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仙摸鱼恋爱指南》 第1章 商场 那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阳光炽热，万里无云，车流不息，喇叭声连成一片。 s市一处商场门口，临时的保安亭的阴凉处，一个脸色通红、像是喝醉了酒的中年男人正缩在阴影里吹着风扇，他手机界面停在日历上：7月14日，宜入宅、动土、安葬、祭祀、开光、入殓、拆卸、挂匾。 s市繁华，最不缺商场，这家商场虽也处于商圈，但是地点稍微偏僻一些，又没什么特色，客流量就明显不如其他，甚至堪称萧条。 保安被太阳晒得难受，又往阴影躲了躲，一抬眼，看见一个人影。 保安眨了眨眼睛，不可置信地探出头，这才看清，确实有个人站在保安亭门口。 那个人穿着一身年轻人喜欢的古装——又或许叫汉服，他记得他闺女给他讲过，头发很长，又黑又厚，低低用碧玉环束了个马尾，身材高挑消瘦，像是颗挺拔的竹子，光看背影，就称得上丰神俊逸四个字。 是个姑娘？ 保安刚想喊人，忽然觉得不对。 女孩子吧，长到一米八的也是有的，但是眼前的人的骨架实在不像是女性，那人看上去衣带当风，高瘦身材，更像是个男的。 保安试探着喊：“诶诶，那哥们，是哥们吧？” 那人漫不经心地回头，果然是个男人，只不过眼下保安脑子里也无所谓男女，因为男人那张脸看得保安目瞪口呆。眼前的青年长得实在漂亮，跟神仙一样。 那人生着一对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眼神悠悠从眼尾扫过来的时候，活像是天仙下凡了，让人见过就难以忘记。 男人的眉毛不粗，斜眉入鬓，挺鼻薄唇，雪肤乌发，衣着精致华贵，又像是古代穿越来的王孙公子，但唇边一直挂着悠然的笑，很是逍遥自在的样子，给人一种脾气很好，可以称兄道弟的感觉：“大哥，怎么了？ 保安揉了揉眼睛：“你是……干什么的？怎么穿着这么一身？最近这商场也没漫展啊？” 男人轻笑一声，声音很是好听，带着几分慵懒和惬意：“我是来逛街的。” “哎哟，可别进去。”保安是个热心肠，连忙摆摆手，“这里三天前出事了，你不知道吗？有人持刀杀人，你看警戒线还——卧槽，我警戒线呢？” 男人低头，方圆五里之内都没看见一根警戒线，他眼前商场前的喷泉一如既往地兢兢业业地吐水，水花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刺眼。 “哪有什么警戒线，早就撤了吧。”男人弯着眼睛笑起来，漫不经心地摸了摸左手腕，保安隐约看见层层衣袖下好像有什么绿色的东西，没等他看仔细，男人又开口笑着说：“大哥，你往里站站，外面太阳毒。” 保安已经贴在保安亭玻璃上，就差推门出来找那消失得无影无踪的警戒线，他挠了挠头：“怎么会不见呢——反正小兄弟，你听大哥一句劝，别进去。” 男人微微眯起眼睛，远眺商场的门口：“就算出过事故，但商场在营业，为什么不让我进去呢？” “那凶手好像是没抓到！”保安着急地说道，“不是说凶手最爱返回现场吗？而且——” 他压低声音：“我总觉得这个商场自从死了人之后就不干净，所以我能劝一个是一个。” 男人充耳不闻，他看见玻璃转门后有个穿着黑色卫衣牛仔裤的人影一闪，便指向那里：“这青天白日的，怎么会闹鬼呢？你瞧，那里还有人逛街呢。谢谢大哥你的好意，但是我——” 他忽然掏出个手机，把手机屏幕正对着保安：“我必须去啊，我是个主播，我今天说好进去直播呢，要不我穿这一身罗里吧嗦的衣服干什么。” 保安：“……” 那手机还真的正在直播。 保安忙不迭挡住自己的脸：“别拍我。” “放心我刚才调整成后摄像头，拍不到你的。”男人有点委屈，“大哥你就让我进去吧。” 保安正要再劝，男人却忽然凑过来，袖手站在保安亭前，笑眯眯说道：“大哥，你不晒吗？” 保安后知后觉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往后退了一步，男人垂眸看着那小小的保安亭，忽然笑问：“大哥，你劝走几个人了？” 保安抓了抓脸：“昨天两个，今天刚劝走一家三口，到你这打破我连胜记录了。” 男人笑着点点头：“好事，这是攒功德的好事，你是个好人。” 他抬起手，点在保安亭玻璃上：“回去歇着吧，太阳太毒了。” 保安一怔，还想说话，亭子里的已经坏掉的百叶窗忽然自己落下来，挡住了毒辣的阳光。 等他反应过来，男人已经飘然走向喷泉，略站了站，就继续向商场走去。 保安急得站在门口大喊：“你叫什么啊？万一真有危险，我也好找人救你！” “我叫池隐舟。”男人清亮的声音隔空传来，“回去吧，外面太晒。” 保安眼睁睁看着池隐舟走进了商场大门，像是被吞噬一样，瞬间消失在保安的视线了。 保安后知后觉发现——池隐舟走路似乎是飘着进去的。 池隐舟飘飘忽忽溜达进了商场，商场里面灯光明亮，音乐轻柔，一楼散发着幽幽的香气——是普通商场的模样。 池隐舟拿出手机，四处拍了拍，还当真一副主播的模样。 只不过自从走过喷泉边后，直播画面就凝固了。 定格成了一片惨绿。 观众人数为0。 池隐舟低头看了一眼，啧了一声。 “本来就没什么人看，给留点活路吧。”青年幽幽叹道，语气里还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可真是吓死我了呀。” 他用透明的手机袋把手机挂在胸前，继续飘着往前走。 只是若是仔细看，能看得出他根本不是在飘，倒像是戏曲里的鬼步，小碎步走得快，汉服又长，挡着脚，倒像是飘着走的。 这商场是真不错，就是有点过于冷清了。 冷清到灯光开着、音乐放着、香氛喷着，但是整栋楼里没有逛街的人，甚至连店里都不见导购的人影。 好似原本正在运行的商场发生突发事件，人员忽然被清空了。 池隐舟漫不经心继续往里走，越往里走，空调开的越高，直到他踩到了一摊液体的时候，寒冷也到达了巅峰。 池隐舟缓缓呼出一口气，竟然有了白雾。 “哎呀，可惜了我这双鞋。”池隐舟低头，看见自己踩在一滩血上。 方才门口闪过的人影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只是池隐舟的错觉。 池隐舟抖了抖衣袖，绕过那滩血，一步步向空无一人的商场深处走去，留下一排清晰的血脚印，透着令人不安的不详。 他坐着扶梯慢慢来了二楼，目光所至是一家理发店。 如果没有那把椅子，这个理发店堪称一尘不染。 真干净利索啊。 池隐舟想到。 作为理发店，地上一点头发茬都没有。 而且椅子上摆着的那具尸体脖子上也一根头发都没有。 何止没有头发，也没有头。 池隐舟抿了抿唇，忽然想起什么事，他脑袋上蹭地亮了一盏灯泡，赶紧在自己袖子里摸了摸，摸出一张a4纸。 只见上面是打印的的一责网络新闻：s市xx商场某理发店发型师理发期间忽然暴起将顾客砍头。 池隐舟正准备向理发店走，忽然觉得身后好像闪过什么东西，他倏然回头，只见一道红影一闪而过，没入了不远处的洗手间外廊。 池隐舟皱眉，迅速回正身体，眼前理发店里的无头尸体却消失了。 没有任何声响，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池隐舟叹了口气，那张让人惊为天人的脸上浮现了一种介于惊恐和无奈之间的表情，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难不成真的闹鬼？” 他似乎踌躇了一下，还是向理发店小步挪去，嘴里还在碎碎念：“别急别急，我这就给大家探险，刷个火箭我立刻进理发店——谢谢大家的礼物。” 好像他那个破手机还能直播一样。 诡异的商场似乎很不满意他这种战战兢兢又要钱不要命的缺根弦态度，池隐舟正要重新迈小碎步，忽然觉得身后一凉，一股诡异的力量凭空出现，猛地推了他一把。 池隐舟一个踉跄，直接扑在了理发店的玻璃门上，玻璃门霎时间炸开，池隐舟抓住门框稳住身体，险些被碎了一地的玻璃碴子毁了他那种漂亮的脸。 池隐舟刚站稳，还没来得及回头看看自己身后到底是被什么偷袭了，就看见自己原本空空如也的面前忽然出现一缕垂下的头发。 池隐舟：“……” 那头发还烫染过，是很流行的冷棕色，打着羊毛卷。 池隐舟磨磨唧唧抬头，看见天花板上悬着一颗人头。 人头一脸血污，嘴唇诡异地红，像是刚涂了一遍口红，长发失去了光泽，枯燥地维持着造型，一双全黑色眼睛正阴狠地盯着池隐舟。 池隐舟深吸一口气，后退一步，人头瞬间发出一声震得人耳膜疼的鬼叫，长着血盆大口就冲他冲过来。 这一声鬼叫像是开关一样，提醒商场中的妖魔鬼怪，引诱进来的猎物已经落入陷阱，可以开始猎杀了。 那一瞬间商场大半的灯接连爆裂，商场瞬间黑了大半，香气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冲天的血腥气。 池隐舟刚躲过天花板上想咬掉他耳朵的人头，便感觉脖子后面一凉。 他蓦然回头—— 不知何时，一个左手持刀，右手持剪的男人站在他身后。 出场这个是受哦 父亲生病，推迟到今天才开，原本是定在上周的 希望父母都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快快乐乐活到一百岁 这次爸爸发病很凶险，真的被吓得哭瘫在地上，好在有惊无险，爸爸平安出院，需要静养，慢慢养身体 忽然发现自己到了上有老的年龄，已经是家里的中坚力量了，作为90后其实还时不时和爸妈撒娇耍赖，没有自己已经三十岁的自觉，如今深刻明白自己得支棱起来了 只希望家人和自己都能健康平安，这便是对我而言最大的福气，也祝读者小天使们都健康快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商场 第2章 翡翠 池隐舟倒吸一口冷气：“剪刀手爱德华和麦克尔·麦尔斯合体了？” 那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听见眼前仿佛古代穿越来的人口吐欧美电影和鬼片经典角色，狰狞的面部表情也是凝滞了一秒。 池隐舟深吸一口气，后退一步，真情实感地大喊道：“救命呀杀人了——” 他这一嗓子唤醒眼前的东西，只见那东西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一步步逼近池隐舟，左手的剪子一张一合，发出让人耳朵发麻的摩擦声：“先生，剪头吗？你头发又黑又长，真好，我会给你设计一个好看的造型的，嘻嘻嘻。” 池隐舟一改之前的云淡风轻，此刻他眼中浮现了浓重的恐惧和后悔，他瑟缩着后退，一直退到桌子前，他脚步停下来。 正对着他的玻璃门上有模糊的倒影。 他的后颈有些痒，像是发丝拂过。 那颗人头再次悄无声息出现在池隐舟的身后。 剪发师双眼猩红，迸射出精光，他挥舞着长刀：“把头留下！把头留下！我给你修剪一下！” 池隐舟努力从胸腔里挤发出一声男高音，捂着脸不管不顾往外跑，眼看着身边的剪发师的刀就要砍在他身上，池隐舟一缩脖子，躲过了那一刀，可惜用力过猛，他一个没站稳，摔倒在玻璃门前。 剪发师扑了个空，他身后的人头呼啸着张开血盆大口冲过来，池隐舟下意识抬手去挡—— 他闻到令人作呕的黏腻血腥味。 浓厚的血气萦绕在鼻端，仿佛身处尸山血海，无处可逃。 剪发师眼睛一弯，准备欣赏眼前的漂亮男人被咬下胳膊，痛的满地打滚的样子。 这男人虽然傻，但是长得真好看，头发也像是缎子一样，他要留下来做成第二个伥鬼，派出去骗人一定更好用。 剪发师正得意洋洋畅想未来，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惨叫，他抬头一看，只见池隐舟抬起的手臂闪过一道金光，那人头碰上金光磕了牙，门牙撞出一个滑稽的缺口。人头痛不欲生地哭嚎，闭着眼睛像是被扎破的气球满屋乱窜。 池隐舟青色汉服袖子层层叠叠，抬了这么久，最后一层终于褪下，露出男人骨节分明的手腕。 白皙的手腕上缠着一串翡翠珠串，绕了三圈尚有余地，闲闲垂着，每一粒翡翠都是品相极佳的玻璃种绿飘花，看上去就价值不菲。 更神奇的是这一串翡翠粒粒都散发着莹莹的光，温润冰清。 传言玉能辟邪，这样的翡翠若有些特殊功效，倒也令人信服。 但是散发金光的不是翡翠。 而是坠在翡翠珠串中一颗白色雕件。 那雕件形状似乎是桃花，如象牙一般质感，上面似乎有字，但因光芒太盛，瞧不清是什么。金光迸射，照开一室的血雾浊气。 除却这牙雕，那珠串里面还有几颗翡翠小雕，下面挂着冰飘竹叶吊坠，随着池隐舟的动作，一晃又一晃，莫名地吸引人注意。 剪发师盯着那翡翠竹叶坠，脑子有些迷糊，他的注意力从牙雕上移开，死死盯着竹叶，意识渐渐模糊。 明明那牙雕还在持续散发金光，但是剪发师就是挪不开视线，竹叶吊坠微微摆动，如同钟摆一般。 池隐舟睁开紧闭的双眼，看见哀嚎着cos漏气篮球的人头和仿佛被催眠了的剪发师，抓住机会，一个翻身飞速跑出理发店。 外面仍旧阳光明媚，但是商场的灯全关后仍然显得昏暗，他慌不择路，正不知道该往哪跑，脚边忽然传来一声响。 池隐舟低头一看，他衣摆旁边出现了一只不知谁扔来的空瓶子。 “哎哎哎那边穿汉服的！”有人低声喊道，“过来！” 池隐舟抬头，瞧见应急门后钻出一个脑袋，一个青年正探头探脑向他挥手：“快来！不要命了吗？” 池隐舟迟疑片刻，身后又传来鬼哭声，他不在犹豫，快步冲向应急门。 门后长廊昏暗，隐约还有四五个人，他冲进去后，青年重重关上门，又插上门销，最后还挂了把不知道哪里来的锁。 池隐舟眼睛适应黑暗后，默默看着他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轻声道：“这锁也防不了鬼吧？” “这是防人的。”青年语气沉沉，“这里不光我们一伙人。” 池隐舟垂着眼，扫视一圈，青年身后还有两男三女，加上青年正好六人。 “你是来干什么的？”穿着白裙子的女子率先质问道，“还穿这么一身——” “我是主播。”池隐舟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翡翠珠串，“来这直播的。” “这里闹鬼你不知道？”白裙子女子惊讶地反问，“前几天这里死人了，之后就一直闹鬼，进来就出不去的。” “保安提醒我了。”池隐舟用袖子挡住脸，很懊悔的样子，“我没听。” “保安？”开门的青年青年像是看傻子一样的表情嫌弃地抱手说道，“那你还来作死。” 池隐舟自然也知道自己的行径宛如小说中出场即死的美貌炮灰，他缓缓垂下眼睛，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到保安大哥说的是真的呀。抱歉。” 他长相实在貌美，那张脸对无论男女都有一定的攻击性，眼前的六个人虽然嘟嘟囔囔，但是瞧他这忧愁的模样，也都齐齐闭嘴，不太忍心再次苛责。 池隐舟再接再厉：“多谢你们救了我，等我们出去了，我一定报答你们。” “没事，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另一高个男子笑了笑，“只不过出去是很难了。” 池隐舟慢条斯理抖了抖袖子，挡住了珠串：“为什么？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高个男子靠在墙边微微一笑，他撸起自己卫衣的袖子，露出胳膊。 皮特托先生绿油油的光照在他的皮肤上，显得他手臂上的伤口更狰狞，像是中了毒一般。 高个子男人指了指伤口，又把袖子扯回去：“被外面那个剪发师鬼划伤的。” 池隐舟看着他，发现男人的袖子上其实是有血迹的，只是男人的衣服是黑色，灯光又暗，血迹一干，便看不清楚。 那一片布料显得很硬，仔细看才能显露端倪。 “三天前，有人在商场里忽然掏出一把刀，见人就杀。”高个子男人看着池隐舟，“连杀了四人后被当场击毙。 就在楼下砍人的前一刻，理发店里的理发师忽然发疯，砍下正在做头发的顾客后，也冲出理发店杀人，又杀了三个，最后自尽。 短短一天，这商场里惨死十个人。 “这十个人死法都是什么样的？”池隐舟睫羽垂下，遮住目光，“都是被砍死的？” “你问这个干什么？” “要是能活着出去，能写个稿子。” “你真是死也不忘流量啊。”白裙女子冷笑开口，“你先能活着出去再说吧。” “有人是被刺死的，有人是被砍死的，还有人是被理发师用剪子戳进脖子里。”开门的青年摊手，“死法大同小异吧，还有很多人受伤……说来奇怪，那俩凶手力大无穷，曲哥被刺伤的时候，好多人都想去拉开他，但是根本拉不动。” 青年口中的曲哥就是高个子男人，曲哥似乎想起了当时的场景，打了个寒颤：“我侥幸逃脱，我们几个就躲了起来，不敢出去。直到外面没了声音，出去后却发现自己没办法离开商场了。” 只能在商场内活动，商场似乎笼罩上一个巨大的罩子，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只要他们往商场外一走，就被被一阵阴冷的风吹回来。 寒风彻骨，带着血腥气。 理发师鬼和他的人头鬼还在继续猎杀，他们眼睁睁看着和自己同样遭遇、没及时和警察人群一起撤离的其他人被它们活活肢解。 好在商场负一楼是超市，他们暂时饿不死，商场很大，东躲西藏，活到现在。 “当时躲起来没来得及走的人也不少，但是现在也就我们六个还活着。”开门青年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什么事一般，回头看白裙女子，“那两个女人还活着吗？” 白裙女子盯着自己的鞋子，冷笑一声：“谁知道呢？她们也是爱作死，死了也不奇怪。” 池隐舟弱弱问道：“还有两个活人？” “我让她们和我们一起行动，人多安全点，结果她们俩总觉得我们人多势众是要害他。”白裙女子嗤笑，“考验人性的小故事看多了吧，既然她们防着我们，我们也防着她们。” 白裙子女子向着门锁扬了扬下巴。 倒是也常理之中。 对方人多势众，那两个女人如果贸然加入，很有可能在危急时刻被这个小团体推出去挡枪。 但话又说回来，鬼片里独自行动的基本都会死得很惨，除非自带主角光环。 “所以你们为什么救我？”池隐舟后退一步，“你们一边邀请我还有那两个女人入伙，一边又用门锁防人，有点矛盾了吧？” 看他们对“作死角色”这么深恶痛绝，也不像是会大发善心的类型。 “我们拉你们入伙是因为人多力量大，防人是因为这楼里还有其他人在游荡，为了防止他们背后插冷刀子。”开门青年摊开手，“不过救你确实是有原因的——你刚才怎么从那两只鬼手下逃脱的？” 他盯着池隐舟的手：“你带了什么法宝吗？” 池隐舟叹了口气，露出翡翠珠串，晃了晃那个翡翠竹叶坠子：“小时候身体不好，长辈给求的道观开光的坠子。可能是它帮我挡了一下，但是也只能挡一下，我看那两只鬼还生龙活虎的，也不知道还能保我几次命。” 他拈起来仔细看：“都有裂痕了，恐怕下次就用不了了。” 随着他的动作，那牙雕又露了出来，池隐舟摸了摸那小雕件，悄无声息盖住牙雕上忽然若隐若现的“镜琰”二字。 那是在提醒池隐舟，危险尚未远离。 开门青年倒是没注意牙雕，只是看着那坠子，安慰道：“放心，我们不抢你的，但是那两个女人可不一定，你还是藏好了。就算一会不能用了——也好歹曾经救了你一次。” 池隐舟眼神扫过眼前众人，说话的三人都盯着他的手腕，剩下三个一直没开口的人，只是沉默地望着门锁，借着绿色的昏暗灯光，能瞧见他们似乎在小幅度地颤抖，似乎害怕鬼怪随时破门而入，心思并不在池隐舟身上。 池隐舟慢条斯理整理珠串：“这鬼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动静了？” 众人恍然一般：“是啊，怎么这么久都没动静。” 高个男子苦笑：“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还好这些鬼似乎能力有限，只有看见你的时候，他们才会出来杀人，躲起来稍微安全点。” “他们不会穿墙？”池隐舟问道。 “似乎不会，只要我们藏起来，不让他们发现踪迹，就是安全的。”高个子男子解释道，“所以我们东躲西藏的，虽然还有活人，但是谁都不敢轻易出来走动。” 开门青年去开门锁：“不过我们在这里已经呆了很久，也不敢保证我们喊你的时候那两只鬼看没看见我们躲在这里，还是换个地方吧。” “可我之所以进来，就是因为看见有人在里面逛街。”池隐舟说道，“你们去过一楼大门？” “没有。”高个子男子说道，“但是我看见理发师鬼往那边去过，该不会是他引你进来的吧？” 门锁已开，他们鬼鬼祟祟溜出去，池隐舟原本走在中间，但是他衣服太长，磕磕绊绊，走着走着反而落在最后。 他刚才走在中间的时候，身边的人时不时就会去看他带着翡翠珠串的手腕。 冷不丁瞧见，还以为他们是想抢了开光的宝物自保。 池隐舟闭上眼睛，眼前浮现他刚亮出珠串时，众人的眼神。 他们的眼神并不是贪婪。 而是恐惧。 池隐舟睁开眼睛，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高个子男人，男人回头对他笑道：“快点跟上。” 池隐舟也微笑回应。 理发师鬼穿的是潮服，感觉随时都能去三里屯太古里街拍。 可他记得门口闪过的人影，穿的是黑色卫衣和牛仔裤。 和眼前的青年穿着一模一样。 麦克尔·麦尔斯是电影《月光光心慌慌》的杀人狂主角，拿刀的。剪刀手爱德华大家应该都认识，也是电影主角，是手部装上利刃犹如剪刀的机器人。 因为死了也要剪的敬业理发师鬼一手刀一手剪子所以池隐舟讲了个冷笑话【 对不起这篇文可能经常出现冷笑话、相声、小品和地狱笑话，我先扣1愿神仙原谅我【 皮特托先生就是应急灯那个逃跑小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翡翠 第3章 高人 池隐舟缓缓摸着自己的珠串，若有所思，他继续放缓脚步，然而这次他的鞋跟碰到了什么。 他慢慢回头，身后白裙女子抬眼看他：“磨磨蹭蹭，你要害死所有人吗？” 池隐舟垂眸，看见白裙女子的手正向自己的肩膀伸过来。 肩膀离脖子很近。 白裙女子面容姣好，没有乱七八糟的妆容，脸不是惨白颜色，嘴唇也不猩红，甚至指甲都修剪的很短。 但是池隐舟看的分明。 白裙女子的瞳孔时不时会变成山羊一般的横瞳。 池隐舟不认为那是什么高科技美瞳。 他心里叹了口气：这年头鬼都与时俱进，卷出风格了。 这山羊瞳恶鬼是欧美那边的玩意，一个土生土长国内鬼玩这套干什么。 就在白裙女子的手指即将搭上池隐舟肩膀的瞬间，池隐舟手腕一抬，牙雕再次发出金光，女子猝不及防，惨叫一声，手指迅速变得枯焦。 “杀了他！” 高个男子和开门青年同时回头，身子没动，头颅转了个一百八十度。 剩下三个不言语的男女往前走了一步，齐齐抬头，眼睛一片惨白，没有瞳孔，他们颤抖着似乎在抵抗命令，抖得宛如触电，人却原地徘徊，并不上前。 池隐舟叹了口气，神色完全变了。 之前他神色惶恐，垂眸低头，唯唯诺诺，看上去就是个好欺负的漂亮倒霉蛋。 如今他漠然瞥了众鬼一眼，仍然是笑着，但是却给敌人一种难溯其锋芒的强势。这人懒洋洋的做派，偏偏让自己人觉得他周身气场安然平定，能安抚一切躁动不安。 他脚步微微一错，不着痕迹地躲开高个男子的一抓。 高个男子心如擂鼓，被他陡然一变的气势惊得犹豫不决，但见他只躲不攻，便又鼓起勇气，再次冲上来。 商场灯虽然熄灭着，但是阳光多少能照进来，他踩着玻璃穹顶下的光影走得飞快，把诸位鬼兄抛出脑后，迅速踩着停摆的电梯上到二楼。 然而他刚上二楼脚步就停住了。 理发师鬼和他的伥鬼站在电梯口不远处。 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六个人步伐整齐，但又有微妙的不同，冷不防听上去，像是一个人在前面拖着腿走，带出沉重的回音。 前后夹击。 他被包围了。 身前理发师的头歪着，一点一点逼近。 身后六只鬼已经踏上电梯的第一阶。 池隐舟心想：这群鬼学猫玩猎物呢。 正常来说鬼不需要走着慢慢过来杀人，只要他们想，一眨眼就能瞬移到池隐舟的眼前。 可现在池隐舟穿着拖地的衣服都跑得比他们快。 它们在玩弄猎物，想把池隐舟逼到精神崩溃。 它们也在试探，池隐舟的珠串摸不清底细，贸然出击总是讨不到好。 池隐舟迟疑了一瞬：要不还是先解决眼前，再去找人？ 就在他皱着眉出神思索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池隐舟和众鬼齐齐转头，只见一个灰色身影在应急门前一闪而过，理发师鬼双眼迸发鲜血，带着伥鬼兴奋地冲过去。 这鬼智商是真的不太高，全凭借本能杀戮，舍近求远去追别的猎物，却放弃近在咫尺的池隐舟。 看来这鬼似乎抓那个灰色身影很久了，头都不回一下。 就在堵在池隐舟面前的两只鬼消失的瞬间，池隐舟余光瞥见一个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来，声音抖得像是刚启动的汽车引擎：“走，跟我走！” 只是那声音虽然抖，手也吓得冰凉，可来者紧紧握着池隐舟手腕，并没没有有丝毫动摇，拼了命拖着他往外跑。 池隐舟一瞧，眼前的是一个女孩子，引走理发师的似乎是一个中年阿姨，匆匆一瞥，也看不清太多。 池隐舟不再迟疑，跟着女生拔腿就跑，只是马上离开的瞬间，池隐舟回眸一望，那列队的六支鬼中，一开始就在喋喋不休的三只已经向这边追来。 而剩下那沉默的三只却在电梯口磨蹭，脸上有痛苦之色，似乎仍在抵抗什么。 池隐舟毫不意外挑了挑眉，收回目光。广袖下的手指轻轻一弹，一道微光低低掠过地面，向着引开理发师鬼的灰影奔去。 他被女孩子带着七转八拐，也不知跑了多久，终于女孩回头望了一眼，确定没有鬼跟着后，拉开了一扇应急门。 池隐舟沉默了一下。 相似的应急门，相似的幽暗灯光，唯一不同的是刚刚那道门后是走廊和楼梯间。 眼前这门不远处赫然是洗手间。 闹鬼三大风水宝地：学校医院卫生间。 池隐舟叹了口气，跟着女孩走进走廊：“即使这商场里几乎没有活人，我也不能进女卫生间。” 女孩回头看他一眼，有些意外：“你怎么不害怕？” “现在没有害怕的意义了。”池隐舟负手而站，之前那不靠谱又古怪的气质一扫而空，他垂眼微微一笑，“多谢救我。” 女孩盯着他看了片刻，警惕地后退：“你到底是什么人？” 池隐舟笑了笑，看上去潇洒又温和：“高人。” 这话听着一点也不潇洒且温和。 他问：“你要带我去哪？” 女孩咬着牙，慢慢往墙根退去。手中不知道何时摸出一把水果刀：“我不会带你过去害人的。大不了我和你拼了！” 池隐舟微笑着褪下手中珠串，慢慢摸索着翡翠珠子：“看起来胆子不大，倒还算忠义。不过小姑娘，我不需要你带路，也知道该去哪。” 女孩看着和外貌年轻，应该和自己一样都是二十多岁的青年，被那句长辈口吻的小姑娘叫得嘴角抽搐：“你什么意思？” 池隐舟一扬珠串：“瞧。” 女孩子靠着墙谨慎回头，却看见一间房间闪烁着微弱的蓝色光芒。 那蓝光如水，并不诡异，反而见之心神宁静。女孩子盯着那水光，心底的害怕居然奇异地消失了。 就在此时，那小隔间房门被一把推开，灰影气喘吁吁跑出来，看见他们二人僵持还一怔：“干嘛呢？快进来啊。” 池隐舟拨动珠串的手指一停，他捏了捏正巧停在他指腹下的白色利齿，笑着走了过去。 “来吧。”他明明就在眼前，但声音却飘忽起来，似是天外来音，女孩心底忽然一片平静，不再害怕，也不再焦虑。 她咬了咬唇：真要是坏人，和他拼了，我们这边两个人，不可能打不过他。 毕竟眼前男人虽然高挑但是削瘦，像是根竹子一般，真要是动手未必会输。 而且那蓝光和之前池隐舟种种奇妙行为，让她感觉这人不是坏人。 池隐舟站在那间房间门口，向里望去。那是清洁间，整齐摆着清洁工具，东西虽多却不脏乱，还有两个小凳子摆在门边。 除了眼前这道门，这房间还有另一道门，想来灰衣人就是从那道门回来的。 灰衣的人是一位四十多岁的阿姨，灰色衣裳是保洁工服，上面还绣着物业公司的名字。 阿姨看上去爽利干练，看见他们俩都进了清洁间，立刻把门锁好，又从衣服里扯出一个护身符，挂在了门把手上。 “有了这个，他们就进不来了。”阿姨喘了口气，慢慢坐下，“我女儿给我求来的，说是开光的。我当时还说她年纪轻轻比我还迷信……没想到啊，还是它救了我一命。” 池隐舟凝视那护身符，护身符上有血迹，不知道是谁的血沾染上的，里面的符咒有缕缕金光，倒真是个货真价实的东西。 但符咒这类物品，毕竟是施法者注入一定灵力而成，所能承载的灵力有限，且符咒能力还与施法者自身能力息息相关。护身符一旦运转，就如电池一般，终有灵力耗尽的一日。 尤其是在这鬼气森森的地方，消耗加剧，这护身符能撑这么久，已经算是竭尽全力了。 若是这符是池隐舟自己，或是他那两个宝贝后人出手，兴许阿姨能带着女孩一路杀出重围逃出生天，可惜施法者只是中等术士，所注入的灵力也只够他们自保。 池隐舟垂眼，青衣长发，翠珠金簪，无端生出一股悲天悯人的气质。 “你……你究竟是谁？”女孩开口，“你手上的东西能对付鬼，而且你刚才的动作也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为什么之前一直装作害怕？” “你是说这个？”池隐舟摘下手上珠串，悠悠一晃，那骨雕摇了摇，金光闪烁，池隐舟眼神蓦然温柔下来，轻声笑道，“这个呀，是我爱人送我的。白虎利齿，百鬼辟易。” “那你这不是……”女孩迟疑了下，小声说道，“买卖虎牙犯法的。” 池隐舟轻笑出声，他缓缓坐下，靠着墙，狭小的工具间被他这么一靠一坐，竟恍惚宛如世外桃源，他那姿势闲适潇洒得反复是在自己家：“我爱人便是一只白虎……不是你们所知道的普通野兽。妖王后裔，同时承继天界四星君之一的血脉。妖王白虎一族幼时换牙，那时的白虎乳牙倒是只是普通牙齿，但待白虎五十岁生日那日，利齿褪去，虎牙再生。此时褪下的白虎利齿，驱邪安神，吞鬼逐妖。是天地间难得的圣物。” “所以你果然不是普通人。”女孩眼中闪现一抹惊喜，“你是来救我们的吗？大师？” “可以这么说，我是来带你们出去的。”池隐舟笑道，他摩挲着珠串，“但是在那之前我还有几个问题。” “快请讲。”阿姨也喜难自禁，“大师想知道什么？”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池隐舟问道，“你们被困在这有多久了？” “四五天了吧？”阿姨叹了口气，“自从那天杀人案之后，商场就开始闹鬼，手机手表都用不了，也看不了时间，我们也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 池隐舟点点头，拿出自己那个卡在直播界面的手机：“确实如此。可以给我讲讲你们的具体境遇么？我或许能带你们出去。” 阿姨和女孩对视一眼，女孩轻声开口：“我来说吧。” 女孩是本市的大二学生，是和闺蜜一起来逛街的。 那天正巧是商场开业五周年活动，又逢周末，人极多，气氛热闹。她们正说笑，忽然听见有人尖叫：“杀人了——！” 一开始她们和身边的人还都没反应过来，但是很快尖叫声四起，一阵杂乱的声音轰然传来，她们后知后觉发现那是有很多人在向这边狂奔。 哭喊和尖叫声不绝于耳，女孩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却不能制住凶手，闺蜜比她高，回头望了一眼，不知道看见什么，脸色大变，紧紧握着她的手，扯着她拼命往外跑。 “我——”闺蜜表情充斥着惊恐，“我怎么感觉那个杀人的不太正常……像鬼——” 话还没说完，全场人群拥挤起来，她和闺蜜紧握的手被人群硬生生冲散，闺蜜瞪大眼睛，大喊她的名字，奋力想挤过来，可根本无法与汹涌的人群对抗逆行而来。 “然后我觉得身后一冷，回头看发现那个疯子已经到了我身后不远，我吓得乱跑，彻底和闺蜜走散，还是阿姨拉着我跑进这里，我才获救。” “这孩子看见的只是一楼的事情，我当时在二楼擦扶手，把一切看的清清楚楚。”阿姨打了个寒颤，“其实是二楼先出的人命，那个理发师发疯杀了人，砍下顾客的头。同时疯子在一楼杀人。” “那个疯子中途被老宋用防爆叉按住了的。啊，老宋是我们这的保安，人特别好，胆子也大。后来保安们和其他人也都上来把他压在地上。但是那疯子明明已经被按住，突然又顶着七八个人爬了起来，变得力大无穷。” 池隐舟抱着手臂，听到这里挑了挑眉。 听这意思，那凶手不是因为疯了所以力气大。 那股力气不是人能做到的。 “他……他眼睛一瞬间就变绿了，嘴也越咧越大。”阿姨心有余悸，闭着眼睛说道“他一边撕自己的脸皮，血流了一身，但他好像不知道疼，一直在提刀砍人，多少人都按不住啊！” 白虎是攻！因为剧情安排可能要等等正式出场，但是我会一直给他刷存在感的！！！！ 本文是缠缠绵绵深情双箭头，攻受彼此超爱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高人 第4章 太虚 池隐舟安静听着，等阿姨说完，趁她平复心情的时候，忽然问道：“老宋是不是平时在保安亭，看起来四十多岁，很面善热心，总是笑呵呵地？” “对。”阿姨抹了把脸，“保安里就老宋性格最好最热心，你要说面善，那肯定是他。” 池隐舟抬眼：“之后还发生了什么？” “我看见楼上理发店杀人后就吓得往外跑，结果碰见这孩子被挤倒，眼看着就要被疯子杀了，就赶紧拉着她往这里跑。”阿姨看向悬挂的护身符，眼神又柔和下来，“还好有护身符……等我们出去，一定去给我闺女也求一个。” “等你们出去？”池隐舟复述，语气平静，他单手支头，“所以你们尝试过出去。” “当然试过，但是一到门口就鬼打墙，商场外面像是有一堵透明的墙，我们出不去。”女孩眼圈一红，“我们躲了一会，等听见楼下没有声音后就出去看，但是这一楼人全消失了，一个人都没有，特别安静……就像是整栋商城都死了一样。” “然后你就看见变成了鬼的他们，于是又躲了回来。”池隐舟侧耳，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贴着地面慢慢爬行。他没理会，继续和二人交谈，“你们在这里几天了，吃什么喝什么？” 问到这个问题的时间，两人明显怔愣了一下，阿姨眼神迷茫，搓了搓手：“吃什么喝什么……这几天好像也没怎么吃喝，光担惊受怕了。” 她心底忽然狠狠抽搐一下。 她怎么想不起来自己吃过什么，喝过什么？ 已经三四天了，她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不仅活下来，还能跑能躲，丝毫不像是饿了几天的人。 门外又传来奇怪的声音。 衣服摩擦着地面，指甲深深抓在瓷砖上，那东西又游走到墙上，趴在小屋的外墙上低低嗤笑。 女孩吓得站起来，池隐舟漫不经心地一弹指：“这么爱搞氛围感的鬼通常都不强。放心，是那个高个子的伥鬼，他进不来。” 女孩小声问：“伥鬼？” 池隐舟手指拂过珠子，轻笑道：“你刚才不是问我是什么人吗？现在轮到我给你们讲故事了。” “我确实是来救你们的，可以说这是我的工作。不过我的身世有点长，你们要听吗？” 女孩犹疑：“很长吗？太长的话还是出去再说吧，现在还是很危险的。” 池隐舟轻笑一声：“出去之后就讲不了了哦，不过我的来历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你们想听哪个版本？” 女孩听到这句话心里不知为什么忽然一冷，她看了看阿姨，阿姨正在出神，半晌她慢慢看向池隐舟，眼中有莫名的悲戚，缓缓点了点头：“你说吧。既然讲了，就说完全点，我们——时间应该还够。” 池隐舟手中凭空出现一把拂尘，和普通拂尘不同，那拂尘的毛丝晶莹剔透，不太像常见的丝毛麻枝，也看不出具体是什么材质，池隐舟一甩拂尘，四周水色光芒再起，只听门外一声惨叫，随后无声，他语气不徐不疾地开始讲自己的来历。 “上古时期，人界遇劫，倾覆在即。仙界太子及五天君率众仙神下界，三界合一，留住人界。而后凡仙人后裔，皆可使用法力，驱鬼清煞。” “后天帝化为天柱，支撑乾坤。太子以身封魔，五天君留下后裔，世称五族，分别为池、商、文、隐、苍五姓，五族联合其他仙神后裔，共同组成一个组织，专门灭鬼除妖，守护人界安稳。” 阿姨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有些迷茫：“这是神话故事吗？” “可以说是吧。”池隐舟又慢悠悠一扫拂尘，“故事太久远，说是神话也不错。” “所以你就是那个组织的人吗？”女孩说道，“好多小说里都有这种组织诶。” “我与那组织渊源颇深。换句话说我即将入职那组织，承包本市降妖除魔的工作。”池隐舟说道，“那组织名太虚，意为天下。更有双关，太虚为道。换而言之，道门玄术，为天下先。” 一大段半文半言的话听得人头晕脑胀，女孩揉了揉太阳穴：“好高端的样子，所以你是那个五族里的人吗？。” “我是池家的活祖宗。”池隐舟看上去仙风道骨潇洒俊美，但是偶尔冒出一句很不着调的话，“和商家也有点关系，简单来说池家和商家的家主是我的乖孙。” 二人：“……” 眼前青年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 而能当家主的人至少也得成年吧。 他怎么能是成年人的爷爷辈啊！ 看上去很不靠谱啊！ “现在的太虚属于国家组织，有特殊编制，你把我们理解成玄门版本的警察也可以。我是什么人已经解释清楚，虽然啰嗦了点，但是这是必须走的流程。”池隐舟挑眉，“而你们的另一个问题，我是来救你的么？——不完全是。我是来带你们两个和那位保安出去的。” “你们的家人，朋友拜托我带你们出去。”池隐舟的眼神依次落在她们的脸上，“见他们最后一面。” 女孩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池隐舟毫不回避，与她对视：“见他们最后一面，太虚特许。人鬼殊途，一别后，你们就该走了。” 女孩瞬间站起来，不小心踢翻了凳子，但是谁也没去注意那刺耳的声响，女孩颤声难止：“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我和阿姨已经死了？” “是。” “不可能，我们躲起来——那些鬼的能力我们也没有！”女孩紧紧握住阿姨的手，声嘶力竭地质问，“我们两个不是在这里好好活着吗！” “数天不吃不喝，却还能奔跑救人？”池隐舟平静反问，“这商场即便困住你们，但是日升月落依旧，你们为什么察觉不出时间的流逝？” 女孩张了张嘴，却又闭上，眼眶慢慢红了起来：“可，可我们……” 阿姨沉默地看着自己挂在门把手上的护身符，一言不发，她低下头，揉了揉自己的脸。 好像是哭了，又好像只是沉默着。 从池隐舟之前问他们吃什么喝什么开始，她就隐约猜到了什么。 回首望去，竟已是百年身。 “这座商场活人是可以进出的，你们之所以无法离开，是因为太虚布下了阵法，只有鬼魂才会困顿其中。”池隐舟起身，手指对着女孩额间虚空一点，低声喝道，“消翳存真。” 刹那间女孩灵台一清，四周阴郁鬼气一扫而空。她记忆迅速回笼，一幕幕过往呼啸而至，她身形一晃，被阿姨一把扶住。 原来她们早就死了。 不光是她们两个，还有那个热心的保安大叔，也一同葬身在那天的血色之中。 在女孩和闺蜜被人群冲散，她摔倒的瞬间，那个疯子就已经将利刃刺入她的后心。 所以闺蜜的眼神才能那么惊恐。 她忽然想起来，她的好友想要冲过来，却被身边的路人死死拉住。她听着好友哭喊着她的名字，随后眼前一黑，除了渐远的哭声，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这次来，是为了给最好的朋友买生日礼物。 她们两个约好生日要去隔壁市好好玩两天。 再有一个月，就是期末考试，考完她就可以回家。她的父母在家等着她，等她拉着行李箱开开心心回来。 她还没和好友一起过生日。 她还没有回家。 她不甘心。 于是她再次站起来。 在女孩死而化鬼的前十分钟，二楼理发店前，阿姨正在擦栏杆。 她有些累，长时间的清洁工作让她的腰很疼。她反手靠在腰间，略微直了直。 弯腰的时候，女儿为她求来的护身符从领口掉出来，摇摇晃晃，闪过一道微光。 “这护身符有效，但是效果有限。”池隐舟手指点过护身符，护身符的绳子瞬间断裂，外面的锦缎无火自燃，独独留下其中的黄符，黄纸已经变得漆黑，“它应该有预警过，这是它的极限了。” “它……发过光。”阿姨抬眼，眼神空洞，“可是我没明白，正低头摆弄它，那个开理发店的已经冲出来了……” “这些鬼里面，那个白裙子女鬼是一切的源头。”池隐舟靠在墙上，他这人好像少根骨头，总是歪着，又因为那张脸和气质，这样歪着靠着，不显得懒怠，反而有点悠闲风流的意味，“既然你们想起了一切，那我也该把真相告诉你们。” 两人抬头看他，眼角犹盈泪珠。 “其实她杀的第一个人，是理发师。随后操纵化为厉鬼的他杀了顾客，顾客因为死前巨大的恐惧化作了伥鬼。但是理发师因为怨念太重，反而脱离厉鬼操控，化作了独立的另一只厉鬼。” 池隐舟在空中一点，水光化作几个小人，虽没有无关，但身形特征很明显，“顾客作为伥鬼，优先服从第一凶手，所以她一直在理发师身边，而理发师……害死了二楼正在工作的你。” 他又看向女孩：“疯子杀人被控制后，被白裙子厉鬼附身，再次大开杀戒，你和保安老宋就是死在他手下。疯子也就是我和他们碰见的时候，开门引我进去的那个人。而那个高个子的男人，是疯子的伥鬼。 剩下三个不攻击人，但是始终如影随形跟着他们的三只鬼，是被白衣厉鬼所害，被强行带在身边做手下的无辜人，他们虽然成了鬼，但是和你们一样，善念尚存。因为力量差距过大，无法反抗，但是也尽可能不伤害别人。” “那、那个白裙子厉鬼到底是怎么出现的？”女孩流泪问道，“她为什么变成鬼，要害我们？” “她为什么变成鬼是另一个故事，你们感兴趣吗？”池隐舟语气漠然，“要我说就不必知道了。这就是个贪恋人世，不肯投胎最后被鬼气侵蚀了脑子的疯子。” 他叹了口气：“一开始还以为你们这里是一个境，还想着会很危险。好在发现只是众鬼鬼气混淆了磁场，凝成了一个结界，引诱生人进来送死，阻止你们出去投胎。如此倒是简单多了。” “境又是什么？”女孩眼泪还没停，她这一天接受太多新鲜事物，现在已经有点麻木了，“和我们有关系吗？” 池隐舟耐心解释：“众鬼丛生之地，会多发天地乱象。有一定概率形成一个特殊结界，把这片区域的鬼都困在其中，养蛊一样厮杀，我们称之为境。你可以理解成一个需要打怪通关的副本，需要术士去破解，杀光厉鬼或是破解谜题，带你们出去。” “那是不是比这里还危险？” “不错，境很危险，不过也分等级。打游戏的副本也分简单和高难。”池隐舟说道，“境这种东西很麻烦，境之中厉鬼肆无忌惮，对你们这些无辜的鬼魂很危险。况且其中时间混乱，等我们解决一切，带你们出去，外面可能已经过去很久。你们想见的人，也未必就能再见了。我见过很多次，被境吸进去的鬼还以为自己昨天才死，但其实沧海桑田，他们现世的坟墓都已经荒草萋萋。所以眼下只是普通的闹鬼，竟然也算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女孩点点头，蔫蔫地靠着阿姨。阿姨安静听完，一直没说话。池隐舟问：“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我其实不太懂你说这些，我想知道，小先生，我们能报仇吗？”阿姨轻声问道，“我想离开，去看看我女儿，见她最后一眼，她一定哭了很久，我想和她最后说说话，让她不那么难过。” 她的眼泪落下来：“我想告诉她，妈妈不能再陪着你了。我觉得很对不起她。” 池隐舟看着她，他看过太多生离死别，阴阳的两段，有人平静，有人疯狂，但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在彻底离开人世前，去看一看自己最牵挂的人。 他见得太多，看了数千年，已经习惯了。 悲欢离合，自古不变。 于是他也一如既往地回答：“当然。我会带你们去见你们想见的人。” 第5章 心愿 池隐舟亲自来处理这件事，其实是受这些人的亲人朋友所托。 商场里魂魄浑浑噩噩，商场外生人的眼泪都几乎流尽了。 女孩的闺蜜一直在接受心理疏导。 她一闭上眼就是那天血光满天，利刃直直刺入好友的身体，拔出来时血液飞溅，溅在她的衣服上，怎么也洗不掉。 “我要是拉住她，她现在就还在我身边。”那姑娘捂着脸，眼睛通红，已经流不出眼泪，“我明明很用力拉着她，为、为什么最后、最后还是没救得了她呢？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池隐舟摩挲着翡翠珠串，语气平静，眼神却悲悯：“不是你的错，错的是凶手，不要自责了。” 不远处女孩的父母抱着女孩的骨灰盒和遗像，一动不动，女孩的父亲搂着妻子，机械地轻轻拍着妻子的肩膀，像是安慰她。但是那位母亲只是看着骨灰盒，他们眼神凝滞，没有焦点。 他们不说话，也不哭泣，只是那样安静地坐着，将绝望二字诠释得淋漓尽致。 而阿姨的女儿站在角落，看着手里的护身符。 她求来了两个，其中一个特意给母亲用红绳穿上，带在身上。 她曾经求过神佛，保佑她的母亲平安健康，快乐幸福。 而如今她自己都几乎站成一尊不言不语，不动不笑的神像。 神佛并未垂怜。 而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抱着流泪的母亲，眼神中满是愤怒和不甘，他捏紧自己的手指，恨不得亲自冲入鬼蜮，为他见义勇为而死的父亲报仇。 他是保安老宋的孩子。 他的母亲抓着孩子的衣角：“你爸人那么好，谁有难都去帮你一把，谁不夸他是好人啊！那么好的人，为什么命这么苦，为什么老天不开眼，要这么对一个好人啊？” 年轻人抿着唇，眼泪摇摇欲坠，但他忍住，轻轻为母亲顺气，不敢开口，怕一开口就会痛哭出声。 他们都是好人，缘何不得善终？ “帮我们带他们回来吧。”他们哀求着，“帮他们报仇好吗？” 池隐舟垂眸，诸多情绪自死者家属身上向他袭来，他习以为常照单全收，虽说难免心酸，但是因这样悲剧上演了千百年，故而他司空见惯，一如既往给了承诺。 身边带着面具的青年男子问道：“小叔，你亲自去么？” “我亲自去。” 青年语调温柔，声音如春风，他一开口。便让身边的人们心安定一些：“这件事我已经安排了人去解决，既然小叔要去，那我就让他们在外围布结界，免得生人入内。” “好。”池隐舟转身，像是长辈那般搂着青年的肩，带着他往外走，“现在就去。听竹，你在结界外等我，等这件事结束，再说我去太虚任职的事。” 青年迟疑片刻，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问道：“小叔，我安排的人是总部高手，对付厉鬼绰绰有余。你刚刚才结束一个大案子，身体吃得住吗？” “没事。”池隐舟笑起来，“我的体质特殊你忘了吗？放心，镜琰回到我身边前，我绝不会有事。” 听到镜琰这两个字，青年神色一动，叹了口气：“我想着让镜琰前辈回来的功德已经够了，本想着让你歇一歇。” “功德是够了，但是这种事怎么能置之不理？”池隐舟回眸看了一眼房间里的人，眸色深深，“他们求到我面前，我就不能不管，咱们不就是干这个的么？” “那你小心。”青年点头，“我在外面等你。” 池隐舟摸了摸腕间的虎齿：“放心。” 他眸光一转，看向窗外隐约可见的山脉：“我还得去接我那心思深沉高傲面瘫离经叛道明明是老虎却倔得像头驴天天除了想和师尊结婚之外就是打打杀杀外冷内热的徒弟呢，不会有事的。” 青年：“……” “您前阵子去天津学贯口了吗？”青年给长辈递水，温柔平静地问道“等您那位整天想着和师尊结婚的徒弟复活后，您是打算给镜琰前辈来段报菜名还是单口相声好给他一点点现代的震撼？” “崽啊，你这口条也不错。随我了。”池隐舟喝了口水，一甩袖，家属们所在的房间门悄无声息地关上，他整了整衣襟，沉声道，“我去带他们回来了却最后的心愿。” 结束思绪，池隐舟侧耳一听，发现门外不死心的死鬼们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我来的时候发现有点麻烦。”池隐舟对着阿姨和女孩说道，“你们两个和老宋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这种情况要徐徐图之，骤然让你们认清死亡真相很可能会让魂魄撕裂。而且我要确定你们三个有没有变成伥鬼或者厉鬼。一旦成了厉鬼，就不能带你们去见家人，所以才演了这么一出戏。” 他话音刚落，四周倏然响起指甲抓挠的声音，墙壁每一处都出现带血的爪印，池隐舟啧了一声，打了个响指，他身前倏然凭空出现一把长剑，剑鞘漆黑，雕刻着鹤衔海棠，穿云献月的图案，无论多强的光照上去，都照单全收，丝毫不反光。 剑柄尾部镶着一颗珍珠，而剑身剔透，如冰如玉，非钢铁所铸，剑坠是一块纯金铸成的金虎，下面坠着翡翠米珠流苏。 宝剑华丽，锐气更是难挡，女孩和阿姨只是看了一眼，神魂震荡，一时竟有些飘忽。 池隐舟一张黄符甩过去，护着二人的魂魄，剑锋一转，直刺隔间小门。 那剑堵上一层水光，只轻描淡写一挥，房门瞬间断裂，裂口整齐，半扇房门落地，露出门口的理发师鬼。 池隐舟眼睛都懒得抬，用长剑一指，破风声方气，那男鬼已经尖叫着化成一摊血水。 鬼哭声四起，尖叫声刺得人耳朵疼。池隐舟漫不经心叹了口气：“完咯。” 女孩战战兢兢问：“怎么了？” “用力过猛，然后他们意识到实力差距太大，这几只鬼吓得四处乱窜了。”池隐舟叹口气，哀愁地说道，“本来都在这附近我打算一网打尽，五分钟收工回家和我家孩子喝茶聊天呢，这么一来我还得和他们捉迷藏抓鬼。” 女孩看着外边也就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结合刚才他说的乖孙，终于忍不住发出灵魂质问：“孩子？你也就比我大一两岁啊！？” “我们这种人能活三百来岁，青年期极长，别看我好像和你是同龄人，但其实我比你大很多哦。别说我了，我家孩子都比你大几岁。”池隐舟笑眯眯说到，“所以我有晚辈也正常。不过我家孩子，哦也就是我的乖孙们，不是我的后人，算是我侄孙吧，这样的崽我有两个哦，都长得玉树临风俊美无双天上地下绝无仅有，是文武双全的大美人哦。” 女孩：“……” 不是自己亲生的亲妈滤镜也会这么深吗？ 接近着池隐舟说道：“长相智商和武力值都随我。” 女孩：“……” 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吧。 阿姨则痛快笑起来：“要是随你，那肯定特别好看，先生你长得多俊啊，那电视上的明星都没你好看，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男生。” 被池隐舟这样打诨插科一番，两人倒是不那么害怕了。女孩好奇问道：“所以先生你比我大多少？” “大个几千岁吧。”池隐舟手指散出水光，向四面八方流去，他随口回答道。 “你刚不是说你们的寿命是三百多岁吗？” ”小孩记忆力还挺好，反正是能做你爷爷了，不是占你便宜哦。”池隐舟笑道，“我的年龄太大了，我都快忘了具体的数字，纠结这个没意义。” “天师，你这是在做什么？”阿姨把护身符收好，大着胆子向外面昏暗的走廊看了一眼，自从知道自己也是鬼后，她倒是不那么紧张了，“这些水一样的光是有什么用吗？” “鬼都吓跑了嘛，我懒得出去找，就让它们代劳了。”池隐舟捻了捻自己的手指，感受着水光的动向，漫不经心说道，“我们在这里闲聊，这水光就能自己找到厉鬼，多环保啊。” 女孩：“……好精准的雷达！” “过奖过奖。”池隐舟毫不客气，空出一只手，从虚无中抽出六根香，香无火自燃，各三根对着两位女鬼，“吃点东西吧，我没带贡品，先吃点速食。” “速食？” “这种香基本就等于鬼的自热小火锅吧。”池隐舟说道，“垫一口，马上带你们回家。” 说到回家，两位鬼魂又安静下来，一时间只有香灰坠落的细微声响。 无论是重入轮回还是回归天地，总该一了心愿的。 有冤申冤，有仇报仇。 舍不得红尘亲人的，自然是要回家见最后一面的。 女孩想着自己的父母和朋友，忽然问道：“道长，你想见的人见到了吗？” 池隐舟微微一怔，他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翡翠手串上那一颗虎齿。 ——“送给你，师尊。” 平时深压心底不敢回忆，却总是因为一花一木，一言一语而想起的青年表情沉静，垂眼敛目，将那虎齿郑重放在池隐舟的掌心。 “这是我五十岁那年换下的利齿，辟邪镇福。愿师尊此生万事顺遂，如风如鹤，云行万里，肆意风流。” “若镜琰不能陪着师尊，那这利齿便是我，与师尊永不分离。”青年抬眼，看着池隐舟的眼睛，漠然的表情下似乎暗燃一团火，时刻要融化冷漠的表面，破冰而出。 ——“还请师尊赐弟子一缕青丝，倘若弟子当真逃不过命，死后有师尊陪伴，也不枉今生一场相遇。” 他徒弟就算说情话、送信物都是面无表情一张脸，丝毫瞧不出心里的感情究竟是如何翻腾千年不息的。 池隐舟手指的水光一动，他欲盖弥彰收紧手指，回过神对女孩笑道：“马上，就要能见到了。” 第6章 收尾 说罢池隐舟脸上的温柔神情一扫而空，瞬间就换上他那标志性的潇洒散漫：“小鱼上钩了，你们是在这里等我，还是跟着我去瞧瞧热闹？” 女孩本能瑟缩一下：“我……我不敢。” 她小声说：“我感觉我就算变成了鬼，也打不过她们。” “确实打不过。”池隐舟一甩拂尘，漫不经心笑着说道，“这是正常的，对面是厉鬼，没什么可觉得不好意思的。” “可……我是不是太胆小太懦弱了，我还是害怕……” “小说里都喜欢亲手复仇的快意桥段，但是现实中，受害者比加害者更弱一些也是常态。正因如此，才需要我们帮你们讨回公道。”池隐舟说道，“你尽力了便好，即便害怕也会和阿姨出来救人，已经是常人不能及。生死大事，实力悬殊是事实，何必苛责？” “天师，你可要小心。”阿姨搓了搓自己的脸，握住女孩的手，“放心，我俩不乱跑，就在这等你回来，我会护着这孩子的。” 池隐舟点点头，笑着一点门口，霎时间屋子里盈起清冷的水光：“你们不出去，就没人能伤害你们。” 说完他甩着拂尘，长剑挂在腰间，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向厉鬼的方向走去。 青衣白裳，长发玉钗，珠串虎齿，玉剑拂尘，又像红尘公子又像世外高人。 结果高人没几步，纨绔病就犯了。他看着前方潺潺流成血河的地面，啧了一声：“可别把我衣服弄脏了。” 话音刚落，池隐舟腾空而起，如一道光飞向厉鬼藏身之处。 厉鬼尖叫一声，转身想逃，池隐舟手中微光一闪，长剑已经出鞘，直直插入厉鬼的身前的地面里。坚硬的大理石像是一块豆腐，剑身巍然，清气四溢，将四周血污浊气一扫而空。 厉鬼身形一顿，战战兢兢回头：“别——” “现在知道害怕了？”池隐舟漫不经心地摸着珠串，并未正眼看她，“不是你控制精神病人，虐杀普通人的时候了？” 厉鬼不敢逃，也不敢出手，颤抖着哭了一脸血泪：“我也是有苦衷的啊！我变成鬼是因为——” “杀你的人已经死了。”池隐舟毫不留情打断她，“你复仇后就该走了。” 说到这里，青年微微垂下眼睛，语调忽然变得温柔了一些：“你为什么不走？又为什么——来这里大开杀戒？” “我、我不想走，我不想死啊！” 池隐舟心道：你要是想走就不会怨气冲天变成厉鬼了。 这倒是无可厚非。 “你不想死，就来杀与你素不相关的无辜人。”池隐舟继续轻柔问道，“你之前并非虐杀的性格，为什么忽然如此暴虐？你说你有苦衷，什么苦衷？” 厉鬼哀哀哭泣：“有人，有人告诉我，只要我在今年中元前杀够七十七人，就可以让我不消散，让我一直活着。” “还有呢？” “他、他告诉我最好选在这几个日子，这几天让我多杀几个。至于他要干什么，我不知道啊！” 厉鬼说出几个日期，其中最早的日子，赫然就是商场血案发生的那一天。 池隐舟打耳一听那几个日期，心底便一沉，微微蹙眉，继续问道：“这杀人的地点是他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随机选择的？” “我自己选的。”厉鬼哭得声音让人头疼，“这里人多，好杀。” 他就说这商场风水不错，本该无煞无灾，也没什么容易聚鬼招妖的邪气，怎么会是这里出了厉鬼杀人的案子。 池隐舟叹了口气，温声说道：“你不老实。” 厉鬼哭声一滞。 “那人应该还给你一样东西。”池隐舟笑了起来，“应该是一朵纸扎的花，鲜血染瓣，黄符扎蕊。要你一直带在身上，一旦交给太虚的人，此花上的符咒立刻反噬，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厉鬼这次是真的抖如筛糠，瑟缩一团，手指抽动。 “你的八字命格，小竹给我看过。”池隐舟继续不急不缓说着话，完全不顾无声蔓延到他身后的血水，“以你的八字来看，那人给你的应该是一朵——栀子花。” 厉鬼尖啸，隐藏在黑暗中的三只不愿伤人但被控制的鬼魂冲出来，向池隐舟飞去，池隐舟随意一挥袖，众鬼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青年侧了侧头，身后飞射的血箭从他耳侧擦过，池隐舟悠悠双指并剑，向血箭一点，厉鬼的血液霎时停住，继而溃散，奔腾的鲜血向自己的主人袭去。 厉鬼瞪大眼睛，想跑却发现身体再不听使唤，魂魄似被什么钉住。 最后她窥见池隐舟后腰处有一股奇异的气息一闪，继而又收回他的腰间。 可惜她刚成鬼不久，不然应当能认出——那是一股混合了仙人清气的妖气。 妖气醇厚，并无邪意，更有仙人清气相伴，可见妖气的主人是正路修炼，并不杀生害人，已接近成仙了。 但那妖气和池隐舟本身仙神后裔所自带的天生清气神意格格不入，分明非他所有。 那是谁留下的？为何留下？ 厉鬼根本来不及细想，她蜷缩成一团，四周是自己的鲜血，被自己鬼气所困。 伤人之物，终究调转矛头对向自己。 剑啸如风，破雾而来，池隐舟的玉剑如先前血箭一般，停在了女鬼后脑处。 “说。”池隐舟垂眸俯视，“是谁动用禁术，叫你祸害人间？”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厉鬼哀哀哭嚎，“他带着面具，我甚至没看见他的长相，只知道他手腕上有一个很奇怪的刺青。是他给我纸花的时候，我无意间看到的。” “把面具和刺青画出来。” 厉鬼颤抖着将面具和刺青用血凝了出来。 面具是寻常样式，淘宝一搜同款能出一百页，没有什么价值。 那刺青确实有点意思。 若是旁人怕是根本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可惜池隐舟只扫了一眼，就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 厉鬼看见的刺青不全，这只是一部分，而且就她瞧见的这一丁点，也是残缺品，少了几笔。 可见刺青的人也是一知半解，照猫画虎罢了。 因为这刺青按理说已经失传五百多年了，即使某些偏门古籍有记载，也该是这样残缺不全的。 “那人，那人说自己是一个什么组织的人。”厉鬼说道，“我记得叫——风絮。我不知道是哪两个字，别的我真的不知道了，纸花我不能给你，我不能——” “多谢你提供的情报，那纸花你留着做个纪念。”池隐舟彬彬有礼地颔首，“好走不送。” “不不不别杀我别杀我别——”厉鬼尖啸，四周血液再次蠢蠢欲动，鬼哭声刺透商场墙壁地板，整个房间都微微颤抖。 池隐舟神色不变，只是勾了勾手指，玉剑便应动作刺穿厉鬼的头颅。 鬼哭戛然而止，厉鬼瞬间魂飞魄散，连那些鲜血也消失得一干二净，从未出现过一般。 池隐舟挑了挑眉：“有这个能耐，能以血害人，都不如去献血攒点功德了。” 说罢他看向做了大半天背景板的三只鬼：“你们虽然被他操控，但是全程都在抵抗也没有害人，我会带你们出去，见一见家人，随后尘归尘，土归土，离开人世罢。” 三只鬼低着头，看不清脸，只是血泪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砸出一片红色的花。 池隐舟手指一错，掌心出现三颗珍珠，三只鬼被吸入其中。他便转身去找个那个被厉鬼附身的疯子和理发师的伥鬼。 全场的鬼怪中最凶悍的就是厉鬼，剩余不值一提，三下五除二处理干净后，池隐舟站在商场三楼的落地窗前，向下看去。 他来的时候是正午，这一番折腾，已经接近黄昏，透过窗户能看见保安老宋正在焦急地垫脚往商场里探望，手里还拿着电话，一遍遍拨打电话。 池隐舟猜他想报警救人。 只是老宋看不清，他手上的手机早不是他生前那钢化膜有了裂纹，手机壳也摩挲得掉漆也舍不得换的旧手机。 他手中的手机崭新、漂亮、唯一缺点是——纸扎的。 他永远都打不出去这个电话。 透过池隐舟的眼睛，能看见他的胸口那致命的刀伤还在流血。 虽然接近黄昏，但是太阳还未落山，新鬼且心中无怨无恨，没有鬼气怨气护体，见不得阳光。 池隐舟叹了口气，转身去找女孩和保洁阿姨。 同样用珍珠将他们吸纳其中以避阳光和清气，池隐舟终于走出了商场。 忙着报警却始终打不通电话的老宋抬眼一看，惊喜地要冲出来：“后生，没事吧？怎么进去了这么久？” 池隐舟拂尘一扫，老宋只觉得眼前好像有一堵水做的墙，阳光下波光粼粼，摸上去像是水面一般，温柔而强势地将他挡在了保安室里。 “太阳尚未下山，你出来就会消散的。”池隐舟说道，“不想见见你的家人吗？老宋，你已经——” “我已经死了。”老宋说道，“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