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太阳[abo]》 第1章 梨花香1 北地寒风吹彻连绵的山脉,挺立的松树是坚定的锡兵,静默地守卫着人迹罕至的雪原。 银装素裹的雪山里,耗资开拓的滑雪场由松柏拱卫。李先衡装备齐全地站在雪场起点门,呼吸间,感受着周围清透入肺的凉意被人体的热潮侵袭。 李先衡身高腿长,穿戴着累赘的滑雪装备依旧俊秀挺拔。他居高临下地俯视雪道,哼笑了一声。 “好了好了!”万书整好裤脚,从李先衡身边站起,“你笑什么呢?” 李先衡的滑雪镜卡在头盔上,护脸挡住了少年的大半张脸,只露出水润的眼和卷翘的睫,眉眼裹着笑意,染得铺天雪花似糖霜。 他指了指远处摔得四仰八叉的一个身影。 万书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Alpha的优越视力让他轻而易举辨认出那个熟悉的身影:“哈哈哈,咱们宁宁真是饿了!连雪都啃上了!”一边笑一边示意身后的工作人员把他手机拿过来,幸灾乐祸地拍照。 拍完朋友的黑历史,万书翻转镜头,对准自己和李先衡,“来,帅哥们到此一游!” 李先衡抬了抬手机,重新调整好角度才松手。 万书连按好几下才放下手指,李先衡疑惑:“同一个画面你为什么要按那么多次?” 万书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把手机递给工作人员:“哎呀,条件反射......” 李先衡不解地歪头。 “就是...你有对象以后就知道了。”万书说着拉下滑雪镜,“衡衡我先冲啦!” 李先衡紧随其后,确定万书是落荒而逃。 疾风再起,霜雪入怀。 这一刻,滑行的少年们是天地间最自由的羽毛。 李先衡神龙摆尾般扬起雪粉,娴熟绕过摔倒在地的钱方宁,停在了距离人两步远的身后。 钱方宁还坐在地上,雪场巡救员正检查着他的腿。 他被李先衡带起的雪扑了一脸,气呼呼地转头,一脸谴责地看向罪魁祸首。 停在钱方宁身边的万书趁着人转头,戴手套的双手啪啪地在他耳边拍打,喊道:“我刚刚可都看到了,这儿不能随地开饭,你要是饿了就请我吃饭吧。” 钱方宁推开巡救员,气愤地说:“爸爸请你吃雪!”说着就抓起身下的雪朝万书扔。 万书不甘示弱,顺着抓雪的力道跌坐下来,也朝钱方宁扔。 上面滑下来的同学默契地避开他们,甚至有相熟的会在滑过这里的时候开嗓拱火。 有和他们同班的,朝站在一旁看戏的李先衡喊:“班长,这里不能遛狗!” 纷纷扬扬的雪团里,李先衡朝巡救员扬头示意,一直等在边上的巡救员重新上前,钱方宁被搀起来的时候还在骂骂咧咧: “混蛋儿子,你是狗吗这么能造!爸爸身上全是雪!” 万书还嘴:“你乱咬谁呢臭狗!都是你自己摔的!” 李先衡看了眼两人的衣服道:“没事的,你们站好后甩一下就干净了。” 两人依言照做。 两个高高的Alpha稳住下盘,抖肩、甩臂、转腰,衣服上的“不速之客”乖巧落下。 李先衡看着他们抖雪,幻视两只玩耍后抖毛的大型犬,忍不住笑了。 闷闷的笑声从护脸下传出,万书和钱方宁光听声音就感觉他憋着坏,后知后觉地对上了他的脑回路。 李先衡本就时刻准备着,在两人要朝他围攻过来时直接滑走。 三人再次你追我赶。 联邦第五区位于世界之北,寒冰大洋环绕。此次滑雪之地更是在第五区的北部,这里群山积雪,第五区的政府耗费人力物力,在人烟稀少的地方、世界的尽头打造出人间雪国。占据几个山头的半天然滑雪场只是雪国建设的众多项目之一。 不同于普通游乐场所在网络上铺天盖地的宣传,这里低调承接行政级项目,比如,此次招待的贵宾都来自中央第一中学。 中央第一中学,位于联邦第一区,即中央区,汇聚全联邦最前沿的教育资源,吸纳最顶尖家族的权贵血脉,是培育世界继承者们的摇篮。 第一中学每学期都有研学营。现在正是联邦第一区的七月份,炎炎酷暑,假期伊始。高二升高三的暑期夏令营是该中学学生们的最后一个研学营,接下里,他们都将准备高校提前批特招,待在中学的时间会越来越短。 作为六年制中学,前四年的研学营都是在联邦一区的范围内,第五年就会把所有学生按平时校内考核分成四队,秉持“成绩越好,发配得越远”的原则,优秀的李先衡和其他优秀的同学们,被分配到了第五区,其他的分别在二区、三区和四区。联邦的一到五区都是秩序区,还有几个边陲混乱区,混乱区不会在中学的研学范围内,等有从军意向的学生们升上军校,才会接触混乱区的历练课程。 李先衡不理会身后两只大犬的叫唤,跟他们拉开距离后就放慢了速度。 远离人声,控着滑板过积雪,听脚下碎琼乱玉拈琉璃,李先衡自在地享受片刻清净。 越近山脚越嘈杂。 嘈杂的钱方宁和万书吼了一路,两人都口干舌燥,钱方宁又运了气朝前面喊:“先衡!往右!买水!” 右边有个大型补给站,饮料、快餐齐全。往那个方向多滑点,就能少走段路。 李先衡正思考着往哪边去,听到声音,下意识点头,想起大家都戴着头盔,对方不一定注意得到,又微微侧身,伸展右臂,两指合拢搭在太阳穴,循着钱方宁的方向一甩。 钱方宁看着他游刃有余的姿势,羡慕道:“太帅了兄弟!” 万书模仿李先衡的姿势朝钱方宁比个了中指,从他身边欠欠地滑过去,钱方宁也不恼,只道:“你去沉淀一下吧兄弟。” 山脚下休息区几个滑道交汇,许多人都不约而同缓速,警惕一些突如其来的“袭击”。 李先衡看好了一片空旷的区域,所有人都离得远,他就没有刻意降速。 突然,有个身影从左侧来,滑到他前方,那人背对着他,似乎对身后的情况一无所知。 意外来得太急、距离太近,李先衡感觉自己心都空拍了一下,紧急控制住身体,带着滑板从那个人的右手边擦了过去。 飞来横祸,祸不单行。 李先衡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重心没有稳住,身体摇摇欲坠,整个人如同绷到极致的弦,他的右方余光又进来一团黑影。 邪恶黑影像颗炮弹般朝他冲来。 或许对方只想从他跟前借道,但以两人此时的速度,自己停不下来,对方也不一定能避开。 撞击、跌倒、翻滚,一瞬间,世界静音,弦断。 两个“障碍”先后冲来得太快,变故就发生在呼吸间,跟在李先衡身后的万书和钱方宁都看傻了。 李先衡“嘭”得撞进人怀里,因为惯性,他和对方只能顺着力道抱住彼此,硬是滚到了地势平坦处才停止。 万书和钱方宁在后面着急得干瞪眼,只能跟着他们翻滚的方向滑,再找机会停下。 万书解开脚上固定器就跑过去。 钱方宁慌得手忙脚乱,一边解,一边摸身上的通讯器,一边抬头四处找巡救员,匆匆瞥了眼第一个挡住李先衡的身影,火蹭得冒了起来,跑过去劈头盖脸地骂:“爷说什么玩意儿出门不带眼睛,原来是你这个脏东西!这地儿这么大你就故意往我哥们跟前杵,真是癞蛤蟆爬脚面恶心人!” 被骂的人不适地皱眉:“钱方宁,你去洗洗嘴巴再说话。我为什么要故意往他跟前站?这块地写了李先衡的名字吗?只能李先衡呆这儿吗?” 钱方宁冷笑一声:“谁知道你脑子里装了什么!整天不是找茬就是碰瓷!” 李先衡与被他撞到的人滚成一团,天光入眼,万物颠倒,感受着那又高又壮的大体格,应该是个Alpha。 他晕乎乎地想,Alpha好啊,万一是Omega,还不得给人撞散架了。 两个Alpha,四条长腿,装备着滑板,缠得乱七八糟。 李先衡被压住了一大半身体,想叫人起来,但对方也戴着护脸和滑雪镜,他认不出,只能喊个不出错的称呼:“同学,你压到我了......” “嗯...”身上的人的呼吸急促又沉重,含糊地应了一声,仿佛在忍耐着什么。 那人姿势别扭地用手撑在雪地上,李先衡也动了一下,试探着将身体往另一边移。 衣服摩擦间,飘来细微的花香,调皮地掠过李先衡脸上的护具,钻入鼻腔。 好香! Alpha的信息素向来极具侵略性,哪怕只露一缕,都会蛮横地冲击所过之处。 李先衡闻着,只感觉有簇簇梨花在他的周围绽放,激起人拨雪寻春的冲动,让他怀疑他此刻躺的不是雪地,是梨花堆。 他在梨花堆里浸了一会儿,身上的人还是磨磨蹭蹭的,搞得李先衡也移不开手脚。 李先衡刚想再次出声催促,回顾相撞的力度以及自己倒下时的滑铲,后知后觉:身上这人受伤了! “你,同学你是不是受伤了?”李先衡不敢动了,脚也规矩地不敢乱移,生怕把人二次伤害。 那人依旧只回一声:“嗯。” 李先衡当对方是痛得说不出话,赶紧道“你先别动了,等人来抬你吧。” 说完,略过吵架的钱方宁,对跑过来的万书喊:“他受伤了,你去找担架。” 朝他们跑了一半的万书又改道向功能大厅跑。 只留李先衡躺在地上无语地想,这位伤员真是一点儿不客气,让他别动竟然真的压着一动不动! 好重啊! 第2章 梨花香2 在李先衡躺成一条仰望晴空的冻鱼之前,钱方宁吵完了架,万书带着救兵来了。 工作人员给他们卸下装备,把李先衡身上的人抬上担架。 一群学生来的时候都是从酒店乘直升机直接降落到山顶的,雪山这儿的医疗设施不全,工作人员判断伤者是骨折,需要去市中心医院拍片子确定,李先衡跟着他们往山脚停机坪去。 李先衡把眼镜搭在头盔上,边走边用钱方宁的通讯器联络自己队伍的组长。 有人注意到躺在担架上的伤员,认出了跟在后面、眉眼极具辨识度的李先衡,好奇地往他们的方向张望,还有人高声询问,李先衡只挥了下手,没时间停下来跟他们解释。 万书和钱方宁也替兄弟感到烦躁,打发掉跑来问的两个同学,担心道:“衡衡你有没有事儿啊?胳膊好吗?腰呢?腿?” 李先衡把通讯器还给钱方宁:“有事的另有其人,我得跟去看看。” “我们陪你一起去,”万书皱眉道,“眼镜都不摘,也不知道是谁。” 钱方宁已经骂过一通了,情绪发泄出去,人也理直气壮:“管他是谁,正义在我。” 李先衡给万书安排道:“宁宁陪我,你跟大部队走,凌星照还在山上,你在下面接应,等我们组人齐了就去吃饭。我们两个的手机我叫凌星照找人带下来了,你跟我去拿了再回来。” 万书比当事人还急:“班长大人!大家都这么大了,能管好自己,凌星照还有他哥打下手,您就别操心了!” 李先衡的护脸还没摘掉,只能弯弯眼睛转移万书的注意力:“我和宁宁还要吃饭啊,也不知道那位大哥要检查多久......” “嗯嗯,我们今天没有跟酒店订午餐。”钱方宁附和道。 不管是给兄弟撑场子还是看看那位“碰瓷”哥们的真面目,他都特别乐意跑一趟,而且衡衡不放心队伍,肯定只会带一个人去,他才不想坚守滑雪场呢。 “......遵命,我会把他们一个不落地带回去,也会给你们把饭带回去。” 万书看着这俩人,一个看热闹、一个不嫌事大,只能应着他们。 三架直升机先后降落,工作人员先将伤员带上第一架,李先衡三人朝第二架走。 第二架的驾驶员正好把他们的手机带下来了,万书接过,看着前一架直升机,压低声音给李先衡提醒:“我看到覃近礼一起上去了。” 李先衡点头:“问题不大。” 万书还想说什么,李先衡拍拍他,只好语速飞快地结束:“好吧,保持联系。” 万书走开,目送直升机起飞,马上给凌月佼打电话,显示被占线,又拨给凌星照:“凌星照,你哥在你边上吗?” 根据第一中学的传统,每一年研学营都是按班级分组,每班班长默认担当副组长,有意向的同学竞争当组长,组长统筹整趟行程,给组员们安排专业课题以外的研学、娱乐活动,结营后会有额外加分。作为副组长的班长,是每一组的主心骨,承担兜底的作用。 这一期夏令营被分成四队,去往不同的地方。班级打乱,人员分散,带队老师支持自由分组,但同一个班的依旧倾向于编成同一组。 李先衡与万书、钱方宁自从入学起就一直在一班,五年相处,三人成了彼此最铁的死党,这次也理所当然地在同一组。李先衡是一班的班长,惯例当副组长,本次组长是凌星照。 凌星照和他的哥哥凌月佼以前都在七班,初三的时候凌星照转入了一班。李先衡他们与凌星照相熟后,久而久之也认识了凌月佼。 凌月佼所在的七班多是军部公子哥,万书刚刚看到的覃近礼也在七班,其父现任联邦军工的一把手。 万书想得多,能让覃近礼陪同的人屈指可数,他得探探这里面的文章。 正在天上飞的钱方宁捣鼓着手机和通讯器,突然转身去摸李先衡的腿。 李先衡戴着通讯耳机靠在座位里,刚起飞时还在直视外面的风景,克制着失控感带来的颤栗与晕眩,可想到一会儿要打起精神应付那个被撞伤的人,还是选择闭目休息,感觉到钱方宁在捏他的膝盖也不睁眼,懒洋洋地说:“我真没受伤。” “万一呢衡衡,有些伤口都是后知后觉的。” 李先衡无所谓:“我待会儿换衣服的时候自查一下。” “你刚刚在滑雪场和谁说话呢?” 他们摔出去好远,他只听到钱方宁在和第一个挡他的人吵架,他也好奇是谁。 “赵二,赵棠承。”钱方宁是想到这人就觉得晦气,“他这段时间是有点不正常,但他们家正在关键时候,他应该不敢搞大动作的...吧。” 李先衡得到答案也不惊讶,稳稳地闭着眼睛养神。 钱方宁看着他淡定的样子叹了口气道:“我是真的真的佩服你。” 别看李先衡外表很淡定,其实内心也很平静。 不管是赵棠承还是覃近礼,以他的了解,这些金堆玉砌的少爷除非穷途末路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否则不可能亲自下场、以身作局。更何况,以他们的出身,也不会有那种时候。 钱方宁与万书也是这样的。只是他俩把他当好友,关心则乱,才没想到这层。 李先衡想,虽然最近赵棠承用拙劣的方式给他带来了点幼稚的麻烦,但也仅限于有点麻烦,这人会仗势,却没有收势、造势的能力,正如钱方宁说的赵家正在关键时刻,赵棠承不能掀波澜。 直升机没有往市中心医院的方向去,而是朝相反方向飞行,飞越了几座雪山,降落在了靠近海边的巨大金属堡垒里。 停机坪上已经有好多人等着了。 等三架直升机停稳,第三架下来的工作人员和等候多时的医疗兵朝第一架直升机一哄而上,训练有素地把人抬出来又抬走,还留了四个人等在李先衡他们的舱门外。 李先衡跳下地,接触到冰冷的空气,已经摘下护脸的他感觉快被自己呼出的白气冻住睫毛了,赶紧跟着指引员往室内跑。那四个指引员迁就着他和钱方宁的速度,围住他们四个方向朝前跑,李先衡观察着,迷彩着装、挺直的背、统一的步调、行动间尽是刚劲肃杀之气,这四人的职业已无需多言。 钱方宁边跑边张望,跟李先衡抱怨:“完蛋,是军事基地,我买的衣服送不过来了。” 他们还穿着滑雪时候的衣服。 跑到基地门前,银色金属门在阳光的照射下闪动着流光溢彩的暗纹,一位引导员脱下帽子和护目镜接受扫描,大门向两边平移打开,李先衡和钱方宁终于进入基地。 基地里开着恒温环境模拟系统,两人越往里走越热,李先衡还忍着,钱方宁走在他后面已经脱掉一件外套了。 指引员把两人送到检查室门口,李先衡道谢后就推门进去了。 检查室更热,李先衡克制住烦躁的情绪,看向那团“邪恶黑影”。 检查室分了里外间,用特殊玻璃隔开,外间是显示屏和操作台,里间都是检查仪器。那人躺在里间检查台上,修长有型,穿着黑色修身打底衫,勾勒出宽阔的肩膀与起伏的胸腹,李先衡注意到他卷起裤脚的左腿,那里应该是受伤最重的地方。 他好像感受到了什么,转头看过来,与李先衡隔着玻璃对视。 利落的脸部线条绘出精致的轮廓,眉目如刚刚领略的连绵雪山般端正凌厉,他的神情安静淡然,但那双眼里似乎蕴含着深邃的磅礴。 原来是他呀。 李先衡认识这张脸,但这是第一次看得如此清晰。 钱方宁不知为何进来后又走出去,最后站在门边拉他,李先衡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正打算跟他出去,陪同而来的覃近礼和调完设备的医生先后从里间出来,打招呼的话还没出口,那医生先发制人:“同学,不要走远啊,他结束后你也检查一下。” 李先衡拒绝的话都到嗓子眼了,钱方宁直接应:“好嘞好嘞!”话音都没落就拖着李先衡出去。 基地走廊里十步就有一个站岗的人,检查室门口站了两个,还有一个带他们进基地的指引员等在外面,手里拿着两套白绿色迷彩服。 李先衡和钱方宁跟着指引员走进一个休息室,指引员放下迷彩服,表示这里没有常服,这是他刚刚去领的新的部队防寒服,让他们将就一下,说着还给他们接水。 等人走出去关上门,李先衡环顾休息室,右手边是厨房和封闭阳台,待客区里装着大显示屏,里面是床和独立卫浴,这里应该是间军官的临时病房。 李先衡转了一圈走回来,拍下钱方宁的头,问:“怎么不说话了,想什么呢?” 钱方宁没好气地把手机扔给李先衡,说:“怎么是他呀!” 李先衡接过低头看,手机上是他们三人群的聊天页面,万书在里面@李先衡好几次,但李先衡拿到手机后就没看过,万书又开始@钱方宁。钱方宁刚上直升机时玩了一会儿就收起来了,也是快走到检查室了才想起来开机,划过万书的疯狂艾特,看到信息: “我已确认,是左峥权[疲惫.JPG]” “我们衡衡也是开到隐藏款了[假笑.JPG]” “简直是狭路相逢,怎么没给他创死啊[白眼.JPG]” “保镖都不在,四舍五入,衡衡差点刺杀成功哎[憨笑.JPG]” “你们还能回来吃饭吗?我们还能再见面吗?[大哭.JPG]” ...... 李先衡把手机扔回给钱方宁,说道:“那不是更好,赵棠承没这么大胆子,这次应该真的是意外。既然是意外,左家也不好计较。” “军部水太浑,我爸也不知道赵家现在在舔谁的脚后跟。赵二做事疯癫,不管是被授意还是被利用,只要赵家还得势,他都能全身而退。左家不好计较,难保不会迁怒......” 有后台的赵棠承和羽翼未丰的李先衡,傻子都知道挑谁捏! 李先衡坐在沙发上脱滑雪服:“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先给万书回一下吧,情绪起伏太大对身体不好。” 钱方宁耸耸肩,“我大意了,玩政治的心都脏。”手里摁着手机回—— 【您大爷】:你冷静点,情绪起伏太大会死。 [发送失败] [重试] “靠!有屏蔽仪!发不出去!”钱方宁看了下时间,万书的信息大概也截止到他们进入基地范围的时候。 李先衡毫不意外。 “事已至此,那我只能态度诚恳一点了。” 说完,已经脱掉滑雪装的李先衡轻装起身。 “你干嘛去?” “做检查,不是你给我答应的吗?” “哦哦,我和你一起去。” 等两人回到检查室门口,正好碰上医生,他们跟着医生进去,检查室里已经没有其他人。 李先衡和医生进内室,医生调设备,李先衡躺上检查台。 幽幽梨花香随着李先衡躺上去的动作飘向他的脸颊,那是刚刚躺在这里的人留下的痕迹。 第3章 梨花香3 李先衡躺平,双臂舒展于身体两侧。 医生问:“有没有出现外伤,以及疼痛的部位?” “目前都没有。” “好的,等你正前方的红灯熄灭,你就可以出来了。”医生说完就走出去了。 看着各个仪器上刺眼的光,李先衡干脆闭会儿眼睛。视觉陷入黑暗,思维更加活跃。他在脑子里捋了一下课题的进度,今天下午四点还要跟项目老师开会,自己的手机一直没打开过,检查完要给带队老师回电话,还有左峥权...... 虽然过去并不熟,但他知道,对方和他一样都是S级alpha。 顶级alpha们向来严苛管控自己信息素的收放,甚至有的alpha认为自己的信息素是特别私密的,非挚爱亲朋不可闻。 信息素对alpha们有很多意义,是身体的信号、情感的表达、意识的延展,不会无缘无故地释放。 李先衡想,还得问一下左峥权的伤,他连信息素都控制不住,可能伤的不轻。 在李先衡耐心告罄前,他终于可以出去了。 钱方宁站在医生后面一起看报告,医生道:“四肢和脊椎都没有问题。” 李先衡点头:“谢谢您,请问左同学怎么样?” “左小腿骨裂,养养就好。” “麻烦您了。” 两人离开检查室,李先衡让外面站岗的人带路去找左峥权。 另一间军官病房,两位士兵正给左峥权展示军部最新的外骨骼支具,覃近礼也很有兴趣地上前观摩。 士兵与覃近礼背对着房间门,李先衡进来正好与左峥权四目相对。 正面看去,黑色修身打底衣使少年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充满青春气息与力量感,他随性地靠在电动轮椅里,一只手撑着头,懒洋洋的抬眸看来,一片平和,看不出受伤后的不适。 那慵散的姿态,好像躺的不是轮椅,是交椅。 李先衡走进去,正在摆弄外骨骼支具的三个人回头看,覃近礼打招呼:“你俩上午好啊。” 跟在李先衡后面的钱方宁双手环胸:“你俩上午坏!” 李先衡看向左峥权:“对不起左峥权,让你受伤了,如果不是赵棠承挡在我前面,我也不会和你相撞,要不是你撞停我,现在应该是我受伤了,谢谢你,对不起。” 钱方宁正替兄弟道歉感到憋屈,闻言憋得一口气不上不下。 兄弟,这就是你说的诚恳?诚恳地推脱责任? 不对呀,这本来就不是我兄弟的责任。 钱方宁盲目地拥护:“对,还好你撞过来了,不然我兄弟得摔惨了。” 覃近礼没见到当时的“车祸”场面,只听李先衡说的话,赵棠承是这次事故的“罪魁祸首”,李先衡是受害者,而左峥权是阴差阳错被殃及的“池鱼”。 覃近礼看向左峥权,这家伙心思深沉,近几年越发独裁,什么阴差阳错的事件能发生在他身上? 而且,李先衡的态度和语气很情绪化,跟他平时的处事风格不太像,覃近礼一眼望去就感觉这俩人都有问题。 左峥权垂眸,将视线从李先衡脸上转到自己的伤腿上,说道:“没关系,这是意外,你没受伤就好。” 李先衡也看向那截小腿,后悔道:“如果当时我不在那里滑就好了,我们就不会撞到,你也不用坐轮椅,伤筋动骨一百天,夏令营才开始没多久,也不知道会不会妨碍你的行动,拖累你的课题。” 覃近礼看向自己手边的外骨骼支具,这玩意儿是装饰吗? 李先衡没看到吗? 被自己挡住了视线吗? 李先衡还在说,语调微扬,仿佛终于做好某个决定:“如果你感觉很难受,我愿意跟你‘感同身受’的。” 钱方宁本来很习惯好友不放茶叶的“泡茶行为”,这种说半天但不许诺行为利益的手段,你说敷衍吧,那确实情真意切地动嘴皮子了,你说真诚吧,只有一大堆空话没有实际行动,有的蠢货听这几句话就能打发,有的聪明人听懂了还得陪你演完这场戏,那这“茶”就可以送客了。 李先衡玩这一套早就炉火纯青,钱方宁还觉得他今天发挥不好,没想到兄弟是想泡真茶! 覃近礼更是惊奇。 左峥权难受? 李先衡今天怎么回事?他但凡认真看一眼左峥权呢,那人坐在轮椅上都一副悠哉悠哉的大爷样,整个人神清气爽得让人怀疑他在担架上睡了一觉。 再退一万步,一个小小的骨裂,对顶级alpha的身体素质和自愈能力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左峥权望过来的眉眼染上笑意,轻声开口道:“你不......” 一道雄浑厚重的嗓音在病房里炸开:“什么‘感同身受’!不许胡闹!” 安静在一旁的士兵们条件反射般统一立正、军姿致礼。 来者稳重迅疾,身上还套着训练服,鹰眼锐利地扫视四个人:“室外运动不仅强身健体,也必定伴随风险,有的事故难以避免,我们能做的就是掌握规则、遵循规则,熟能生巧,灵活运用,事故发生后,总结症结、吃一堑长一智。” 说罢,警告般盯了左峥权一眼,又看向李先衡:“不可以‘感同身受’,小心我给老唐告状。” 李先衡从善如流,笑着应道:“是,孙老师,我开玩笑的。” 孙老师放缓语气:“我看了片子,三、四周就能好,你也是碰上无妄之灾了,放心不下的话,研学营的课余活动,你们两组可以搭个伙嘛,‘感同身受’不行,‘同甘共苦’可以。” 左峥权安静地垂眸,李先衡看了他一眼,答:“好的。” 孙老师环顾四人着装都单薄,道:“待会儿出去再穿滑雪服也不方便活动,他们有没有给你们拿防寒服?” 覃近礼摇头:“没有,我现在跟人去拿。” 钱方宁点头:“拿了,和我们的装备都在休息室,我们得去理一下。” 孙老师示意旁边站桩的士兵跟他们一起走:“嗯,我还有事,你们拿完就去基地门口集合,我会安排人送你们回去,咱们下一次就在中央区见了。” 三人与老师道别,覃近礼往军备库方向走,李先衡和钱方宁往他们的休息室去。 房间里只剩下孙老师和左峥权。 孙老师沉默了一会道:“你啊,达成目的的方法有很多种,偏偏选这一种!” 左峥权坦然道:“这种最有效。” 孙老师叹了声气,并不赞同:“你伤害了自己,会影响到接下来的生活,还牵扯到了无辜的人。” “无辜的赵棠承?” “你知道我在说谁。” “呵,那您还让他跟我结盟,万一他公报私仇呢?” “那也是你该受的。” 孙老师看着眼前的小子。 少时的顽戾随着年纪的增长不再轻易显露,但他知道这小孩的心里一直捆着一头茹毛饮血的野兽,只等待一个时机,或许是明天,或许是很多年后风和日丽的一天,那头野兽会从已经结疤的伤口里爬出来,在攻击到别人之前,先把自己撕裂。 孙老师一直在想,虽然这个世界并不完美,但有没有什么完美的办法能让这个孩子平安地过完一生。 有些过往并不值得回忆,孙老师只信奉做好当下。 他不是**的师长,但他刚刚推动了一件不知结果的事件。 “在第一中学里,特别多的家长都希望自己家的小孩能和李先衡做朋友。” 左峥权嗤笑一声。 孙老师也笑了笑,他不需要左峥权的应答,只是陈述事实,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 —— 钱方宁披着防寒服瘫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笑嘻嘻地看着从卫生间走出来的李先衡道:“我差点以为你善性大发,原来是以退为进。” 说着爬起来,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孙老师过来的?” 左家与孙家是姻亲,孙老师是可以话事的长辈,他表态了,那这事儿明面上就过了,钱方宁也为好友松口气。 李先衡正在擦手:“他来之前应该一直在越野区高强度训练,进入基地后神经下意识放松,但心里记挂着左峥权,没有及时克制住本能溢出信息素的,我闻到了。” 钱方宁回忆:“啊,我好像也闻到了,但我没认出来是孙老师的。” 李先衡把桌子上的一次性水杯递给钱方宁:“喝完就走了。高一下学期,孙老师给我们班和九班一起上过侦察课,有次上课前九班两个alpha打架你还记得吗?” 钱方宁嘴里含着水点头,他们当时还打听过打架的原因。 “当时孙老师进来,我以为他会直接用信息素进行等级压制,但是他不威胁只清场,其他同学从教室里退出后也并没有产生不适。” 钱方宁惊叹:“就那一次,闻一次你就记住啦!” 当时的情况,两个班的人都闻到了,但他们日常就生活在各种信息素里,很多信息素没有特殊意义,根本不值得记住。由于alpha和omega更加敏锐的嗅觉,这两个群体甚至会在成长过程中构建出个性化的气味记忆库,以亲人、爱人、朋友等划分标准分类,信息素味道能对应到具体的人,闻到某个信息素,身体状态与思维方式也会切换到与这个人相处时适配的模式。 除此之外,还有些特别的信息素也会被录入记忆库,比如,被某个信息素威胁过、挑衅过、带来过不好体验的,也会形成一种特殊的气味记忆,受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影响,这类信息素及其主人会被一同记住、一同讨厌。 孙老师的信息素只释放过那一次,还是特殊情况,并没有给其他学生带来威胁,也就没有被气味记忆库捕捉。 钱方宁与李先衡都是顶级alpha,这种程度的信息素更是不值一提。 那天的插曲随着打架双方的握手言和随风散去,大家都忘记了,但李先衡记住了,将其归类到了气味记忆库的社交模块。 回去的时候,停机坪上的军用直升机是他们过来时乘坐的直升机体积的三倍。 陪伴他们一起来的工作人员们早就提前返航,空旷的机舱里,只有四个穿着迷彩服的少年。 等到驶离基地管控范围,钱方宁和覃近礼的手机都开始“叮叮咚咚”地奏乐,左峥权瞥了眼埋头搓字的两个人,无所事事地端详坐在自己对面的李先衡。 对方坐进位子里就开始闭目养神,浓密的睫毛像两把扇子一样阖上,为那双明亮的眼短暂谢幕。 一班与七班离得太远,集体课几乎没有被安排在一块儿的,从前只在报告厅、大礼堂的演讲台上看到他,永远端正明丽、温和有礼,于千人前落落大方地发言。 今天被无端招惹,狡猾的神态倒是更加鲜活可爱。 “咦!” 相对安静的机舱里,钱方宁看着手机屏幕怪叫一声。 李先衡被钱方宁的胳膊肘戳了下,睁开眼就与左峥权看过来的目光对上了。 还不等他转头,钱方宁直接把手机屏幕正对到他脸上,打断两人交汇的视线。 他看到了校园论坛的页面—— 【中央情报局】最新热度贴: 【磕到了!这对在滑雪场抱着打滚的小情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