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不可逆》 第1章 第 1 章 “公子可是要听曲。” 她椅着栏杆,头带一根碧玉簪,如花枝上的一点绿芽,指间拈一朵绯色海棠,艳丽无双。 白璃的瞳孔映着夕阳余烬,照在女人浅淡胭脂的脸上。 他玄色的锦靴迈进朱红门槛时,远处的天边泛起几颗星子,吹落了她指间的垂丝海棠。 楼里甜腻的香味夹杂着人声笑语扑面而来。 甜腻的香气让白璃眉头微皱一下,曾经大漠的商队中他闻过这香,是边境一种腐木上开的花,制作而成的香。 深沉的木香中带着一□□人的甜腻,和它的外表一样,**的身体中长出的血色彼岸。 由于这种花只长于夏季,盛开于边境冷冽的秋风中,且制作工艺繁杂价值千两金。 白璃一边走一边欣赏楼里的装饰,楼阁空中悬挂着上好的暖色软纱,楠木扶手上刻着芍药花纹,灯火的照耀下隐隐泛起暗金色。 白璃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这座楼,像是冥冥中有一道声音,无法抗拒的指引着他来到这。 感受着胸膛中的疼痛,那个……最重要的人,他…在这吗? 白璃踩着脂粉味的灯光穿缩于人群,丝竹声缓缓慢了下来,逐渐靠近楼阁中央时,四散的人群突然静了下来。 一秒后响起了琴声,婉转的调子里带着一些冷。 只一瞬,白璃的双眼就不受控的从人类的眼睛变成了一双淡金兽瞳。 竖立的瞳孔隔着薄纱,一眨不眨的窥视着低头抚琴的那个身影。 薄纱的阴影下无人注意到白璃,他额角紧绷脸色难看,跳动的心脏同时被一把利刃穿透,踩进雪地里流干了最后的一丝鲜血。 “师尊……” 一声混着血腥气,隔了千年的称呼从他唇间溢出。 织云软纱后,云疏一直感觉有一道不可忽视的视线在一直紧紧的盯着他。 像被某种可怕的动物打上了一道无形的烙印,像是要把他盯穿。 只是这心头也不知怎么,一阵一阵的发疼。 白璃站在阴影里,周围的人在轻声讨论着,“这弹的是哪一首曲子?” 提问的人旁边桌上有个穿灰色锦衣的人回答他,“《溪上吟》听说是一个狐妖和千金小姐的故事。” 那提问的蓝衣公子听到有人回答他,继续说,“哦?我竟不知。” 灰衣公子拿起放在桌上的玉扳指带在手上。 “那我跟你讲讲,这狐妖啊,经常伪装成书生去茶楼里喝茶,听说书。 哎,这高小姐呢,她也喜欢去茶楼里,大概是次数多了一来二去的,有了感情吧,狐妖也没有瞒着,告诉她我是一个妖怪,你怕不怕? 高小姐不是一般人,没有因为心爱之人是一个妖而害怕,两人便心意相通了。” 这天高老爷准备给女儿说亲,高小姐知道后不同意说,“我有喜欢的人我不会跟别人成亲的。” 这高老爷一听奇了,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平时是一个都看不上,他问女儿,“那你说说,你喜欢的是谁,如果是个可靠的人,为父倒是可以让你跟他成亲。” 蓝衣公子听到这一展折扇,“这高小姐不会就直接说了我喜欢的是一个妖怪吧?” “哎,那怎么可能,高小姐深知他爹是断不可能让她和一只妖在一起的,但是两人已经爱上了啊。 狐妖就继续伪装成书生,跟高老爷也见了几次面,高老爷也很满意,觉得这小伙子说不定真的能考上个状元当当,谁知转折来了……” 楠木雕花的柱子旁,白璃苦苦压抑着上前把人扑倒的冲动,手指在衣袖里紧握成拳,一双兽瞳透过薄纱清晰的看到,琴弦上翻飞的手指如白玉,弹上第七根弦时白璃眼前浮现碧落青天之上,师尊握着他的手抚上冰弦…… “师尊,我不会弹啊。”白璃的声音带着几分懊恼 “来阿璃,师尊教你。” 男子把下巴搁在怀中少年的肩头,手里握着银发少年温热的手抚上琴弦。 琴弦是上青天的夜茧丝加凝霄露制成的,触手一瞬寒凉。 清泠的琴音从指间流出,像多年前云涯见到白璃的那天,第一片雪花飘落的声音。 白璃的指尖微凉,手背上敷着一双如暖玉般的手,白璃忍不住想,就是上青天最好最珍贵的天绫绸也不及我师尊的手。 灰衣公子把玩着玉扳指,继续道,“准备婚事的最后一面,这高老爷身边带了一个人,这人可不是普通的,是个道士,这老道要制作法宝,正到处找材料呢,刚好,他看上了这狐妖的尾巴。” “他看出来这书生是狐妖变的,只可惜这狐妖道行太浅。” 灰衣公子轻叹一声,“打斗了一番,还是给这老道捉住了。” “啊…那高小姐呢?”蓝衣公子面露可惜。 “高小姐被关在家中,还不知道狐妖已经死了,这天高老爷把这狐妖的皮扔在了高小姐面前,一张断着尾的狐狸皮,上面还有浓重的血迹,高小姐看一眼就知道这是心爱之人的毛皮,然后生生的吓晕了过去。” “醒来之后就多次寻死,终于在这天夜里,高小姐也不知道怎么就逃了出来,路上碰见了一条小溪就溺毙了。” 蓝衣公子皱眉不解,“你杀就杀了,你还要把他的皮给扒了给高小姐看,不是这怎么想的?” 灰衣公子说,“高老爷想让她死心啊” 蓝衣公子一收折扇,“是死心了,这人也是直接死了。” 这时身后一道声音插话,“可是我怎么听着这曲子也不像是这悲惨的故事啊?” 灰衣公子收了玉扳指,“自然是改良版,老道没了,小溪也成了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狐妖也修成了九尾天狐。” 这时一曲终了,白璃听见有人大声喊着,“这琴弹的真好啊,这弹琴的长的也美……哈哈。” 喉间的腥甜越来越重,如果有人看着这双淡金的兽瞳就会发现,它现在成了布满裂痕的琉璃盏,正鲜血淋漓的瓦解成——碎片。 “公子好眼力啊。” 一位头带金步摇,手持真丝扇的女子从白璃身后的阴影中走出,不着痕迹的打量眼前的白璃。 白璃正紧紧盯着那人的背影看,听见她声音三分带笑的在身边响起,“公子,这弹琴的人是我们这弹的最好的,只是是个清倌不接客,您不如看看别……” 白璃今日是贵公子的打扮,红白色相间的锦衣上,金丝绣着栩栩如生的九尾狐,他避开女人伸向他腰间佩玉的手,递给她几锭金子。 白璃看到那人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 “别跟着我。”白璃沉稳的声音夹着一丝藏不住的颤抖。 他寻着只有师尊身上特有的气味上楼找到了那个人的房间,隐于身后的九条尾巴快要压制不住了,想要紧紧的缠在那人的身上,再不要放开。 寻找师尊的日子里,九条尾巴从没有过这种感觉,但是它们现在活了过来,和白璃心上最重要的人一起从记不清的梦里活了过来。 他口中兽牙迫切的很想咬上什么,压抑着冲动,抬手轻敲了敲门。 一门之隔的云疏手抚上心口,一阵一阵的疼,让他很难受,像是有什么在啃噬他的心脏,细细密密的疼。 云疏对此不知道为什么,他也没有心口疼的毛病啊? 敲门声响起,这疼越来越重了。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掩饰着疼痛去开门,看到站在门外的人,他脑里瞬间砰的一声炸了开,他看见眼前浮现了一幕画面。 画面里是一个容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年轻男子,和一个银发少年。 那人伸手在少年额前结了一个印,口中念了几句听不清的咒语,伸手在少年额前虚虚一抓。 接着他看到,那个容貌和自己一样人,吻了躺在他膝上的银发少年,虽然只是额头,但是云疏觉得比吻在嘴上还要缠绵,少年一直是闭着眼的,不知道是晕了还是睡着了。 眼前的画面骤然消失,云疏看着门外气质不凡的黑发男人,他的脸和刚才画面中的银发少年逐渐吻合。 这是怎么回事?我看到的那两个人是谁,怎么和我长的一样?那少年怎么和面前的人长的一样?我的心口怎么不疼了? 他脑里的疑问白璃并不知道,云疏的手抓着门,无意识的缩紧,轻声寻问道,“公子…公子可是有什么事?” 不等白璃回答,刚才楼下的绿衣女子,带着几丝笑意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云疏,这位公子是专门来找你的,你可要好好伺候他哦。” 云疏听到她把伺候两个字咬的很重,这一瞬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愣了一下声音带着几分低哑,轻声说,“…公子进来吧。” 眼前雕花的木门被人从里面推开后,直面云疏的一瞬间,白璃就被那些遗失的记忆深刻的充刷着灵魂。 反手关上门,白璃给房间设了一个结界,隐于身后的九尾再也压抑不住了,显出了妖相。 他化做一个白衣少年的模样,头上银发间有一双白色狐狸耳。 银发少年把云疏扑倒,三条粗壮的尾巴垫在他身下,不让心心念念的人摔疼,剩下的几条不受控制的分别缠上了云疏的腰、手腕、脚腕、大腿,少年把脸埋进云疏的脖子处,两颗尖尖的兽牙终于咬上他的锁骨。 白璃的话语轻颤,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委屈。 “师尊,师尊,我好想你啊,你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 “狐!……公子你。” 云疏下意识的惊呼一声,又感到少年没有什么恶意,放轻了声音,只是感到脖子一疼,忍不住轻哼一声。 身上的九尾狐妖,白色的狐狸耳扫着他的下颚轻轻的打着颤。 云疏没有意识到他现在的声音轻的像怕惊扰什么,放缓了声音说,“公子可是认错人了?这里是醉月阁,奴家…奴家名叫云疏。” 趴在他身上的少年不重,云疏感觉到少年浑身都是轻的软的。 只是缠着他浑身上下的白色毛茸茸的尾巴很紧,尤其是腰上那根像是要把他给勒断了。 —— 以下是白璃被封印记忆的一千年里。 我伸手拂开挡在眼前的杏花枝,看到晨露在粉白的花瓣上像美人垂泪。 放眼望去看到的是村落里的孩童淋着绵绵细雨,走在回家的青石路上。 不知何时天上下的不再是雨,变成了无声缠绵的雪,我一路从杏花枝头,走到了红梅树下。 每一次见到梅树,总是会觉得冷梅香下缺了一些什么,像胸膛里我一直觉得缺一颗为谁而跳动的心脏。 这剜心的伤痛伴着我看过了世间千载,有许多人问过我一直在寻找什么? 是寻脑海里留下的背影,是找寂夜时浮现的淡淡梅香,是千年里不曾出现的温暖怀抱。 我曾闻过春天的青草气息伴着少女放纸鸢时的暖暖微风。 听见江南的空中飘着悦耳的丝竹之声,池中鲤鱼闻着乐音咬上荷花瓣。 见过大漠万里黄沙中高悬的圆月下,有商队被狼群撕咬,新嫁娘红衣留下的血霜。 感受到雪山上的鹰挥动翅膀时总是能吹起敷在我脸上的冰霜。 我数着溪水里的石头,看着洁白的梨花树下,粉衣少女变成需要家人搀扶的老人。 数着当年刘家小少年亲手栽下的柳树,抽长的柳枝今年是第几次泛起碧绿。 我也曾在漫天的幽篁里修炼。可是我静不下来,心口处传来的凌厉疼痛,让我痛不欲生。 我开始于无目的,的流浪,我不知道我要去何处。 我似乎一直在迷路,寻找一个可以带我回家的人。 新人报道,请多关照。 谢谢大家,能点开这篇文。 谢谢(鞠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师尊我怎么可能认错。”白璃闭着眼忍不住泪意。 “难道你又要骗我吗,就像当年那样,你要我闭上眼,然后……然后你就把我的记忆抽走了。” 白璃口中松开云疏的脖颈,一滴滚烫的泪敷在了淡红的咬痕上,白璃撑着手臂看着身下的云疏,一双淡金的兽瞳里盛满了委屈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滴一滴的砸在云疏的心上。 被他眼泪砸的浑身疼的云疏,鬼使神差的伸手抹了一下狐妖脸上的泪,泪珠灼烧着他的指尖,留下一道水痕。 “公子,我没有骗你我真的不是你师尊。” 看着九尾狐妖流泪的眼睛,云疏的心里也不知怎么莫名的难受,他想要安慰眼前的少年却又不知怎么安慰。 师尊你又骗我,阿璃不要信。 但是身之下人这双清澈如水的眼睛不会骗人,那里面没有白璃熟悉的眼神,也没有师尊笑着叫他小狐狸时的眼神,更没有神君不容侵犯的眼神。 白璃感觉身体好像坠入了冰川寒潭一般,浑身的血液都化做寒冰碎沫。 “这……不可能。” 少年跪坐在地上,难以置信的摇着头,摸着云疏的手腕,探查他周身。 每过一秒白璃眼里的痛便加重一分,“不……不对,为什么?” 这具身体周身没有一丝仙力,经脉也毫无修炼的资质。 每一种情况都在告诉白璃,师尊现在是一个毫无仙力的……凡人。 “怎么会…为什么会这样?” 师尊我求求你了,不要骗我了好不好……” 晶莹的泪模糊了白璃的视线,“师尊,你为什么要封印我的记忆,千年前你替我挡了天劫,为什么要让我忘记?” “一千年啊师尊,你抛弃了我一千年,师尊我寻了千年……师尊你为什么不要我。” “师尊……为什么你现在是凡人啊……” 白璃红着眼睛哽咽着,在地上泣不成声,问着无用又无聊的问题。 他的质问云疏无法回答,看着眼前狐妖痛苦的样子,心底又开始泛起了一阵一阵的疼。 为什么看到少年流泪,心里这么难受?刚才脑海里那些画面又是怎么回事,我难道真的是他师尊? 云疏也跪坐着,他身下的狐狸尾巴此刻听话又乖巧。 他抬手去扶因被扑倒而有些歪了的玉簪,碰到的一瞬间眼前又浮现出一幕画面。 是刚才那个和云疏容貌一模一样的男人,和……现在跪坐在云疏眼前哭泣的狐妖少年。 “师尊,师尊,这是我送给你的生辰礼物,少年双手捧着一只白玉簪,眼里满是热烈,你喜欢吗。” 云疏以旁观者的视角都能感受的到少年热烈的情感。 “当然喜欢了,阿璃送什么我都喜欢,谢谢阿璃。” 男人温柔的笑着接过玉簪插在了头发上,这次云疏看清楚了玉簪的样式,簪头是一只雕刻的极佳的小狐狸,嘴里咬着一朵梅花,簪身刻着梅花纹,和云疏头上带的白玉簪一模一样。 云疏摸着发间的玉簪, 养母说过这簪子是在捡他的时候,他手里紧紧攥着的。 这簪子是谁留下的,难不成我真的是他师尊? 可是,我配吗?我配做这个少年的师尊吗。 不配,不配的。云疏在心里给出了答案。 望着银发少年满脸的泪,云疏犹豫了一瞬拿出干净的丝帕,去擦他滑落的泪。 他把挡住视线的眼泪擦掉,白璃逆着光,注意到了云疏头上的玉簪,是当年白璃自己亲手雕刻的小狐狸玉簪。 一瞬间白璃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师尊要封印他的记忆,为什么师尊现在是一个凡人…… 淡金色的兽瞳不可控的缩紧,明明不是在雪地里白璃却浑身颤抖,因为他知道了一个让他想都不敢想的答案。 是因为替我挡了天劫,被天道反噬,不想让我知道,所以封印了我的记忆,不想让人告诉我,把我扔去人间,然后师尊…自己一个人去入凡池……变成凡人。 师尊,入凡池的水是不是很冷啊,你把阿璃放去温暖的凡间,你自己去冰冷的池水里抽仙骨,剥神皮,入凡尘。 啊啊啊——!!!!! 白璃吐出一口鲜血,云疏及时的接住瘫倒的少年,他毫无血色的脸贴着云疏的胸膛,无声无息的哭泣,嘴角的鲜血蹭到云疏的白衣上,如同雪地里开出的红梅。 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 我无声的哭喊着你,期望你能给我回应。 铁锈味在冷梅香中绽开,像冬日里踩碎的浆果。 怀里的银发少年静了下来,好像呼吸都停止了,但是云疏知道少年在哭,一定是委屈极了,不然如何会无声无息的哭。 云疏的心里发堵,他想要怀中的少年别那么难过了,轻声说, “公子,你别憋着啊,哭出来,会憋坏的公子,哭出来就不难受了。” 云疏的声音带着心疼,他把狐妖的头从怀里抬起来,拿着丝帕擦他易碎的眼角。 “小狐狸,呼吸,小狐狸哭出来……” 说完后一惊,他也不知道这些话是如何从他口中说出来的,好像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不需要思考自然的就这样说了。 白璃呆住了好半天,张了张嘴声音颤抖着,“师尊您…叫我什么,师尊,你叫我什么?” “小狐狸,云疏继续擦他的脸,轻声说,小狐狸不要哭了啊。” “师尊,入凡池的水是不是很冷,师尊师尊,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师尊,师尊……” 白璃抽泣着说对不起,用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去交换师尊最宝贵的爱。 散落在一旁的尾巴重新缠上云疏的脚腕,白璃伸手紧紧的抱住云疏,脸埋在云疏的胸膛,嗅着云疏身上淡淡的冷梅香,喉咙里发出了小兽似的悲鸣。 低头看着怀里这颗毛茸茸的脑袋,云疏下意识的抚摸上了银发间的狐狸耳朵。 这个举动让白璃愣了一下,带来心底深深的苦涩。 几条毛茸茸的尾巴又开始缠着云疏,手中的丝帕被眼泪浸湿了大半,怀中的人还在小声的抽泣,云疏摸着一直往他手心里钻的雪色尾巴,望着窗外微凉的月光。 他觉得眼前的狐狸少年一定是很重要很重要,最宝贵,最珍贵的……宝贝。 —— 以下是,我和师尊初遇的那天。 我是师尊在云碧山下的山脚捡到的,当时天上下着雪,是和我的毛发一样的白色,白色的雪快要覆盖我了,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就不会发现我。当我以为我马上就会和这些雪一样,在冬天里死去,在春天里融化的时候,师尊出现了。 师尊把我从雪里抱出来,用他的衣服去暖我的身体,我早已冻僵的四肢,用沉默来接受他给我的爱。 师尊照顾我,给我食物,给我怀抱,给我…爱。 我喜欢师尊,我爱师尊。 (以上是白璃视角) 第3章 第 3 章 泪雨停歇,白璃肿着哭红的眼眶看着眼前人,眼角还带着泪痕。 “师尊,我叫白璃,白色的白,琉璃的璃,师尊你喜…之前喜欢叫我阿璃。”白璃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云疏看着这个终于哄好不哭了的银发少年,嘴角漾开一抹笑 “白公子,你不用叫我师尊的,我担不起,你还是叫我云疏吧。 白璃低头不语,渐渐攥紧了一旁云疏的衣角。 少年垂眸的样子,看的云疏心里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细雨。 “白公子,天黑了,你要在这歇息吗?” —— 话说出口云疏就后悔了, 他这么问是不是有一点不合适?而且他还是这种身份。 他只是不想看见少年难过,想说些什么来岔开话题,会不会吓到他了? 这时腰间一紧,打断了云疏脑子里的想法。 少年的一双淡金兽瞳里带着一些紧张,看着云疏,“师…云疏,我可以在这里陪你吗?” “如果你不方便让我留下的话,我马上就走。”少年用发誓的语气说。 银发少年淡金的眼睛,在说那句“我马上就走”的时候,这双瞳孔里闪过一丝不舍。 云疏忍不住笑意回答说,“白公子留下吧,太晚了客栈都关门了。” 淡金色的瞳孔一下就明亮起来,转瞬又有些犹豫,“可以吗?会不会太打扰你了云疏?” “公子不必客气,太晚了不安全。” 虽然云疏知道眼前的银发少年不是普通人。 白璃嘴角挂着喜悦,“谢谢…云疏,我保证不会打扰到你的。” “白公子不用谢,你只要让它们松开就行。” 云疏指着缠在他腰上的尾巴。“我去铺一下床。” “师…云疏我来。” 银发少年轻快的脚步藏着雀跃,身后的尾巴没有松开,继续缠着云疏,直往他衣领里钻,云疏捉住了一根,被捉到的这根立即就势去缠云疏的手腕。 “云疏,你还有多余的被子吗。” 白璃铺好床回头,看见云疏的手腕被自己的尾巴缠着,想绑了起来。 “云疏,我的尾巴是不是很烦你?”白璃不确定的问。 云疏被缠着手腕轻轻摇头,回答道,“没有被子了,公子若是不嫌弃便一同睡吧,公子的尾巴不是很烦,只是…缠的有点紧。” 云疏这边说着,手腕上那根尾巴不知怎么又紧了些。 “云疏我不嫌弃,我怎会嫌弃,你……不要嫌我烦就好。”少年摇头,九条尾巴又不自觉的紧了些。 白璃眼睫低垂,“我的尾巴…它们很喜欢你,我还是把它们收一收吧。” 白璃给两人使了个清洁咒,把尾巴收了起来,和云疏躺在床上和衣而眠。 子时三刻,楼外的大街上有流浪猫在翻东西,往东走五百步的第一间青瓦房,屋檐上的露水正在落第一百五十四滴,白璃看着云疏的睡颜,听着他平稳的呼吸。 心里正在数,这是云疏睡着后第一千三百五十四次呼,第一千三百五十三次吸。 ———— 上青天 抬头,白璃望着面前高耸入云通往上青天境的大门,空中青鸟鸣出悦耳歌声。 卿云烂兮,纠缦缦兮 日月光华,旦复旦兮 只有修炼出神格的神君,才能有资格进青云门,入上青天境。 白璃要进去就只能想办法了。 “何人擅闯青云门!”白璃走到离青云门有一丈的距离,门旁突然化出两个看守。 “大胆狐妖,还不速速离去!这门可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 白璃突然想起来千年之间他也曾来过这里,连两个看守说的话都是一模一样。 当时白璃并没有想进上青天境,只是恰巧走到这里,当时看着青云门三个大字总觉得这个地方好像特别熟悉,但是有人看守着不许妖怪进入,白璃无法只能走了。 “我有要事找司命星君,还请两位神君放行。”白璃低头行礼。 左边的神君道,“你说你找司命星君,那你可有司命殿的手谕?” 白璃摇头“没有。” “那你给司命星君传信,让他派个人来接你一下。” 白璃继续摇头,“我也无星君传信之类的东西。” 右边的神君有点不耐,“不是,那你让我们怎么放你进去。” 左边的神君继续说:“我们在这做了两千年的看守, 近些年也没见过你,也没听说过司命星君有一交好的狐妖。” 神君摇摇头,“我们实在是不好放你进去。” 右边的神君说,“你这只小狐妖还是快些走吧,我们能一眼看穿你的真身,你打不过我们的。” 白璃站在原地垂眸不动。 就在两位神君以为白璃要动手打架的时候,他突然抬头望向空中的飞鸟。 “两位神君,不知你们可听过这首诗吗?” “蓬山此去无多路,不知这青鸟可否为我去传个信? 青鸟殷勤为探看 不多时,一位头带长冠的粉衣女子从门内走出。 两位看守对着女子抱拳“见过,瑶华神君。” 瑶华一一回礼,“见过符曲神君,启岚神君。” 她看向一旁的白璃,“是你要找司命星君?” 白璃对着瑶华行礼“见过神君,正是在下。” 瑶华神君看到是一位狐妖,露出一抹笑,“跟我来吧。” 白璃跟着女子进入司命殿,看到宫殿中央的书案后,端坐着一玄衣男子,他头带十二旒冠冕,右手执一支黑色判笔。 白璃找回的记忆里,时常出现这位司命星君的影子。 “见过司命星君。”白璃低头行礼。 司命从桌上的命簿中抬头,看着白璃,思索了一下。 “你已找到我司命殿,看来是全都想起来了。” 白璃抬头眼中是诧异,“您也知道我被封了记忆?” “上青天很多人都知道,云涯在去入凡池之前跟很多人说过,如果见到你,不要告诉你被他封了记忆。” 白璃安静的听着司命的话,此刻他的眼眶很热想流下一种名为眼泪的液体。 低着头眼睛不自觉的数着殿里的地砖缝,“我想看看……我师尊的命簿。” 司命放下手中能改写凡世人命运的判笔,走到白璃面前眼睛仔仔细细的看着白璃。 白璃抬头对视。 …………良久 星君歪了一下头,他头上旒珠轻动,散落开流转的星尘,和白璃盈着水雾的眼睛相望。 “你确定要看?” 白璃垂眸拱手“麻烦星君了” 他没有注意到司命殿空中飘浮的星尘,流转到一旁正在批写命簿的瑶华神君面前,凝成了一滴春露。 看着手中的命簿,白璃指尖压抑不住的颤抖,暴露了他现在隐于表面的情绪。 “这是…什么?这是……师尊…” 白璃此刻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底哑,像落在墓碑上的骨灰,苦涩又带着血。 ——年,——月,——日, 死于极刑。含冤而终 ——年,——月,——日, 死于腰斩。奸人当道 ——年,——月,——日, 死于皇命。万箭穿心 ——年,——月,——日, 死于毒酒。正婚当日 ——年,——月,——日, 死于拔舌。为言清明 ——年,——月,——日, 死于暴乱。流民之身 ——年,——月,——日, 死于奸杀。凌辱至死 ………… 命簿翻阅的声音此刻像囚犯脚腕上带的枷锁,铁链响动。 黑色笔迹下,每一笔都是刻在心脏上的判文, 在无人知晓的千载岁月里经年灼烧着破碎的神魂。 当白璃指尖颤抖的轻触这些判文的时候,字里行间渗出粘稠的血珠攀绕上他的手,一瞬间仿佛万箭破空的声音在白璃耳边响彻。 “我师尊的命簿,为什么……这般悲苦。” 司命听见白璃的声音快要哑的不成声了。 “没办法,他的命簿是天道书写好的,我无法更改。”星君轻摇了摇头。 “天道,让他每一世都是这般。” 司命说完跟一旁的瑶华神君对视一瞬,后者端来一杯茶递给白璃。 司命平静的声音说,“喝了它。” 瓷杯中的清水似有星尘在流转,“星君,这里面不是普通的清水吧。”白璃似乎平静了些。 “这是我司命殿的好东西,别担心,喝了百利而无一害。” 白璃听完举杯喝了下去,以师尊和司命的交情,他不担心司命星君会对他有什么不利。 看着白璃一饮而尽,司命收回视线,“插手太多影响天道注定的命运,你和他都会受到反噬的。” “知道云涯为什么要封了你的记忆吗?就是为了让你不要插手。” 白璃脑海里闪过千年前那天。“师尊,你为什么要替我挡天劫。” 千年前,此时的白璃正在给云涯的后背上药,“我可以自己承受的。” 神君看着小狐狸脸上不高兴的样子,笑了出来。 “师尊你还笑,少年被他师尊气的脸鼓鼓的,转瞬想到什么又难过了起来,师尊你为什么不让我自己承受啊。” 云涯知道自己把小徒弟弄难过了,转身哄道,“那道雷会把你劈成灰的。” 云涯拉过白璃染着药香的手,握在手里,“师尊舍不得,师尊舍不得阿璃变成一捧灰。” “好了,药上好了,其实根本不用上药的,没有几道雷劈我。” 少年转身走去一旁放药,云涯系上里衣,起身拉回白璃的手向榻上走去,“师尊跟你说……” “那师尊的神格怎么办” 两道声音撞在一起,白璃停下脚步站住不动。 “那师尊的神格怎么办呢。” 白璃站在晚霞的阴影里低着头,看不到神情。 凝望着他低头的样子,云涯心里酸涩的揪紧,手里握着少年冰冷的手,云涯走到白璃面前把他的狐狸宝贝抱了起来。 少年被他一抱,眼泪就止不住的涌了出来,柔软的银发枕着云涯的弯臂在他怀里小声的哭。 云涯表面神情平静,低头凝视着他易碎的宝贝,“哭什么。” “告诉师尊,哭什么。” “……师尊的神格碎了,为了救我碎了,我知道神格是神君最重要的东西,碎了会…会影响法力,师尊对不起……对不起,师尊。” 少年把脸紧紧埋在神君的胸膛上,热泪透过衣服穿过皮肤烫在了神君的心上。 ………… “那,我师尊还要轮回多久能结束这一切。” 檐角悬挂的铜铃叮当做响,司命的声音透着无力,“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看了他千年的命簿,千年的苦。” 白璃身形不稳的站起来,虚晃的脚步像风吹动的铜铃。 “不,我没有办法看着师尊,我什么都不做……” 千年,千年啊!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师尊,难道要我眼睁睁的看着师尊再来受千年的苦吗? 我如行尸走肉般虚度了千年。 为什么为什么?我现在才找到师尊!白璃的心里痛苦自问。 司命看着这只摇摇欲坠的九尾狐,叹了口气“我最后给你一句劝。” “不要插手,当年我也劝过你师尊,结果你也看到了……” 在白璃离去不久后,躺在床上的“云疏”突然睁开了眼睛,这时如果白璃在的话,一眼就能看出这双眼中此刻的神情,跟上青天昔日的云涯神君一模一样。 “云疏”起身走到房间的桌子旁,到了一杯冷茶拿在手里,他并不急着喝掉,而是拿在手中伴着窗外的冷月轻轻摇晃。 终于“云疏”开口对着面前的空无一人的房间说,“你是谁,白公子呢?” “云疏”他自己又接着开口回答,“我是阿璃的师尊,云涯。” 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觉得这人莫不是疯了? 自己对着无一人的房间说话,语气一会冷静平缓,一会又带着一丝讶异。 “那…你怎么在我身体里,白公子去哪了?” 云疏平静的面容,口中说出不解的话,“他大概是去看一些让他难过的事了吧。” 云涯控制着眼睛看向他拿在手中的冷茶。 “我们是同一个人” 杯中水面上逐渐浮现出一张,俊美不容侵犯的神君面容。 云疏看着“自己” 水面上的人头带玉冠,额前有淡金流云纹。 气质出尘,仿若谪仙入世。 虽然是水中的倒影,但这双眼里的神性,让人自惭形秽。 虽然是同一个张脸,却绝不是他这种青楼里的泥点子,可以比较的。 “不要告诉他我来过。” “……为什么?” “云疏”看向窗外的夜幕,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 “我怕他会做傻事。” ———— 云涯说完就安静的消失了,云疏重新掌管了身体,他看着杯中的水面,神君的面容早已消散,现在杯中映出的面容是云疏。 云疏是很美的,如果不美,他早就被老鸨卖了个好价钱,她有的是手段让云疏“心甘情愿”的做一个靠,摇着屁*股赚钱的小倌。 因为美,所以老鸨留着云疏,等着一个机会,一个为了云疏,可以让她大赚一笔的人。 现在她看到了,看到了白璃,一身装扮非富即贵,随便出手就是几锭金子。 手持真丝扇的绿衣女子,她脑海里已经有想法了。 一样的脸云疏却知道,他永远不是小狐狸的师尊, “也对,只有那样的人才配做你的师尊。” 卿云烂兮,纠缦缦兮 日月光华,旦复旦兮 出处:卿云歌 —— 蓬山此去无多路 青鸟殷勤为探看 出处:无题·相见时难别亦难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司命殿内,一身玄衣的男人站在窗边,弯腰正在看着什么,“走了?” “嗯,走了。”瑶华走进,看到正在吃果子吃的欢快的青鸟,鸟身青绿,巴掌大小的立在窗台上,乌黑的眼睛映着红彤彤的果子。 “小狐狸真大方啊,这可是樊树上结的果子,吃了能长好多灵力呐。” 两人看小青鸟啄完最后一口,抓着果核飞走了,飞出的瞬间变成了一只仙鹤大的鸟。 司命转身看见瑶华站着没有动,正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他。 “你怎么了,一直看着我干嘛?” 瑶华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真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司命星君啊。” “平时看着不苟言笑的,没想到还有这个爱好?”瑶华笑出了声。 司命不看她,挂着平时冷淡的脸去捏冠冕垂下的星尘旒珠,语气听不出情绪,“我那是看他们两个太痛苦了,帮助一下。” 瑶华笑的更厉害了,“哦,人家要你帮忙,哈哈哈……” 松开手中旒珠,司命说“你还是我的帮凶呢,水是你递给他的,有这么好笑吗?” “当然,因为我很乐意做你的帮凶。” 瑶华收起了笑,又担心起来 “不过,会不会出事啊?你的那个凝春露,真的安全吗?” 司命捻了捻指尖的星尘,往常神色道,“放心安全,这两个人的感情越好效果越好,反之亦然,两个人感情越淡效果越差,如果两个人是朋友的话,顶多想一起吃个饭,喝喝茶什么的。 反正就是感情越浓,效果越好。” 司命思索了一下,“不过,我估计放在他们两个身上的话就是…” 瑶华恍然大悟,一拍手,“春*药” ———— 白璃脚步轻虚的走在江南城烟火散落的街道上,晚风轻抚着他的乌发,吹起脑海里司命的声音。 “你师尊插手了你的天劫,他失去了半块神格, 去凡间受了千载的苦,还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你真的想好了?,你如今真的要插手吗。” 白璃望着不远处的醉月阁。 楼阁坐落在江南岸柔软似纱的月光下。 柱子上刻着芍药花纹,在暖色的灯火下仿佛活了一般。 白璃又见到了那个手执海棠花的女子,她手里的花今天变成了一把绫绢扇,坐在和昨天一样的位置,她看见白璃走来柔柔的笑着说。 “公子又来了呀。”尾音里是江南岸上条头糕的软糯。 看着女子明亮的眼睛,白璃的视线落到她脸上淡淡的胭脂。 他垂在身侧的手掐了一个诀。 她轻摇着扇子,注视着面前的公子,看到他的手似乎动了一下。 还来不及多想,她就感觉肩上突然落下了“一件衣服” 一件柔软而温暖的衣服。 遮住了那些似霜的冷风,她凝住的视线望着白璃俊美不似凡人的脸。 原来世界上有仙人, 会给一个互不相干的人这样宝贵的温暖。 “多谢,公子。” 女子的笑容很美,如远山上清丽的月光,又像江南水乡里握不住的轻风。 白璃看到她脸颊上的不是胭脂,是风吻过的痕迹,于是他用散落的烟火,和风中最柔软的一缕,再加一点空中流转的星尘。 织成了一件看不见的衣服。 小狐狸不想看到她的脸颊因为冷冽的风而红,像抹着胭脂。 此刻,他要去给他最爱的师尊披一件衣服。 ———— “傻阿璃,神格没了还可以再修炼,阿璃没了怎么办?” “师尊上那再去找一个像阿璃这么可爱,这么乖的小狐狸嗯?” 上青天的神殿中云涯神君哄着怀中的少年。 如果有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觉得这是一对非常恩爱的爱侣,绝不会是师徒。 “好了好了,阿璃不哭了,阿璃是水做的吗,还是雪做的,怎么一难过就融化成水了。”云涯轻笑着去抚狐狸毛茸茸的耳朵。 “师尊跟你说一个事情。” 神君把少年眼角的泪擦干,让少年站在地上。 白璃抬手揉了揉眼角,迟疑道,“师尊…你要说什么事?” 像是想到什么伤心事,“你不要赶我走,不要不要我。” 云涯心里疼的难受,却维持着表面的笑,“傻狐狸,为师怎么会不要你,快,给我摸摸耳朵。” 少年银发间的白狐狸耳被揉的一塌糊涂。 “啊呀,好软,阿璃的耳朵好软啊。”神君温润宠溺的说着。 白璃的脸上泛起红晕,像殿外此刻变红的云霞。 “师尊!” “好了好了,不摸了。”云涯收回手,说着最后又揉了一把,声音愉悦,“师尊……下次再摸。” 雪白的狐狸耳朵轻轻抖了抖,少年声音带着疑惑又问了一遍,“师尊你要说什么事啊?” 云涯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注视着面前的小狐狸,薄唇轻启,“闭眼。” 少年不疑有他,立即听话闭上了眼睛。 云涯也不急,不怕少年如果突然睁开眼睛怎么办,不紧不慢的掐了一个咒,把人给弄晕了。 早有准备的云涯,接住少年抱在怀里。 可怜的小狐狸,面对师尊完全没有防备,就这么被弄晕了。 “阿璃,下次面对师尊,不要这么没有防备了。” 云涯贴这毛茸茸的耳朵,声音轻的像空中的一粒尘埃。 云涯开始抽取白璃的记忆,明明只是失去了半块神格,缺不知道为何身上的仙力用起来就像一个初学者一样,越来越弱,现在好像差不多和一个凡人一样。 等封印好,云涯的掌心中开始传来刺痛,这是过度使用仙力的反应。 可只是用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法术,和平时相比的话,这只是捉住了一只恶妖而已。 云涯平静的看着自己的掌心,这样的妖他能捉十个,百个,千个…… 少年的记忆被他封在了白璃刻的小狐狸玉簪里,是白璃送云涯的生辰礼物。 封印好后,云涯去亲吻白璃的额头,“去吧,师尊无法保护我的狐狸宝贝了,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不要去寻找我,去感受天地万物,然后……” “就做一只自由的小狐狸吧。” 一滴清澈的液体砸在少年的睫毛上。 白璃亲手刻的狐狸玉簪,随着神君去了人间,陪着云涯经历了千载岁与月的风霜。 白璃是醒来在一个人间的山洞里,他难受的控制不住的发抖,他觉得他失去了很重要,特别特别重要,最重要的东西。 但是他又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脑海里是一望无垠的空白。 有温热的泪落在山洞的地上,白璃伸手去摸眼角,才发现清莹的泪早已流了满面。 他不记得了自己是谁,不记得上青天境,不记得他有一个师尊,不记得云碧山,不记得云涯。 只记得自己好像叫白璃,他不知道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 他不记得。 ———— 月黑见渔灯,孤光一点萤。 上青天和人间的时间流逝不一样,白璃已经离开云疏一整天了。 他的一片衣角还沾着司命殿的晨露,走进云疏房间时,看到师尊在抚琴。 烛火下有皎洁的月光照在云疏的肩头,恍惚像在云碧山的时候,红梅树下一人一狐,红妆梅瓣静溢纷飞。 忽然眼前又浮现那命簿上黑色似骨灰的判文,绕上指尖的血珠,利刃落下的声音。 白璃苦苦支撑的一线理智冷静,在见到云疏的时候崩塌垄断。 他脸色煞白嘴唇轻颤,不断的道歉,“师尊,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师尊,对不起,都是我,都是因为我……” 白璃双腿跪在地上。 云疏在调琴弦,谁知看到白璃回来就开始对着他道歉。 他赶紧站起来去看白璃,“白公子你怎么了?白公子,公子……” 无论云疏说什么白璃都是道歉,一个劲的说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 “小狐狸……阿璃,阿璃,你怎么了?阿璃?” 云疏抓住白璃颤抖不住的手,冰冷的像昨天刚见第一面的时候。 白璃哭着摇头,“对不起,对不起师尊,对不起对不起,我只会哭,只会让你为我担心,我什么用都没有,师尊对不起对不起……” 小狐狸崩溃痛哭的道歉,让云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脑海中突然连想起昨天晚上云涯的话。 “他大概是去看一些让他难过的事了吧。” 忽然云疏好像明白了什么,为什么安慰也不管用了,因为这是他们师徒千年的苦,再如何说,也是苦。 云疏垂下眼睫,只轻柔的把这只好似水做的狐狸抱着,把狐狸的头按在他的胸膛上。 阮清听着来人禀报白璃来了。 女人怀中抱着一只柳琴琵琶,指尖在琴弦上拨动几下,发出悦耳的声音。 阮清放下琵琶,起身拿起了一旁的真丝绣扇,举在眼前欣赏着上面的金丝雀鸟。 “机会来了啊。” 白璃的脸紧紧的贴在云疏的胸膛上,听着平稳的心跳声,鼻间是师尊身上淡淡的冷梅香,白璃止了泪水,可狐狸心不会止。 毛茸茸的狐狸尾,不知何时绕上了两人,把他们两个紧紧的缠在一起。 云疏的手抚着狐妖的背,轻声说,“阿璃,以后不要哭了好不好,哭很伤眼睛。” “好不好,阿璃。” 狐妖的头在自己的胸膛上动了动,“……好” 声音闷闷的。 云疏今日穿的是一身红衣,衣服上绣并蒂海棠,是阮清特意给云疏定制的,为了把他打扮成一个,价值更高的物品卖出去。 这身衣服云疏从来没有穿过,也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自愿的穿上。 早上穿衣服的时候,云疏看着手中的衣服又想起昨天晚上神君的面容。 他知道自己无论打扮成什么样,都比不上神君的一根头发。 可是他又想如果打扮一下,是不是小狐狸会…有一点,一点点……喜欢云疏呢。 白璃和昨天初见时一样是年轻男子的模样,一身黑色衣着,衣角上绣银丝暗纹。 云疏正在问怀中的人要不要去床上休息时候。 白璃身后的九尾,被一瞬间收了起来。 ———— 半块神格,以下是云涯视角。 阿璃在受天劫,天雷需要劈八十一道,我在一旁看着阿璃被劈的变了原形,支撑不住的晕倒在地。 八十道,还有最后一道。 但是我知道阿璃受不住了,最后一道是如同前八十道加起来的一道,会把他劈成灰的。 司命在一旁看着我的脸色很不好劝我说,“别插手云涯,天道的事不是你能插手的。” 可是我不能看着你出事啊,阿璃,我会后悔的。 我不顾身边人的阻拦,飞身去把白狐抱进了怀里,雷不劈我,我只能用我的神格去挡。 从眉心飞出的神格变成似白玉的令牌,被劈成了两半,一半完好,一半碎裂。 天雷结束了,我低头看着被紧紧抱在怀中的白狐,柔软的毛发上粘着被雷劈的灰屑。 我抬手去为他清洁,却感觉到从掌心传来的法术很虚弱,像我刚刚学仙法的时候。 但是没有关系,我的阿璃没事就好。 月黑见渔灯,孤光一点萤。 出处:舟夜书所见 [清]查慎行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尾巴收起来的下一瞬,有人破门而入。 声音大喊着“云…你是谁?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嘛?好你个云疏啊!我说你怎么不出来,原来是在干这不知廉耻的事啊!” 进来的是一个锦衣的中年男人,一见到屋里的白璃和云疏就开始不由分说的叫骂。 “你不是最清高吗,前两天老鸨让你接客,你死活不愿意,不是跪了两天么?怎么,今天愿意啦?” 云疏拦住白璃,上前一步把白璃护在身后,神色镇定的说,“章老爷,你为何会走到这里来?” 那章老爷不答,轻哼一声,他看到被云疏挡在身后的白璃,轻蔑道“怎么这人不也走到这里来了吗,他不是人?” 章老爷不知,白璃还真不是“人” 他又打量的看向云疏,“给钱了吗?别白让人给玩……” “章老爷——” 一道女声对断了他,也打断了白璃暴起的拳头。 阮清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几个醉月阁的小厮,她仿佛不解的说“怎么了这是?” 面露愤恨的章老爷开口,“怎么了?问这云疏啊!” “你看看他们两个在干什么好事!” 章老爷面目狰狞,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那家来青楼捉奸的官老爷。 阮清走至门口看了一眼房间内的两人,“章老爷说笑了,这位是白公子。” “公子喜欢听云疏弹琴,我就让白公子去云疏房里听,让云疏专心弹,好好伺候着。” 女人敛眸话锋一转,看向章老爷,“到是章老爷,你为何会走到这里来了?这里可都是清倌们的房间。” 章老爷顿时面露心虚,支支吾吾的说,“我…我让人叫云疏出来给我弹琴,谁知等了半天不见人影,我就来看看。” 突然又想起来什么,章老爷又气焰嚣张的道,“倒是你,你不是说云疏是清倌,不接客吗?我怎么看两人都抱一起了,他指着云疏,你看他脖子上的牙印,这叫不接客啊?” 阮清转身看着站在一起的两人,“白公子和云疏两情相悦,情不自禁,我自然是不能阻拦。” “不过…云疏,你应该知道,你要是……” 她眼神看向白璃,“可就算不得清倌了,日后是要接客的。” 她看着白璃阴沉的脸又道,“白公子,清倌的初夜,可是很值钱的,卖的不好可是要被笑的。” 女人顿了顿,又轻笑着道,“不过我觉得,您应该是舍不得让云疏失望的。” 白璃赶在在场的所有人开口前,扔给了阮清一盒东西。 “南海鲛人泪,每一颗都有市无价。” 每一颗都有市无价,白璃却有一盒。 “我要云疏的卖身契。”他神色冷寂,注视着女人的眼睛沉声道。 就在大家以为阮清会爽快答应的时候,谁知女人嘴角勾出一抹笑,把盒子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公子,你要买什么东西都行,就是卖身契不行。”她轻轻摇头。 白璃拧眉不解的寻问,“为何?” 女人走近他,涂着口脂的唇瓣像一株海棠,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在白璃耳边说“因为天道不允许。” 白璃瞳孔猛的一缩,一瞬间他仿若至身于冰川寒潭中,浑身的血都被冻在这几尺寒冰内。 天道不允许,好一个天道不允许。 阮清说完退后两步,白璃隐秘的掐着掌心,把盒子又推给阮清。 “那我要买云疏的……初夜。” 颤抖的声音,不经意暴露了他看似平静的脸。 白璃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在烟花之地,出钱买下师尊的…… 女人终于收下了,她拿起盒子,看着里面流光璀璨的鲛人泪,每颗都泛着温润柔和的光。 “既然公子这么喜欢云疏,那我再让他一个月内不用接客,让他好好伺候公子。” 她盖上盒子,视线又看向云疏,“云疏,你一定要好好伺候白公子,毕竟…公子可是很喜欢你呢。” 凝视着一身红衣的云疏,阮清露出了一个仿佛真心实意的笑,“衣服很称你,很美哦。” 女人说完转身欲走。 “——等等” 白璃出声拦住了众人离开的脚步,“这人是你让他进来的吧,清倌们的房间,他走来竟无一人阻拦。” 阮清只笑笑,闭口不语。 他伸手扔给阮清一袋金锭子,“医药费。” “我想请诸位好好看一看,如果嘴里不干不净,会是什么下场。 还有,从没人来过让云疏去弹琴。” 白璃垂眸,却也掩盖不住眼角的余光如利刃。 “你…你,你要干什么!?” 章老爷惊恐万分的往后退,“你别过来!哎呦——!!!” 一炷香时间后,章老爷被打断了他四根肋骨两个门牙,左腿骨折全身上下能扭伤的地方全都扭伤,说话都不利索了跪着给云疏道歉,要不是最后云疏拦着还得再磕五十个响头。 一群人走后,白璃又开始给云疏道歉,“云疏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才会被骂…对不起。” 云疏吓的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小狐狸呀,不用道歉,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是我要谢谢你,不然我可能又要挨鞭子了。” 白璃心疼道“云疏你放心,有我在没人敢动你了,你的…膝盖还疼不疼了。” 狐妖温热的嘴唇在云疏的掌心扇动。 浅淡的唇被他的手捂,鼻间闻到了熟悉的冷梅香。 人类的黑色瞳孔瞬息变成了一双淡金兽瞳,目光中不知为何有一些换散。 白璃不自觉的说了一句让两人一惊的话,“云疏…你好香啊。” 惊人的话语从指尖流出,云疏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烫的收回了手,可狐妖唇间灼人的温度从掌心流遍了全身。 他注意到白璃的兽瞳此刻和往常不是一样的清明,像有一些水雾在里面。 白璃在被他松开后目光就一直追着云疏瞧,他刚才一直沉浸在悲伤里, 没有太注意到云疏身上穿了一身红衣,衣摆处用银丝绣着并蒂海棠,乌发如墨,眼睛像白璃在大漠见到的那轮最静溢也最流光溢彩的月。 小狐狸嘴里呢喃,“云疏,好美” 云疏担心的看着他,“阿璃,小狐狸,你的眼睛怎么了?” 白璃不回答一下子扑在云疏身上,两颗尖尖的兽牙咬着云疏锁骨不放。 “师尊,云疏,我好像被下药了。” 白璃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身体里的异常,他马上想到了司命殿里的那杯水。 云疏一下把脖子上的脑袋给揪了起来,神色紧张的捧着白璃的脸问,“什么药?” 白璃自一群人走后,就变成了一个银发少年的模样,头上的狐狸耳朵有一些蔫巴巴的。 少年被他这样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特别委屈,“春*药。” ………… 云疏眨眨眼,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那…那是谁给你下的药,你…现在是不是很难受……” “云疏不用担心,这药是一个朋友下的,不是…很难受。” 白璃从衣服里拿出一颗珍珠,递给云疏。 “云疏你拿着这个,等一下我给自己设一个结界,把自己关进去,我自己也无法打开的那种,只有你手上的珍珠可以打开。” “你……可不可以不要让我走。” 白璃眼中的水雾,越发的流转。 云疏看着掌心的珍珠,周围散发着温润的光,仿佛还带着海洋中的潮湿。 云疏收回目光说,“小狐狸,不用这么麻烦的。” 小狐狸不解的看着云疏,看着他眼里静溢的月。 他握住白璃身侧的手,“小狐狸,我这身衣服好不好看。 狐狸点点头说道,“嗯嗯,好看的。” “那…你要不要摸一摸。” 小狐狸不知怎么,眼睛移不开的一直望着那唯一的一轮圆月,点点头说道,“好,好啊。” 云疏执起白璃的手,他带着少年,去摸自己衣领处那朵开的最艳的海棠。 ………… 此处省略两千字的车程,如有意深入了解,请观看下面的报到。 ————云疏的独白。 我从房间里翻出来一盒从不曾用过的脂膏, 听到银发少年躺在床上,语气苦痛的说着“云疏,我难受——” 我拿着脂膏快步走到床边,一边解衣带,一边心疼的说,“小狐狸,等一等,一会就不难受了。” 少年伸出一只手,握住了我解衣服的指尖,声音小小的说“云疏…你可不可以穿着,我很喜欢…很…很好看的。”小狐狸害羞的红了脸。 阿璃说我好看,阿璃说我好看, 谢谢阿璃,谢谢阿璃。 我说可以的,只是我要先准备一下,不然一会阿璃会不舒服的。 我的话音刚落,手腕就被抓住,同时狐尾缠上了我腰间,把我整个人拉倒在床上,小狐狸骑上我腰间,漂亮的银发与我的青丝交缠。 可下一秒狐狸说的话让我万分震惊,他说他不想让我委人身下,受人欺凌,即便那个人是他也不行。 阿璃阿璃,谢谢…谢谢,可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啊,我就是应该被……你给过钱的阿璃,你付了我一辈子都见不到赚不到的钱,阿璃阿璃…… 我眼角的泪被你俯身舔去,我想说我不值得,真的真的不值得你对我的好。 可,我没能说出口,我突然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我听到“自己”开口说“师尊来*阿璃,*到阿璃再也叫不出好不好?” ……师尊,云涯, 云涯控制着我的身体去爱少年,去肆无忌惮的爱…阿璃。 我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留给我的是他们两人的感受。 我好像飘在空中,又好像沉没在欲海,两人的话语流入我的心脏,“给师尊生一窝小狐狸好不好?” 少年说好 少年说阿璃乖,阿璃听话,师尊不能不要我。 “不会的,师尊永远都不会不要阿璃的,云涯永远爱阿璃。” “…那请阿璃,也不要放开师尊的手,好不好。” “嗯…啊!好…好” 我知道阿璃的脑海现在不清明,不然一定会发现“我”现在自称云涯。 盈盈月光流入海,皎皎明月弯弯缠。 “给我的狐狸宝贝换一个人怎么样,好不好。” 银发少年哭泣着说不要,“不要换人我只要师尊,不要扔下……” 神君去吻狐狸宝贝眼角流下来泪,吻他嘴中没说完的话,吻到少年快窒息的时候,松开了少年,把他的头小心翼翼的放在枕头上,去理了一下少年有些乱的发丝,最后低头珍重的去轻吻少年的额头。 我睁开眼睛时眼角一片湿润,指尖拈到一滴泪,神君的泪。 银发少年从窒息中缓过来,继续说刚才未尽的话,“不要换人…我只要师尊。” 少年哭的伤心,我哄道,“好好,不换人,小狐狸不要哭了好不好。” 小狐狸说好,他不安分的动着身体,显然还想继续。 可我看到了他尾巴上的月光,“阿璃累不累。” “不累,阿璃不累,我要师尊的爱。” 爱,爱,爱, 小狐狸是那么喜欢他的师尊,眼里只装着他的师尊。 云涯是那么小心翼翼的整理少年乱了的发丝。 我吃醋了 我也想要小狐狸的眼里心里都是我,我也想要小狐狸热列的爱。 我觉得自己此刻像一个小偷,偷来这不属于自己的情爱。 我想说我的云疏,我不是你的师尊,可不可以也给云疏一点爱,一点就好。 可我不能说自己不是你的师尊,我舍不得少年伤心,我看不得白璃的眼泪。 可我又不甘心,可不可以叫一次云疏,一次我就满足。 “师尊…你怎么流泪了?” 我吻了一下少年的额头,“没事,阿璃太乖,太听话了,…师尊好喜欢我的阿璃。” “云疏,不哭了,云疏不哭了,我爱云疏,云疏不要哭了好不好。” 少年学着云疏,也哄着眼前的爱人。 我愣住了,我把脸埋在少年的锁骨,也学着白璃,咬着少年的脖子,在那里无声的落泪,我满足了。 我满足,我不奢求了。 谢谢阿璃爱我。 白璃不知道云疏脑子里的想法,他只从男人的眼睛里看到几个字,“请爱我。” —— 我和我的小狐狸。 白璃没有化形之前,是一只小小的白色狐狸,很轻,还没有山上小师妹的油纸伞重。 我给他起名叫白璃,他的眼睛像我见过最漂亮最美的琉璃。 他的尾巴占有欲很强,总是喜欢缠着我身上的任何地方,脚腕,手腕,头发,随着他越来越有灵力,尾巴也越来越粗越长。 最喜欢缠着我的腰了,有时他喜欢变成原型让我抱在怀里,有时喜欢变成一只大白狐把我抱在怀里,尾巴紧紧的缠着我。 我教他术法,教他用剑,教他写字。 山上的小师妹问,我和阿璃是师徒关系吗?我望着少年在月下舞剑的身影,我说是。 (以上是云涯视角) 第6章 第 6 章 天边泛起一丝微光的时候,白璃已经昏睡了过去,云疏把床榻收拾了一番后,走去打水准备给白璃洗澡,打水时听见有人在讨论着他和白璃。 水池旁站着两个女子,在一边窃窃私语,其中有一人的视线瞄着刚进来的云疏。 “看,这不是那谁吗。” 另一个女子只专心打水没有抬头,心不在焉的接话,“嗯?谁啊。” “平时最清高的云疏公子啊。” “初夜卖的高怎么了,还不是和咱们一样要伺候完人自己来打水洗澡。” 她酸溜溜的说完,刚才接话那女子听到是来人是云疏后说道,“怎么,你还想让人家大爷反过来伺候你不成。” 她嗤笑一声,“别嫉妒人家了。 那头带金钗的女子急了起来,“你说谁嫉妒呢!?我嫉妒他?一个被走后门的,平时也不知道被多少人上过,装模作样的恶心死了!” ……… 云疏没有上去辩解,这样的话他听习惯了,楼里的每个人都听习惯了。 云疏回房后,把白璃抱进浴桶里,仔细清洗着他像月光一样的银发。 少年睡眼惺忪的,叫了一声云疏。 “嗯,阿璃继续睡吧,我给你洗洗头发。” “云疏,不用这么麻烦的,我使一个清洁咒就好。” 少年闭着眼睛趴在云疏的胸膛上。 男人的身型并不文弱,只一点清瘦,修长挺拔的腰身,腹上是恰到好处的一层薄肌,多一分显壮,减一分瘦弱,如月下青松般玉立。 “不麻烦,阿璃太累了,睡吧阿璃,马上就好。” 银发少年趴着就睡着了。 他给熟睡的少年穿好衣服放进被子里,收拾好一切后,上床抱着白璃睡觉。 一觉睡到快中午的时候,白璃睁开眼睛看到房间里没人。 嗯,云疏呢?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抬眼看到坐在床上的少年。 他走到床边抬手去揉少年的银发,温柔的看着白璃,“阿璃醒了啊,渴不渴,我去给你拿水。” 男人的声音很温润宠溺,白璃一下就想起了昨天的一夜。 少年的脸上泛起红晕,轻咳一声,“我不渴,云疏你干嘛去了。” 云疏看着他的样子,以为少年不舒服,坐在白璃旁边去摸他的额头。 “阿璃不舒服吗?怪我昨天晚上把你弄太晚了。” “没有…云疏我没有不舒服。” 白璃听他说出昨晚上的事,赶紧摇头,轻声的说,“我只是…想起了昨天晚上。” 害羞的小狐狸映在云疏眼中,他眼角流出笑意,“好,那阿璃如果有不舒服的话要告诉我,好不好。” 看他为自己担心的样子,白璃明亮的眼睛一弯,“好。” “对了,云疏饿不饿?” 云疏摇头,“还不饿,阿璃要起来吗?” “嗯对,我要先去找一个人,然后再带我的云疏去吃东西,好不好。”白璃兴致勃勃的说。 云疏点头说好。 他今日穿的是一身月白色长袍,头上带着刻有一只小狐狸的白玉簪,整个人有一种如青竹如明月的美。 “对了阿璃,阮清刚才派了个人来,说等你醒了去找她一趟。” 醉月阁老板,姓阮名清。 白璃听后诧异的一挑眉,“我要找的就是她。” 狐狸看着面前如月下青竹的美人,冲美人张开了双手,“我要云疏抱。” 温润如玉的美人把少年抱进了怀里,少年如小兽一般去啃咬他的锁骨,舔他的嘴角。 喃喃出声,“我的云疏真美。” ———— 白璃又变做了一个贵公子的模样。 他看着女人怀中抱着一把柳琴琵琶,素白的指尖轻抚着琴弦。 白璃不欲和她多说,他还要带云疏去吃饭,所以选择直接开门见山的问她。 “你说的天道不允许,是怎么意思?” 阮清的指尖在琵琶弦上勾出几个音,“意思就是,他这一辈子就是一个青楼小倌的命,他离不开醉月阁,逃避不了当一个小倌。” 白璃身侧的手微动,从掌心变化出一把剑,剑尖指着她怀中的琵琶,眼底晦暗不明。 “这些,你是如何知道的?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我如何知道的,也不重要。” 女人伸手屈起指节,敲了一下剑身。 “天道需要我,我就在这里,天道不需要我,我就不在这里。” 白璃手中的剑呜鸣了一下,剑头断了。落在了地毯上。 “看到这柄剑了吗,离开了它的剑鞘,就容易被人折断。” “我现在所说所做,不过是天道让我说,让我做,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会做什么,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醉月阁老板。” “他的命,天道早已书写好,你、我,都无法改变什么,你介入他的命运,改变了一时,改变不了他最后的结局。” “我希望你知道,天道不可逆。” 阮清从美人榻上起身,又拿起了那把用金丝绣着雀鸟的扇子。 “好了,去带他吃饭吧,记得早些回来。” ———— 白璃脑海中回想着她的话,他曾试着用法力去看阮清的身份,但是他看不清,看不穿。 变做贵公子的白璃牵着云疏的手走出醉月阁的大门,楼里的人看到云疏能出去后,有羡慕的目光,也有嫉妒的视线,羡慕买走云疏初夜的人是这么的年轻俊朗。 嫉妒云疏怎么这么命好,有人花大价钱来买他,带他出去,还让他一个月不用接客,凭什么? 是啊,凭什么。 江南柔软的风吹着岸上的行人,其中有两人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一位穿月白素衣头带玉簪,一位穿茶青和白色相间的锦衣,墨发高束,垂至背上的发尾随风轻扬。 两人的容貌无一不是俊美出尘,恍若谪仙入世。 两人手牵手走在来往的行人中,感受着彼此掌心传来的温度,漫步在烟火气笼罩的市井间。 “客官您们里边请,二楼有包厢,一楼也有座位,您看看,您们两位需要在哪里吃。” 白璃递给小二几两银子,爽快的说,“在包厢吃,把你们这最受欢迎的菜,都来一遍。” 云疏看着白璃带笑的侧脸,“阿璃我来付钱吧,我带了的。” 白璃一伸手搂住云疏的腰,在他耳边暧昧的说,“云疏让我来付,我可是买了你一个月呢,你只要…“好好陪我”就好哦。” 看着白璃眼中略带狡猾的神色,云疏心想果然都说狐狸狡猾,这话是真没错。 酒楼伙计见白璃出手这么阔气,瞬间喜笑颜开。 “好嘞!包厢在楼上,二位跟我来。” ………… 饭后,江南城最大的茶楼,澜浮阁。 白璃和云疏面对面坐于二楼的窗边,抬眼看着江南城上空的景色,窗外有一颗白玉兰树,于院中亭亭玉立,风卷落它的花瓣,混着冷香飘进白璃眼中,落在身前的桌案上。 两人喝着君山银针,听着茶楼里的琴师弹的高山流水。 白璃灵动的眼睛弯弯,对云疏小声的说,“这琴没有云疏弹的好,我喜欢听云疏的琴。” 云疏的视线从桌案上的花瓣开始,往上抬至白璃的喉结、下额、嘴唇、鼻梁,最终溺于白璃明亮纯净的眼眸里。 “那回去我就给阿璃弹,阿璃想听什么?” 青年支着头,慵懒愉悦的说,“想听很多,不过,估计回去的话天就黑了太晚了,云疏明天再弹给我听好不好。” 云疏的嘴角漾开,笑着说当然,“阿璃,想什么时候听都行。” “哎,听说了吗昨天晚上,章老爷被人打了。 一旁不远处的桌子上,客人的说话声传入了白璃和云疏的耳朵。 “章老爷,那个章老爷?” “就那个做布匹生意的,平时最喜欢去醉月阁。” “哦,他家夫人管不住的那个对吧,哎?那是谁打的他。” “听说是一个外地的商人,出手大气的很。” “那章老爷为什么会挨打的,抢了他的生意?” 两人旁若无人的继续讨论着,白璃对传入耳朵的话一挑眉。 ……… “要我说啊也真是活该,他平时可没少干缺德事,只是这章老爷不报官?” “他不敢报,太丢人,在青楼因为一个小倌被人打了,说出去多丢人,哈哈……” 窗边的两人早已不在,茶桌上途留几片白色的玉兰。 白璃和云疏两人走进了一家店,门上的牌匾写着绫衣铺。 老板看见来了客人,赶紧迎了过去,走近才发现还是两位这么俊美的公子。 “两位公子可是要挑选衣裳,刚好店里新做出来了一批衣服,二位随意看看。” 老板是一个温婉秀丽的女子,一身雪青色衣裳,头带一根雕花银簪,给白璃和云疏介绍衣服。 “云疏你喜欢哪个颜色…” 白璃的兴致很高,“这个天水色的你穿上一定好看……” 两人买了几件成衣,定制了几身,等到过几日来取。 傍晚的集市上热络了起来,小贩们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栗子,糖炒栗子…… 书信代写,帮改帮修。 哎多少钱一封? 浮元子,浮元子嘞 娘亲娘亲,我想吃条头糕, 好好,娘给买。” ———— 白璃牵着云疏那时常抚琴的手走到一摊位前。 “客官要来一碗浮元子吗,给您现煮。”摊主欣笑着问眼前容貌不凡的两人。 “我这手艺做了多年,保证好吃甜而不腻。” “云疏想不想吃,你陪我吃好不好。”白璃像一个小朋友一样,眨着眼睛,寻问他的家长。 云疏被这只可爱小狐狸迷惑了一瞬间,然后反握住白璃的手,清润的声音温柔带笑,“当然好,我也想吃。” “那客官稍等,旁边有桌子,客官们歇歇脚。” “娘——我要听九尾狐的故事。” 从街角跑来一个小女孩,头发扎成了左右两个丸子,分别缠了两根红飘带。 她脚步很快,头上的一抹红色像只灵动的蝴蝶。 “阿凝回来了啊,今日你们夫子怎么放学放的这么早?”摊主老板疑惑的说。 “夫子家中有事。” 小女孩一下抱住了摊主的腰,软糯糯的说,“娘,他们都说世上没有九尾狐。” “娘,世上真的没有吗?” “那阿凝觉得呢?” 小姑娘思考了一会,“我觉得有!” “嗯,娘也这样觉得,只不过它存在于传说中,存在于娘给你讲的故事里。” 女人边说边搅动着锅里的浮元子,“好了,去旁边待着吧,娘一会再给你讲故事。” “哥哥,我娘煮的浮元子很好吃哦。” 白璃看着坐在他身旁凳子上的小女孩,柔声问,“小姑娘几岁了,来哥哥给你板栗吃。” 小姑娘抬头寻问,“娘我可以吃吗?” “你这调皮丫头,别缠着客人。” 白璃轻声笑道,“没事的老板,我喜欢小孩。” 摊主抬头看着旁边桌子上的的三人,“真是麻烦客官了,我家这丫头有时候就喜欢缠着客人,让给讲一些故事什么的。” 白璃说不麻烦,他问小姑娘,“你叫阿凝对吧,那阿凝想听什么样的故事。” 阿凝接过板栗,“哥哥,我想听九尾狐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 “嗯…从前有一只小狐狸,它的毛发像雪一样白,它被抛弃在一座山脚下。” ……… “那之后呢,他们在一起了吗?” 小姑娘显然是听的上心入迷了,连碗里的元子,都不怎么吃了。 “嗯在一起了,他们两个自由的在一起了,他们并肩走到想去的任何地方,雪中就去美丽又不失温暖的地方,下雨就去幽篁中的木屋,喝一两杯热茶,听淅淅雨声。 望月的时候就去离月亮最近的地方。” 白璃看着小姑娘明亮的眼睛,笑着说,“说不定——现在他们就在一起吃浮元子哦。” 白璃转头和云疏看着彼此碗中的红豆元子,相视一笑。 踏着落日下的青石砖,抬头是绯红的万里云霞,天际金灿灿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他们手牵手,一步一步向醉月阁走去。 “云疏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的。” 白璃的眼眸明亮而决绝,在夕阳下给人一种孤注一掷的感觉。 “小狐狸,我只要你好好的,你……” 剩下的话被白璃吻住咽下了肚子里。 你不要为我做什么不值得的事。 同样的位置,白璃又见到了那个姑娘。 她弯着眼睛,手边轻摇扇子,她今天脸上没有了胭脂,“两位公子好。” 白璃也轻笑着,“姑娘好,我叫白璃,这是云疏,我的心上人。” “白公子好,我叫顾萤。” 女子惊叹一声,“啊,云公子的琴声很好听。” 云疏点头道谢,“谢谢顾姑娘夸赞。” 两人回到房间,白璃寻问云疏,“醉月阁的每个位置是固定的吗?” “阿璃怎么这么问,怎么了?” 云疏看着白璃眼中的不解。 “顾萤姑娘每天我都看到她坐在那里,会有人替换她坐在那吗?” “那个位置是顾萤姑娘自己要求的,听说…她好像在等人。” “什么人?” 白璃给房间设下结界,变成了银发少年的模样,九条狐尾缠上了云疏。 “她的母亲。 她母亲把她带到这的时候,让她在这等着她,娘亲一定会把你接走的。” “然后呢,顾萤姑娘一直等到现在吗?” 毛茸茸的尾巴有灵性似的,拉缠着云疏去了床上。 “不,顾萤姑娘在这有两年多左右的时候,她的母亲就把她接走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年后又把她送了回来,然后她的母亲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自那之后的每天,顾萤姑娘傍晚就会坐在那里。” “楼里的人都说她还在等她的母亲。” 狐妖把云疏扑倒在床上,趴在他身上去咬他的锁骨,两人亲吻相拥缠绵悱恻。 —— 劫。 我像往常一样在山下的镇子里捉了几个小妖,今日准备回山。 路过集市时,有一个道士打扮的人拉住我,说哎哎哎,“小兄弟我看你近几日身上犯劫啊,而且是很凶的劫。”道人煞有其事的说道。 我听后挑眉,“哦。” 道人继续说不知小兄弟,愿不意请贫道吃个茶,听我好好说道说道。 “好啊。” 这么多年还真没有算命的敢拉住我,听他说说也无妨。我手上拿着三锭银子,放在他的桌子上。 “请先生喝茶” 道人伸手拿起第一锭说,“第一杯茶,公子今日是要去哪里。” 然后拿起第二锭,“第二杯茶,公子这几日在做什么。” 接着拿起第三锭,“第三杯茶,公子,我看这天要下雪了,雪路难行。” —— 夜晚云涯看着床踏上的小狐狸,脑海里莫名的想起道人说的话。 他喃喃低语,“劫,没关系,我知道劫是躲不掉的,云涯摸着雪白的狐毛,我好像挺喜欢的。” 第7章 第 7 章 一个月内我和云疏踏遍了江南城,我们晨曦时会短暂的离开醉月阁,离开这座命运之地。 我们去一起感受天地,去看树叶的脉搏,飞鸟的轨迹,风吹过杨柳树的味道。 可是,最终我们还是没有走出这江南城。 傍晚我们会手牵手,踏着天边夕阳回到醉生梦死的醉月阁,夜晚在银月下缠绵相拥。 明天是一个月的最后一天,我要去找阮清。 “公子,你应该明白,天道不会再放任你继续介入他的命运了。” 阮清和白璃站在二楼的栏杆处,阮清摇着扇子,俯望着楼下寻欢作乐的人群,软纱模糊了视线,还有琵琶声弦。 今宵风月知谁共,声咽琵琶槽上风。 “你给他一个月的自由,让他不必在弹他不想弹的曲子,陪不想陪的人喝酒,你给了他一点甜,可是他的生活终究是苦的,那这一点甜,究竟是甜呢,还是苦呀。” “看到那个东西了吗。” 阮清的眼神看向旁边桌案上的一个盒子,那里面静静的躺着一个白玉镯,镯子散发着淡淡的萤光,是块上好的白玉。 阮清出声,“再看仔细些。” 楠木做的盒子上刻着一团浅浅的纹路,是…皇家纹路。 “这就是天道的反噬,太子殿下…喜爱美人。” “你说,那一点甜,是甜还是苦。”阮清注视着九尾狐妖失神的模样。 顿时面色惨白的白璃,脑海里闪过有天他和云疏走在回醉月阁的路上,遇见了一个人,他的衣服上绣的就是和盒子上一样的皇家花纹。 对不起云疏。 “可是对不起有什么用?我只会说对不起,可是这最没有用,我只会哭,哭了你还要安慰我,很累的。” 白璃失神的回到房间,往常灵气溢散的瞳孔此时是没有聚焦的,像明月被寒雾遮住。 “我什么用都没有,我还害了你,你还记得那天回醉月阁的路上,一直看着我们的那个人吗,我刚刚去找阮清,那个人是太子,她说太子要你去给他弹琴。” 白璃拿出那个盒子,放在桌上。 “这是太子的礼物,如果我不天天要你陪我出去,就不会遇见太子,我又害你了,云疏我只会害你,千年前是现在也是。” 九尾化的黑发青年慢慢的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自己的肩膀。 “要不是你为了救我……你不会失去神格,你不会去受一千年的苦,都是因为我,” 白璃睁着失神的双眼止不住的摇头,“都是因为我,我应该去死,我应该去死啊。” 悲郁、苦痛、悔恨吞噬了白璃。 云疏跪地,抱住了在发抖的白璃,疼惜的说“阿璃,阿璃这不是你的错,你没有错…… ” 白璃流下泪颤声打断他,“云疏,不你不知道,我跟你说,一千年前我…我要度天劫,雷要劈我八十一道,我自己扛了八十道,可我扛不住最后一道,雷会把我劈成灰,你替我挡了…你替我挡了啊。” 那天的回忆又浮现在白璃眼前,“你的神格被劈碎了,你受到了天道的反噬,你去入凡池变成凡人,去人间轮回了一千年,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我…我去看了你的命簿,你每…每一世都是那样的苦…苦苦。” 白璃的语气变的茫然,哽咽着断断续续,“你封了我的记忆,你让我忘记你,可是我…做不到,我找了你一千年,我在那一千年里我怎么没有去死,死了就可以了,我就不会害你了。” “可是我没有死,我没死,我又害你了,可是,可是我只是想让你开心…开心啊我很笨,我不知道怎么让你开心,我……” 白璃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抬头,“云疏我们来**吧。” 温热的泪砸在了白璃的手背上,烫的狐妖一颤。 “云疏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因为我,我又害你哭了,云疏你不要哭了好不好,我们**,**好不好云疏?” “不好,是我要替你挡的,是我让你变得这么痛苦。” 云疏揽着白璃的背把他抱在怀里,轻轻的落泪。 “阿璃,都是我让你这么痛苦的,我是个坏师尊,我不配做你师尊。” 为什么不好?师尊你……是不是嫌弃我了。”白璃从他抱里挣扎着。 “云疏”按住他,“师尊不会,永远不会嫌弃我的阿璃,师尊现在只想这么抱着阿璃,好不好。” 神君的泪打湿了他自己的下额。 “好,不过云疏,你怎么一会喜欢我叫你师尊,一会又不喜欢我叫你师尊啊?” “因为阿璃想师尊了是不是,阿璃想师尊的时候我就变成师尊好不好。” “…好,谢谢云疏。”白璃的语气慢慢的,很小声的说。 “阿璃,不用谢的。”云涯一边说一边止不住的流泪,他把白璃按在怀里,除了月光无人看见他脸上痛苦的神色,他的语气是温柔安静,他的神色是痛苦挣扎。 慢慢的云疏开始在月下温柔的哼着江南小调哄白璃,期间白璃好像听到了一声叹,傻狐狸。 四月一日 我一直看着云疏,阻止了他弹琴时手指被割破。 四月三日 阻止了打向他脸上的巴掌。 四月六日 阻止了有人往他的茶里下药, 四月九日 阻止了有人往他房间里放东西, 四月十二日 阻止了有人陷害他, 四月十五日 阻止了有人冤枉他, 四月十九日 阻止了有人要把他拖进房间里, 四月廿十一日 阻止了打向他身上的鞭子, 四月廿十四日 阻止了捅向他脖子的刀子, 四月廿十七日 阻止了射向他带着毒的箭。 四月三十日 阻止了太子听完琴要把他留下,然后我去断尾。 我一直在阻止,可是又不能做到真正的阻止。 这一个月我时常是变做一只小白狐,形影不离的陪在云疏身边。 外地的商人白公子离开了,楼里多了一只一直围着云疏的小白狐。 除了云疏只有一个阮清知道白公子就是小白狐了。 阮清和我说云疏现在不是清倌了,如果我要阻止他接客的话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不会让云疏受欺负的。 我用一半的内丹和千年流浪里得到的天地灵宝加我几百年的修为,创造了一个美极,媚极,充满能让人产生爱欲的人,他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变成了醉月阁有史以来最红最美的花魁,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有多少人只想得到他的一个眼神,他整日辗转于男人的床榻间,当然这些人无不是富极贵极的人,当然这些我也不会告诉云疏,他只知道我变成了一只安静陪着他的小白狐。 夜晚我们还是像之前一样的抱在一起睡觉,有时我变成小白狐趴在他的床头,就好像回到了几千年前,我还是那个连化形都不会的小狐狸。 可我又清楚的知道不是,因为云疏的床头总是有,若有若无的木馥香味,这香味渗透了醉月阁的每一丝地方,经久不散。 云涯的床头是云碧山上的松、竹、还有我身上的雪味。 松味是因为他经常去劈木头,用来给厨艺好的师弟师妹们生火做饭。 竹味是他每天都去竹林里练剑,偶尔有时间的话用竹条编一编背篓,不过他的这个手艺显然不太行,有次我跟着他去采药,他把我放进背篓里,谁知半路上我脚底一凉,他背后一轻,我就掉在地上了,滚了一身的竹子叶,黄黄绿绿的,云涯笑着把我抱起来说,“阿璃现在是竹子味的。” 雪味是云涯一直说我身上有一种不消融冰雪味,我对此不太在乎,夏日的时候我经常去后山的瀑布下洗澡游泳,我怕云涯会嫌弃我,我每次都要把我的毛发弄的很干净, 冬天的时候云涯会给我打一盆温热的水,他会给我洗澡,擦干,抱去他的床上,用手指刮我的鼻尖声音愉悦的说“爱干净的小狐狸。” 这时的云涯身上还没有冷梅香,云碧山很大,山上有松、有竹、有梅,云涯是在那梅花树下修练成的神格,一瞬间那大雪中的梅枝上开满了朵朵红梅,我闻到了梅香四溢,冰雪中的梅香,自那之后云涯身上总陪有着挥之不去的冷梅香。 我很喜欢,雪和梅都是冬日的事物。 ———— 云疏很喜欢我的尾巴,他总是在睡觉的时候抱着我的尾巴,云疏很敏锐,这天他问我,“阿璃你的尾巴…我怎么觉得少了一根啊。”云疏看着缠在他身上的狐尾。 白璃立即用被子里的手隐秘幻化了一根,“怎么会少呢,这不是在这嘛。” 幻化出来的那一根,要去缠他的手腕。 云疏面露疑惑的说,“可是……我怎么觉得不对,这根它平时喜欢缠着我的脚腕。” 白璃听后一笑,“是吗。” 那根狐尾又立即去缠云疏的脚腕。 云疏心里疑虑,可他无法,白璃明显不想让他知道。 他只能等云涯出现的时候问他了。 阿璃,阿璃,不要为了我做伤害自己的事啊。 白璃看着云疏的睡颜,陷入回忆。 司命无奈的说,“你还是插手了。” “我没有办法看着他受苦,我什么都不做。”白璃望着某处虚空。 “可是你做了有什么用,你每阻止一次下次付出的法力,代价就越越大,他下一世呢,你的法力能支撑到他下一世吗?” “他没有下一世了,这是最后的一世了。” 司命转头看他,眼里不解。 “我九尾狐族秘术,每个月的最后一天在月下自断一尾,九尾尽断能凝成半块神格断下来的尾巴还能做成保护他的东西,最划算……” 司命神情一怔厉声打断他,“你那是禁术!你会没有命的!你怎么做问过他没有?他会同意让你这么做吗?” 白璃也打断他,“那他替我挡天劫的时候问过我吗,为什么要替我挡?白璃的语气慢下来带着悔恨,如果没有替我挡,他就不会受这些苦楚了。” 司命静了半晌,“他不想让你死。” “我也不想让他再受这些了,这条命本来就该死在千年前。” —— 半快神格。 失去了半块神格,我的法力不知为何只有我平时的十分之一,但是没关系神格可以再修练,阿璃只有一个。 司命说他看到了我的命簿,天道要让我变成凡人,司命给我看了一眼我的命簿,悲、苦、痛、难。 没关系,就是不能让我的小狐狸知道。 我封了他的记忆,他不会记得我,只是我变成凡人后也不会记得我有一只小狐狸了。 入凡池的水是苦的,我的阿璃千万不要知道。 今宵风月知谁共?声咽琵琶槽上凤。 出处:木兰花?和孙公素别安陆 [宋]张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 7 章 第8章 第 8 章 花魁玉离的容貌有三分像白璃。 云疏看着太子身边的红衣美人,心里想道。 他太美了,美的不像凡人,像一位下凡来的仙人,但是仙人整天陪在各个非富即贵的男人身边,同在一座楼里,云疏少不得听到他的风流韵事,几乎是每个见到他的人都会为之卿倒,云疏望着他和白璃相似的脸不自觉凝眉。 “云疏怎么一直盯着本王的美人看啊?难不成是嫉妒了?”太子似笑非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云疏立刻跪在地上扣首,口中说“殿下恕罪,奴绝无此意,奴只是想到昨日玉离公子说要向奴请教一下琴艺一时走神,万望殿下恕罪。” “抬起头来。”静默片刻,太子说道,声音听不出情绪。 云疏跪着慢慢把头抬起来,视线望着太子脚下的一块地砖。 “美人你可知道,你这张脸就是再做些不敬的事,我也会恕你的罪。” “到本王身边来吧,让本王好好看看,你和…玉离哪一个更美。” 太子噙着笑,语气玩味的看向身边的红衣美人。 “殿下,当然是云疏公子更美啊,奴只是个千人枕万人抱的,当然比不了云疏公子清冷孤傲,一手好琴弹的是无人能及。” 声音似有似无的带着几丝幽怨,美人目光望着庭院中灼灼如火的石榴花。 “哎呀,玉离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本王最喜欢你了。” 太子轻挑的揽过玉离,让他倒在自己怀里,把玩着玉离冷白的脚腕。 他冲下面挥了挥手,“下去弹琴,玉离不说停,不许停。” “谢——殿下恕罪。” 云疏低着头退回到琴案上,双手抚上琴弦,这时一只小白狐从墙上跳下来跃上琴案,这一幕除了云疏无人能看见。 云疏放心,我不会让你卑躬屈膝很久了,你等等我。 落日熔金时,云疏回到醉月阁,的房间,沉思后开口,“阿璃,为什么花魁玉离…他的脸有些像你?” 银发少年听他这么问,清澈的眸子顿时扬起一抹笑,“云疏你看着他就是因为这个呀,嗯…其实是因为玉离也是一只狐妖,他是为了修炼才来到这里的。” “但是云疏放心他不会做害人的事,脸的话…可能因为都是狐妖吧,所以有一点像?” “云疏你累不累,我好累,你陪我去床上休息好不好?” 白色的狐狸尾缠着两人,上面有雪的味道。 ———— 夜幕低垂,烛光下有一红衣仙人衣衫半褪的跪于床榻上,露出的脚腕肤如白玉,这是一副美极,幽火极的画面,只是差一人,差一人入画来让这一幕变成春供画凃。 终于这时有脚步踩着红烛的入画。 太子推门而进,不经意的抬眼看到了仙人的背影,他慢慢的走到床边,榻上的人一下就抱住了他的腰,他感觉到仙人的脸在他腰腹处,仙人抬头露出一张似妖似神的脸,唇瓣一开一合,“殿下,奴好想你。”仙人的声音如蛊惑人心的妖物一样让人失了清醒,只想要与他一起沉溺在这里。 可是太子听到他的话却没什么反应,只伸手提起美人的后颈,拉开了距离,美人被他提开,一下就看见了太子右手中拿的药膏,“殿下好贴心啊,好喜欢殿下。”玉离笑着道。 “不过殿下,奴好像用不着了。” 玉离牵起太子的手,往身后去,摸到了一片湿润透明的药膏。 太子把湿润的药抹到了美人的唇瓣上,贴着他的唇瓣说,“这么想我啊,可是我不能如你的愿哦。” 淡淡的药香弥漫了两人。 太子轻笑着说完,玉离的眼睛里也下起了雨,伤心的声音说道,“殿下嫌弃奴。” “不是嫌弃,是郑重。母后说过,要留给新婚之夜里,最重要最爱的人。” 太子摸了摸玉离的头,“你愿意做我最重要最爱的人吗?愿意的话我可以现在就给你。” “奴当然愿意,”玉离眼眶挂着泪,含着满眼柔情望着他。 “我不愿意,” 太子又说,“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愿意,但是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和我说这句话的哦。” 薛缭无视美人含带幽怨的眼神,褪去玉离的红衣,给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仔细的抹药,药当然是那盒太子一直拿这的。 “来,我抱着你,好好休息。” 太子说完便吹灭了红烛,玉离不安分的在黑夜里滚来滚去,他在薛缭的耳边说,“殿下,奴睡不着。” 下一秒太子懒散的声音响起,“再动,就把你扔下去。” ———— “他不是狐妖,他是白璃的半枚内丹,你看不出,我却是能看懂的。” 云疏身上又出现了两个人的神情,一种平静下含着风暴,一种担心里藏着无力。 云疏看着没有白璃身影的床榻说,“阿璃是去找他了对吧?” 他“自己”接着又平静的道,“当然,他不放心玉离。” 云疏脸上又浮现出担心,“好,我最近觉得阿璃有些不对劲,还有…他的尾巴,我觉得少了一根……” 月色下的石榴树,似一沉静的美人在翩翩起舞,树下有两人坐在石桌旁,一人白衣如雪,一人红衣灼灼。 “玉,太子他没有伤害你吧?” 白璃皱着眉心,担心的问红衣美人。 “他没做什么,他…给我抹药,”玉离给九尾狐看他自己变出来的伤痕,上面敷着一层药香。 “这伤痕……”白璃睫毛颤了颤。 “放心,是我变的,我有你几百年的修为,没有人能欺负我。” 玉离看着手腕上的痕迹,有些不解的说,“不都说人类有施暴欲吗,怎么对他不管用呢?” “玉,你的修为够不够?”白璃看着玉离思索的侧脸。 “阿璃放心吧,我都是直接一个幻境给那些人的,够用的放心,有人欺负我的话你不是可以感觉到吗,再说你还给了我一串珍珠,如果我有解决不了的,我就用它把你瞬移到我面前。” 九尾狐把红衣美人揽进怀里,嗓音微哑,“玉,你怪不怪我,把你创造出来。” “阿璃说什么呢,我为什么要怪你,是你给了我生命,我只是你的半枚内丹,你刨内丹的时候很痛…我能感觉到的。” 玉离温和的说,“而且…我最喜欢阿璃了。”美人嗅着九尾狐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 可能是随它的zhu人吧,美人也咬上了白璃的锁骨,低语着,“阿璃zhu人,阿璃,阿璃,zhu人……” ———— 太子在江南待了一个月,每天都要玉离跟在身边,半步不离。 太子薛缭离开的时候带走了顾萤姑娘。 顾萤头上的玉簪和太子的母后丽妃的玉簪是一对,玉离和我说太子是一个好人,这一个月没有做过任何欺负他的事,太子和玉离说自己其实不是沉迷于美色的,他这么做是为了打消皇帝对他的猜忌,还有来江南最重要的事就是找他的姐姐,顾萤。 丽妃因为被人下了药神志不清了,嘴里只念着一个名字,顾萤。 太子调查多次才知道原来他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姐姐。 这两个月云疏看着白璃,有时会问,“你的尾巴呢?” 白璃眼中闪过一丝的慌乱,用幻术变出的尾巴缠上云疏的腰,语气和往常一样,“在这啊,怎么了?” 云疏静了半晌,说好像没有以前暖了。 顾萤姑娘是在七月中回来的,她说她来给云疏赎身,阮清没有说什么,点头同意了。 顾萤不要云疏的钱才,云疏送给了顾萤一把琴,给她磕了三个头,云疏说过,自从养母死后被卖进来,他从没想过他能离开这座楼。 白璃问她,“顾姑娘,你怎么知道我……” 顾萤说,“公子,你不是说云公子是你的心上人吗?我知道公子不是普通人,定是有无能为力的地方,不然像公子什么温柔的人早带云公子离开了。”她柔柔的笑着说。 “公子你不必谢我,因为你给了我一件衣服,让我知道了…温暖原来是这种感觉。” “姑娘留步!”白璃叫住了她转身的瞬间,一道利箭从空中飞来,末入了一旁的马车上,白璃拔出看了一眼,“箭上有毒。” “姑娘请收下这个,”白璃拿出了一个小盒子,里面有三枚药丸。 “此药可保姑娘危险之时,无性命之忧。” 白璃带着云疏搬到了城郊,那里有一片梅林,云疏之前说喜欢那里。 九尾狐问玉离,“你是想回到我身内还是想去看一看京城。” 太子薛缭在京城。 玉离没有犹豫的说“我想回阿璃身体里,我想和阿璃永远在一起。” 九尾狐说好,玉离吻了一下白璃的眉心,红衣美人化做了一道光飞入了白璃体内。 云疏和白璃每天散步在不远处的梅林,看看溪水边的游鱼,听两人一起弹的琴,听白璃给云疏讲他游历中的故事。 只是断尾等于剜心之痛,白璃每一次断尾回来都看见,云疏在流泪,有时是醒着,有时是睡着。 白璃吻去云疏的泪,学着云疏哄他时低声说着,“不要哭不要哭,小云疏,不要哭。” 云疏含泪轻声的说,“痛…吗?” 白璃哄着他,“不痛,一点都不痛,云疏别哭。” 云疏痛苦的说,“怎么可能……不痛,你不要再去了好不好。” 白璃不答只说着真的不痛。 云疏哭哑着声音,“让我看看你的…断尾,” 白璃一下子退开,摇头抗拒着,“不行,不行,云疏不能看。” 云疏红着眼眶眉头紧锁,“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看?你给我看看阿璃,” “阿璃给我看看,我只看一下,好不好?”云放软了声音。 “云疏,没什么好看的,真的,你还是不要了吧……” “阿璃!我不要你了,你不让我看,我再也不理你了。” 云疏的的恐吓起到了效果,白璃一下就想到了千年里的流浪,“云疏别,别不要我,我……你只能看一下啊云疏,” 白璃掐了一个咒,瞬间屋子里弥漫开了血腥味,云疏颤抖着手去掀白璃的衣袍,看到了让他永远不会忘的一幕。 雪白的毛发间一片刺目的鲜红,染红了周围的狐尾和其他已经断了的尾骨,血淋淋的画面,云疏好像看到了白璃在月下拿着利刃亲手割下自己尾巴的声音。 啊!!!!! “云疏!云疏!你怎么了?” 白璃去扶跌在地上的云疏,云疏的口中吐出一口血,染红了他自己的下额,嘴里呢喃着“阿璃,阿璃……” “云疏你没事吧?”白璃的手又掐了一个咒,浓重的血腥味瞬间没了。 “阿璃,我不配做你的师尊,我让你承受了这么多,对不起。” 云疏眼里的泪好像流不完,他不知在望着哪里,声音从喉咙里的血中传出来。 “云疏,你在说什么,你是阿璃着好的师尊啊,阿璃最喜欢你了。这伤只是看着吓人,不痛的,我用过药了。”白璃声音很轻的说道。 师尊我再也不是那个只会哭的小狐狸了,你保护我的太多了,让我也保护你一次啊。 终于时间到了九个月的最后一个月,夜晚云疏抱着白璃最后的一尾,其他变幻的尾巴缠着他的脚腕、手腕、脖子上、腰间。 明天晚上就可以了,明天师尊就可以回到天上去了。 白璃的手拈了缕他的青丝,脑海里想着自己用尾巴给云疏做的东西,有一个银色发带,还有一个骨簪,用白璃的尾骨做的,还有狐裘,然后是一些小玩意。 天亮了后,云疏让白璃陪他去郊外的梅林,白璃说好,心里想着等天黑了,我就见不到你了,师尊。 云疏跟白璃说,前面那棵树上的白梅像不像你尾巴的颜色, 白璃想为师尊去折一枝,一时竟没有看出来地上的梅花瓣盖住了云疏画的阵,白璃只要往前踏一步,就会困住他。 这时空中传来了一声大喊,“别往前走!!!” 司命及时的把白璃拉了回来,这时白璃也发现了不对劲,他看见了地上的阵法。 白璃抬头不敢相信的看着云疏,“师尊,你…想起来了?” “你怎么会画这种阵法,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师尊!” 云疏看向白璃,话却是对司命说的,“司命你也要插手吗?” 司命无奈的说,“我…可是你们俩这……” 云疏说,“阿璃你已经断了八尾了,我之前不能阻止,现在我可以阻止你了,你不要再插手了,继续下去的话,今晚你就会没命的对吧?你忘了我为什么要替你挡天劫吗?我就是想让你活着啊。” 云疏落泪,“阿璃。” 白璃也痛哭着流泪,“师尊,可是师尊我要怎么办,我不想你继续在人间受苦痛了啊,师尊,师尊!” 云疏笑着,“阿璃放心不会很久了,让我把法力还给你,不然你会被天道反噬的魂飞魄散,” “阿璃放心我还有半块神格,死不了,不会魂飞魄散的。”说完云疏迅速踏进了阵法 “师尊师尊!!!!!” 白璃追上他的脚步,却被法阵隔绝在外。 云涯最后笑着对白璃说,“小狐狸,别再傻傻的找我了。” 白璃伸手捡起了落在地上的簪子。 司命站在离他不远处的身后,叹了口气道,“你影响了天道,神君把反噬换到了自己身上,现在命簿也不知道神君去了哪里。” 看着跪在雪地里的背影,他继续说,“但是放心神君还有半块神…… ” 突然,司命看到了白璃身旁站着一个人……是云疏?! 只是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人从背后拖走了。 这时瑶华匆匆赶来,看到被云涯拖着的司命后,她给三人使了个隐身咒,然后她手里拿出了一纸命簿,上面写着的名字让两人一惊, 姓名:白璃。 师尊你又丢下我了,别把我丢下,我想跟你一起走啊师尊!!! 你又骗我,你要我怎么办! 第9章 第一世完 我又找开始找你了,但这次我没忘记你,师尊。我寻遍了天地,却怎么也找不到你,我的尾巴在找你的时候又一遍遍的断了,再也没有人给我的尾巴疏毛了,师尊,师尊,云涯你在哪你见一见我啊,我错了,我错了……师尊。 师尊,我要到哪里找你,哪里才能找到你。我不想再找你了,可是我不找你了,你是不是就真的不要我了。我从春风走到雪梅,看到梅枝的时候我就又想起那天,云涯你知道吗,我不敢睡去,睡觉会做梦,会梦见你,可是醒了没有你,我就会哭。有时我也想就这么一直睡去,因为这样我就会见到你,可是我还是知道这不是你,因为你会把我一个人丢下,梦里的你不会,所以那不是你。 九尾狐的尾巴是好东西,有人要我的尾巴,他们说可以给我云涯神君的消息,但是要我的尾巴来换,我给了。 我知道他们可能是骗我的,但是万一是真的呢,万一我就真的找到你了呢。可是没有他们用法器困住我,我逃了出来,师尊师尊他们都欺负我。 我走到了云碧山,师尊你还记得吗,你当初在这捡到的我,师尊你后悔捡了我吗。 镇子里有一户人家的小孩被妖物伤了,需要九尾狐的尾巴做药引,我给了他们,他们说我要什么报酬都可以,我说你们见过一个身穿白衣,发上插着一根玉簪,喜欢弹琴,用剑还很厉害的人吗? 他们摇了摇头,没见过。 他们要给我金子,我不要,我说你们帮我留意一下,我刚才说的人就行,如果见到他的话跟他说,白璃一直在找他,白璃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插手了,可不可以见一见我。 我走出一百步,有一个道人拉住了我,说,“我知道你找的那个人,你要听吗?” 我说你们好像都想要我的尾巴。我说,“拿尾巴来换可以吗” 道人摇了摇头说,“不,我不想要你的尾巴。报酬你刚刚已经给过了,而且我要说的也不过是,他请我喝过茶而已。” 道人把白璃按在凳子上,说,“歇一歇。” 两人坐着,道人看着白璃,语调不快不慢,“他请我在山脚下喝了第一杯茶,后来我问他,你可后悔请我喝茶,他说他无悔。” “喝第二杯茶的时候,有妖物在攻击他,我看不下去了,要帮他,那妖物气急转头要攻击我,他替我挡了一下,后来我问他你为什么要替我挡,” 道人看着白璃的眼睛,“他说…不能看着你死啊,” “我又问他那你怪我插手吗?他淡淡的笑着说不怪,他和这妖物缠斗太久了,是时候结束了。” “喝第三杯茶时……” 道人给白璃倒了一杯茶,递给白璃,“公子可喜欢看话本?实不相瞒,我平时就喜欢看看话本,有时也写上一写,那天我在写,然后他来了看着我写的说,你准备什么时候要他们见面?我看出来他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杀气,你为什么要写成这样?” “我说我就喜欢看这样的呀,他说当你写出来的人物,真惨。” 道人继续说,“我想说的是,你我都是笔下的人物,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已经写好了的,改不了。” 这时白璃听完道人的最后一句话晕倒了。 “你给他喝的什么?” 这时,虚空之中出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沉稳寂静很好听。 “毒药”道人的声音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个娇翘的少女,少女继续说,“我这是帮他,早点断完,不就早一点结束了吗。” 男人静了片刻说,“你也要插手?” 少女,“滚,你有完没完了。” ———— 白璃自从喝了那杯茶就时常出现幻觉。 云涯你再不出来,我就再也不叫你师尊了。 有时候白璃在想,等见到师尊的那天也不知道尾巴还在不在,师尊最喜欢我的尾巴了。 好疼啊,我要疼死了,师尊。 我走到了幽冥岸,我看到万鬼在啃噬你的身体,师尊!!!我救你,啊!!!好疼!!!师尊!师尊!!! 其实白璃看到的一切都是幻境,这样的幻境他时常看到,万鬼在啃噬的是白璃。 这天我看到了你,你叹息一声,说别再找我了。我有些分不清是真的,还是死前的幻想了…… 白璃的法力尽失,九尾尽断。 我看到师尊了,回到了我们的以前,我在他温暖的怀抱里,他那时还是偏年少的模样,他笑着摸我的雪白的毛叫我小狐狸,看着窗外说,“下雪了。” 雪中有一只脏兮兮的白色狐狸,它的怀里抱着一只玉做的簪子,除了这只狐狸没有人知道这簪子是千年前的,雪越下越大,很快的覆盖了狐狸,它的身体渐渐冰冷,如今再没有谁知道这玉簪的来历了。 千年前那个雪中被救的小白狐,最终还是死在了雪里。 ———— 云涯就在白璃看不到的地方静静的凝视着一切…… 当年云涯把反噬换到自己身上后就一直看着白璃,只不过变成了两个,一个十八岁的云疏,一个有半块神格的云涯,两个灵魂。 云疏刚遇见白璃的时候他因为玉簪的影响,渐渐的生出了两个灵魂,十八岁的云疏一直跟在白璃身边,看着这些年白璃是如何寻找云涯的,云疏能做的只有看着白璃,他什么都无法做。 有半块神格的云涯去找了司命,云涯和司命看着天道新书写的命簿,上面写着白璃的名字。 云疏说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吗? “我不敢再插手了,不然天道会把他魂飞魄散的。” 血泪,流在云涯的脸颊 “阿璃!阿璃!白璃!!!” 云疏消散了化成了一道白光融入了云涯的额头。 司命一惊诧异的说,“神格碎片?” 云涯不语,雪中的狐狸化做了一捧雪,很轻,像白璃还是不会化形时的小白狐一样轻。 云涯把玉簪捡起来,把“雪”带去了两个人年少时住的地方,放在了一方神器里。 司命说,“白璃的魂魄不灭,那他现在,在……” 云涯神君,“在幽冥界。” ————第一世完 ———— 悲。碑。 我死过很多次,我体验过各种方式的死,万箭穿心,白陵上吊,砍头,咬舌,乱棍打死,冻死,饿死,烧死,窒息而死等等…… 我也经历了各种生不如死,被打被骂,被人像狗一样的羞辱,被扔过臭鸡蛋,被吐吐沫,被人踩在脚底,被人侮辱。 我恨过,我恨天道,我问过无数次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给我这样的命运? 但是当我见到阿璃的那一刻,我心里就没有恨了,我心里只想好好爱阿璃。 我从来不后悔当年替我的小狐狸挡天雷。 (这是云涯千年里的命运,他会在自己凡人的身体里,偶尔的短暂的恢复一下,一切的记忆。) 第10章 第 10 章 春日杏花,露珠欲滴。 我在一个不起眼的房梁上,须知这房梁可不是普通的房梁,是云国皇宫朝堂,正英殿中的房梁。 我扣着梁上的雕花,呃…对不起。 我收回手。 我总是不自觉的用手指扣,不过没事,我就是扣下来一块也不会有人发现的,因为这梁上是我专属的地方。 在这我可以看到主人俊美的侧脸,以及殿外的一角杏花,更是可以看到下面的文武百官,只要有一人不轨,我马上就跳下来给他一记绝杀。 我挥去脑子里的想法,这要是在暗影楼,我马上就会因为不专心而吃一记棍棒。 我开始专心致志的第无数次观察主人的周围有没有什么危险。 “陛下,臣启奏,边境部落阿珂那上书,一个月后的国君寿宴,想要前来祝贺,以便和云国修长久之好。” 坐上的年轻帝王不知悲喜,平静道,“礼部按照接待外部来使的规格行事就好。” 君臣几人再言语了几句,宦官大喊,“退朝——” 文武百官走干净后,坐上的人屏退了宫女太监。 “阿璃,下来。”沉稳好听又清润的嗓音。 主人在叫我。 我一个闪身,单膝跪在主人明黄色的靴子前,“主人请吩咐。” 我也学着主人沉稳的样子,沉稳的嗓音,这样的话是不是更像一个合格的暗卫呢。 “抬头。” 帝王简言确意。 我听话的看着主人的下额,脸上的面具被摘了。 帝王捏起小暗卫的下巴,塞进去一颗糖。 “谢…谢陛下赏赐。”白璃的嘴里含着糖,话语有点磕绊。 小暗卫不知道他自己的声音有多好听,故做沉稳时,清冷的像一捧溪流,让人很想知道,被撞碎时是不是也是一样的……勾人 梨子味的糖融化在舌尖,云疏说“好吃吗。”白璃点点头。 “膳房新做的,有润喉功效。” “谢陛下。” 云疏扶起他一同站起,“跟阿璃说了,没人的时候不用跪。” 白璃摇摇头,“陛下,这不合规矩。” “不要规矩,朕要阿璃不下跪。” 白璃被云疏眼中的认真惊到,推拒的话咽下去,只说“陛下待臣真好,谢陛下殊荣。” 云疏给白璃把面具重新戴好,黑色的面具没有任何特点,只露出一双眼睛,从下方看,能看到小暗卫瓷白的下巴。 皇帝的手从面具流连到发丝,捻了捻松手,“去吧。” 白璃低头,像影子一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云疏知道他就在身后的某个地方,他知道小暗卫喜欢蹲的那根梁,那里可以看到整个大殿。 有时候听着底下文武百官交谈,我会想,在那蹲着会不会无聊,当初让他进暗影楼,是不是不应该同意。 —— 我是一个影卫,我的主人是皇帝。 我……好像喜欢他,我竟然是一个断袖。 我好烦,我决定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等到我死的那一天,如果我能见到他,我会把这个秘密告诉他,吓他一跳,这样他可能就不会难过了,也不对,他本来就不会为了一个影卫难过,不值得,他应该为了国家大事之类的难过。 我从小跟着太子,看他一步步坐在龙椅上,我知道他的不易。 梨子的甜味留在齿间,我跟着主人从大殿一路到寝殿,主人要更衣。 褪下朝服,露出雪白的里衣,宫婢们为这个刚登基不久的年轻帝王穿上更轻便一点的龙袍。 接下来主人会…… 主人的生母已经去世,被追封为太后,中宫尚未立,后宫也空无一人,不用去请安,和招见后宫。 会先批折子,用些茶点,然后处理下达一些命令,忙完后差不多要用膳了,然后可以回寝殿休息一会,下午没有很多折子的话,可以自由安排。 “阿璃。” 我从寝殿的梁上跳下来,到主人跟前,我一时不知是跪是站,我……要不单膝跪下?也不对,我一直都是单膝。 小暗卫急的不知怎么办,他做了一个决定。 他蹲了下来,拱手在膝间,装做平静的说,“陛下。” 云疏隔着面具好像都能看见小暗卫一脸的无措。 此时是午膳后,云疏手拿一卷策论,坐在靠窗边的榻上,手边的炕桌上沏着一壶君山银针。 他看着蹲在地上的人,无声的叹了口气,放下策论伸出一只手,“阿璃自己起来。” 白璃小心翼翼的碰了一下云疏的指尖,站起来。 “坐在那。”云疏看向炕桌的另一侧,白璃刚想说不合规矩,触及到云疏的眼神又咽了下去。 云疏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一直在看着他,露出了白璃形容不上来的眼神,掺杂着,不高兴…无奈……难过? 这是什么眼神? 白璃硬着头皮,如坐针毡,面具可以遮挡人脸上的情绪,可对爱你的人它是无效的。 云疏思考着什么,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斟茶。” 白璃得了命令立即执行,云疏却把刚倒满的杯子推到白璃的手边,白璃不明所以的又拿起了一个杯子倒满,放下茶壶,云疏说坐下。 “阿璃,不要和我生分……可以吗?” 云疏问的小心翼翼,丝毫看不出龙椅上的决然果断。 “我…臣…没有,……我没有。”白璃看到云疏眼中的自己摆着手, “我很喜欢陛下,呃……是仰慕,和崇拜。” “陛下当年救我,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所以阿璃想当暗卫,是为了保护我吗?” 云疏说到最后歪头温柔的笑了一下。 白璃被他的笑迷了眼,好近的距离,好漂亮的……陛下。 “是……陛下,白璃赶紧回神,我可能现在不太合格,但是我一定会努力成为一个优秀的暗卫,保护陛下的。” “阿璃,你现在就很合格,每天你都在我身边替我看顾危险,挡明刀,防暗箭,你是最合格的暗卫。” 云疏说的是真的心里话,白璃每天都很认真的对待周围一切,每个人的神情,任何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白璃的眼睛耳朵。 白璃是这批暗卫里最好,最合格的暗卫,因为只有最好最优秀的暗卫才能万无一失的派护在皇帝身边。 白璃听见陛下说他是最合格的暗卫,心里很喜悦,“谢谢陛下。”声音里都是欢喜。 “谢谢殿下!” 那是云疏带小白璃回皇宫的那天,小小的人儿洗完澡,身上香香的,午膳还没做好,云疏拿糕点给白璃,小白璃接过,没有急着吃,他虽然很饿但是记得刚才那个公公说的话,要谢恩。 小白璃笑着说,笑着谢恩。 他好喜欢殿下,太子殿下好漂亮。 云疏回过神,拿起桌上的面具,轻声说,“阿璃,不要为了我不顾自己的性命。” “这是圣命。” 夜晚。 夜风吹起屋外的丁香,花团锦簇长在枝条上。 帝王的寝殿之上,白璃站在屋顶中,伸出手,手心朝上,眯起一只眼,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月亮像被捧在手心上。 “月亮不是我的……”白璃放下手,喃喃自语。 月亮是世界的,是天下所有人的。 ———— 冬雪铺满了大地,冷风裹夹着冰棱扑倒马车的帘子上,车内的人掀开浅青色的布料,露出一张精致如画脸。 “公子您看在这避一避行吗?” 眼前是一座有些落魄的寺庙,庙门大敞着,仔细看就会发现,神像下的蒲团躺着一名小儿。 如画的公子下车,“去看看。” 两人走进,发现是一个莫约十岁的孩子,看样子应该是一个小乞丐,一件黑布衣不蔽体,公子扳过他的肩膀,探了探鼻息,“还能活。” 公子揽来杯里,像抱着一块冰,单手解开大氅,包裹住怀里的人。 小白璃被他一番动作弄醒了,睁了睁冻僵硬的眼皮,看见了此生不会忘的一幕。 白色的大氅罩住了他,像雪一样的颜色,但是不冷,好暖和,是仙人吗?仙人来救他了吗?仙人的眼睛好漂亮,不行,我会弄脏仙人的,仙人的羽衣裹着我,我会弄脏的,仙人…… 云疏盯着小乞丐像潭水一样的眼睛,无声无息的很平静,黑色的湖面上结着冰,冰面下好像有很东西。 云疏抱着小白璃上马车,白璃闭上了眼,衣物下的手指轻微动了动。 “不避了,回宫。” 仆从对马车行礼,“公子心善。” 第11章 第 11 章 我每天早晨都会给我的主人摘一枝最好看的花,有时是一枝梨花,有时是开的最美的桃花。 放在他寝殿窗前,他早晨一看窗,就会看到开的最漂亮的花。 今日是一枝白玉兰,一朵正在开放,一朵半开,晶莹的露水在花瓣上带着凉意,冷香混着晨露在殿内飘散开。 白璃轻手轻脚的把花枝放在瓷瓶里,摆好位置,就闪身离开,无人发现,无人知晓,只有龙榻上的人嘴边慢慢的勾起一抹笑。 今日没有早朝,主人在院子里练剑。 我好喜欢看主人练剑,好漂亮。 他叫我到他的面前来,笑着问我要不要跟他切磋一下。 两人过招百下也没有决出胜负,谁也不想刺向对方。 终于,半刻后这场切磋两人还是决出了胜负,平手,以云疏手中的剑挑起白璃的发丝,白璃手中的剑挑开云疏的腰带……上的金丝,为结尾。 平手,我知道主人给我放了一点水。 “别动,我看看断了没。”云疏把手中的剑扔向一旁,伸手揽住暗卫的腰,侧头贴近白璃的颈侧,认真的看着刚才被挑起的那缕黑发,小暗卫墨发高束,头发虽然不是长至腰际,但也很长,黑且直,看起来手感很好。 “没断。”年轻的帝王直起身体,收回手,保持了正常的距离。 盈盈一握的腰,好瘦,要好好养。 眼睛好像小狐狸。 白璃垂至身侧的手还拿着剑,闻言感受到两人不那么近了,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陛下恕罪,您的…腰带被我弄坏了。” “那阿璃觉得应该怎么办?” “该罚。”白璃低着头,声音和平时一样清冷,丝毫听不出惧怕惩罚。 “抬头。” 抬头对上云疏含笑的双眼,“那就罚阿璃……不要跪我,不要谢我,不要……抗拒我。” “阿璃觉得如何?” 白璃听后呆愣的是看着云疏,这那里是罚分明是赏。 “……陛下,这不是罚,是赏。” “我是阿璃的主人。” “是罚是赏,主人说了算。” 伸手给小暗卫整理了一下衣衫,不动声色的目光,有一瞬流连在小暗卫的腰间。 是不是伙食不好?怎么这么瘦。 第二天白璃换班去吃饭的地方,就听见有人高兴的声音说,“哎呀,咱们陛下真好,陛下恩典啊!这伙食真不错,真提升啊!” “你说陛下为什么要提升咱们的伙食啊?” “哎,你管那么多干嘛,好吃就行。” 有人已经拿着吃食讨论上了。 “暗雪,这边。” 有人招呼白璃,暗雪是白璃的代号,除了云疏没有人知道白璃的名字,没有人叫他阿璃。 白璃拿着两个肉包子去找招呼白璃的那人,是一个爱笑的年轻男子,莫约二十岁左右,是刚从暗影楼出来的暗卫。 白璃和这个代号青印的人坐在一个木头桌子上吃饭。 “暗雪,你每次都吃这么点东西就饱了吗?” 白璃话少,嗯了一声,点点头。 “不来碗汤吗?” 青印说着把自己的碗捧给白璃看,碗里是滑嫩的鸡汤,飘着几片碎绿油油的葱花,看着很有食欲。 白璃看了一眼,收回目光,摇摇头。 两个包子刚刚好吃饱,吃太饱会影响警觉性,而且陛下有时候会叫他下来吃一些糕点,白璃无法拒绝,云疏会温柔的笑着说,“阿璃,想抗旨?” 白璃狠狠的咬了一口包子,内心想着如果我是皇帝,我也要这么对陛下,每天好吃好喝的供着陛下,如果他拒绝,我也说,“陛下,想抗旨吗?” 有人路过,拍了一下青印的肩膀,笑着说,“青印这小子真走运,这刚来几个月,就赶上提升伙食了,我可是待了三年,这才赶上这一次。” 附近的桌子有人插话,“你这算个啥,枯判都在这五年了。” 以前是每人可以领两个肉包子,一盘炒菜,一碗粥,不够的话可以去领白面馒头,现在提升成了两盘炒菜,增加了每人一个的水煮蛋,一个肉夹馍,粥换成了汤。 当然如果领的吃不完,浪费了,是要罚的。 白璃吃完,然后净手,就去换班了。 云疏在批折子,白璃分了一点点心在想,送云疏什么好呢?他想送大氅,可又不想送买的,他想……自己给陛下做一个,可他没有太多时间,也不会,学的话,一个月来不及了。 白璃想了很多东西,想到最后终于想到了。 对,就送这个,一个月没有问题。 一个月,皇宫内的杏花谢了,白璃在正英殿的梁上看着那一角的杏花一天一天的变成了绿油油的叶子,听着看着文武百官交谈,君臣讨论。 白璃忍不住的胡乱想,那些大臣什么的应该贿赂我来,陛下的行踪,对事情的怎么看待,我最清楚了,把钱给公公真的花的怨。 当然了,白璃永远不会做背叛陛下,伤害陛下的事。 “此事容后再议,散朝吧。” 底下百官行礼,皇帝从龙椅上起来,走入殿后,我跟随时,交谈声落入耳朵,“你说说,这陛下迟迟不选秀是为了什么啊?!” 白璃已经在朝堂上听过好几次提议选秀的事了,他觉得作为皇帝应该是要选秀了。 但云疏不选,主人不选自然有不选的道理,白璃在心里说,主人做什么都是对的。 寝殿内,云疏更完衣,把宫婢和太监都屏退,轻声唤了一句“阿璃。” 一身黑衣,像影子一样的人立即出现在云疏面前,白璃站在他身前,拱手行礼,“陛下。” “抬头。”帝王龙袍,威严不疏,皇帝看着小暗卫那漂亮的眼睛问,“阿璃可有喜欢的人?” 白璃没想到会突然问这个,愣了一瞬摇头,“…没有。” 云疏好像松了一口气,想说些什么又咽了下去,最后只看着白璃的眼睛说,“再等等我,再等我一下阿璃。” 白璃看到了云疏脸上的急切,等,等什么?是我想的那样吗?主人也……喜欢我吗? 不,我不敢问,不敢想,不敢说,如果都是我自作多情呢?说了主人会发现我喜欢他,一直一直喜欢他,主人会恶心吗?主人会恶心吧?恶心一个明明被救了命,却不知恩情,整天意\\淫他的男人。 主人会杀了我吗?主人会赶我走,永远不能再见到他。 主人应该跟漂亮美丽的女子在一起,他们会有可爱的小皇子,小皇女,主人再让我多看看你,等你大婚我就离开,我……我无法回报您的救命之恩了,您当年救的是一个白眼狼,一个怪物,一个……会弄脏您的烂泥。 几日后云疏生辰,国君寿宴,边境部落已进云国都城数日。 天刚擦黑,准备有序的宴会开始,使者中带头的是一个部落里的祭司,他一身黑紫相间的衣袍,身上很多白色、青蓝色、黑色的羽毛装饰,头发整体有些发灰,大概四十岁左右,露出的手背上有黑青色的纹身,是部落里的图腾,一只不太标准的鸟。 使者们行礼入坐,和皇帝大臣们一起交谈。他们带来了部落里的美人,云疏让她们跳了一支舞就下去了。 宴会进行到尾声的时候变故出现了,斟茶倒酒的宫人们不知从那拿出了长剑短刃,纷纷刺向上坐的皇帝,白璃一瞬闪到皇帝身前,手上长剑挡住了一把利刃,兵器相碰之声尖锐刺耳,白璃左手立即至出一根银针没入她眉心。 他脚步向前一动,腕间挽花,寒光转瞬划破三人脖颈,最后向前刺入第四人喉咙,长剑抽出,血液从倒地不起的太监喉咙涌出,气管发出嗬嗬声响。 有白璃在云疏身前无人能近的了云疏的身,转瞬白璃又撂倒几人,场面很快被其他暗卫和在场的武将,侍卫控制住,剩下的刺客们眼看不好,一齐冲向皇帝而来。 剑是从我身旁的一个暗卫手上刺出的,云疏正在和他身后偷袭的两人缠斗,我来不及折他的剑了。 是……青印 疼,不过我的主人没事就好。 夜晚,风吹院中丁香,月明星稀。 “没事的主人,只是肩膀,上过药了。” 我站在寝殿的龙床前,床边坐着脸色阴沉的皇帝。 “过来。”他的语气不容拒绝。 我本应该在暗卫们休息的地方养伤,谁知皇帝一直都不让我走,看着我包扎好后,去处理了一下捉住的刺客,让我在殿内等他一会。 我站着没动,我正在想托词,马上就想好了,谁知云疏直接走过来了,打横抱起白璃放在龙榻上,看以很霸道,实则很轻柔,很怕把白璃给弄疼了。 “陛下,这是龙榻。” “我知道这是龙榻。” “那您快放我下去啊!那…那什么来着?啊,卧榻之地,岂容他人酣睡!对!没错!陛下快放我走——” “阿璃不是他人,阿璃是我的心上人,白璃是云疏喜欢,爱的人。” 白璃一瞬间呆住了,身体都忘了挣扎。 “这话我想说很多次了,但每次都怕吓着你,但这次我忍不了了,阿璃我喜欢你,喜欢很久了,很喜欢很喜欢。” 云疏温柔的给白璃整理着枕头,盖好被子。 白璃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什么,要喜欢我。” “没有为什么,阿璃很好,特别特别好。” 云疏拿出带着龙诞香的帕子,擦白璃流下的泪,“阿璃怎么哭了?” “别怕,这不是命令圣旨,不会强迫你的。” “我是个烂人……别喜欢我。” “别这么说,云疏轻声反驳,阿璃是最好的人,是最好的白璃。” 注意到白璃肩膀的纱布渗出了淡淡的红,云疏说“好了,别说话了,情绪激动伤口容易裂开。” “阿璃睡觉吧。” 云疏本想在床边守着,或者去一旁的贵妃榻上,白璃却说“陛下,可以抱着我吗?” 我和陛下躺在一张床上,他的掌心拍着我的后背,我看着他的脸,埋进了他的怀里,肩膀上的药有止痛安神的作用,我渐渐的睡着了,我不知道的是,在我睡着之后,云疏睁开了眼睛。 第12章 第 12 章 自那次受伤之后,我每日都在主人的怀里醒来。 起初我还很抗拒,可……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主人,我抗拒不了主人,主人好温柔,好体贴,每天都给我换药,每天都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哄我睡觉。 主人那天说喜欢我,说不是骗我的,我知道,主人从不会骗人。 他身上有让我很喜欢的味道,龙诞香里浑着点冷香,尤其是埋在他怀里的时候,像云疏心脏里发出来的。 这天他在弹琴,弹的是凤求凰,琴音缠绵。 我脑海中不知怎的,浮现出一些画面,觉得也有人这般给我弹过琴。 这个想法只出现了瞬间,我马上就不记得了,因为主人让我去他身旁。 “阿璃,好听吗?” 白璃坐在琴案旁,单手支着头,点了点脑袋,“嗯,好听。” “想试试吗?” 白璃摇头摆手,“陛下我不会,也不想。” “好,那我弹,阿璃听。” 君王的手抚上琴弦。 静溢的午后,初夏的风吹进寝殿内,伴着外面晴好的日光。 上朝时又有人催主人选一些适龄的女子入宫,主人说不急,“朕刚登基,万事要以国事为重,不可沉迷女色。 爱卿们也要以国事为重,不可荒废度日。” 皇帝都这样说了,底下众人也无话可说,有人觉得,你是太子的时候,我们还可以说你是洁身自好,你这都登基了,后宫里一个女子都没有,这合适吗? 哎呦,不会吧,陛下不会是喜欢男,男人吧!? 下朝以后,主人去了御花园,“阿璃。” 他叫我的名字,“我要跟你说一个事。” 他语气郑重,我本以为要派我去执行什么刺杀任务,谁知他说, “阿璃,我之前说我喜欢你。 现在,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他从衣服里拿出一串碧玉珠子,我知道这是他亲手做的,玉珠子是别国进贡的,一颗可以在都城置办一座宅院、马车、奴仆。 串珠子的红线里掺着金丝,垂下的两头,镶嵌两颗玛瑙,被云疏捧在掌心,他在我眼前笑着说,“我很喜欢很喜欢阿璃,阿璃喜欢我吗?” 我想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一幕,我爱了这么多年的人,他说他喜欢我,问我愿不愿意以和他在一起,他背后的桃花树正在飘着花瓣,白云流转在碧空,整个御花园加起来都不及我爱人的眼眸一瞬。 我垫脚吻上了他的眼尾,“我愿意,我永远愿意。” 云疏吻我的嘴角,轻舔了舔,眼神里是藏不住的爱欲,“阿璃伸手。” 云疏的嗓音无比温柔,他把碧绿珠串给我戴上,不重,但全部都是爱人的爱意。 阿璃的手腕…好白,好漂亮,好想舔。 不能,不能吓到阿璃。 我和主人整天在一起,嗯…好像之前我们也是整天在一起。 不过不一样了,主人总是喜欢喂我吃东西,没人的时候他总要把我抱在怀里。 刚好,我就喜欢被他抱着,我的体型较瘦一些,也没有他高,很适合被抱在怀里,有时候云疏会舔我的脖颈,黏糊糊的叫,“阿璃阿璃。” 主人怎么能这么可爱,主人好美,不是女子的那种美,是像仙人的美。 我们一起去看了寺庙的玉兰,跪在佛前,掌心相握,两心相同。 郊外的竹林,主人在幽篁里为我舞剑。 上青天境,司命殿内有人看着这一切,凡尘镜前,司命又看了看拿在手中的命簿,天道书写的命簿,很有戏剧性。 边境有一部落,阿珂那,先帝的贵妃就是这个部落出身,贵妃很得宠,生下了一个三皇子。 三皇子有觊觎皇位之心,没有成功失败了,下场自然和其他皇子一样,死在太子云疏的剑下。 贵妃自溢也死了,死前传消息说要为我们报仇,部落里的祭司是贵妃年少时的爱人。 祭司要杀皇帝,他知道皇帝身边有一个影卫很厉害,所以他准备让他们两个一起死。 ———— 太子捡回一个小乞丐的事,云疏的母后很快的知道了,“云儿,打算怎么处置那孩子?” 中宫皇后捧着一杯热茶,一双美目,看向自己的儿子。 皇后在心里叹气,要是个女孩便也摆了,留下当个宫婢,或者留着大些了,当个伺候太子的丫头。 是个男孩,宫内除了皇子还有小太监,可没有来历不明的男孩。 “云儿好些想想吧,你父皇可不是个心太善的人。” 十三岁的太子云疏,离开了皇后的居所,一路上都在想白璃,雪落了满肩也不在乎。 等走到东宫,云疏也想好了,再养几天,身体养好些,就让人送出宫,安置在宫外的宅子里,这么小的人,自己在宫外如何能活。 进殿内,公公说那孩子睡着了,云疏去看,看到小小的人儿,卷缩在榻上,穿着白色里衣,浑身白白净净的,屋里燃着碳火,被子没有盖好,露出雪白的手腕,云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软软的,手感非常好。 云疏给他掖好被子,走出屋内。 外面的冬雪,还在簌簌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