人发了一瓶农夫山泉:“那你们加把劲。” 众人明白了白情的意思,神色尴尬:“就在野外……吗?” 白情现在心系老公,也没好脾气,瞪大眼睛,恶形恶相:“我还得给你们装个toto马桶么?” 二长老尴尬道:“不、不用……” 很快,在白情的催促下,就收集了新鲜的至阳之物,混合了朱砂,做成一碗辟邪墨。 白情伸手,对麟昭说:“把你的剑拿来。” 麟昭双手递上佩剑,态度恭敬问道:“为何要用我的剑?可有什么玄机?” 白情把麟昭的铜钱剑蘸了蘸混了至阳之物的辟邪墨,说道:“因为我的剑爱干净啊。” 麟昭:……好啊,就我的剑爱埋汰呗。 白情挥动剑尖,红墨随之移动,在地面上勾画出一个大大的圆圈。 接着,白情又在圆圈内写下了繁复的符咒,笔触有力。 完成这一切后,白情站起身,环视四周,说道:“太阳下山之前,这个圈子里都会安全。” 众人忙跳进圈圈里,却见景莲生是躺着的,比较占面积。 其他几人只能挤在一边。 二长老忍不住说:“圈子为什么不画大一点?” “你们就这个流量,只能做这么一点儿墨,还怪我啊?”白情当他嫌景莲生占地方,便是一记眼刀,“还有,你们离我家死鬼远一点!刚刚在沼泽肯定沾上至阳之物了。可别熏到我宝贝儿了。他现在很柔弱的!” 几个长老被骂得哑口无言,一个个鹌鹑似的蹲在圆圈边边,像被揍过的狗一样老实。 几人你眼望我眼,都在腹诽:那厉鬼没了天师,就要变成发狂癫公;那天师没了厉鬼,就变成嘴臭大佬。 怪不得他们凑一对主仆呢。 麟昭看着这个状况,连忙打圆场:“师叔莫气,其实……” “你也闭嘴!”白情骂道。 麟昭怔了怔:“我?我说错什么了?” “暂时还没有。”白情说,“但我现在脾气很差。你还是在被我找到茬之前闭嘴吧,这样对你也比较好。” 麟昭安静地闭上了嘴。 白情这才抱起景莲生,仔细端详,二长老缩头缩脑地举手:“那个……大师,我可以说话吗?” “说罢。”白情道,“虽然我不保证不骂你。” “……”二长老咳了咳,说,“我看你的鬼侍,像是魇住了。” 白情一怔,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仔细观察着景莲生的神情,确实与常人被魇住的症状有些相似。他皱眉道:“是啊,是有点儿像。只是,厉鬼怎么会被魇住?这太不可思议了。” “的确,这几乎是做不到的。”二长老说道,“但是,师尊生前掌握过一个秘术,似乎是用古莲叶为引,可以让魂灵穿越时光,一遍遍地目睹最令他痛苦不堪的事,如同陷入梦魇,直至神魂失守,彻底崩溃为止。” 白情闻言,脸色骤变:“你怎么不早说!” 二长老苦笑了一下,缓缓地摇摇头,叹息道:“我也是刚刚才想起这个秘术来。这个秘术实在太过诡异莫测,而且我也只是听闻,从未亲眼见过他施展。毕竟,那都已经是两百年前的事情了,我的记忆也早已模糊,只是隐约记得有这么一回事罢了。” 白情闻言,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片刻后,他睁开眼睛,伸出手指,轻轻地点了点景莲生的眉心。 刹那间,他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古莲气息从景莲生的体内散发出来。 白情的心中已经有了决断:还真的是古莲叶啊。 他深知,在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人比他更懂得如何与古莲沟通了。 “你们就守在这里,千万别离开这个圈子。”白情沉声说道。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神色肃然,齐声回应:“是的,我们一定会守好这里。” 于是,白情脸色凝重,双手捧起景莲生的脸庞,额头贴额头。 这一刻,神魂交融。 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在白情心中涌动。 景莲生的心跳在他耳边清晰可闻,急促、慌乱,仿佛被困在某种无法挣脱的梦魇中。 白情能清晰地感知到景莲生内心的恐惧与挣扎,那种痛苦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人淹没。 “他看到了什么……”白情越发注入心神,却已经有了猜测:是被拉回他被母亲刺死的那一刻吧? 一想到这个,白情的心便如同被利刃刺穿,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情绪,随即毫不犹豫地启用了自己离魂穿越的能力。 他的意识顺着景莲生的记忆,如同一缕轻烟般穿越而去,进入景莲生的内心深处,陪他进入古莲莲叶塑造的梦魇中。 心念既定,白情的意识被拉入一片黑暗之中。 下一秒,他睁开了眼睛。 他没有回到景莲生的回忆里。 他…… 他又变成了辞迎。 第56章 莲生的梦魇 白情恍惚了一瞬,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 他独立在一片风烟之中,脚下是险峻的边陲隘口。山势陡峭,两侧岩壁如刀削斧劈,中间仅有一条狭窄的通道蜿蜒而下,地势险要。 白情站在高处,俯瞰下方,只见远处群山连绵,云雾缭绕,天地在此交汇,壮阔苍凉。 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他手中紧握着一柄剑——不是他作为圣子常用的桃木剑,而是真正的剑,真正能杀人的剑。 临行之前,他把桃木剑还给了巫应:“大巫,这是当年您赠我的圣剑。如今,我已非圣子,自然不能再要了。” 说罢,白情转身要去。 巫应却叫住他:“你是真的不考虑和古莲许愿啊。” 白情定住脚步,转头看着巫应:“我还是更相信我自己。” 巫应笑了,这笑容和平常有些不一样,就像是等到了一个想要很久的答案一样……但白情已无暇琢磨其中含义。 巫应转身走向一旁的剑架,从上面取下一把钢剑,递给辞迎:“此剑削铁如泥,你会用得上。” 白情接过利剑,看着巫应:“大巫……” 巫应的目光与他对视:“孩子,去吧。我会替你收尸。” 白情怔忡。 巫应又挂上那副无懈可击的笑脸:“不过,我又懒惰又绝情,恐怕也只会将你用草席一卷,埋进土里,再多也没有了。” 白情淡淡一笑:“这就够了。” 辞别巫应,白情一步踏出,缩地成寸,瞬息间便来到了边境。 他手持利剑,剑身反射着周围稀疏的光线,凛冽如冰。 身上依旧穿着那袭单薄的白袍,袍角在山风中猛烈摇曳,仿佛随时都会被撕扯而去。 然而,他再不感到寒冷。 他的双脚赤裸,踩在粗糙的岩石上,细小的砂砾在脚下滚动。 但是,他再也不觉得疼痛。 他失去了那些他引以为傲又仿佛惩罚一般的敏锐感观。 他变得冰冷,迟钝。 因为,他死了。 狭窄的山道上,马蹄声由远及近,擂鼓般敲击着地面。 敌军的前锋部队疾驰而来,马蹄踏起的尘土在风中弥漫,遮天蔽日。 为首的骑兵看到前方竟只有一人孤身而立,不禁狐疑地放缓了速度。 他眯起眼睛,想要看清白情的面容,却只看到一张平静得近乎冷漠的脸。 骑兵心中生出一丝不安,但很快被轻蔑取代——区区一人,又能如何? “杀!”骑兵低喝一声,策马加速,手中的长矛直指白情,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白情站在原地,目光如冰,纹丝不动。 直到骑兵逼近的瞬间,他的身形骤然一闪,手中的剑如闪电般挥出。 剑光划过,骑兵的喉咙瞬间被割开,鲜血喷涌而出,溅在白情那圣洁的白袍上,染出一片刺目的猩红。 白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剑尖上还滴着鲜血,顺着剑身缓缓滑落。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剑尖上的血滴缓缓滑落,滴在脚下的土地上,渗入尘土之中。 他的心中本该涌起恐惧、愧疚,或是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然而此刻,他却什么也感受不到。 可能是他没时间去感受了。 敌军如潮水般涌来,马蹄声震耳欲聋,刀光剑影交织成一片死亡的网,朝着白情笼罩而下。 他却镇定得像是不知道生死为何物,手中的剑抬起,剑锋直指前方。 这一抹身影在尘土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又如同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挡在敌军的前方。 白情身形如电,手中的剑舞动如风,剑光所至,血肉横飞。 然而,即便他武功高强,法术高深,却也难以抵挡这铺天盖地的攻势。 很快,他的身上便多了几道伤口。 残阳如血,染红了白情肩头翻卷的皮肉。 周围的士兵们盯着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眼中闪过希望之光,紧绷的面容微微松弛:他也会受伤!他……并非不可战胜! 然而,他们的兴奋还未持续片刻,便察觉到了异样——“他没有流血……” 白情不但没有流血,甚至没有因为受伤而放慢动作,仿佛那伤口根本不存在。反手一挥,长刀精准地刺入偷袭者的咽喉,动作干脆利落。 偷袭者的瞳孔骤然收缩,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弱的呜咽,随即重重倒地,气绝身亡。 敌军开始恐慌,他们的刀剑砍在他身上,别说让他倒下,就是要他一声闷哼都做不到。 带兵的将领站在后方,目光紧紧盯着白情,眉头紧锁。他懂得方术,很快便看出了端倪。他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颤声道:“这是——活尸!” 士兵们闻言无比惊骇:活尸?! 传说中不入轮回、不生不死的邪物?! 是的,他成了活尸。 他把自己炼成了一具不死活尸。 他的感官变得迟钝,刀剑劈砍在身上,却感受不到几分疼痛。 他的体力无穷无尽,杀人如麻,却不会感到半分疲惫。 他如杀神一般,直冲入敌阵,手中的剑每一次挥出,都带起一片血光。 他的剑落在敌人身上,敌人的刀锋也难免落到他身上。 他的手臂被砍得几乎断裂,肩膀被劈开,露出森森白骨。 他的胸膛被刺穿,肋骨断裂,停止跳动的心脏隐约可见。 然而,他却屹立不倒,仿佛一具被撕碎的傀儡,被无形的丝线牵扯着,不知疲倦地机械地挥舞着手中的剑。 他想:没关系。 没关系。 反正,我也不怎么疼。 朝阳初升。 白情的左臂几乎只剩筋皮相连,却依旧如铁钳般有力,死死拖住最后一个士兵的臂膀,不让他有丝毫逃脱的机会。他的右臂习惯性举起长剑,眼神麻木地刺穿了对方的心脏。 剑刃入肉的瞬间,鲜血顺着剑身缓缓滴落,染红了他的手。 那人喘着粗气,惊恐至极,目光死死盯着面目全非的白情,咽气前的最后一句话是:“你……到底是谁?” “我……”白情眼神空洞,“……不记得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缓缓跪倒在地。他的右臂依旧紧握着长剑,剑尖深深插入地面,作为这具破碎身体的最后支撑。 遍地尸骸,一片死寂,只有风声在耳边低吟。 他不记得很多东西了。 但有什么隐隐在心里呐喊着。 那是在所有身份的、记忆的束缚解脱后,最真实的声音。 那声音说: 我要快快乐乐,每天都笑口常开! 一定要吃很多很多很好吃的东西! 甜的、辣的、酸的……甚至是苦的,统统都要尝个遍。 喜欢什么就大声讲出来! 遮遮掩掩算什么本事? 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想要的东西,拼了命也要去争取;不想要的,谁也别想强塞过来。 做一个非常贪财非常市侩的家伙,并且引以为傲! 钱嘛,当然是越多越好! 金银财宝,奇珍异宝,统统都想要。 不仅要贪,还要贪得理直气壮,贪得坦坦荡荡。 最重要、最重要…… 遇到喜欢的人,一定要大声告诉他:我好爱你啊! 不要害羞,不要犹豫,不要退缩。 就是要说出来,大声地、热烈地、毫无保留地告诉他。 哪怕被拒绝,哪怕被冷眼,也要让他知道——我的心意,就是这样炽热真诚。 这些念头在他的心里翻滚着,像是燃烧的火焰,但因意识的流逝,只能化作缕缕残烟,片刻慢慢消散。 白情在恍惚中缓缓闭上眼睛。 然而,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刹那,一丝异样的感觉忽然掠过他的心头。他的眉头微微一动,仿佛捕捉到了什么。 他勉力撑开沉重的眼皮,目光透过虚空的迷雾,隐约看到了一双赤眸黑瞳正凝视着自己。 就在意识即将坠入黑暗的瞬间,这一抹熟悉的红色如同亮灯,指引着他继续看向前方。 他艰难地抬了抬眼皮,那双红眸黑瞳再次映入眼帘,如同黑夜中燃烧的火焰,可以是恐怖的,却也可以是温暖的。 他……他想看清这双眼。 即便眼皮沉重得如同千斤巨石,每一次抬起都耗费着全身的力气。 但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坠入无尽的黑暗。 他不甘心从此以后再也看不见这双眼睛! 他咬紧牙关,额角的青筋暴起,竭尽全力撑开眼皮,连睫毛都不断颤抖。 终于,他的视线逐渐聚焦,眼前的模糊影子渐渐清晰。 ——是一个厉鬼。 苍白如纸的脸庞上一双红眸,目眦欲裂的眼角流淌着两行血泪,如炽热的岩浆一般顺着脸颊流下,灼痛了白情的视线。 仿佛感应到了白情的注视,那鬼影忽然歪了歪头,一滴将坠未坠的血泪在眼角微微颤动,倏然跌落,却在触及虚空的刹那,骤然炸裂成万千猩红的星火。 猩红光点萦绕在白情身侧,像灼烧着执念的臂膀,在虚空中徒劳地拥抱他,而不可得。 山风突然尖啸着掠过崖顶。 白情看见对方开裂的唇瓣正在翕动,可传入耳中的却是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砰、砰、砰…… 活尸,怎么会有心跳?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他混沌的意识。 白情的瞳孔骤然收缩,片刻恍然! 他的脑海中,无数破碎的记忆片段如潮水般涌来…… 而景莲生的眼睛,映着的,全是白情。 无忧生的邪术可以引魂,穿梭时空,让受术者穿越时空,眼睁睁地看着令他痛心疾首之事一遍遍重演,直至神魂失守,灵台崩毁,永堕无间。 白情理所当然地认为,景莲生的神魂会被引回他自己最痛苦的岁月,去经历那些令他绝望的过往。 然而,他错了。 景莲生被带回的,是白情被遗忘的往昔。 景莲生化成一缕孤魂,回到过去,看着辞迎痛苦地活着,惨烈地死亡,一遍又一遍。 在被卷入这个邪术之前,景莲生当然已经知道了,辞迎,就是白情。 白情,就是辞迎。 那个总是沉默隐忍的圣子,就是那个总是阳光活泼的活尸。 他们看起来不一样,但只要仔细地去感受,就能知道……他们是同一个人。 然而,当他被困入过去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原来不知道的还有许多。 每一次时光的倒转,那些曾经被忽略的细节都愈发清晰,如同锋利的刀刃,一寸寸刻入他的骨血,再也无法抹去。 他看见白情微微垂眸,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那只风铃,眼神温柔得像是能融化寒冬的冰雪。最后却迎来景莲生冷酷的质问“风铃是你放的?”“我没想到你有这样的心思”。 禁宫之内,长廊幽深,两人的身影偶尔交错。 每一次擦肩而过,白情总是微微侧首,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景莲生的背影上。 而景莲生却始终目视前方,假装从未察觉到身后那道隐晦的目光。 每一次的相遇,白情的眼神都像是带着某种无法言说的期待,却又在景莲生的冷漠中渐渐黯淡。 就好像,白情爱他,只是为了单方面地感受痛楚一样。 险隘之上,罡风呼啸,卷起圣子染血的白袍,将所有未曾诉之于口的隐秘一并带走。 ——原来在景莲生不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然诀别。 景莲生的心猛然一痛,是某种深埋已久的东西破土而出,把他的胸腔撕裂。 他看见白情支离破碎的躯壳跪倒在地,却带着某种眷恋的眼神微笑。 那一刻,景莲生忽然明白,白情的隐忍,从来不是为了得到什么。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触到一片虚无。 时光乱流中,白情的身影渐渐模糊,最终化作一缕轻烟,消散在无尽的虚空中。 然而,下一刻,画面再次重演。 时光的齿轮无情地转动,将他拉回那个熟悉的起点。 他又会重新看见白情。 白情站在那熟悉的回廊下,眉眼低垂,唇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的目光总是那样隐晦,像是怕被人察觉,却又忍不住在景莲生转身的瞬间,偷偷追随着他的背影。 景莲生的心在这一刻被蜜糖浸透,甜得几乎让他忘记了即将到来的痛苦。 他看见白情为每一次比试而准备,为每一次触碰而愉悦,为每一次相遇而暗喜…… 他也会看见,白情化作一具活尸,凌迟般地死在旭日初升的悬崖。 每一次轮回,景莲生都会重新经历这份甜蜜与痛苦。 他看见白情的温柔,看见他的隐忍,看见他的眷恋,看见他的痛苦,也看见他的死亡。 这一切如同锋利的刀刃,一次次刺入他的心脏,将他的灵魂割裂成碎片。 这样无尽的折磨,将他的意志一点点消磨殆尽。 直至,这一次—— 这个白情有些不一样。 这个白情似乎更加鲜活,身上带着景莲生熟悉的朝气和坚决,仿佛一抹亮色刺破了灰暗的轮回。 在倒下的瞬间,画面和之前每一次都不一样了。 在最后的关头,他没有垂下头颅,没有让那抹光芒熄灭。 白情抬起了眼睛,与景莲生对视—— 那目光深邃明亮,如阳光一样穿透云翳,直直地照入景莲生的心底。 景莲生的心脏猛然一颤。 “嗨……”白情唇角微微扬起,露出熟悉的微笑,“老公?” 第57章 两情相悦 在玄门宗后山,麟昭和三大长老正站在圈圈里,一阵忧虑。 景莲生和白情齐齐陷入沉睡,身躯静静地躺在地上,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而天空中的太阳却渐渐向西边沉去,天色逐渐暗淡下来。 二长老捏着矿泉水瓶说:“太阳越来越低了,咱们要不要再存点至阳之物……” 麟昭一脸隐忍:“我相信师叔……” 麟昭话未说完,太阳就沉下地平线,天边最后一抹余晖也被夜色吞噬。 一股股浓郁的黑雾从四面八方腾起,汹涌而来,迅速弥漫了整个后山。 原本坚不可摧的保护圈,在黑雾的侵袭下,开始发出细微的碎裂声,裂痕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 麟昭的瞳孔一缩,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腰间的剑柄,额角渗出一丝冷汗。三大长老亦是神色骤变,彼此对视一眼,眼中皆是凝重与警惕。 圈外黑雾中爬出来了无忧生。 白天的无忧生,虽有些许可怕,但终究还保持着人的形态,让人能隐约窥见其下的生灵之息。然而此刻的他,却比白天诡异了无数倍。 他的身躯扭曲着,四肢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脸庞也变得狰狞可怖,双眼闪烁着幽绿的光芒,身上的衣物破烂不堪,随风飘舞,露出下面斑驳、仿佛被腐蚀过的肌肤。 他每迈出一步,骨骼便发出“咯吱咯吱”的错位声,肌肉拉扯的异响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刺耳,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流畅感。 麟昭和三大长老的心弦心跳加速,恐惧如寒冰般蔓延至全身。 麟昭和三大长老紧握法器,但他们也知道,所有抵抗都是徒劳。 无忧生的力量强大得超乎想象,白天的时候,他们的法术在他面前如同儿戏,更别提现在是晚上了。 无忧生一步步逼近,那丹砂保护圈在他的威压下摇摇欲坠,随时都会崩碎。黑雾如同狂潮般汹涌而入,不断侵蚀着圈内的空间,将最后一丝安全感吞噬殆尽。 麟昭咬紧牙关,举起铜钱剑,剑尖绽放出微弱的光芒,却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三大长老今日已是使了一剑薄发,现在正是丹田空虚,除了在旁边攒攒矿泉水瓶,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开始给大家伙念往生咒。 无忧生一声尖啸,身形化作一道黑影,越过破碎的保护圈,如疯狂的蜘蛛一般直扑众人而来。 “轰!”——伴随一声巨响,保护圈彻底崩碎,麟昭手中铜钱剑的红线崩断,铜钱飞散,如凋零落叶。 三大长老还未反应过来,便被狠狠击中,三人齐齐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再也无力起身。 麟昭见状,咬破舌尖,以精血画符,符纹甫成,便迸发出一道璀璨的金光,如同利剑般直射无忧生而去。 然而,那血符还未触及无忧生,便被黑雾吞噬殆尽。 无忧生再次被触怒:“好你个昭儿,师祖四次三番饶你,你还是如此无情!那我就不再留情了!”五指成爪,直取麟昭咽喉。 麟昭瞳孔骤缩,身体本能地向后急退,但黑雾翻腾成一张巨网,将麟昭的退路彻底封死。 就在这一秒,景莲生一双血眸倏的睁开! 而白情也醒了过来。 无忧生的动作骤然一滞,原本直取麟昭咽喉的五指猛然收回,身形向后滑退,迅速远离丹砂圈的范围。 刚醒来的白情揉了揉眼睛,扫视四周,目光定格在无忧生身上,非常惊讶。 他记忆还停留在白天,那个时候的无忧生还像个人。 而现在的无忧生的身体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扭曲着,在丹砂圈外游移不定,脚尖几乎不沾地,身形时而前倾,时而后仰,像坏掉的机械蜘蛛一般。 而白情看到无忧生这非自然的样子,难免吃了一大惊,高声说:“啊,丑八怪!” 无忧生:……………………………… 说着,白情又捂脸靠在景莲生胸膛上:“老公,我好怕啊!” 麟昭&三个长老:????? 无忧生虎躯一震:……有道是:高手发癫,死神擦肩! 跑!我得跑! 光是白情一个就不好对付,更别提再加上一个千年阴煞了! 无忧生没想到以古莲叶为引的时光秘法都困不住这一对死鬼活尸,越发忌惮,转身就要隐入黑雾之中。 白情忙扶着景莲生的肩膀,说:“别让他跑了!” 景莲生自苏醒以来,那双血红的眸子便始终未曾离开白情的面容,仿佛世间万物皆与他无关。直到白情开口,他才缓缓收回目光,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杀意。 下一瞬,他的身形闪现无忧生的去路上,速度快得令人难以捕捉。 无忧生眼见退路已绝,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只得咬牙迎战。 他身形如闪电快速,关节扭曲间,手脚并用,攻势迅捷凌厉,每一击都是致命的狠辣。 景莲生却神色淡然,眼中不见丝毫慌乱。他身形微动,轻松避过无忧生的攻势,随即反手一扣,三招两式间,已稳稳压住无忧生的咽喉。 指尖微微用力,下一刻便能将其命门捏碎。 白情忙说:“先别杀他!” 景莲生闻言,便把无忧生扔进丹砂圈。无忧生刚一落地,眼中凶光乍现,正欲反扑,却被景莲生一脚踏在胸口,力道沉重,令他动弹不得。 景莲生居高临下,目光冷峻,仿佛在审视一只蚂蚁。 无忧生被景莲生踩在脚下,脸色铁青,眼中怒火熊熊。他向来心高气傲,何曾受过如此屈辱?此刻被这般俯视,尊严被碾碎,令他几欲发狂。他咬紧牙关,声音尖锐嘶哑:“要杀就杀!休想羞辱我!” “没空羞辱你,就问你几个问题。”白情淡淡说道,“你既然是宗门掌门,为什么会变成厉鬼?还有,当年门派被灭,到底是为什么?” 无忧生闻言,眼中骤然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是悔恨,又似痛苦,但转瞬即逝。他冷哼一声,脸上重新浮现出那副高傲的神情,声音冰冷如霜:“你们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三位长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中满是恳切痛苦,颤声道:“师尊,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您会变成这个样子啊?” 无忧生斜睨这几个人:“你们这几个废物,练了几百年还这副鬼样子,都让我的脸丢到阴阳两界了。别叫我师尊,损我颜面!” 三个长老没想到师尊还是这么看不起他们,他们一边伤心又一边习惯了。 看着这一幕,白情眼珠一转,说道:“都被踩在脚下了,嘴还那么硬吗?看来,不用刑是不行了!” “用刑?”麟昭和三位长老闻言,脸上露出些许惊讶,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终究没有出声阻止。毕竟,眼前的无忧生早已不是他们记忆中那位尊者,而是一个满身戾气的恶灵。 无忧生却浑然不惧:“你们要切碎我也好,撕裂我也罢,我若皱一下眉头,就不是无忧生!” 白情笑了笑,说:“前辈说的什么话?你看我弱质纤纤、斯斯文文的,像是那种会搞什么切碎、撕裂的狠人吗?”说着,白情捂着脸,“我心肠软,可见不得这种血腥!” 听着这话,麟昭、三位长老和无忧生都陷入诡异的沉默。 师门在这一瞬间达成微妙的一致了。 白情叹了口气,指着那三个被无忧生蔑视百年的长老,道:“你们,滋他。” 三大长老阿巴阿巴:“啊???啊???啊???滋滋滋……??” 是我们想的那个意思吗?!?! 白情说:“你们不只是百年陈酿老处男吗,拿出你们的至阳之物来,给这个厉鬼一点儿厉害!看他还敢不敢再瞧不起人了!” 听到这话,三大长老凌乱得百年三观都要震碎了。 当然,受冲击最大的还是无忧生。 无忧生自尊心那么高,要杀要剐都可以,但要被自己最看不起的人滋,那滋味,光是想想就痛心疾首,堪称无间地狱! 无忧生的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红,最终化作一片长久的铁青。 白情看的津津有味:原来大厉的脸色也可以这么丰富啊! 无忧生嘴唇哆嗦,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声音从牙缝中挤出:“你!你敢!” 他眼神如刀,恶狠狠地瞪着白情,面容狰狞如地狱修罗,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来将他撕碎。 白情见状,立刻做出一副柔弱无助的模样,身子一软,顺势倒进了景莲生的怀里。景莲生反应极快,手臂一伸,稳稳将他圈住。 白情心中一甜,抬眸说:“老公,他瞪我!我好怕啊!” 三大长老、麟昭及无忧生:……你这样说话,我更怕。 景莲生垂眸看白情,温声道:“莫怕,我这就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 三大长老、麟昭:……这对尸鬼其实真的就是名副其实的喋血双煞吧。 “诶,莲生,为鬼也要善良,不要做这么血腥的事情,我看不得这些。”白情却摇摇头,“而且,他要是没了眼睛,就没法看清自己被滋的画面了吧?” 无忧生:!!?!??!? 说着,白情看着三个长老:“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滋啊。” “现、现在吗……?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吗?”三大长老下肢一紧,感觉都堵塞住了,“实在、实在是有些难以……” 景莲生扮演忠诚鬼侍,严格贯彻天师指令,对三位长老冷厉道:“少废话!按我家天师说的做!” 三大长老被大厉充满杀气地一瞪,也是双腿颤颤,好像又没那么堵塞了。 无忧生哪里受得住这样的羞辱,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暗暗运转灵力,竟是要自爆经脉,魂飞魄散,彻底了断。 然而,白情眼疾手快,一眼便察觉他的意图,手指如电,瞬间掐住他的脉门,语气淡然却意味深长:“你就这样没了,岂不是正中应知礼的下怀?” 无忧生双目赤红,声音沙哑急促:“什么?你说什么?” 第58章 坦诚真相 白情叹了口气,目光深邃,缓缓说道:“引魂的莲叶,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这里早已没有古莲了,你哪来的莲叶?是不是应知礼给你的?” 无忧生闻言,嘴唇紧闭,眼中狐疑之色愈发浓重,死死盯着白情。 白情感叹道:“应知礼花言巧语,让你倾尽全力却供养古莲,结果呢?你的心愿真的达成了吗?” 此话一出,无忧生眼神骤然震动,被戳中了内心最深处的痛处。他的脸色由狰狞转为茫然,又由茫然转为痛苦,最终化作一片复杂的沉默。 白情这才松开了无忧生的脉门,举目看着一片荒芜阴暗的后山:“我不知道您当年的愿望是什么,但想来,身为玄门掌门的您,总不会想祈愿希望玄门宗成为一片血海吧?” 无忧生眼眸沉重,缓缓滴下血泪。 麟昭见状,眼中含泪,声音颤抖:“师祖,您当年到底许了什么愿?” 无忧生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麟昭泪流满面的脸上,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他沉默片刻,终于缓缓开口,声音沙哑低沉:“我……我祈求能成为玄门第一的天师。” 这句话一出,揭开了尘封已久的记忆,无忧生的神情变得复杂痛苦。 他闭上眼,血泪依旧不停滑落。 无忧生本性高傲,天赋异禀,被誉为玄门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然而,就在他一百岁时,却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瓶颈。无论他如何努力,道行始终停滞不前。 与此同时,他的师弟老孔却日渐精进,功力愈发菁纯,心念澄澈,隐隐有超越他的趋势。 无忧生心中痛苦万分,嫉妒与不甘如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内心。他无法接受自己被师弟超越,更无法接受自己沦为平庸。 就在他陷入绝望之际,应知礼出现,诱导他供养古莲。 无忧生如抓住救命稻草,将全部希望寄托于古莲之上。 终于,古莲开花之日,无忧生许下了愿望:成为天下第一的天师。 那一刻,古莲回应了他。 无忧生的丹田内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炽热,功力暴涨,几乎要将他的身体撑爆。 他的神智逐渐模糊,内心只剩下一个执念:证明自己。 他下意识地想要攻击老孔,以证明自己才是最强的。 老孔以为他走火入魔,急忙纠集弟子对抗无忧生。然而,无忧生早已杀红了眼,宗门上下,血流成河。 古莲倒是信守诺言,他成了当世第一的天师,宗门没有一个人能压得住他。 直到最后,油尽灯枯的老孔拼尽全力,将无忧生引到后山,启动护山大阵——那是祖宗们的最后杀招,凝聚历代掌门的心血,又辅以老孔的毕生修为,才成功将无忧生镇压。 无忧生被困在后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时而清明,深深的懊悔,为自己曾经犯下的血债而痛苦,抚摸着镇山的石壁,犹如反省一样说:“师门……我对不起师门……” 然而,更多时候,他是疯狂的,不甘的,愤怒的,朝着苍天嘶吼:“我怎能被困于此?!我是天下第一啊!!” 比起杀害同门的懊悔,或许,更让他痛苦的是——他明明具备了天下第一天师的实力,却无人知晓,无人铭记。 他的存在,被这后山的迷雾吞噬,被时光的洪流冲刷。 这种无声的湮灭,比死亡更让他难以忍受。 百年的囚禁岁月,如同一把钝刀,一点一点磨去了他的理智。 最终,在无尽的绝望中,他选择自我了断,死后怨念不散,化作阴煞大厉。 成为大厉的他,延续了生前的偏执,当人要当天下第一的天师,做鬼也要做天下第一的厉鬼。 就在他陷入无尽的疯狂执念中时,他再次看见了应知礼。 应知礼告诉了他,一个可以成为天下最强厉鬼的办法。 众人听着无忧生的讲述,齐齐陷入了沉默。 无忧生眼神里有懊悔,也有疯狂,但更多的,是不甘。 他恨恨看着眼前把自己踩在脚下的大厉景莲生。 景莲生挑眉:“应知礼的办法,就是让你使诡计扰乱我的心神,吸收我的戾气,化为己用。这样,你就能成为天下第一厉鬼。” 无忧生抿了抿唇,竭力忽略景莲生眼中的轻蔑,梗着脖子说:“我棋差一着。” “这叫棋差一着?这叫不要碧莲!”白情没好气地瞥他一眼,“你为什么就不能和那三个长老一样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不行呢?” 三个长老站在旁边莫名其妙地看着白情,表情像是站在路边突然被踹的狗。 无忧生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眼中怒火喷涌而出:“你说什么!我是奇才,岂可和这几个废物一概而论?” “是不能一概而论,起码他们还蛮有人性的,还很勤奋,比你好多了。”白情毫不留情地嘲讽道,“而你呢,明明没有那么有天赋,还不好好努力,只想着走邪门歪道,为此不惜杀害同门,戕害无辜。你怎么好意思说别人是垃圾?我看你连垃圾都不如,至少垃圾还能回收利用,你呢?纯粹是个有害废物,丢到堆填区都嫌你埋汰!至阳之物都比你馨香!” 无忧生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声音也拔高了几分:“你胡说!我自幼天赋异禀,修炼速度远超常人,这是所有人都公认的!” “公认?”白情嗤笑一声,眼神中满是嘲讽,“那是你自己吹出来的吧?还是说,你那些所谓的‘天赋’,其实是靠吸别人的血、踩别人的尸体堆出来的?真正的天才,靠的是实打实的努力和悟性,而不是整天想着走捷径、耍阴招。你扪心自问,你配得上‘天才’这两个字吗?” 无忧生被噎得一时语塞,脸上的表情从愤怒转为羞恼,最后甚至带上了几分心虚。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无法反驳。 白情见状,继续乘胜追击,语气愈发尖锐:“再说了,真正的天才,就算一时走错了路,也能及时回头,重新站起来。可你呢?不仅死不悔改,还越陷越深,最后连自己都骗,真是可悲又可笑。无忧生,你根本不是天才,你只是个自以为是的可怜虫罢了。” 无忧生被刺破心底最大的痛处,眼神痛苦又空茫,最终喷出一口黑血:“我……我不是……我不是天才……” 话音刚落,他的身体猛地一颤,一口黑血从口中喷出,溅落在地上,瞬间化作一缕黑烟消散。他的身形开始变得虚幻,仿佛被风吹散的沙粒,丝丝缕缕的黑雾从他身上剥离,缓缓飘向空中。 众人大骇:“这、这是什么……” 白情凝眉:“厉鬼是靠执念而活的,他的执念消散,魂体自然就保留不住了……” 无忧生的身影越来越淡,最终化作一缕黑雾,彻底消失在众人眼前。 后山的黑雾终于完全消散,露出了久违的晴朗夜空。 一轮皎洁的明月从云缝中探出头来,温柔的光芒洒满山头。 白情却无暇欣赏月色,忍不住把目光投向景莲生。 鬼是执念所化,若无执念,便会消散。 那么,身为厉鬼的景莲生,他的执念又是什么呢? 如果他的执念消散了…… 看着危机解除,几个长老和麟昭终于都松了一口气。 麟昭小心打量白情和景莲生,半晌,低声问白情:“师叔,这位大厉真的是您的鬼侍吗?” 白情挑眉:“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见识过白情白天对付无忧生的手段后,麟昭哪儿敢质疑白情的能力? 麟昭那其实是求知若渴:“因为……我好像听到您称呼他为‘老公’?这……这是您独特驯鬼方式的一部分吗?”麟昭挠挠头,拿出了笔记,显然对这个case study还是很在意的。 白情看着麟昭一脸老实好学,自己反而有些心虚了,帮麟昭把笔记一合,粗声粗气地说:“这里头门道很深的,你把握不住!不适合你!” 麟昭沮丧地“哦”了一声,随后又默默握拳:我一定会继续努力,争取早日赶上师叔的境界! 白情想了想,说:“这儿的祸患已除,我们先下山吧。” “嗯,也该跟大长老及众弟子说一声,叫他们不必继续担忧了。”麟昭把笔记收起来,和三个长老对视一眼。 正是上山容易下山难,尤其还是大晚上,山路很不好走。 白情又开始柔弱起来了,没走两步就说:“我脚滑……” 三大长老:……您是挺狡猾的。 景莲生看着白情,便说:“天师,我背你吧。” 白情欣然跃到景莲生背上,被景莲生稳稳接住。 这回白情趴在景莲生背上,又是另一种感觉,好像一切都一样,又好像一切都不同了。 白情靠在景莲生耳边,埋怨道:“你都不知道,你中了无忧生的邪术,可把我吓死了。我还以为自己这么年轻就要当鳏夫了!” 景莲生说:“我死很久了,所以你一早就是鳏夫。” 白情:啊……有道理啊。 景莲生继续道:“而且,你也并不年轻。” 白情:…… 白情这开朗活尸都被无语住了,决定暂时不说话。 他双手搭在景莲生肩上,双脚百无聊赖地晃动着,小腿偶尔擦过景莲生的大腿。 景莲生握着白情腿弯的手紧了紧,说:“天师,最好不要贴我太近。” 白情不解:“你背着我,我怎么离你远一点儿?” 是要磁悬浮背媳妇吗? 景莲生一瞬哑然,有些无奈地看着白情。 白情好像从来没从景莲生眼睛里得到过这样的目光——几乎近似一种“宠溺”了。 这种感觉让白情心花怒放,而后变本加厉。 他的双脚依旧悬在空中,轻轻晃动着,小腿更频繁地擦动景莲生的双腿。 眼看着景莲生嘴角越来越绷,白情也越发高兴,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十分享受这种让景莲生无可奈何的感觉。 他的脚晃得更欢了,甚至故意用脚尖轻轻点了点景莲生的腿侧。 景莲生只好坦诚说道:“天师,虽然你有这样做的自由,但我还是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你的行为使我产生了与你交媾的慾望。” 白情尸生首次瞳孔地震:啊???!!!! 三大长老和麟昭红着脸躲避。 景莲生虽然一直是鬼,但还是第一次在白情脸上看到了这种“真的是见鬼了”的表情。 景莲生猜测了一下白情的担忧,便安慰道:“没关系,你喜欢的话,可以继续这样做。虽然有些困扰,但其实不会影响我的行动。我还是可以背着你安全下山的。” 白情尸生第一次丧失了语言能力。 三大长老和麟昭开始抬头看星星并假装自己陷入了暂时性的神经性失聪。 第59章 棺又双叒震了 一行人回到宗门。 麟昭和三大长老径直前往大长老的居所,将后山的真相一一道来。 大长老听着他们的叙述,脸上的神情从最初的平静逐渐转为震惊,最后化作深深的悲痛。 他们思忖了许久,还是没有把真相告诉众弟子,只是告诉弟子们后山邪物的危机已经解除。 众弟子听闻,纷纷欢呼雀跃,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麟昭和三大长老望着弟子们欢腾的身影,神情却复杂难明。 而景莲生和白情则早早回了客房。 景莲生背着白情,一路穿过宗门的长廊,直到踏入客房。房内空无一人,桃夭之早已不知所踪,这也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景莲生并未多言,将白情轻轻放在床榻上,随后在他面前蹲下身子。 他伸手握住白情的脚腕,指尖触碰到对方的鞋带,抬眸问道:“要脱鞋吗?” 白情怔怔地看着他,若说景莲生冷冰冰的对待,他是习惯了的。 这样细致入微的温柔,反而叫他无所适从。 他眨了眨眼,神情有些恍惚,低声呢喃道:“我该不会是在做梦,还没醒吧?” 景莲生握着白情的脚腕,抬起红眸看他:“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二人目光交汇。 白情眼眸下垂:“你知道我是谁了……” “你一直是你。”景莲生单膝跪坐在地,指腹擦过白情脚踝凸起的骨节,“是我没看清。” 白情一怔。 景莲生垂首解开白情的鞋袜,乌发垂落遮住眉眼,活像个忠诚的侍从:“是我错了。” 白情眼睛几乎要滚下泪来,嘴巴却勾出笑容:“没,没有错。” 谁都没有错。 白情咬了咬唇:“那你……还要和我决一生死吗?” 景莲生指尖微颤,花了好一会儿才把白情的袜子褪到足弓:“如果这是你想要的。” 白情在心底暗自长叹一声:我那时所思所想的,又怎会是要拼个你死我活的结局呢? 他清楚地知晓,自己终会化作一具活尸,长眠于地下,这样的他,又怎能去赴那场所谓的生死之战呢?然而,他却偏偏故意与景莲生立下了那个约定。 因为他总觉得,景莲生对自己冷淡无情,和自己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争夺第一的比试,唯有这个比试能叫景莲生放在心上。 景莲生偏偏又是重诺之人,如果真的能用这个约定,叫景莲生不要轻举妄动、冒犯圣上,那就能为景莲生拼得一丝生机。 彼时的辞迎还是有些天真的,以为虎毒不食子,只要熬过这一段日子,太子活着到了登基那一天,总会柳暗花明的。 谁曾想…… 白情心思回转许久,最终脸上却露出一丝释然的笑意:“如果是‘你死我亡’的约定,我们也早已实现了。”白情用指尖戳了一下景莲生紧绷的下颌,“也不用这么刻板。” 听到这话,景莲生像是想起了什么,血眸里闪过悲伤。 深埋的往事化作利刃,将他捅得鲜血淋漓。 白情不忍见他如此,弯下腰来,双手摸上景莲生冰冷的脸颊,似笑非笑:“还有一个问题……最重要的问题。” “什么?”景莲生仰头问。 白情笑盈盈:“你刚刚在后山说的那个慾望……现在还有吗?” 白情感到脚腕被握得紧了紧,然后足心就被扯到景莲生紧绷的大腿之上。 厉鬼冰冷的嘴唇贴到白情的腿上:“一直都有。” 或许是因为生前的元火交融,白情的气息对于景莲生而言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从灵魂深处蔓延而出,每一次靠近,都会让早已化为厉鬼的景莲生心神震颤。 景莲生总是屡屡克制自己。 而今日,景莲生终于决定不再克制。 双袜早不知去向,白情的足弓贴着他的肌肤,触感分外冰凉。 这是一具无血的活尸,苍白的小腿上蜿蜒着淡蓝色的脉络,里头不再奔涌着鲜活的血液,取而代之的是纯阴灵气,缓缓流动,如同静谧的溪流,却更加勾起了景莲生的贪念。 景莲生如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追逐。 他的嘴唇微微张开,两道尖锐的獠牙缓缓探出,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森冷的寒光,如蓄势待发的箭,随时就能刺入猎物的皮肉。 白情感受到来自大厉的致命戾气,冰冷阴森,毫不费力就能将他整个人撕裂。 然而,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恐惧,甚至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反而是满心温暖。 他缓缓抬起小腿,把踝骨抵在景莲生的齿边,肌肤与獠牙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寒意……及爱意。 —— —— 日光熹微,晨光透过窗棂洒在庭院中,麟昭和四大长老早已布置好了茶饭,用以招待白情和景莲生。 然而,直到日上三竿,客房的门依旧紧闭,两人毫无动静。 麟昭略感奇怪,眉头微皱,对身旁的长老们说道:“要不要派人去请?或者看看情况?” 大长老捋了捋胡须,神色淡然,语气中带着几分了然:“说起来,昨日一场大战,必然耗费不少精力,今日白天不早起也是很正常的。我们去叨扰他们,倒是无礼了。”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毕竟,白情和景莲生是师门的大恩人,对待他们的态度自然要足够恭敬。 于是,他们又精心准备了午饭,因为师门贫穷拿不出什么好东西,但也尽可能的丰盛,香气四溢。 然而,直到午后,客房的门依旧纹丝不动。 麟昭心中疑惑更甚,但碍于礼数,并未贸然打扰。 到了傍晚,夕阳西下,天色渐暗。 麟昭和长老们再次备好了晚饭。 然而,白情和景莲生依旧未曾露面。 终于,麟昭按捺不住,决定亲自去请。 他走到院子门口,还未抬手敲门,便感到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无数无形的寒气在空气中翻腾涌动。 月光似乎也被这股阴气所震慑,悄然隐入乌云之中,天地间顿时一片昏暗。 麟昭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叩了叩门,声音恭敬温和:“晚饭已备好,不知二位是否方便……” 他的话音未落,便感到那股阴气骤然加剧,寒气从门缝中渗出,直逼他的面门。 隔着门板,他隐约感觉到一双猩红的眼眸正冷冷地斜睨向自己,目光中带着明显的不悦,仿佛他的到来打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麟昭的手停在半空,指尖微微发凉,心中隐隐生出一种预感——门后的隐秘,并非他所能轻易窥探的。 那股阴冷的气息如同一道屏障,将他隔绝在外,令他不敢再进一步。 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喉咙微微发紧,声音也低了几分:“若二位不便,晚辈便先行告退。” 说完,他转身快步离开,脚步虽稳,却带着仓促。直到走出那片阴气笼罩的范围,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回头望了一眼紧闭的院门,心中依旧萦绕着那股挥之不去的寒意。 月光被乌云遮蔽,庭院中一片昏暗,唯有客房的门后,隐约传来一阵低沉剧烈的响动,像是野兽在黑暗中不断撞击,又夹杂某种压抑的喘息声,断断续续地传入耳中。 麟昭不敢多留,快步离去。 这一晚乌云蔽月的异象,自然也被四大长老所察觉。 有些弟子也被这异象所惊动,来求见四大长老和麟昭:“长老,是不是后山的邪物还没有完全解决?这阵仗,看起来就像是有绝世阴物在修炼啊!” 大长老摸了摸胡须,神色平静,语气沉稳:“你们别担心,一切自有定数。” 弟子们听了,虽然心中仍有疑虑,但见长老们和麟昭神色如常,便不再多言,纷纷安心离去。 待弟子们走远,四长老转头看向大长老,低声问道:“师哥,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大长老沉吟片刻,目光深邃地望向客房的方向,缓缓说道:“他们在后山入过困阵,受了什么暗伤也未可知。说不定现在是在修炼疗伤,我们不要打扰他们为上。” 其他几人听了也觉得很有道理。 麟昭听了大长老的猜测,心中也觉得颇有道理,但想到景莲生和白情可能受了暗伤,不免有些担忧。 没想到,景莲生和白情这“修炼”,一连就修炼了整整一周。 阴气凝聚,弄得这座山天天都是阴天,空气湿度极高。 弟子们也是忧心忡忡,师门没有烘干机,留给他们的干爽内裤已经不多了。 周一清晨,天色终于放晴,久违的阳光洒落在师门的庭院中,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 景莲生和白情居住的院子也终于打开了门。 麟昭和四大长老闻讯赶来,脸带关切。大长老捋了捋胡须,语气温和:“二位总算出关了,一切可还好吗?” 白情听到“出关”二字,眼皮微微一跳,神情略显微妙。 虽然面对景莲生的时候,白情可以没脸没皮,但到底是当过圣子的人,在外人面前还是不想说太多有的没的。 因此,白情利落地接住了这个话头:“嗯,是的,出关了。” 麟昭见状,又关切地说道:“那就好,两位的修炼一定很艰苦吧。” 白情挠挠后脑勺:“可以……可以这么说吧……”说着,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略带歉意地说道,“我们‘修炼’的时候太猛了,把你们的家具稍微搞坏了一些,你们不会介意吧?”说到这儿,白情还有些埋怨而隐晦地看了景莲生一眼。 景莲生不愧是做过太子爷太爷爷大少爷的人,脾气大得很,直接就说:“你们这儿的东西是不太结实。” 麟昭倒也承认:“的确是年代有点儿久了。” 大长老见状,也笑着打圆场:“无妨无妨,家具坏了可以再换,只要二位前辈安然无恙,便是最好的结果。” 其他几位长老也纷纷点头附和,气氛顿时缓和了许多。 麟昭踏进门内,逛了一圈,却是惊呆了。 他原本听白情说“家具稍微搞坏了一些”,以为只是些小磕小碰,没想到眼前的场景……知道的说这儿住了一周的厉鬼,不知道的说这儿住了一周的萨摩耶。 房间内,床榻彻底散架,木板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床柱断成几截,衣柜也未能幸免,柜门歪斜,木板碎裂,屏风更是倒在地上,原本精致的雕花此刻支离破碎…… 最离谱的是,连院中的大石头竟然也崩裂了! 麟昭站在门口,一时语塞,心中震惊不已,不过很快他又说服了自己:前辈们的境界高深莫测,当然不是我这种凡夫俗子可以理解的! 麟昭拿起笔记本,求知若渴地问白情:“可否请前辈给我介绍一下这个修炼之法?我真的想学……” 白情瞥他一眼:“想学就能学吗?我有你没有的条件。” 麟昭闻言,顿时哑然,脸上露出几分困惑与不甘:“是什么……我没有的条件?是勤学苦练也无法弥补的吗?” 白情:……这真的是勤奋好学就能弥补的天赋吗? 你就说说你的嘴巴可以【】多久不换气? 你的【】可以被撑坏多少次也立即继续使用? 你的【】可以变大变小变漂亮? 第60章 古莲开花 大长老又说:“我们已经准备了斋饭,虽然都是粗茶淡饭,但也是我们一片心意,还请两位不要嫌弃,赏光与我们一同食用。” 白情却摇摇头:“我们还有事情要做,必须现在就离开了。” “现在吗?这么紧急吗?”麟昭略感意外。 “的确。”白情凝重地点头。 说实话,如果不是急事的话,白情和景莲生能让这个师门继续阴雨连连到弟子们扛不住要众筹烘干机。 景莲生站在白情身旁,神色淡然:“事情紧急,的确是耽搁不得。” 麟昭见两人神色凝重,心中虽然仍有疑惑,但也不敢多问。 因为对景莲生和白情无比敬重,他们甚至没有打听桃夭之为什么突然不见了。 麟昭只是恭敬地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便不多留了。但两位的大恩大德,麟昭没齿难忘,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四位长老也纷纷点头,神色郑重:“二位对师门的恩情,我们铭记于心。若有需要,师门上下定当全力相助,绝不推辞。” 白情打了个呵欠:“赴汤蹈火就不用了,可以给我包个专机去莲城吗?” 麟昭&四大长老:“……要不还是赴汤蹈火吧。” 玄门宗待客都只有咸菜白饭,回南天连烘干机都买不起,哪儿有钱包机?! 真的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白情看他们是真穷,暗道:你们要是有师父五成攒钱的功力,都不至于穷成这样子啊…… 不过,师父那攒钱手段,一般要脸的人也是学不来的。 而玄门宗显然整个门派都是要脸的处男。 白情摆摆手:“算了,算了,开个玩笑啦。” 麟昭却看得出来,白情说是修炼了七天,但看起来却更像是七天没有睡觉,呵欠连连,眼皮打架。 麟昭心下狐疑:“那……那我送两位前辈下山?” “不必。”景莲生还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 麟昭倒是习惯了,这个阴煞大厉总是十分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 然而,下一秒,景莲生的目光落在白情脸上的时候,却如冰见阳般瞬间融化,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温柔:“我背你吧。” 白情一副本该如此的态度,跃到了景莲生的背上。 因为腿挂在景莲生的手上,裤管微微被拉起些许,白情露出了一截脚踝。 麟昭眯眼一看,只见白情的脚踝在阳光下格外苍白,两点牙痕清晰可见,如烙印般醒目。 牙痕的边缘并不平整,周围还泛着细微的青紫色裂痕,显然是厉鬼留下的痕迹。 咬合时的力道显然极为猛烈,甚至带着一种失控的疯狂,能将其皮肉连骨头刺穿。故而,即便已经愈合,那痕迹依旧深刻,就像是刻进了骨头里,永远无法抹去。 白情却似毫不在意,把头靠在景莲生肩上,脸上带着慵懒的笑意,闭上眼睛小憩。 景莲生目视前方,平稳前行,任由那具活尸在肩上靠着,就像本应如此一样。 能让景莲生和白情放下双修大事,自然是十分重大的事情——可想而知,那就是古莲要开花了。 白情能感应到古莲即将开花,便和景莲生收拾一下,离开玄门宗,动身返回莲城景家。 为了保持灵力,白情和景莲生都没有使用缩地成寸的能力,而是规规矩矩地搭乘飞机。 机舱内,白情靠窗而坐,目光透过舷窗,望向外面层层叠叠的云海。 阳光洒在云层上,折射出金色的光芒,仿佛一片无垠的幻境。 他的眼神有些恍惚,想起了许多过往的记忆。 片刻后,白情轻轻将头靠在景莲生的肩膀上,语气慵懒:“说起来,我还没亲眼见过古莲开花呢。” 景莲生侧头看了他一眼:“我也没有。” 白情笑了:“那我们这次总算可以见着了。” 景莲生颔首:“是的。” 白情微微抬眸,目光如水般落在景莲生的脸上:“之前,你说你不想把你想许的愿望告诉我。现在,还是如此吗?” 景莲生垂眸看着白情,嘴唇微动。 然而,还未等他开口,白情便凑近,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将他未出口的话语尽数封住。 景莲生微微一滞,獠牙不受控制地开始变尖。 白情还记得被尖牙刺破皮肉的触感,那是一种仿佛被烙印的感觉。 白情舌尖颤了颤,小心翼翼地舔过景莲生的尖牙,仿佛在安抚一只即将失控的野兽。 片刻后,白情稍稍退开一些,唇角勾起:“不要说。”他的睫毛轻轻扇动,几乎与景莲生的纠缠在一起,“心愿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景莲生和白情四目相对,默默无言,却已经读懂了对方的心思。 下了飞机之后,他们没有立即赶往景家。 他们先去拜访了楚泽。 楚泽家的恶灵已经不见了。 出租屋里空荡荡的,只剩下楚泽一人坐在桌前,手中执笔,在黄纸上画写符箓。 看着景莲生和白情回来,楚泽很快把符箓收起来,笑着说道:“你们平安回来了,那倒是不错。” 白情环顾四周,眉头微挑:“您终于把恶灵超度了吗?” “是他自己执念消散了。”楚泽微微叹息。 白情随意地坐在楚泽对面的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直视着楚泽:“师父,当年玄门宗后山的事情,您知道多少?” 楚泽顿了顿,回答道:“我在事情发生的前一个月就被逐出师门了,从此再也没有回去过。关于宗门被灭的事情,也仅仅是听讲过一些,所知的并不多。” “那您当时为什么劝我不要去掺和?”白情问。 楚泽笑了:“一个能一日之间灭掉玄门宗的邪物,任谁都知道不好惹。”说着,他的目光在白情和景莲生身上扫过,眼中多了一丝深意,“不过,现在看来,你们更不好惹。” 景莲生站在一旁,神情淡漠:“所以,应知礼的事情,你的确不知?” 楚泽沉默了片刻,目光微微低垂:“说完全不知,当然是假的。我多少知道一些。”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但我不想知道更多。” 白情点头:果然是师父啊,永远是那一套“好奇会害死猫,所以我选择狗”的作派呢。 不过,白情对这种生活哲学也是完全尊重的。 没道理让所有人都当英雄。 白情笑了笑,从椅子上站起身:“既然是这样,我们就不打扰师父了。” 景莲生没有多言,只是微微点头,随白情一同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两人即将出门时,楚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古莲……是要开花了吗?” 白情扭头看着楚泽:“是的。” 楚泽颔首:“祝你们成功。” 说完,楚泽便坐回位置上,继续干他的活儿了。 景家的池塘,和平日都不一样了。 月色下,池塘上,一枝独秀的古莲含苞待放,花苞的顶端微微裂开一道细缝,可见随时就要绽放。 久违的应知礼一身长衫,站在水池旁,像是在静待花开。 白情和景莲生来到了他面前。 应知礼微微一笑:“你们回来了。” “当然。”白情不动声色,并未透露太多敌意,“古莲开花的盛景,我可不能错过了。” 应知礼目光停留在白情脸上:“你也要许愿吗?” 白情笑了:“我没什么愿望。” 说着,白情含情脉脉看着景莲生:“我是来助力死鬼老公的梦想的。” 应知礼神色微动:“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你要来帮助他承担代价?” “嗯,就当是夫妻共同债务吧。”白情语气轻快。 应知礼一笑,看着景莲生:“你倒是觅得了一位佳偶。” 饶是景莲生对应知礼没什么好脾气,但听到这句话,脸色还是好看了几分。 白情眉梢微挑,似有所感,目光倏地投向池面。 应知礼与景莲生见状,也随之望去,三者目光交汇处,正是那株百年古莲绽放的瞬间。 只见月光之下,花苞的顶端那道细缝渐渐扩大,花瓣一层层地向四周舒展。 却见花瓣都是纯粹的白,如圣子的袍,边缘却如镀金一样描了金边,在月光下反射璀璨的光晕,随微风轻轻颤动。 最后一层花瓣完全展开时,莲心终于显露出来。 莲心竟然是鲜艳的红色,如同一颗跳动的心脏,带着一种摄人心魄的诡异美感。 白情凝视着那莲心,低声喃喃道:“这就是古莲的真面目吗?果然……非同凡响。” 应知礼转过眼来,对景莲生说:“时辰已到,还请阁下许愿。” 景莲生身形一轻,如一片落叶般飘向池塘中央。 白情见状,足尖一点,紧随其后,衣袂翻飞间,宛如一道清风掠过水面。 应知礼则立于池塘边,目光深远,静静注视着二人的背影。 他的眼神……充满期待。 第61章 穿心莲 越是靠近,就越能感受到来自古莲的神秘力量。 那不是什么圣洁的东西,带着无穷的贪婪、痛苦和欲望,红莲蓬翻动血色,如同一颗跳动的心脏。 景莲生和白情在离古莲最近的荷叶上停下。 二人足尖轻点莲叶端,身形轻盈如露珠。 景莲生微微侧首,目光落在莲心上。 像是感应一样,古莲发出了只有景莲生才能听懂的低语,那种不像是人言,更像是风声或是水声的呢喃,只能被古莲选中的灵魂所解读。 那声音在景莲生的耳畔回荡:“凡人,你的愿望——是什么?” 景莲生眸光微动,唇角轻轻抿起,似在思索,又似在权衡。 白情站在一旁,因为具备和古莲沟通的能力,他也能听清这个话语。 他目光微沉,静静注视着景莲生。 许愿,许愿。 古莲关心的永远是人的许愿。 就像是所有费心等待古莲花开的人一样,他们在意的也是许愿。 只需一句话,便能得偿所愿,这样的诱惑,何其巨大。 尤其是古莲所选中的都是心怀执念的灵魂。 或者说,唯有那些执念深重的灵魂,才会勾起古莲的食欲。 能让景莲生一缕孤魂停留人间千年,化成阴煞大厉,他心中的执念之大,自然也是世所罕见的。 这正正也是他吸引古莲的地方。 他的坟墓被打开,被邀请去培植古莲,几乎是必然之事。 古莲赤红的心脏跳动着,近乎贪婪地感受着景莲生身上执念的气息,只等着景莲生许愿,便收割他的灵魂。 无论景莲生许什么愿望,古莲都不在乎。 只要景莲生许愿了,他的灵魂就是古莲的囊中之物,盘中之餐了。 白情却默默垂下眼眸:古莲虽然神通广大,但终究也不是人,不懂得人心。 如果古莲是一个聪明的人,他应该知道,既然千年前景莲生被逼上绝路都没有向莲教屈服,那么今日的他也不可能为了一己之念和古莲交易。 如果说,景莲生真的有什么执念…… 白情撇眼看着景莲生那张在月色下苍白无比的鬼脸:那应该就是—— 景莲生身形骤然一动,鬼爪直取古莲莲心,迅捷凌厉,犹如雷霆闪电。 古莲似有所觉,莲心猛然一颤,血色翻涌,一股磅礴的力量骤然爆发,化作无数血色藤蔓,如毒蛇般向景莲生缠绕而去。 “呜呜——”古莲发出低沉急促的风鸣声,旁人或许听不懂,但白情却听得明白——古莲在呼唤应知礼。 莲心暴露,正是古莲最脆弱的时候。 莲教的古籍记载过,古莲开花会暴露莲心。 莲心是古莲命脉。 想必,景莲生也读过这本古籍。 他一直假装想要许愿,实际上是想等古莲开花,一击即中。 而恢复记忆的白情自然也想明白了景莲生的意图。 二人在飞机上心照不宣,没有把计划说出来。 因为,古莲神通广大,一定一直关注着自己的猎物,要是他们把话说出来,很可能会被听见。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景莲生一直不肯告诉白情,他的心愿到底是什么。 但古莲也不是完全没有防备。 他还有应知礼呢。 应知礼闻声而动,身形如燕,足尖轻点水面,掠水而来,衣袂翻飞间,手中软剑如灵蛇般甩出,剑影如电,直逼景莲生。 然而,就在长剑即将触及景莲生的瞬间,一道身影骤然挡在应知礼面前。 白情手持桃木剑,目光冷然,淡淡道:“此路不通。” 应知礼微微一笑,手中软剑一抖,剑影如蛇,直击白情面门。 白情身形微侧,桃木剑轻轻一挑,剑光相撞,水面被激荡起层层涟漪。 与此同时,景莲生已与古莲正面交锋。 血色藤蔓如潮水般涌来,景莲生却丝毫不惧,鬼爪挥舞间,藤蔓纷纷断裂,化作血雾消散。 藤蔓被毁,景莲生直扑莲心。 却在这时候,池上的荷叶如有生命般舞动起来。 荷叶如刀,骤然飞起,化作无数锋利的叶片,向景莲生席卷而去。 景莲生身形一闪,鬼爪如风,将飞来的荷叶一一击碎。 古莲并非善战之物,根茎深扎土下,难以挪动,若被景莲生伤了莲心,恐怕就再无生机。 古莲发出更加急促的风鸣声,似在催促应知礼快来救驾。 然而,应知礼却被白情拦住去路,无法脱身。 他的眉头微皱,难得在脸上露出焦急的表情,手中软剑攻势愈发凌厉。 然而,白情却始终从容不迫,桃木剑金光闪烁,将应知礼的攻势一一挡下。 “让开!”应知礼冷声喝道,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 这种语气,让白情觉得有些意外。 他还这没见听见应知礼说话这么急过。 白情却淡淡一笑,更加从容了:“我说过,此路不通。” 景莲生并未理会二人的交锋,他的目标始终是古莲的莲心。 他双爪狂舞,将飞来的荷叶尽数击碎,终于逼近莲心。 鬼爪猛然一抓,竟生生刺入莲心之中! 就在这一瞬间,古莲骤然爆发出一股狂暴的血色光芒,如同垂死挣扎的巨兽发出最后的怒吼。 血光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直逼景莲生。 他被这股力量震得踉跄后退,鬼爪上缠绕的血气被冲散,脸色瞬间苍白。 血光如刀,凌厉无比,几乎要将景莲生的鬼体撕裂。 就在景莲生要被震碎的时候,一道白影如闪电般掠至。 白情飞身而上,毫不犹豫地伸出双臂,一把将景莲生揽入怀中。 桃木剑横在胸前,金光大盛,与古莲的血光正面相抗。 景莲生和白情并肩而立,咬紧牙关,眼中皆是决然之色。 景莲生的鬼爪上血气翻涌,指尖剧烈颤抖,额角青筋暴起,显然已到了极限。白情的手臂也在剧烈发颤,脸色苍白如纸。 两人皆能感受到那股毁天灭地的力量正一点点侵蚀着他们的防御,要将他们的身体撕裂。 “撑住!”白情低喝一声。 他的目光与景莲生交汇,二人无需多言,默契地同时发力。 景莲生咬紧牙关,冰冷的双手骤然握住了白情的手。 他的掌心寒意刺骨,却令白情感觉无穷温暖。 白情微微一怔,随即反手握紧。 二人一尸一鬼,阴阳双煞,竟共同握住了那柄辟邪桃木剑。 这一刻,矛盾的力量在他们手中交汇,合二为一,阴阳相融,爆发出惊人的威势。 桃木剑上的金光与景莲生的血气交织,形成一道璀璨的光柱,直冲云霄。 “就是现在!”景莲生冷声喝道。 白情点头,二人同时发力,桃木剑如一道闪电,直刺莲心。 剑尖触及莲心的瞬间,天地骤然一静,紧接着,一股刺目的血光爆发开来,将整个池塘染成一片猩红。 月光穿透血光,洒下银白的光辉,与血色交织,诡异而壮丽,绚烂而寂寞。 二人的眼前骤然一白,时间被一只无形的手猛然拽住,骤然停滞。 紧接着,一切开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倒流。 血光如潮水般退去,景莲生和白情的身体被牵引着,被卷入一条逆流的时光长河。 四周的景象飞速倒退,天空中的乌云散去又聚拢,月光从明亮转为黯淡,再重新升起。 池塘中的水波逆流而上,溅起的水花在空中凝滞,随后缓缓落回水面。 风鸣声从凄厉转为急促,再渐渐平息,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一千年前,在荒芜的戈壁深处,景氏部族崛起。 他们没有天神的庇佑,也没有任何外力的加持,仅凭族人的勇敢与智慧,硬生生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开辟出一片天地。历经数代人的努力,景氏部族从一个小小的部落逐渐壮大,最终建立了莲国。 群雄环伺,四面楚歌,莲国在历史的长河中几经盛衰,但始终屹立不倒,如同一株扎根于荒漠的坚韧仙人掌,顽强地生长着。 当朝皇帝是一位勤勉的守成之主。 他生于忧患,深知国运的来之不易,因此格外勤政,日夜操劳,不敢有丝毫懈怠。他与皇后情深意笃,琴瑟和鸣,虽膝下仅有一子,却足以令他们欣慰。 太子莲生,自幼聪慧异常,勇武过人,所以被早早封为储君。 景莲生也不负众望,勤学苦练,文武双全,深得众人敬重。 莲国三年一度的武道大比,景莲生毫无悬念地战至决赛。 这一年,和他决战巅峰的人令人意外,是一个满身绫罗的少年公子。 “那是首富家的公子,姓白。”一名内侍压低声音,“看这模样,倒不像是这么厉害的武者啊。” “是啊,说是武斗,怎么会穿这样的衣服?”另一名内侍也跟着附和,声音虽轻,却掩不住话语中的不理解不认同。 景莲生站在擂台一侧,听着身旁两名内侍的低声嘟囔,眉头微微蹙起。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背对着自己的对手身上。 光是背影,就已经价值千金了。 第62章 莫误吉时 那几个内侍说的倒是有些道理,如果说平日招摇过市的时候打扮成这样,都算有炫耀之嫌了,到了擂台上,穿成这样更是不合时宜。 旁的不说,就是那绣满金线的长袍,几乎拖到地上,别说比武,就是跳舞都行动不便。 腰间悬挂的佩剑比起武器,更像是饰品,剑鞘金光灿灿,上面镶嵌着七彩宝石,剑柄嵌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即便在白日也隐隐散发着老子有钱的光芒。 台上也不少人议论纷纷:“这是怎么混进决赛的?” “总不会是首富花钱……” “可不敢胡说,初选复选都是有重重把关的……” …… 内侍低声说:“太子,您怎么看……” 景莲生也觉得这样招摇之人,即便真有本事,但也难逃过于浮华肤浅之嫌。 然而,就在他心中暗自摇头之际,那位白公子缓缓转过身来。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华贵的衣袍在光芒下熠熠生辉,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 此人俊美如玉,眉宇间带着几分傲气,却又透着从容。 景莲生看着白公子的脸,回答内侍:“他穿成这样,一定有他的道理。” 内侍:???什么道理??? 尽管众人起初对这位身着华丽服饰的公子实力满心怀疑,可当比武正式拉开帷幕,这般质疑便如轻烟般迅速消散了。 但见他身轻如燕,衣袍虽华贵,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动作,长剑一出,闪烁光华,更令人觉眼花缭乱,恰似绚丽无比的孔雀在场中肆意飞舞。 众人见了,莫不喝彩:“好!” 白情进攻凌厉,剑锋直逼景莲生的咽喉,景莲生迅速侧身,剑锋擦着他的脖颈而过,带起一缕发丝。 两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一起,呼吸交织,眼神在瞬间交汇。 白情的眼中带着一丝戏谑:“草民无礼,殿下莫怪。” 景莲生并不回答,只是剑锋一转,直指白情的腰腹。 白情轻笑一声,身形迅速后退,如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美丽而灵巧地避开了景莲生的剑锋。 景莲生则紧追不舍,剑势如潮水般涌来。 景莲生稳如泰山,剑法虽不华丽,但剑锋所至,皆是白情的破绽。 白情招式花哨,但时间一长,却难敌这大巧若拙,逼得连连后退。 景莲生一剑挥来,剑势雷霆万钧,白情急急后趋,却自觉避无可避。 只听得“叮”的一声轻响,白情头顶一轻,玉蝉金发冠应声跌落在地。 白情一头乌发如瀑布般散落,神情怔忡,满脸错愕。 景莲生回身收剑:“承让。” 白情站在原地,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发冠,随即抬起头,眼中那抹错愕已化作淡淡的笑意。他抬手将散落的发丝随意拢到耳后,道:“我的发冠值一千两。” 景莲生默默半晌。 白情挑眉:“殿下没什么说的?” 景莲生诚恳道:“下次穿便宜点。” 白情轻哼一声,眼中带着几分不服输的傲气:“我下次必然赢你。”他顿了顿,目光忽然变得认真,直直盯着景莲生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穿得又昂贵又漂亮地赢你!” 三年后,白情果然赢了他。 而且的确是穿得极昂贵,极漂亮。 若说上次白情只是像高飞的孔雀,今日却像阳光下的凤凰。 他一袭织金红袍,长剑在手,乌发金簪,像骄阳一样刺眼。 “这三年,每一日,每一夜,我都在苦练剑法。”白情说,“我爹爹看我连蛐蛐都不斗了,吓得要请神婆,差点以为我中邪。” 景莲生听着这话,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 白情看到景莲生莫名其妙地笑了,自然居然也莫名其妙地跟着笑了起来。 真是莫名其妙啊。 白情因为武术卓绝,被请到宫中当差,成为太子的剑术陪练。 宫中规矩森严,人人谨言慎行,唯独白情例外。 白情打小就是在锦绣堆里长大,在宫里当差,也不怎么谦卑守礼。 相比之下,太子景莲生崇尚朴素,衣着简单,倒显得白情才是东宫的主人。 白情与景莲生一同习武,对练的日子渐渐成了他们生活中的常态。 两人互有输赢,胜负往往在一念之间。 有时白情以精妙剑法取胜,有时景莲生以厚重剑势定局。 但无论谁输谁赢,他们都不会看轻对方或自己。 每一次的胜负,不过是再一次印证一个事实:彼此是这天下间唯一堪配的对手。 景莲生身为太子,他的剑当然不仅仅只在宫闱之间点到即止。 他的剑,注定要染上沙场的风霜与血火。 不日,他将披甲上阵,奔赴战场。 消息传来时,白情正于寝室中休憩。 闻讯后,他急急从榻上跃起,连外衣都未及披上,只着一身素色寝衣,赤足踏地,乌发如瀑般散乱垂落,匆匆奔向景莲生的寝宫。 内侍们习惯了白情不讲规矩,自出自入,竟无一人阻拦。 景莲生原在寝室里静坐,看到素衣披发冲进来的白情,也是一愣。 这是景莲生第一次看到毫无雕琢的白情。 白情高声说:“我也要上战场!” 景莲生微微垂眸,目光在白情凌乱的发丝与单薄的寝衣上停留片刻,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劝诫:“战场可没有美酒佳肴,也没有高床软枕。” 白情道:“我也不是吃不了苦的人。” 说罢,他侧过头,散乱的发丝随风掠过半边脸颊,衬得他的神情愈发倔强。 景莲生望着他,心中忽地一动,身体竟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他抬手,指尖轻轻拢起白情散落的发丝。 丝绸般的乌发滑过他的指尖时,景莲生才猛然惊觉自己的失态。 他下意识地把手迅速抽回,却被白情眼明手快地抓住。 白情总是如此——对于景莲生每一个破绽,都绝不放过。 景莲生的手任由白情握着,仿佛一只放弃挣扎的猎物,既不挣脱,也不回应。 白情却不满足于此,眯眼说道:“喜欢我?” 景莲生无可奈何地看着他:“我即将奔赴战场……” “那还不赶紧……”白情猛地把景莲生推倒在床。 景莲生沉沉看着白情:“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白情笑着坐在景莲生身上,拂过景莲生的头发:“你还欠我一千两没还呢,殿下!” 景莲生静静看着白情,没有说话。 白情暗道:真是一个闷葫芦,得亏碰着一个阳光活泼的我,否则你就一辈子打光棍吧! 白情俯身,蹭了蹭景莲生的唇。 这温热的触感让白情莫名惊喜,又愉悦。 就好像,太子有体温,竟然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 景莲生何尝不是这样? 他下意识地追逐白情的嘴唇,却被白情伸手捂住嘴巴。 隔着手掌,他看到白情灵光闪动的眼睛:“等你从沙场回来。” 景莲生的目光微微一凝:“我会回来。” 语气郑重得让白情这么活泼的人都收敛了笑容。 白情伏在景莲生身上,抿唇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别蒙我,千万要活着回来。” “我会回来的。”景莲生的手掠过白情柔软的耳廓,“死了化成鬼,也会回来。” 白情抿抿唇,带着几分嫌弃:“怪吓人的。” 景莲生好笑道:“你还会怕鬼吗?” “人哪儿有不怕鬼的?”白情像是玩笑一样,拢了拢自己的发丝,“这样吧,你化成鬼先别急着现身。等我也死之后,我也成了鬼,彼此自然能见,也不怕了。” 这话听着玩笑一样,却让景莲生心中莫名一窒,有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低声说:“净说胡话。” 白情却还是嬉皮笑脸的。 景莲生却能一眼看穿白情笑脸背后的认真,并为之心脏发麻。 景莲生在沙场战斗,收到许多来自父皇母后的书信。 却没收到白情的。 景莲生难言是什么滋味。 直到那天,信使送来一个盒子,贴着封条,上面写着“太子亲启”。 盒子何等华贵就不提了,单单是封条上的金箔朱砂,就价值不菲,是谁的手笔,一目了然。 景莲生难得露出了急切的表情,又挥手屏退手下。 旁人看着惊讶,见景莲生这态度,以为是什么重大军情,迅速退下,唯恐延误战机。 景莲生小心揭下封条,打开盒子,却见里头放着一个银色风铃。 他把风铃拿起,只见里头写着一行字“死当长相思”。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景莲生轻声沉吟,心中自然感动,却又有些温柔埋怨,“怎么作这么不祥的感叹。” 他指尖轻轻摩挲着那行字,任风铃在他手中轻轻摇晃,发出清脆的声响。 得胜之师回朝,马蹄声如雷霆震响,旌旗在风中猎猎。 大道两侧,百姓为凯旋的太子欢呼。 宫门之外,皇帝与皇后亲自迎接,脸上欣慰骄傲。 景莲生翻身下马,步履沉稳地走到父皇母后面前,躬身行礼:“儿臣幸不负父皇母后所托。” 皇帝微微颔首,眼中满是赞许:“太子辛苦了,此次大捷,实乃我朝之幸。” 皇后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景莲生的肩膀,满眼慈爱:“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景莲生抬起头,目光坚定,坦然说道:“父皇,母后,儿臣有一事相求。” 皇帝与皇后对视一眼,眼中闪过疑惑。 皇帝沉声道:“太子有何事,但说无妨。” 景莲生深吸一口气,声音沉稳坚定:“儿臣想与白情成婚,恳请父皇母后成全。” 此言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皇帝与皇后皆是一愣。 皇后神色复杂,低声问道:“太子,此事非同小可,你可想清楚了?” 景莲生目光坚定,毫不迟疑地点头:“儿臣心意已决,此生非白情不可。” 皇帝沉默片刻,目光深沉地注视着景莲生,片刻后,缓缓开口:“太子既然心意已决,朕便允了。” 景莲生闻言,眼中欣喜,躬身行礼:“谢父皇母后成全。” 皇帝挥了挥手:“此事便如此定了。太子凯旋,举国同庆,今日便设宴为太子接风洗尘。” 景莲生再次躬身行礼:“谢父皇。” 他转身望向远方,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喜悦,就像是千年夙愿终于得以实现。 又仿佛因为太过高兴,所以心里浮现一种不真切感。 大婚当日。 宫门外,震天锣鼓,惊飞檐下栖息的群鸟。百姓纷纷驻足,踮脚张望,却也不能看到什么,街道两旁早已被禁军肃清。 黄沙铺地,清水净街,连一片落叶都寻不见。 景莲生立于宫门前,一袭绣金蟒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玉冠下的眉眼沉静如水。他的目光落在远处缓缓驶来的车队上,指尖在袖中微微颤动,表情却仍保持着太子应有的威仪。 车队中央,描金绘彩的四乘马车缓缓停下,车帘微动,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掀开帘子。 白情从马车中走出,一袭绯红锦袍,披金戴银,满身璀璨夺目。 景莲生与白情由仪官引领,缓步踏上石阶。 但见天坛之上,香火缭绕,青烟袅袅升腾。 天坛中央,一尊莲花观音像巍然矗立,香火缭绕中,观音的面容模糊不清,唯有座下的莲花,雪白描金,花瓣层层叠叠,细致得如同活物。 景莲生与白情看到这莲花,不约而同地站定了脚步,目光凝滞。 礼官的声音在此时响起,高亢庄重:“吉时已到,新人留步,拜天地,求赐福。” 景莲生和白情原该跪下,但脑海中忽而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一时竟没有动弹。 他们的迟疑仿佛触犯了某种禁忌,原本喜气洋洋的众人脸上逐渐浮现出一种莫名的焦虑,气氛骤然凝重。 皇帝的声音如雷霆般透过云层传来,模糊却威严:“莫误吉时,速速祈福!” 作者有话说: 看到有读者问“是不是向古莲许正确的愿望就可以了?(比如‘祈愿古莲消失’)”,答案是不可以的。 之前的章节其实也描述过,所谓许愿就是一个骗局,只要许愿就是出卖了灵魂,再无挣脱可能。 所以正确的操作是:不要许愿、不要许愿、不要许愿! 第63章 大结局 景莲生与白情站在天坛中央,四周的香火愈发浓重,青烟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们淹没。那股无形的压力排山倒海般袭来,要将他们的意识碾碎。 他们的脑海中似乎有什么在抗拒着这份压力,但那感觉却如同抓不住的烟雾,捉摸难辨。 景莲生的目光在浓重的雾霭里搜寻,突然,他的视线对上了皇后。 他的母亲依旧端庄地坐在高台之上,唇角带着慈爱的笑意,眼角却无声地淌下两道血泪,鲜红的液体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落—— 嘀嗒,嘀嗒,嘀嗒…… 白情感觉手腕传来一阵刺痛,低头一看,发现腕上那只玉镯不知何时渗出一道鲜艳的血丝,如同滴墨入水般在玉质中瞬间晕洇。 血丝镯…… 白情的瞳孔骤然收缩,仿佛有一道闪电劈开了他脑海中的迷雾。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思绪。 他眼神一凛,毫不犹豫地抬手,一把扯下那些珠玉饰物。珠串断裂,玉石坠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天坛中显得格外刺耳。 眼前的画面骤然扭曲,天坛的轮廓渐渐模糊,四周的青烟化作狰狞藤蔓。 庄严肃穆的莲花座,竟在瞬间膨胀,化作一朵巨大的古莲。 莲瓣层层张开,露出其中猩红如血的内里,宛如一张择人而噬的血盆大口,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腥气。 白情完全清醒过来,盯着古莲冷笑道:“你也是强弩之末了,要用这种拙劣幻境来迷惑人心?” “这不是幻境,而是预言。只要你愿意,它就会成真。”古莲的声音缓缓压低,如流水般温柔,“在这样的世界里,你明明很快乐,我能感受到。” “是的,我的确很快乐。”白情倒是承认,华衣美服,琴瑟和鸣,荣华富贵,家庭美满,国泰民安,自然是他所渴求的。 莲瓣轻轻颤动,散发出淡淡的光晕,随时准备散发赐福。 “不过,你说那是预言?”白情眼神一凛,笑了,“我看那是虚假广告还差不多!” 白情真无语:我都亲眼看到那么多被你诈骗到鸡毛鸭血的惨案了,我还怎么可能上这个杀猪盘? 你猪还是我猪啊? 莲心的血红翻动,但还是压抑着滔天怒意。 毕竟,祂的确如白情所言,是强弩之末了。 莲心被刺穿,祂的力量迅速流失,再找不到供给的养分,就要彻底消亡了。 古莲的声音越发轻柔,如春风拂面,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温柔:“那如果我告诉你,你所经历的一切……乃是景莲生的梦想呢?” 白情神情一怔。 “你自己的愿望不顾,难道景莲生的心情你也不在乎吗?难道你宁愿他继续当一个痛苦的厉鬼,而非幸福的贵族?”古莲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一种胜券在握的从容,“只要你许愿,他的愿望就能实现。我想,你还是愿意为他付出的吧。” 古莲的话术果然是有些意思。 白情可以果断放弃自己的幸福,但如果是景莲生的呢……? 他怎么可能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就在白情犹豫的刹那,一道冷光滔天而起! 景莲生撕破黑暗而来,捉住了白情的手。 白情只觉得一股清冽的气息涌入心间,瞬间将他从迷茫中拉回。 他猛然抬头:“莲生!” 景莲生的神色坚毅如铁,手指微微收紧,手腕传来的力度让白情的心神彻底安定下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流转。 四周的黑暗如同被阳光驱散的积雪,迅速退散,露出了原本被遮蔽的真实。 在古莲尖锐的嘶鸣中,他们冲出幻境,回到现实—— 月光如水,洒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他们的手中,正紧紧握着一柄桃木剑,剑尖深深刺入古莲的莲心。 古莲的花瓣疯狂颤动,猩红的内里不断翻涌,在挣扎着求得最后生机。 古莲嘶吼道:“——应知礼!” 但见应知礼却好像听不见一样,站在一柄荷叶上,任风灌满他的长衫。 古莲心下一紧,突然想起:景莲生来刺杀我的时候,应知礼被白情缠住这么久? 而白情要和景莲生合力的时候,应知礼却完全拦不住白情? 应知礼……的实力……不可能这么弱! 他……难道他…… 古莲模糊地记忆起,自己诞生在两千年前的荒漠。 而应知礼,是祂第一个猎物。 捕猎应知礼灵魂的过程也异常简单。 因为那儿是一片荒漠,而应知礼是一个绝望的途人。 应知礼的灵魂本已足够痛苦而美味,他许下的愿望也极其简单——喝上一口水。 就这样,古莲完成了和应知礼的交易,并且决议立即吞下应知礼的灵魂。 应知礼在被收割灵魂之时,终于听清了古莲口中如梦呓般的低语,也恍然明白,古莲竟是一个依仗着邪恶契约、以吞噬灵魂为生的邪物。 在即将被血盆大口吞入的那一刻,应知礼忽然问祂:“可是,只有我一个,就足够了吗?” 古莲那幽冷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凡人,你这话……究竟何意?” 应知礼强忍着灵魂被撕裂的痛苦,再次发问:“您可曾听闻过‘伥’的存在?” 古莲自然知晓这世间的种种诡秘,祂凝视着眼前这个扭曲却又透着别样气息的灵魂,心中竟涌起一丝新奇之感:“你是说,你愿为我作伥?” 应知礼在垂死刹那,脸上竟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意,那笑容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诡异又迷人:“当然。实不相瞒,我对您的神力早已深深折服,只愿能一直侍奉在您左右,为您效犬马之劳。” 古莲心中虽有一丝怀疑,但祂自恃拥有无穷邪力,况且,祂既将应知礼收为伥鬼,在这契约的束缚之下,应知礼根本没有反抗祂的能力。 于是,应知礼成了古莲猎途上的首个猎物,却也是唯一一个在许下愿望后,灵魂得以留存下来的奇特存在。 尽管没能如愿吞掉这个灵魂,古莲却并未感到太过惋惜。毕竟应知礼确实信守承诺,而且能力出众,用起来极为顺手。 在接下来的两千年,应知礼一直兢兢业业无比忠诚地侍奉着祂,为祂提供充足的养分。 时光流转至今,古莲对他几乎已全然卸下了防备。 就连自己的弱点,也已让应知礼所知晓了。 难道……难道…… 他竟然一直包藏祸心吗? 不过,现在也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了。 古莲心念一动,分出一缕神识,瞬间掌控应知礼的身躯。 作为他的伥鬼,应知礼本就无法抗拒他的驱使,此刻更是如提线木偶般,完全受他摆布。 应知礼的身体在古莲的操控下,猛然提剑而起,剑锋直指白情后背。 白情与景莲生此刻正全神贯注,将所有力量凝聚于那一剑之中,一举贯穿古莲,全然未曾察觉到应知礼的剑已无声逼近。 白情的背心处,寒意骤起。 本能直觉让白情猛地回头,但为时已晚,他已经无法抽出余裕反击或躲避。 他的视线里,应知礼眼神空洞,只是直直地提剑刺来。 就在这一刹那,水池上一道剑光突闪! 无论是白情、景莲生甚至是古莲,都被这滔天剑意所震撼! 月色水光之上,楚泽挥剑而来。 白情瞳孔一缩:这是——一剑薄发! 楚泽的这一剑,凝聚了他二百年的剑意,剑尖所向,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在古莲的操控下,他如傀儡般僵硬而迅速地回剑,剑锋直指楚泽。 一剑薄发一出,就不能改变剑势。 楚泽眼神坚定,并不理会应知礼的剑尖。 他已做好了和应知礼的同时刺入对方,同归于尽的结局。 楚泽下意识紧盯应知礼的眼睛。 但见应知礼满身血雾,面色如雪,眼神空洞洞的,只是麻木地把剑刺向自己。 楚泽心中发紧,他默默等待着那即将到来的剧痛,等待着剑锋刺穿身体的瞬间。 下一秒,预期的疼痛并未降临。 倒是金玉击碎之声骤起。 剑锋离楚泽咽喉还剩半寸时,他腰间的九锁连环护命铜贯突然活物般游动起来。 护命铜贯蜿蜒而起,精准拦在剑锋轨迹之上。 剑尖划过,铜链应声断成数截,如碎星般坠入荷塘,激起连串水花。 随之一同坠落的,是应知礼的身体。 楚泽突然想起那串护命铜贯曾经挂在应知礼的腰间的样子:“小泽如果对这个结构感兴趣,我可以送你……” 楚泽的心猛然一沉,身体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手臂下意识地伸出,想要抓住那坠落的身影。 然而,他的手还未触及水面,应知礼的身体便已沉入荷塘深处,激起的水花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银光,随即又归于平静。 一切,终归如水中捞月。 应知礼的坠落撕碎了古莲最后的底牌。 莲心骤然收缩,花瓣颤动,发出凄厉的嘶鸣,如被山峰割裂的妖风。 古莲之力在这一刻疯狂涌动,做最后的挣扎,然而却已无力回天。 白情与景莲生对视一眼,眼中皆是决然。 他们同时握紧手中的桃木剑,咬牙发力,剑锋如电,让剑锋彻底没入颤动的莲心。 “噗——” 莲心被彻底贯穿,血色的雾气从莲心中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整片池塘。 莲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莲瓣纷纷凋零,那股震慑人心的力量如潮水般退去,随古莲逐渐崩解,化作点点灰烬,随风飘散。 池塘在瞬间干涸,露出了龟裂的泥底,仿佛这片土地的生命力也被一同抽离。 景莲生和白情并肩而立,久久无言。 景莲生谎称许愿,暗藏杀招,这番算计成功瞒过了古莲。 可是,他真的骗过了应知礼了吗? 再想深一层,他和白情都偶然看到了古籍记载的拔除古莲之法。 真的是……偶然吗? 白情眉头微皱,目光深邃,他侧过头,与景莲生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 这一切,终究没有答案了。 裂开的塘泥间,应知礼直挺挺躺着,青白面庞沾着暗褐色的苔斑。 明明是刚刚才跌入池塘的男人,看起来却像是死了许久的陈年阴尸。 楚泽立在塘边,手指在乾坤袋中摸索片刻,掏出一叠符纸。 黄纸符咒全是他鲜血所写,被他扬手抛向空中,顿时红符翻飞,遮天蔽日。 白情有着沟通天地的能力,瞬间感应到,这指尖连心血所写的符,正引着这不得安息的灵魂,重新投入轮回。 而白情却无心感慨,他此刻死死盯着身边大厉的身影——却见他立在月光里,周身泛着青白雾气。 白情下意识攥住对方垂在身侧的手,生怕这抹残影会在破晓前化作晨露,稍纵即逝。 感觉到白情的用力,景莲生略带疑惑地回过头。 白情盯着景莲生凝结如霜的面庞,看着不绝阴气仍在他周身翻涌,魂体在月光下没有半分将逝的征兆。白情才隐隐松了口气:“没什么。” 他担心的是,景莲生身为厉鬼,留存人间全凭执念。 古莲已殁,他怕景莲生会随着执念就此消散。 但他却不敢把这个担忧说出口。 毕竟,鬼物之事玄妙莫测,有些时候,他们对于自身的状况是来不及做出反应的。 一旦被人点破,便可能瞬间消散无踪。 就如同有些鬼魂,浑浑噩噩间尚不知自己已然死去,还能在人间四处游荡;可一旦它们突然忆起自己早已是死人,便会在刹那间灰飞烟灭。 “莲生,那我们……就继续过好在人间的每一天吧。”白情笑容阳光灿烂,但握着景莲生的手指又收紧了些许。 景莲生任他攥着,朝他颔首:“当然。” 夜风掠过,卷起几片残破的符咒纸,在月光下翻飞如蝶。 —— —— 百年来,莲城景家笃信莲教。 有些人也认为,景家能够这么辉煌,是因为得到古莲庇佑。 然而,某天,景家的莲池一夜之间干涸,古莲枯死。 就像是应验了什么一样,从此景家真的就开始走下坡路,风光不再。 有的人说这是因为他们没有好好尊奉古莲导致的。 然而,大多数人都相信:应该还是因为景二是个大傻子吧。 古莲的所谓神迹,没有人见过。 但是景二的傻,倒是有目共睹。 幸运的是,景二虽然人傻,但是心态好,发现自己不是经商的料子,就把集团交给职业经理人。 景家虽然不如从前风光,但也足够让这一大家子过上富足优渥的生活。 至于那个神秘的景家大少爷,据说和他的媳妇儿离家出走,跑去做职业天师了。 大家听着都觉得神奇:“什么天师?不就是神棍?” “也不好说啊,宁可信其有吧。” “我听说,那位少奶奶可是有些真本事的。都说前些年,景家闹鬼,就是他出手解决的。” “真的假的?那岂不是比那些江湖骗子强多了?” “哼,强不强谁知道?说不定是景家待他们不好,他们才找了个借口跑了呢。” “不过,无论如何,放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偏偏要去做什么天师,真是让人想不通。” …… 起初,这件事不过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偶尔提起,引得众人一阵唏嘘或调侃。 然而,时光流逝,十几年如白驹过隙,世事变迁,就连曾经风光无限的景家也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更遑论那位神秘的大少爷和他的少夫人了。 曾经的热议早已被岁月冲刷得无影无踪,如同从未发生过一般。 偶尔有人提起,也不过是轻描淡写地一句“哦,你说那个啊”,语气中带着几分恍如隔世的感慨。 年轻一辈更是对此一无所知,甚至有人听到“景家大少爷”这个称呼时,还会疑惑地问一句:“景家?哪个景家?” 只不过,这些岁月从无在景莲生和白情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他们依然面容年轻,依然高强度防晒。 在玄学界,这一对阴阳双煞也崭露头角,算是疑难杂症的必挂专家。 这一天,就有一个穿着大黑貂的富婆来他们工作室嗷嗷哭:“大师,真的要救命啊……” “别急,您说。”白情收下七位数的支票,笑容可掬。 景莲生则坐在旁边,一言不发。 厉鬼的存在自然而然散发凉气。 富婆拢了拢身上的大黑貂,继续嗷嗷哭:“我……我也就是想要做个温柔体贴的女人,想着给他扒个蒜,谁知道他是吸血鬼啊!呜呜呜……” 白情一听:“哎呀,还是个西洋鬼啊!” 富婆抹了一把眼泪:“西洋鬼怎么样?你们能救吗?” “能是能,”白情说,“但是西洋鬼要收dollar啦。” 富婆:……果然是和传说中一样贪财啊! 又解决了一个案子,白情得意地数了数钞票,拉着景莲生的手出门逛街。 白情在菜市场挑了一堆新鲜果蔬,又买了一个漂亮的果篮。回到家里,白情把果篮上的贵价水果全部薅下来,换上了老板免费送的香蕉和大葱,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说:“咱们去看看师父吧。” 景莲生看着果篮放大葱,一阵无言。 白情挑眉:“你觉得这个搭配怎么样?” 景莲生答:“你这么做,一定有你道理。” 白情头也不抬,一边摆弄着果篮,一边理所当然地说道:“那是,水果寒凉嘛,师父年纪大,还是吃点补阳气的比较好。” 景莲生想:楚泽年纪大,能有我们年纪大吗? 但想想,他还是决定不说话。 反正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 景莲生提着大葱香蕉篮子和白情一起出门,循着楚泽发来的地址找到了他的新居。 理所当然的,他的新家就在一座闹鬼的大厦。 白情说:“师父为了不交房租是什么地儿都能住下去的。” 景莲生默默点头:“只是这个大厦的恶鬼又有一番寒彻骨的磨砺了。” 白情想起曾经被楚泽“感化”过的恶鬼,不禁连连点头。 景莲生和白情按着门牌号敲了房门。 楚泽很快就来开门了。 这些年过去了,楚泽还是那副没有皱纹又老又年轻的样子。 他招呼景莲生和白情进门,目光落在香蕉大葱篮子上,眼皮一挑:“这么多年过去了,徒儿还是这么孝顺啊!” 白情哈哈一笑:“师父,多吃大葱补阳气,多吃香蕉补动力嘛。” 说着,白情环视房间一周,好奇问道:“大厦的鬼不在这儿啊?” “不在,”楚泽招呼白情和景莲生坐下来,顺手给他们倒茶,又指了指墙壁,“在隔壁。是个笔仙,喜欢闹学生。” “啊,这样啊……”白情挠挠头。 白情虽然没遇过笔仙,但电影看得多,也知道笔仙的确很喜欢找上学生,让人怀疑笔仙是不是都有什么制服癖。 楚泽说:“笔仙找上了隔壁住的学生。” 景莲生立即问:“那隔壁的学生没出事吧?” 楚泽抬眸:“那个学生哥,叫小应……是应知礼的转世。” 白情大惊,立即问道:“那隔壁的笔仙没出事吧?” 楚泽咳了咳,说:“说什么呢?就算是应知礼的转世,小应也就是个没接触过玄术的未成年人而已。” “那也是。”白情点点头,心里还是有些微妙。 对于应知礼此人,白情也是观感复杂。 听说应知礼转生了,成了一个普通学生,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未成年人,心情就更复杂了。 景莲生倒是划分干脆,只当小应是普通人一样看待,仍然在关心这位凡人有没有被恶妖伤害。 他继续问道:“那笔仙可有把小应同学怎么样了?” “倒也没什么,”楚泽顿了顿,“反倒是,小应忽悠笔仙给他做寒假作业了,他现在在打游戏。” 白情:“啊……这……” 看白情的脸色五彩斑斓,楚泽以为白情在忌惮小应的存在。 楚泽便说道:“不必忧虑。目前看起来,小应还是一个普通初中生。” 白情倒没有忌惮小应,但听了楚泽这话还是忍不住想反驳:……啊?普通初中生会忽悠笔仙给他写作业吗? 我读书少,没上过初中…… 谁能告诉我现在的初中生都这样吗? 像是想定了什么一样,楚泽啜饮一杯茶:“但他的天赋的确惊人,为免他像前世那样误入歧途,我决定以家庭教师的身份接近他,教育他,栽培他,让他成为一个正直的人!” 白情瞳孔地震:师父……你……栽培正直的人? 楚泽看着白情那脸欲言又止的表情,没好气地问道:“怎么?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意见!”白情连忙摆手,“我觉得您很有魄力!祝您成功!” 说着,白情提起一杯,以茶代酒,给师父干了一个。 楚泽喝了一杯,笑着说:“你们难得来了,也在这儿住几天吧。” 白情却惋惜道:“可是,我老公一来,隔壁的笔仙肯定能感应到,应该会吓得立即跑走吧。” “那正好!”楚泽恨铁不成钢道,“那小子就该自己写作业!” 白情:……师父是真的想教育他啊。 原本白情只是想来小坐一下,现在决定小住甚至长住了。 说什么,他都不想错过“师父教导未成年应知礼成为正直的人”这一画面。 晚上,楚泽回房间睡觉。 白情和景莲生不用睡觉,就坐在沙发上打牌。 却在这时候,听到楼道有声响。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起身,推开门探出头去。 楼道外,烛光摇曳,数十支蜡烛围成一个精致的爱心形状,暖黄色的光芒映照在墙壁上,格外温馨。一个男人单膝跪地,一手捧着一束鲜艳的玫瑰,另一只手中则握着一枚闪耀的钻戒,神情紧张,目光紧紧锁定在面前的女孩子身上。 “嫁给我吧。”男人的声音有些颤抖。 女孩子捂住嘴,眼中泪光闪烁,声音哽咽:“我愿意。” 看着这一幕,围观的邻居们纷纷鼓掌。 白情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目光落在那对相拥的恋人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原来是求婚啊。” 景莲生微微侧过头,眉头轻蹙:“求婚?” 白情点了点头,语气轻松:“是啊,现代人流行这个。”他忽然伸手,一把揽住景莲生的肩膀,“不过我们嘛,直接跳过了这个步骤,省了不少麻烦。” 景莲生沉默片刻,血色的眸子微微闪动,低声问道:“你会感到遗憾吗?” “啊?”白情愣了一下,随即轻笑出声,“不会啊,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不会觉得有任何遗憾。” 景莲生血眸一动,想起婚前白情曾经要求一枚钻戒,却被自己拒绝了。 他还记得,白情当时的表情——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瞬间黯淡了下来,嘴角的笑意也僵在了脸上,虽然很快恢复了常态,但是景莲生却难以忽视。 想起他那个时候的表情,景莲生眼眸微沉。 为此,景莲生攒了这些年的钱,已经买好了一枚大钻戒,准备在适当的时候交给他。 看来,现在是时候了…… 毕竟也是老夫老夫了,一看景莲生的表情,白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白情笑着说:“这样的求婚也是有一点老土啦,我觉得如果是我们求婚的话,或许可以与众不同一些。” “与众不同……”景莲生低声重复了一遍,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本就对“浪漫”这种事一窍不通,现在还要“与众不同”,简直让他觉得脑子都要转不过来了。 白情看着他那一脸纠结的样子,心里暗暗发笑。 他并不是故意给景莲生出难题,只是偶尔也想看看这个平日里冷静自持的家伙,为了自己绞尽脑汁的模样。 所以,白情也不会太过刁难他,便故意给出提示:“谁不想要像电影情节那种仪式感满满的求婚呢?” 景莲生立即捕捉到了关键词:电影情节…… 对了,他可以参考电影! 白情和景莲生关上门,回到了屋子里面。 白情心里清楚,既然已经给了景莲生提示,接下来就该给他一些空间去准备“惊喜”。于是,他故意装出一副疲惫的样子,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打了个呵欠:“突然有点儿困了,我先回去休息。” 景莲生只觉得正中下怀:“好,那你好好休息。” 白情趿拉着拖鞋,慢悠悠地走进了客房,随手关上了房门。 景莲生站在原地,确认白情的房门紧闭后,转身走向楚泽的房间,轻轻敲了敲门。 没过多久,房门被拉开一条缝,楚泽一脸不耐烦地探出头来。 当然,任谁被半夜鬼敲门,心情都不会太好。 楚泽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满:“有什么事?” 景莲生神色平静,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想看电影。” 楚泽:……就为了这点事大半夜把我叫起来? 然而,楚泽对这个大厉还真的没什么脾气:“什么电影?” 景莲生看出楚泽不高兴,也发现自己有些失礼了,便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我想要一些白情喜欢看的电影。” “他喜欢的啊……”楚泽挠挠头,把一个u盘扔给景莲生,“你在外面插电视上看吧。小声一点儿,别吵着我睡觉。” 半夜,白情忽然从睡梦中醒来,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 他猛地睁开眼睛,房间里一片漆黑,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他皱了皱眉,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翻身坐起,轻声唤道:“老公?……莲生?……” 没有回应。 白情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迅速从床上下来,赤脚踩在地板上,冰凉的感觉让他更加清醒。 他伸手从床头柜上抓起桃木剑,握在手中,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 “不可能吧,家里有大厉坐镇,什么鬼敢闯进来?”白情低声自语,但那股阴冷的气息却让他无法忽视。 他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走廊里一片漆黑,只有洗手间传来“滴答、滴答”的滴水声,带着某种诡异的节奏,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白情敛定心神,握紧桃木剑,小心翼翼地朝洗手间走去。 每一步都轻得几乎听不见,但他的神经却紧绷到了极点。 洗手间的门半掩着,里面透出一丝微弱的光。 白情站在门口,屏住呼吸,缓缓推开门。 “吱呀——”门轴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 洗手间里,水龙头不知为何开着,水滴不断地从龙头滴落,发出“滴答”声。 镜子上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隐约映出白情的身影。 白情皱了皱眉,走上前,伸手准备关掉水龙头。 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龙头的瞬间,镜子里忽然闪过一道黑影! 白情猛然抬头,目光死死盯着镜子。只见镜面上,几滴血红色的水珠缓缓滑落,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逐渐在镜面上形成一个图案—— 是一个?! 还有手写的marry me!!! 白情:?!?! 红血心形中间,兀的伸出一只鬼手,握着一个红色丝绒盒子。 “我在一直看着你……” 低沉沙哑的声音在逼仄的洗手间里回荡,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令人自觉无处可逃的回响。 白情震惊得捂住嘴巴。 盒子倏然打开,是一枚闪亮的钻戒。 “不要一直担心,我的执念消散,就会消失。” 白情看着镜中渐渐浮现的身影。 “不会的。” 苍白的鬼手握住白情的手腕。 下一瞬间,指尖一凉,无名指被套上那枚冰冷的戒指。 “我的执念,是你。” 白情套上戒指的手与苍白的鬼手十指交握。 下一刻,景莲生完全破镜而出,拥住一脸错愕的白情。 白情:“……这、这就是你策划的惊喜求婚吗?” 景莲生认真地点头:“是的,都是从你最喜欢的影片里学的。” 白情:……啊…… 白情想起来了,他最喜爱的片单靠前的确都是恐怖片。 但他还是没想到景莲生会从恐怖片里取经。 白情挠挠头,见景莲生的鬼影在浴室的灯光里几近透明。 景莲生定定看着白情:“求婚词还没有结束。” 白情:……还有?? 就在这时候,浴室因为阴湿之气浓重而沾满水珠的墙壁上,缓缓浮现出一道道横七竖八的血字—— 我们之间,你死我亡。 如我对你,阴魂不散。 镜中显现的面容,不是你的倒影,而是我的执念。 你从未真正离开过,我也是。 死亡只是一切的开始,我们的纠缠永远不会结束。 …… 白情瞳孔地震地看着这蔓延墙壁的鬼片风的告白。 全都是景莲生钻研鬼片美学琢磨出来的句子。 都不知该不该夸奖景莲生不愧是学富五车的贵人,模仿文风也是如此淋漓尽致。 白情扭头,眼神对上一脸认真的死鬼老公。 景莲生略显局促地抿了抿唇,眼神忐忑,轻声问道:“那么,你……你喜欢这样的求婚吗?” “这样的求婚都被你想到,”白情一笑,“真不愧是我的死鬼老公,爱了爱了?” 景莲生心下一松,也难得地露出了笑容。 白情欢喜地跳起来,抱住景莲生的肩膀。 爱情和死亡一样,瞬息充满这个狭窄的空间,缠绕着他们,伴随着他们。 如同,他们的爱—— 你死我亡! 阴魂不散! -end- 作者有话说: 完结撒花~~~感谢大家一路上的支持和鼓励!我们下一篇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