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三年,冷面表兄求我攀高枝》
第28章 小惩大诫
“不敢。”
江守业冷瞥了夫人一眼,夫人立马转头训斥了王妈妈。
“一个下人都敢如此,想来平日在府上没少作威作福,自然也不会把我们宣平侯府放在眼里。”
谢凌云幽冷的语气意有所指。
江夫人面上挂不住,冷着脸的甩了袖子。
“都是我平日太纵容你们,才会让你这个奴才分不清时候乱说话。王妈妈,你自掌嘴吧。”
王妈妈哪儿敢不从,噗通跪下,啪啪的打起了自己的嘴巴。
这么多主子看着她,还有个宣平侯的小世子在场,她是一点儿懒都不能偷。
不过几下,好不容易才消肿的脸又肿了起来。
主子不喊停,她就得一直打。
江归玉心中惴惴,又不敢在这节骨眼上说什么。
大姐姐才刚出意外,怎么就惊动了宫里的贵妃娘娘?还特地让谢世子带了太医来?
她看向江明炀,正好看见江守业瞪眼警告江明炀,故而一向爱出头的他,这会儿也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
察觉到她的不安,江夫人又低声安慰着。
突然,谢凌云冷笑一声。
“江夫人与江二小姐倒是母女情深,但夫人是不是忘了,这里还躺着一个马上要断气的亲生女儿呢。”
最后那几个字语音加重,江家几个人简直无地自容。
江夫人不住的抹着眼泪,一副担忧难过的样子。
她这样难过,只能由江归玉声音柔弱的开了口:
“世子不知,是清月妹妹胡乱让大姐姐吃药,害得大姐姐吐血发病,爹娘只是小惩大诫。”
呵。
一声轻笑,出自谢凌云。
他冷眼睨着江归玉,目光不屑。
“人都要打死了,这叫小惩大诫?原来这就是江家的规矩。”
顿时,姜家人面色各异,江归玉低着头,用帕子捂着嘴小声的咳嗽,再不敢多嘴了。
江清月眼前越来越模糊,但似乎有道冷沉的声音,她似曾相识。
她伸手朝着那边抓去,可手指却只是虚抬了一下就无力的坠了下去。
意识消散之前,她似乎听见有人高喊。
“大小姐醒了。”
心落下后,再也强撑不住的江清月已经晕死过去。
第29章 世子比江家人更有人情
“她的伤势如何?”
“江府下人也太狠了些,要不是那姑娘意志坚定,怕是撑不到现在。不过这姑娘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要是不想留下病根,那就只能好好养着了。”
谢凌云应了一声,沉吟片刻后,问:“给江大小姐治病那人是谁?”
“他叫何聪。虽然会些医术,但在太医院里资质平平,只能给些宫女太监看病,不过听说半年前他因为犯错,已经被撵出了太医院。”
谢凌云眉峰轩起,“不是太医啊。”
修长好看的手指撩起车帘,露出那张英气俊朗的脸。
“苍翊,去给江大小姐通个气,免得她们宅门小姐多走弯路,浪费时间。”
江清月在第二天就醒过来了,睁开眼睛了好半晌,她才看清楚眼前的人,是早已哭肿了眼睛的雀儿。
她声音沙哑,“几时了?”
雀儿声音也是哑的,只是她是哭哑的。
“已经是第二天的酉时了。”
因挨了打,江清月只能趴在床上。
“大姐姐那边可有消息?”
雀儿摇头,“谢世子刚一走,他们就把院门关了,说要小姐禁足一个月。现在除了送吃喝的,根本打听不到任何消息。”
她想换个姿势,但只随便动一下,身上就疼的厉害,只紧紧的抓着雀儿的手。
“小姐别动,奴婢刚给你上了药。”
“哪儿来的药?”
“昨天谢世子请了太医来,之后还留了药,叮嘱奴婢给小姐每日擦一回,说七八日就能见好了。”
江清月神情一滞。
谢凌云?
说起这个,雀儿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
“要不是谢世子替小姐求情,小姐怕是都扛不过二十板子人就没了。”
谢凌云还为她求情了?
江清月在失去意识之前好像确实听见了似曾相识的声音,原来,竟是他。
雀儿没察觉,只自顾自的说:“小姐还说谢世子不好招惹,可要奴婢说,谢世子比江家其他人更有人情味儿。”
“他不光惩治了王妈妈,还为小姐你鸣不公。更是还当着老爷夫人的面说二小姐晦气,让她以后有事儿没事儿别总往大小姐那边去,给二小姐气晕了过去。
要不是他突然出现,根本不会有人管小姐的死活。”
才说完,雀儿又打了自己的嘴。
“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小姐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江清月脑袋有些不清醒,可心里却一遍遍的重复着雀儿刚才说的那些话。
第30章 再不济也是江家的女儿
江归玉知道锦绣办事稳妥,但心底就是越来越烦躁。
见她这样担心,锦绣笑道:“小姐放心,就算有人走漏了风声,奴婢一力担责,绝不会拖累小姐。”
得了她这句话,江归玉的脸色果真好看了一些。
“可我心还是乱得很,你跟我去娘那边看看。”
主仆二人正往江夫人的院子的院子走,没想到却远远瞧见徐妈妈领着一个人,正往留香阁那边去。
江归玉心里咯噔一下,“徐妈妈身后那位,是不是上回给大姐姐看病的太医?”
锦绣仔细一瞧,摇头道:“是太医,不过这位是谢世子领过来,顺便给江清月看病的那个。”
江归玉面色微变,也不去江夫人那边了,而是脚步匆匆的赶去留香阁。
刚进院子,锦绣就与人撞了一下,绣鞋被那丫鬟踩脏。
那丫鬟不仅不道歉,甚至慌慌张张的越过江归玉这个二小姐,直奔着屋里去了。
江归玉心头一紧,快步跟了过去。
才到门口,就听丫鬟已经在屋里回禀着,说是失踪多日的府医已经被大小姐的人找到了。
顿时,江归玉脸色大变,双腿也有些发软,幸亏赶上来的锦绣扶稳了她。
“小姐!”
江归玉心乱如麻,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不知发生了什么的锦绣急死了。
想起徐妈妈领着太医来了留香阁,锦绣不及多想,扶着江归玉就要进去。
这时,江婉吟虚弱的声音恰好传出来。
“……清月……”
只一个名字,江归玉好像是吓着一般,浑身哆嗦,像是喘不上气了。
余光瞥见踏进留香阁的那道身影,江归玉身子一软,作势要倒下去。
本是来探望大姐姐的江明炀一个健步将她抱稳了,“归玉姐姐!”
江归玉捂着心口,晕在了他的怀里。
徐妈妈听见动静出来查看时,江明炀已经黑着脸把江归玉抱走了。
他神情冷峻,生人勿近的姿态实在是吓人。
问及缘由,锦绣眼眸一转,便说她家小姐是被江清月气着了。
怒气上涌的江明炀根本来不及多想,拿了前一阵子江归玉闹着要学骑马,他送来的一支马鞭,之后满身杀气的冲向清风苑。
还未到清风苑,就听见有两个小厮在前头碎嘴。
“怎么今天那丫鬟没骂人吗?难不成已经在里头吃起来了?”
“那饭菜都嗖臭长霉了,她们竟然也吃得下去。”
第31章 他好像做错了
江明炀将馒头从江清月手里抢过来,那令人作呕的味道叫他立马嫌恶的扔出去,又赶紧在衣服上蹭了蹭弄脏的手。
“江清月,这你也吃得下去?”
他心中腾起怒火。
这帮下人,怎么敢这样欺负她。
这可是他们江家的小姐,是江家的主子!
她缓缓抬起头,对上江明炀的目光。
“这不是你江公子的吩咐吗?”
江明炀眸心紧缩一瞬,“你说什么?”
江清月神色清冷,“这几天不都是如此吗?这些嗖臭发霉的饭菜,不正是江府你们的吩咐吗?”
“如果不是你们的吩咐,难不成是这些下人斗胆包天,欺主犯上?”
原本江明炀心中还有些同情,现在却是怒极反笑。
“你谋害大姐姐,把归玉姐姐也气得发病,还让她在宣平侯府受辱,现在还想往我头上泼脏水。
你惹得众怒,现在还有脸来说是我欺负你。”
好,他今天就是要欺负她!
他将那个扔出去的馒头踩扁,拾起后竟要往江清月嘴里塞。
“少爷!”
雀儿跑来护着江清月,但也只敢护着,根本不敢动手阻拦。
就是她这个窝囊劲儿惹得江明炀越发心烦,抬脚将其踹开。
小丫头毫无防备,直接跌出门外,后脑勺磕在地上,昏死过去。
“雀儿!”
江清月慌着去看雀儿,没想到却让江明炀逮着机会,将她一把拽了回来。
在她还未做出反应之前,江明炀早有准备的扣住她那两只手,直接把那个狗都不吃到的馒头往她嘴里塞。
“你老老实实在清风苑待着就是了,偏要再去刺激归玉姐姐。
她身子弱,要是被你气出个好歹来,我要你偿命!”
江清月挨了打,又日日馒头青菜,有时甚至一天只吃一顿,根本没什么力气,自然不能与江明炀抗衡。
躲不开,只能被他欺辱。
不。
她江清月来燕京城,可不是为了让江家人欺负的。
逆来顺受的她突然抓起江明炀的手,一口咬在他的手背上。
这一口咬的极狠,狠到嘴里已经尝到了血腥味。
第32章 这哪儿是人住的地方
徐妈妈带着他们来到清风苑时,江清月主仆二人依旧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她还未痊愈的身体又挨了江明炀的打,没力气搀扶雀儿,却可以自己先回屋里去。
可她没有,她是故意这么做的。
她就是要在院子里等着这些人过来,让外人都看看,她这个被接回江家的亲生女儿,到底被糟践成了什么样子。
谢凌云想找个救命恩人,还找不到嘛?
只不过是厌恶她,不肯让侯夫人知道而已。
承了她的救命之恩,谢凌云必然会把这事儿办得妥帖。
帮她度过这一劫。
她没那么清高,救人一命,只图胜造七级浮屠。
不仅要报,还要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何况是这救命之恩。
“清月小姐!”
徐妈妈慌张跑来,看见她嘴角挂着血,吓得又赶紧把手收了回去。
“你受伤了?怎么还吐血了?钱太医,快,快给清月小姐看看。”
钱大夫与府医匆匆赶来,抢着要给她看诊。
“我不碍事。雀儿被江明炀伤着了,现在都还未醒,你们先救她。”
都吐血了还不碍事!
钱大夫不由分说的抓着她的手诊起脉来,府医则是给雀儿查看伤势。
徐妈妈带着哭腔,慌的不知如何是好。
“地上这么冷,别冻坏了身子,去屋里,先去屋里。”
徐妈妈走到门口,才看见摔了一地的碗碟,顿时脸色大变。
明炀少爷到底干了什么啊!
正在此时,江守业几人也赶了过来,看见院中的景象,三人齐齐愣住。
江明炀心虚的想逃。
她怎么还坐在那里,就不能进屋去吗?
做那个样子,给谁看啊!
他,他也被咬伤了呢……
徐妈妈再也看不下去,快步走出来,生硬的给两位主子说:
“老爷夫人,这屋里已经住不了人了。老奴做主,把清月小姐送到留香阁去。”
江夫人泣不成声,扑到江清月身边。
“清月,你受苦了。”
第33章 她要是没本事,那谁有本事
江家几个人脸色骤变。
“什么?”
徐妈妈替江清月不平。
“夫人,清月小姐没有开错药方,而是另有隐情。按照大小姐的吩咐,今日那位太医也一并带过来了。”
顿时,穿着粗布麻衣的男人被押了进来。
他抬起头,那张脸可不就是那天他们从宫里请来,给江婉吟看病的太医,何聪。
江明炀猛地站起来,“你不是太医?”
何聪噗通跪下,不停的磕头。
“江大人饶命,小人只是想赚点银子,绝没有害人之心。大小姐药材被换是另有其人,不关我的事啊!”
江夫人攥紧了帕子,心乱如麻。
江守业震怒,“换药?”
徐妈妈将两份药渣呈上来,“老爷,这些都是大小姐用药留下来的药渣。左边这份是大小姐出事之前的,右边这份,里头的一味药材被人私换了。”
她才说完,钱大夫与府医已经走上前来,两人在右边的药渣里挑挑拣拣。
直到找到那一片呈黑色的药材,两人才罢手。
钱大夫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江守业面前,“有人把黑顺片换成炮附子,两种药材形相似,但炮附子毒性更甚,大小姐能救回来,真是福大命大。”
“那日清月小姐抢了药碗,还被明炀少爷误会她要毁了证据。可就是清月小姐尝了一口药汁,顿时就知道了问题出在何处。”
看了眼屋里这几个人,徐妈妈将目光落定在江明炀身上。
“还是清月小姐提醒老奴药材被人更换,否则,大小姐真是要被人害死了。”
他们两个会医术的人,都要花费一些时间才能把东西找出来,可江清月却只要尝一口药汁就什么都知道了。
江清月要是没本事,那谁有本事?
江明炀的神情从惊愕到怀疑,又在看见两位正经大夫手里的东西时,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
“究竟是谁要害我女儿!”
江守业一拍桌子,桌上新摆好的茶具都被他的力气震得挪了位置。
徐妈妈冷哼一声,“这就得问夫人院里的王妈妈了。”
江夫人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老奴已经查清楚了。那一日早上是王妈妈私自进了大小姐的药房,换了药材。”
“等大小姐发病,因府医不在府上,以及老爷夫人对大小姐的关心,肯定会去请宫中太医,所以王妈妈与这人串通一气,伪造他太医的身份,将其带入府中,最后还将脏水泼在清月小姐身上。”
徐妈妈说的这样仔细,再联想到这人一进来就先自招他没换过药材。
此地无银三百两。
原来他的话早就把王妈妈抖出来了。 江夫人手里的帕子都要捏碎了,“去,把王妈妈带来。”
“夫人。”
徐妈妈冷着脸继续开口。
“还得把二小姐身边的丫鬟锦绣也一并带过来,既然要问要查,老爷夫人就一次性查个清楚。”
江夫人脸色越发难看,江守业侧眸睨了她一眼,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
“锦绣又犯了何事?”
这时,府医开口道:“小人离府正是因为锦绣。是她与小人说清月小姐给二小姐看病,但药引子需要一味叫灵犀草的药材。”
“而这味药材也能对症大小姐的病,不过药材难寻,要到燕京城外的龙脊山中才能寻到。”
“清月小姐医术了得,小人这才放心离去,只是走之前也托锦绣转告老爷夫人一声。”
说到这,府医冷哼一道:“也是我犯蠢,她们既然把我骗出府邸,又怎会把我的去向转告给你们。”
江夫人心乱如麻,坐立难安,甚至好几次都想要开口先回去。
江守业心中已经明白了大概,沉声让人把锦绣也一并带来。
此时,刚从月华轩出来的王妈妈灰败着那张老脸,回想着刚才在江归玉伏在床榻边上带着哭腔的一番话。
“本以为我能一直得爹娘喜欢,能嫁给庭之哥哥,能更好的护着你们,保你们一生荣华富贵,可没想到事情闹得这么大。
”要是爹娘知道我也参与了这些事情,我是不是要被撵出江家?到时候陆家肯定也不要我?”
“你们是我最亲近的人,我怎么忍心看你们受苦。我无依无靠,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她作势要起身,说要去爹娘那里扛下一切。
王妈妈与锦绣哪里舍得。
江归玉紧紧拉着她们,“可谋害县主是大罪。如果我担下所有,你们,你们的家人,还能活命吗?”
王妈妈跟锦绣都是一惊。
是啊,她们下手的时候就没想到事情会败露,更没想到会这么快。
但江归玉的话也提醒了她们。
只要江归玉还是江家受宠的二小姐,是陆家未来的儿媳妇儿,有这些关系在,她们兴许还能活命。
可如果江归玉不再受宠,陆家退婚,那她们,乃至她们的家人,都得死。
王妈妈与锦绣跪下,说会担下一切责任,绝不会拖累江归玉半分。
江归玉顾念主仆之情,承诺一定会保住他们的性命,二人才稍稍放心了些。
王妈妈与锦绣被带过来时,身子已经抖成了筛糠。
才进门,王妈妈就扑到了江夫人脚边,“老爷夫人,老奴可没做过这么丧良心的事情。老奴……哎哟!”
心烦意乱的江夫人一脚踹出去,踢在王妈妈的心口上。
王妈妈被踢翻在地,差点喘不上来气。 锦绣吓得匍在地上,磕头请罪。
“混账东西,一个奴才,竟敢毒害我女儿!”
王妈妈用最快的速度翻身爬起,重新跪好。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老奴,老奴……”
她本想狡辩两句,可事到如今,她根本不用再狡辩了。
她咬咬牙,承认下来,“这一切,都是奴婢做的。”
啪,江夫人将茶杯摔在她的狡辩,溅起的碎片差点划伤她的眼睛。
她侥幸躲开,却从眼角到下巴,划出一道带血的印子。
“你个混账东西,为何要这么做?”
还没解释,王妈妈就先哭起来。
“从夫人把江清月接回来,二小姐终究不是老爷夫人的血脉,她日日惶恐不安,就怕爹娘不要她,怕家里要给她赶出去。”
“二小姐是奴婢伺候长大的,老奴心疼啊。”
“那日奴婢听雀儿说,大小姐已经好起来了,都是清月小姐的功劳。奴婢怕老爷夫人从此只心疼她,冷落了二小姐,便想着把大小姐的药材换一换。”
“奴婢以为只是换个药材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儿。没想到,竟差点害了大小姐。”
第34章 二小姐没错,错的是我
钱大夫在听见王妈妈的话后勾了下唇角,突然起身出去了。
等他再回来时,江明炀已经一脚将王妈妈踹翻在地。
“狗奴才!竟然说没什么大事儿?大姐姐身子弱的一阵风都能吹倒,用药都有着严苛的要求。
你算是什么东西,竟为了一己私欲,替换药材?”
钱大夫突然开口,声音不轻不重,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听见。
“炮附子有毒性,普通人用药都得小心,更何况是端阳县主这般体弱的人。
江大人,你家这奴才,好大的胆子啊。”
听说此药有毒,江家几个人脸色大变。
江守业紧绷的脸庞阴沉可怖。
“来人,将这两个贱奴拖下去,打死。”
王妈妈瘫坐在地,锦绣却猛地抬起头来。
“老爷饶命,奴婢都是听从王妈妈的吩咐,奴婢没有害人,没有害人!”
王妈妈回头看着她,“你……”
“爹娘,是归玉的错。”
江归玉跑进来那一刻,江家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屏风后,江清月神情一滞,随后又是一声自嘲。
也是,左膀右臂都要没了,江归玉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再说了,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证明自己的无辜和宽厚善良,江归玉怎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王妈妈跟锦绣都是为了我才会犯错,求爹开恩,饶她们一命。”
“女儿是被王妈妈带大的,她也算是我半个长辈,但我也是她的半个主子。”
“锦绣从小就伺候在女儿身边,女儿视她如同亲姐妹。她们是为了我才犯错的,我也难逃罪责。”
江归玉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
“我本就是不是爹娘亲生的,我本就不该留在江家,我本就该是个罪奴,去北疆受苦的,本就该是我。”
她仰起那张苍白又可怜的脸,“我本是条贱命,身带治不好的咳疾,活不活都无所谓了,求爹娘饶了王妈妈和锦绣,女儿愿意替她们二人受罚。”
江明炀小心的把她搀扶起来,神情关切又心疼。“姐姐你胡说什么?说什么贱不贱的,你是我们江家的小姐,我江明炀的姐姐。”
江夫人扑过来,抱着她痛哭起来。
“归玉,我可怜的女儿。”
江明炀见她伤心的都要晕厥过去了,竟头脑一热,为她说起话来。
“不就是两个奴才,随便打几下就是了,可要是归玉姐姐气得发病,那可如何是好啊。”
江夫人抱着女儿,祈求的看向陈守业,意思不言而喻。 府医几次想要开口为江清月鸣不平,可他自知没有身份和立场。
徐妈妈冷着脸,心里似乎早就料想到会是如此。
可钱大夫不一样,冷嘲热讽张口就来。
“我给那些娘娘们看诊的时候也是如此,不管犯了多大的错,只要掉上两颗眼泪,皇上肯定是要心疼的。再哭上两句,那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闻言,江家几个人的脸上都有些难堪。
这时,屏风后头突然有什么东西摔到了地上,沉闷的落地声中隐约还掺杂着痛苦的呻吟。
徐妈妈跑进去,顿时惊呼起来。
“清月小姐!”
江家人纹丝未动,反而是府医与钱大夫着急的赶过来。
见太医都过去了,江守业才缓缓起身,也跟了进去。
江清月摔在地上,狼狈中又带着无家人关切的可怜。
“江二小姐没错,错的是我。我被换到二房时就该被养母掐死,在北疆时候就该被鞭子打死,如此也就省了这些事情了。”
“江二小姐放心,没人会抢你的位置。也请江少爷往后学会辩清是非,别动不动就拿人的性命来撒气。”
屏风外的江夫人心上像是被人刺了一下,疼得她浑身哆嗦。
正要起身时,怀里的江归玉却下意识的抓紧了她。
江清月,可真是会捡她亲生母亲的罪处说……
江明炀紧了紧双拳,抬脚想要进去,可想起自己对江清月所做的那些事情,还有刚才被她控诉出口的事情,他就没脸见她。
江清月忍着泪水,倔强的不让眼泪落下。
可越是这样,越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桩桩事情里最受伤,最委屈的,只是她这个接回来的亲生女儿而已。
她被徐妈妈搀扶起来,却突然松了手,噗通跪在江守业身前。
“求江大人,送我离开。”
江守业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江清月离开了,那婚事怎么办?
“你是我江守业的亲生女儿,是江家的千金小姐,这里就是你的家,往后不许再提这些。”
他伸手过来,要将她扶起,可江清月却只是愣愣的看着,并未接受他的好意。
江守业叹了一声,之后语气骤冷,出声训斥:“王妈妈,念着你是府上的老人,上次是罚了你三个月的银钱,可你这次欺主不说,还谋害我江家嫡长女,你简直该死!”
“锦绣与王妈妈蛇鼠一窝,归玉心思单纯,这种不安分的奴才留在身边只会闯祸。”
“来人,将这两个贱奴拖出去,先打上五十板子,死了就直接扔出去。”
王妈妈瘫坐地上,锦绣更是吓得连求情都忘了。
江归玉唇上的血色都褪了个干干净净,她推开江夫人,紧紧抱着锦绣。 锦绣像是傻了一般,只会愣在江归玉怀里,嘴巴一张一合,却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这些事情都是王妈妈撺掇锦绣做的,锦绣只是个小丫头,她什么都不知道。”
“下手的是王妈妈,锦绣只是帮忙把府医支开而已,她没有害人啊!”
“娘,你帮我求求情,让锦绣留下来,锦绣从小跟着女儿一起长大,伺候我,她只是太心疼我了。”
王妈妈听着这些,心里明白,小姐这是要把她舍掉,救锦绣。
可刚才不是说好了,小姐会同时保住她们两个人的啊。
江夫人心疼女儿,但江守业的话里已经说的很明白了,王妈妈跟锦绣,必须死。
“娘,女儿只要锦绣!”
见她久久不语,左右为难,江归玉心一狠。
“爹娘要是不答应,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说罢,江归玉推开锦绣,朝着江夫人新给清风苑换的小叶紫檀马蹄足八仙桌上撞去。
第35章 另请高明
“归玉!”
江夫人惊呼时,江明炀已经手疾眼快的将她拉了回来。
“老爷,你真要逼死我们的女儿吗?”
江归玉本来也是做做样子,目的达到,也不再作妖了。
怕江守业还要开罪锦绣,江归玉泣不成声,回头看了眼王妈妈,王妈妈顿时明白过来。
她的家人还需有人安置照顾,如果她不担下一切,谋害县主的罪过,可是全家抄斩。
想到此,王妈妈重重磕了个头,“是老奴让锦绣这么做的,一切都是老奴的错。老奴,甘愿领死。”
江清月有些惊讶,江归玉为了一个丫鬟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
她自然是不信什么主仆情深的话,她更宁愿相信,是锦绣嘴里有些话,江归玉不想让人知道,所以才苦肉计保下这丫鬟的命。
可江归玉说保,就能保得住吗?
她在留香阁里那些打,可不能白挨。
江清月也重重磕了个头,“如今事情已经查明,求江大人还我清白,送我离开。”
江守业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外头的女儿逼他留生路,面前的女儿则是非要他表态。
手心手背都是肉,要他怎么说?
他正欲开口,钱大夫却先一步把江清月搀扶起来。
“清月小姐可不能走,听府医说你会一套针法,当日侯夫人正是被一套针法所救,清月小姐可是救了宣平侯夫人的救命恩人?”
江守业抬眼扫过去,顿时目光湛湛。
“清月,那日侯夫人的命,真是你救的?”
刚才对她这个亲生女儿所说的一言不发,现在事关宣平侯府就这样上心?
她低垂着眸子,语气平常。
“不是。”
钱大夫笑道:“不碍事,侯夫人担忧表小姐,让谢世子带了药过来,到底是不是清月小姐,一会儿谢世子自有分辨。”
江守业心中大惊。
这太医也太没礼数了些,怎么还把事情捅到谢家那里。
江守业眼一沉,快步走出去,见她们几个人跪的跪,瘫坐的瘫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都是死人不成,还快把这两个贱奴拉下去。”
顿时,门外来了好几个家丁,把王妈妈和锦绣拖了出去。
“走远些,别扰了小姐休息。”
清风苑已是偏僻,再远,那就要出府了。 江归玉还想再求,可江夫人却拉着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直到现在,江夫人才终于得闲进去看了眼江清月。
江清月已经被徐妈妈扶回床上,身子虚弱脸色苍白,相比起来,刚才闹着要自尽的江归玉倒还有些力气。
江夫人心头突然又抽痛起来,她对眼前这个女儿,实在亏欠太多了。
“清月。”
她刚触碰到江清月的手,就被江清月不着痕迹的躲开。
“那日在大姐姐院子里,夫人打了我两个耳光。”
江夫人身子一僵。几次张口,却如鲠在喉。
“是娘错怪了你。只要你能原谅娘,你想要什么,只要娘能拿得出来的,一定全都给你。”
江清月终于抬起了眸子,与往日的清冷不同,今日她的这双眸子,满是忧愁,哀怨,责备,以及质问。
江夫人突然心虚起来,不敢再与那双眼睛对视。
“娘。”
不知何时,江归玉已经来到了屏风后,眼中含泪的看着江夫人。
江夫人立马起身,“归玉,你……”
她的动作突然一顿,低头一看,是江清月拉着她的袖子。
“清月。”
江夫人心中一喜。
这是江清月第一次主动与她亲近。
江夫人重新坐下来,心疼的把江清月那双冰凉的手捂在掌心里。
此刻的她眼里只有对亲生女儿的歉疚,哪里还想得起后头的江归玉。
江清月抬眸扫了眼江归玉,又重新把目光落在江夫人身上。
“你上次说要给我换个院子,这话还算数吗?”
江夫人点头,“算数,自然算数,你想住哪个院子,我这就叫下人收拾出来。”
“月华轩。”
江夫人愣住,江归玉也愣住了。
月华轩可是江归玉从小住到大的地方,这……
没了左膀右臂,如今连院子也没了。
真是可笑。
江清月把手收回来,低垂着眉眼,“很为难嘛?我只是想,如果我没被换走,这个月华轩应当是母亲父亲为我精心的准备的,所以我才想要。”
“我自小就北疆长大,什么苦都吃过,不然我住哪儿都无所谓。” 江夫人眼泪簌簌往下掉,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江归玉,她刚一张口,江归玉就咳嗽起来。
“归玉!”
江夫人再次起身,低头看,这回江清月并未再拉她,连神情也变回了那副清清冷冷的样子。
女儿好不容易与她亲近一回,这是又要生间隙了吗?
已经退出屏风后的江守业,看着钱大夫嘴角那抹晦暗不明的笑,心头怒火丛生。
“不就是一个院子,清月想要,就给她吧。”
“娘。”
江归玉身子摇摇欲坠,扶着屏风不住咳嗽,好像要把肺管子咳出来了。
江夫人跑过去,给江归玉轻扶顺气,又扶着她重新回到座上。
“府医,快来给归玉看看。”
她话音才落,钱大夫已经先开了口。
“江二小姐只要老实坐着,少折腾,咳疾就好了。”
都是大夫,哪声真咳哪声假咳,他们还是分得清的。
只是府医拿着江家的钱,一直以来并未戳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至于江归玉竟天真的以为自己能够瞒天过海。
谁知,在钱大夫面前闹了这么大一个笑话。
府医缓缓起身,与江守业鞠了一礼。
“江大人,我这趟回来,除了为清月小姐证明清白,也顺便请辞府医一职。”
“江家两位小姐的病,劳烦江大人再重新找位医术高超的大夫吧。”
江清月有些惊讶。
府医要走?
不过想来也是,江归玉这样算计他,幸亏江婉吟救回来了,否则他这辈子名声尽毁不说,甚至还有杀头的罪过。
离开是他最好的选择。
江家其他人却不同意,江归玉更是脸色大变。
“什么?好端端的为何要走?”江明炀一副急躁的样子,“你走了,往后归玉姐姐的病怎么办?”
“谁要走?”
随着一道沉稳的声音,谢凌云已经走了进来。
那双深沉幽暗的眸子扫过众人,“听说,是清月表妹救了我母亲,清月表妹人呢?”
第36章 被所有人抛弃
他身后跟着一个婢女,江夫人一眼就认出,这是侯夫人何佩兰身边的金瑶。
江家几个人惊得一同站起来。
谢世子的速度,可真快啊。
江明炀蹙眉,立马道,“世子肯定是认错人了,江清月就会些皮毛,有什么本事救侯夫人一命?”
他话才刚出口,就被江守业瞪了一眼。
这个儿子看起来机敏,实则是个蠢货。
换做别人,只会摇着尾巴承认下来。
他倒好,反倒把人往外推。
“我女儿清月确实会些医术,但她胆子小,说已经记不清楚那日的事情了。世子确认没记错?”
金瑶行了个礼,“奴婢金瑶,是那日跟随在我们老夫人身边的奴婢。那日情况紧急,奴婢来不及细问救命恩人的身份,但相貌却记得很清楚。”
“救了我们老夫人的到底是不是江小姐,奴婢看过就知道了。”
江归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目光下意识的看向江家其他人。
万一真是江清月,他们是不是再也不会疼爱自己了?
王妈妈跟锦绣一个死,一个送去庄子,她的月华轩还要被人抢走。
如今,她的爹娘也要被抢走了吗?
她忧心忡忡的看向江家,企图得到一点安慰,可江家人的目光却都望向了那一扇屏风。
谢凌云冷睨着江守业,“江大人,可否行个方便?”
江守业颔首,“自是方便的。”
谢凌云带着金瑶,进入屏风之后。
江清月在听见谢凌云声音那一刻,心里莫名的有些慌乱。
她抬起头,脸颊苍白,嘴角含血,虚弱的靠在软枕上。
虽然瘦脱了相,但容貌依旧清丽,令人动容。
金瑶一走进去,看到江清月,就跪了下来,“那日,多谢江小姐救我们夫人一命。”
江清月笑笑:“原来我救的是姨母,这是应当的,你快起来。”
谢凌云扫了她几眼,眼眸凉薄,讥讽意味十足。
他挥了挥手,让金瑶在一旁等着。
等人走后,屋中只剩她和谢凌云,江清月垂眸,紧张的抓了软枕。
男人一身玄衣锦衣,比那日初见的戎装,少了几分冷硬,倒多了几年少年贵公子的矜贵张狂。
一样的不待见她。
衣袂飞扬,谢凌云长身靠近,“敢威胁我的,你是第一个。” “谢世子说的什么意思,我有威胁吗?我不过是讨要我应得的恩情而已。”江清月抬眸,冷冷清清的和谢凌云对峙。
谢凌云沉沉的看着她,哼,女子多狡诈,江女尤甚。
而这个表妹,不仅狡诈还贪慕虚荣,爱权贵。
谢凌云眉心皱起来,随即挑眉,“恩情还完了,表妹以后可自求多福。”
江清月弯唇一笑,“多谢表哥。”
谢凌云真是好一招釜底抽薪,坐实了她侯府救命恩人的身份,有了侯府当靠山,江家再怎么都会掂量掂量。
而她的救命之恩,侯府也还完了。
真是手段雷霆。
谢凌云眉眼冷冽,冷哼一声,大步转身出了屏风。
金瑶跟在世子爷身后,大气都不敢喘,清月小姐真牛啊!
出来后,金瑶规矩的福身,说,“江大人江夫人,奴婢仔细看了,救我们夫人的正是清月小姐。”
一时间,清风苑这间小屋子里的人面色各异。
唯独谢凌云,神色依旧散漫张狂,面上窥探不出喜怒。
江夫人抹着眼角的泪,脚步匆匆的来到江清月床前:“清月,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跟娘说。”
见她又是这副跟自己生分的模样,江夫人先是把她的手拉过来,轻轻拍了两下。
“不就是个月华轩,我一会儿就叫人给你收拾出来。”
坐在外头的江归玉身子一晃,撞翻了手边的茶盏,茶水洒了一身。
见大家都看着她,她掩口咳嗽了两声,心上又想起刚才钱大夫的嘲讽,一着急,竟真的咳嗽起来。
她出门太急甚至连帕子都没带,现在只能用袖子捂着口鼻。
“女儿失礼,就先回去了。”
她一直在咳嗽,身边也没个搀扶的人,直到走出清风苑,都没人追出来。
江归玉如坠冰窟,体会到了那种被所有人抛弃了的感觉。
三年前,江家人为了她去游说江清月顶罪时,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可她不甘心。
她一直都是江家的小姐,而且马上就要成为陆庭之的夫人了,她不甘心在这个时候被人抢走一切。
可她,拿什么本事来跟救了宣平侯夫人的江清月比?
咳咳!
她咳得越来越厉害,余光瞥见终于有人从屋里出来,她才放心的晕了过去。
屋内,江守业还想跟借此跟谢凌云攀附两句,可谢凌云神色淡漠,惜字如金的只说了一句话。
“既然已经找到了江小姐,那我们宣平侯府自会重谢。” 说完这句话,谢凌云转身走了。
恰好,刚走出去的她就看见江归玉晕在那里,他唇角勾起弧度,似笑非笑。
“江大人,你家这个养女,又晕过去了。”
“归玉姐姐!”
江明炀追出去,一边喊着府医。
可府医已经请辞,不会再管江归玉了。
府医告辞离开,故意留住他。
“李大夫可有想好去处?”
未等府医回话,钱大夫继续说:“我与林太傅相熟,他府上正好缺个大夫,李大夫若是有意思,我可以为你引荐。”
“如此,那就劳烦钱太医了。”
听着二人的恭维,江守业强忍怒气。
林太傅与江守业在朝堂上向来不对付,钱大夫分明是故意的。
“清月,原来的医术这样厉害。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救了你何姨的?”
江夫人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江清月,根本没注意外头早就散场了。
江守业也想听听那日发生了什么,一边在心上思索着那件事情。
人都已经走了,江清月也懒得再搭理他们,只说自己受了伤,想休息。
徐妈妈顺势接话。
“夫人是不知,奴婢过来时清月小姐坐在雪地里,脸色白的吓人。清月小姐自回府后就没享过什么福,连着遭了这么些罪,人都快要瘦没了。”
“清月小姐身边只有雀儿一个人伺候,如今这丫头也倒下了,奴婢斗胆,想从大小姐那要几个忠心可靠的丫鬟,服侍清月小姐。”
“往后,也省得再有刁奴轻视主子。”
第37章 给江清月腾地方
徐妈妈是故意说这些的,就是一是愧疚她居然不相信清月小姐,误会了她。
二是为清月小姐报不平,谋取应得的福利。
江夫人心底不快,但她是江婉吟跟前的人,大抵也是江婉吟的意思。
“是我考虑不周。徐妈妈,这些你安排就是。”
外头的江守业冷哼一声。
“江家有些欺主的恶奴,是该好好治治了。还有明炀,连亲姐姐也敢欺辱,简直无法无天。”
江归玉醒来时,身边只有一个二等丫鬟,叫翠竹。
“二小姐醒了?可有哪里不适?”
江归玉看了看别处,眼里难掩失落。
“娘不来看我吗?”
见她撑着身子要起来,翠竹赶紧搀扶了一下。
“老爷夫人现在正在前院惩治下人,说是他们欺上瞒下,苛待了清月小姐。咱们院子里的下人,好几个也都挨罚了。
就连三少爷也……”
江归玉一怔,顿时眼眶通红。
“明炀怎么了?”
“三少爷也挨了家法,如今被关在祠堂。”
正说着,几个婆子直接进来,颐指气使的要把东西搬走。
翠竹不敢说话,只能江归玉出声呵止。
“你们干什么?”
领头的管事婆子敷衍的行了个礼,“二小姐,奴婢几个听从老爷夫人的吩咐,把这些东西搬到隔壁的海棠苑去。”
江归玉眼前一黑。
“好歹我现在还是江家的二小姐,你们怎么敢这样欺主?”
管事婆子冷笑道:“二小姐这话说的就有意思了。你纵容王妈妈给大小姐下毒,又让锦绣支走了府医,差点害死大小姐,还把脏水泼到清月小姐头上,害她被罚。”
“清月小姐可是宣平侯夫人的救命恩人,又是老爷夫人的亲生女儿,是府上的正经主子。她说想住这个院子,二小姐就得腾地方。”
管事婆子催着下人们动作快些,眼看着自己的东西被尽数搬走,江归玉气得从床上滚下来。
翠竹忙把她扶住,却被她推开。
“你们谁敢动我的东西。”
那些下人动作停下来,齐刷刷的看着管事的婆子。
“看着我干什么?老爷在前院发脾气了,说现在府上以清月小姐为大,谁也轻怠不得。”
说罢,她又面带嘲讽的看向江归玉。 “二小姐不必如此,奴婢们可不敢动你的东西,只是按夫人要求,将你的东西送到隔壁海棠苑而已。
不光是这些东西,就连二小姐你,也赶紧收拾收拾一块儿过去吧。”
江归玉死死咬着下唇,“我不走,这是我的院子。”
管事婆子面色一狠,“这可由不得二小姐任性了。来人,将二小姐架到隔壁去。”
随着她一块儿进来的那几个粗使婆子三两步就到了江归玉跟前,一左一右的架着她就要走。
“放肆!你们敢动我,咳咳,你们……”
“归玉!”
院中一道喊声,瞬间叫江归玉哭成了个泪人。
“娘。”
江夫人进门瞧见,登时大怒。
“混账东西,谁准你们这么对待二小姐的?”
顿时,这帮下人齐刷刷跪下,只有管事婆子斗胆开口。
“夫人,奴婢是听了您的吩咐,把二小姐请到隔壁海棠苑呢。”
江归玉跪爬到江夫人跟前,紧紧拉着她的衣裙,可怜至极。
“娘,别赶我走,我已经没了锦绣,难道连我的月华轩也不能留下吗?”
江夫人的心都要碎了。
“归玉乖,没人要赶你走。”
当着她的面,江夫人重罚了这些个下人,管事婆子更是张嘴二十不说,连月银也被扣了五两。
屏退下人后,江夫人才把她扶起,搀回了床榻。
“你跟清月都是娘放在心上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娘不会厚此薄彼的。”
江归玉不语,只是一直流泪,江夫人手里的帕子都能滴出水来了。
“娘知道你受了委屈,所以娘做主,给你的嫁妆添到了二十台,我名下的八间铺子,也都给你。”
江归玉摇头,“女儿不要这些。”
江夫人轻轻拍着她的手背,缓声道:“虽然换了个院子,但海棠苑的东西全都是娘新添置的,都是紧着的好的来,你一定喜欢。”
“娘……”
这一声简直喊进了江夫人的心坎里。
可该说的,她也得说。
“王妈妈恶奴欺主,锦绣与其蛇鼠一窝,要是不罚,难以服众啊。”
江归玉从她怀里挣扎出来,连连摇头。
“我没有害大姐姐,我全然不知道此事。是王妈妈自己所为,连锦绣也是受她的撺掇。娘,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害大姐姐。” 江夫人把她抱进怀里,心疼的直掉泪。
“你是娘养大的女儿,你的性子娘最清楚了,娘相信你。”
听到这一句,江归玉的心才放下,呜呜的又哭起来。
“我以为,清月妹妹这样厉害,娘的眼里只有她,再也没有我……咳咳。”
江夫人赶紧给她顺着气,“傻女儿,你可是娘的心肝宝贝。”
江归玉柔弱的缩在江夫人怀里,知道此刻不能再争了,唯有保住母亲父亲的怜爱,以后才能翻身。
愧疚是一时的,有用的人才能生存下去。
“只要娘还心疼我,归玉就放心了,清月妹妹喜欢月华轩,那我就让给她,归玉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娘和爹爹。”
听江归玉这样说,江夫人真是松了一口气,又满心酸楚。
宣平侯府。
谢凌云回到府上后立马赶去看望母亲,何佩兰一直等着他的消息,见他过来,下意识的就往他身后看。
“人呢?”
“没带过来。”
谢凌云坐下,垂眸啧了一声,也不想带过来。
那死丫头狡诈得很,母亲说不定得被骗得整个侯府都送出去。
竟然找人给他送信,好明晃晃的几个字:报恩,谢谢。
署名都没留一个,真有礼貌啊。
不过,这表妹倒也聪明。
他找得这么大张旗鼓,都没出来相认,留在了这么重要的时刻。
利用侯府恩情,彻底在江家站稳脚跟。
哼,小小年纪,就800个心眼子。
何佩兰语气低落下来,“可是又出了什么岔子?”
金瑶行了个礼,把江家的事情回禀给她。
何佩兰听后,面上带了些愠怒。
“江家怎么能这么对待亲生女儿。这也就是那孩子福大命大,要不然早被他们江家人欺负死了。”
想了想,何佩兰吩咐银瑶:“你去备些礼,以宣平侯府的名义送到江家。紧着最好的来,不用给府上省银子。再送两抬现银过去,就说给她打点用的。”
银瑶正要去办,又被她喊了回来。
“直接送到清月那里,你亲自盯着,别叫那个养女占了便宜。”
第38章 宣平侯府送谢礼
银瑶行了个礼,“奴婢明白。”
谢凌云张了张嘴,想说恩情他还了,母亲不用再浪费钱财。
可转念一想,有事情让母亲操心,也不错。
喝了两口茶水后,谢凌云还有公事,说了两句便走了。
他走后,钱大夫就被下人叫到了何佩兰这里。
何佩兰不绕弯子,直接问起江清月的事情。
儿子不喜欢女人,说个事情也简短得很,一点儿都不详细。
吃瓜怎么能吃得不详细呢?
钱大夫坐下,先喝了一口茶,然后把在江家的事儿,说得绘声绘色,仔仔细细。
听说这丫头前几日就挨了打,今天又被胞弟打得吐血,何佩兰的脸色已经完全沉下来了。
“小人知道有些父母偏心,但没想到那江夫人竟会偏心至此。”
“小人赶到清月小姐院子里,不光没有下人伺候,院子更是一片荒凉,屋里一盆火炭都没有,就连吃食,都是嗖臭的。”
啪!
何佩兰摔了手边的茶盏,“江家简直欺人。那丫头她家要是养不好,就接来侯府,我养。”
金瑶赶紧拿了帕子给她擦着手,一边劝着:“现在江家已经知道清月小姐就是老夫人的救命恩人,侯府又送了这样贵重的谢礼,想必江家也不敢再轻怠她了。”
正说着,突然有下人来禀,说谢姝言,回府了。
何佩兰心中一喜,催着赶着的要见她。
谢姝言还没走到正厅,何佩兰已经到了跟前。
但见少女生得明艳精致,柳叶眉微弯,弧度柔和,一双杏眼清澈黑亮,整个人被火红的大氅包裹着,更显得唇红齿白。
许久未见这个女儿,张开了不少,但也清瘦了不少,何佩兰哭成了泪人。
谢姝言张了张口,却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只默默的行了个礼。
何佩兰牵着她的手,声音激动的有些颤抖。
“母亲给你找了个好大夫,定能治好你的哑疾。”
江家。
因为换了院子,换到海棠苑,一连几日,江夫人都留在江归玉房中安慰,直到下人来禀,说宣平侯府来人了。
听说是宣平侯府送了东西过来,江夫人并未在意。
“直接送去库房就行了。”
下人支支吾吾,最后才说:“回夫人,宣平侯府的人说,这些东西都是给清月小姐的,要亲自送到清月小姐那边去。”
江归玉脸色微变,江夫人皱了下眉,怕江归玉多想,又安慰了两句。
“归玉,娘去去就来。” 要是换做以前,江夫人肯定要带着江归玉一块儿去的。
可那天在宣平侯府的事情,已经让江夫人长了记性。
她一走,江归玉便将身后靠坐的软垫摔了下来。
“直接送过去?这是防着我这个外人呢?”
翠竹木讷,不像锦绣那样会哄人,只老老实实的捡起了扔在地上的软垫。
江归玉将她喊住:“你跟过去看看,机灵点。我们不像是往日了,就怕被人抓着错处。”
“我已经没了锦绣,不能再没有你了。”
翠竹眼眶一热,“小姐放心,奴婢会注意的。”
江归玉咬着唇,直到察觉到血腥味儿才松了口。
除了翠竹之外,下人全都被江守业换了个干净。
她现在只有翠竹可用,也希望,翠竹能像锦绣一般尽心尽力就好。
江夫人在赶去清风苑的路上,就瞧见宣平侯府的侍卫,抬着七八箱的东西正往那边走。
她知道宣平侯府出手一向阔绰,但以为谢礼而已,顶多就是什么几百年的老参,还有一些首饰而已。
可她没想到,宣平侯府竟这样大的手笔。
“夫人,你看这……”
身后的丫鬟提醒下,江夫人才看见那几箱东西后,竟是大件的家具摆设。
她眉心狠狠一跳,加快脚步追了过去。
见来的是银瑶,江夫人心头的异样更明显了些。
“银瑶姑娘,这是……”
银瑶给她行了礼,“我们老夫人知道府上的三小姐是那一日的救命恩人,特地让奴婢送些谢礼过来。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还望江夫人莫要嫌弃。”
“我们老夫人说了,宣平侯府与江家都是一家人,如今又多了一层恩情,老人家肯定要把三小姐当女儿来疼的。”
还没等江夫人说谢谢,银瑶又惶恐道:“哎哟,奴婢都没仔细问,府上新接回来的小姐,是唤作三小姐吧,总不能称呼为清月小姐,听起来像个外来的表姑娘似的。”
江夫人神情有些不自然,只僵着笑的点头应下。
“是,府上都叫她三小姐。”
银瑶陪着笑了笑,体面得当。
江夫人紧了紧手里的帕子,发觉有些湿,这才想起她给江归玉擦了半天的眼泪。
低头看看,上好的丝绸帕子早已经皱皱巴巴,看起来十分不体面。
她不动声色的用袖子遮起来,看着那些大件的家具摆设,又问银瑶。
“那些也是你们老夫人的意思?”
银瑶笑道:“这些是我们世子爷的意思。” 其实都是老夫人的意思。
但是,老夫人觉得江家那几个哥哥偏宠二小姐,那就让江家知道,没亲哥哥偏宠,也是有谢世子这个表哥疼宠的。
何况,还是个不好惹的表哥。
江夫人讪讪一笑,转移视线看几眼这些礼物,看得出来,这些大件的东西全是花了大价钱的东西。
就是长女江婉吟的房里,能比得上这些的。
可婉吟,那可是皇家恩赐的县主。
侯府侍卫早就有所察觉,躲在远处偷看的翠竹不敢再跟,只能赶紧回去复命。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清风苑。
银瑶站在院门口就有些不大想进去了,“江夫人,这是三小姐的院子?没走错?”
江夫人脸上已经有些挂不住了,心底还有一丝的庆幸。
幸好,归玉已经搬到了海棠苑,月华轩在打扫了,得让人赶紧打扫,好让清月住进去。
免得下次被侯府的人看到,又以为苛待了清月。
“自然不是,这是暂住的清风苑,离她大姐姐的院子近,才安排在这儿的。她的院子是风景顶好的月华轩,正在打扫整理,明日就搬过去了。”
银瑶点头,“原来如此,是奴婢想岔了。”
江夫人松了口气。
带着人,赶紧进去。
雀儿已经清醒过来,甚至还在江清月床榻边上哭了一阵了,听见动静后到门口一看,顿时惊住了。
“小姐,夫人往咱们院子里送了好多东西。”
“这位姑娘可说错了,这些东西,是我们宣平侯府送的。”
第39章 谢世子送的礼物?
银瑶进了屋,先给江清月行了个礼。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顿时惊喜道:“果真与我们世子爷画的一模一样。”
江清月一愣。
画?
银瑶聪明的把话岔开,说:“奴婢是宣平侯夫人跟前的掌事丫鬟,三小姐叫奴婢银瑶就行。这些都是我们老夫人送给三小姐的谢礼,而另外那些,是我们世子爷送来的。”
说完,她抬眼打量着屋里,顿时神情一滞。
送礼时,她还没明白,为何要给姑娘家送家具摆件,现在来了这屋里才知道用意。
这江家,真是太过分了。
“清月,月华轩打扫得差不多了,这些东西,明日就一起给你搬过去。”
江夫人笑得慈爱,“那一处离娘的院子更近一些,以后也方便我们娘俩说话。”
她故意在银瑶面前这么说,只是想要挽回江家的面子而已。
江清月抿唇轻笑,顺势回答,“那就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搬过去吧,刚好借用侯府的人手。”
用侯府的人手,是江家没人了嘛?
江夫人正要提醒,谁知银瑶却很高兴,“那感情好,用作搬迁礼,三小姐也看看这些东西,到时候摆在哪儿。”
说着,与雀儿一人搀在一边,已经把江清月扶到外头去了。
“三小姐你也太瘦了些,等奴婢回去就跟我们老夫人说说,让她给你找几只上好的野山参,好好补一补。”
江清月有些招架不住银瑶的热情,但余光瞥见江夫人那副吃瘪的样子,她竟有些开心。
银瑶吩咐侍卫把箱子打开,可江清月的目光,却被那些摆了满满一院子的大件东西吸引住了。
这些,真是谢凌云送的?
恐怕不是吧……
她利用了一把谢凌云,恨自己得牙痒痒,可没那么好心。
不管是不是,明面上,多一个爱护自己的世子表哥,貌似很不错。
江清月:“多谢姨母和表哥。”
“哇,小姐,好多银子!”
雀儿惊呼出声后才觉不妥,立马侧过身自打了两下嘴巴。
完了,给小姐丢人了。
银瑶倒是喜欢雀儿的性子,“我们老夫人说,三小姐才回燕京,处处都需要打点,如果花完了,三小姐直接去侯府拿就是。”
江夫人藏在袖子里的帕子都要被搅碎了。
“也不知三小姐是个什么喜好,这些头面首饰都是奴婢挑的,要是不喜欢,以后奴婢再送新的来。”
江清月眼睛都要被晃瞎了。
“不用不用,这些,这些够了。” 话音才落,翠竹匆匆来到清风苑外,“夫人,二小姐已经从月华轩住进海棠苑,清月小姐可以搬过去了。”
故意挑现在说?
是说自己抢了江归玉住的院子,落一个欺压姐妹的名声吗?
江清月勾了下唇角,淡声道:“回去和归玉姐姐说,这是我还未出生时,父亲和母亲为我准备的,实在不能割爱,这些年多谢归玉姐姐帮我照看月华轩。”
银瑶面色不变,倒越发觉得这三小姐,是个有趣的……苦命人。
这江夫人也是有什么大病一样。
仇人的女儿,住最好的院子,用最好的东西。
而自己的亲女儿回来了,却住着这样寒酸偏僻的院子。
银瑶看了看门口翠竹,朗声笑道,“那正好,侯府的人还没走,顺便让他们帮着三小姐把东西换了吧。二小姐若还有什么没搬走的,我们一并给二小姐送去。”
“不过,这小丫头好没规矩,三小姐不叫直呼名讳,让旁人听去,还以为正经的嫡小姐和表小姐似的。”
江夫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怒斥了翠竹几句后,自己也甩着帕子走了。
雀儿都看呆了。
“银瑶姐姐,你好厉害。”
“我们宣平侯府最看重规矩,这要是放在我们侯府,那丫鬟早没命了。”
说罢,银瑶把江清月扶到一边去,吩咐人,将清风苑的东西都搬到月华轩去。
江夫人与翠竹一道回来的,进了海棠苑,看着那些正在搬弄东西的下人,江夫人恼怒的又骂了两句。
“咳,娘,清月妹妹搬过来了吗?”
江归玉扶着门框,单薄的身子咳嗽的一直颤抖。
“侯府的人在帮她搬!”
江归玉一怔,侯府的人?
江归玉委屈的直掉泪,抢了她的院子,如今又让侯府的人过来,这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连自己的院子都保不住?
江归玉乖巧柔弱的蹙眉。
江夫人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怎么了,可是有何不妥?”
江归玉咬唇,轻声道,“妹妹这也太任性了,换院子的事情,本是家事,还让侯府的人参合进来不是让侯府的人看笑话?”
江夫人手心一紧,她一向最是重面子。
现在经过江归玉一提醒,脸一下就冷了。
几乎,江夫人都能想象,侯府这些下人回去后,怎么添油加醋的说姐妹相争,她苛待亲女。
他们江府是没人了嘛,要侯府的人帮忙?
不就侧面说明江清月在江府不受宠,求到侯府上去了。
江夫人脸色越来越难看。 江归玉轻轻垂下眼眸,眼眸闪过一丝寒光,唇角轻轻翘起。
江夫人刚出了海棠苑,就有管家来说,老爷有请。
才踏进书房,江守业就先开了口。
“宣平侯府送来东西没入库,而是直接送到清风苑了?”
江夫人怕他责怪,不敢说多余的话惹得他不快,就只嗯了一声。
江夫人心里还有些气,“老爷,清月也太任性了些,当着侯府的人说今日就搬到月华轩,还让侯府的人帮忙,这什么意思,不是打我的脸?”
“这就任性了?宣平侯府的人还没走,归玉就使唤丫头故意去说那些,她不让人看笑话?”
江夫人愣住,“这怎么能混为一谈。”
“难道我说错了?早不搬晚不搬,偏偏等外人在的时候住进去,以为自己委屈,其实只会叫人觉得她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江守业声音陡然拔高,“在清风苑的时候,为了救一个害主的丫鬟,她竟然当着太医的面自尽,这是做给谁看?”
江夫人心下一沉,“锦绣一直伺候在归玉身边,她只是不舍得那丫鬟。”
话音刚落,江守业就把桌子拍得震天响。
第40章 嫁七王妃为妾
“这些事情归玉就真这么无辜吗?我放手把家里的一切交给你这个主母,你就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了吗?”
江夫人脚步一个踉跄,还想解释,可在触及江守业的锋锐的目光时,又什么都不敢说了。
“在王妈妈招供那些时候,你就已经才想到归玉是知情的吧?”
心事被戳破,江夫人却死不承认。
“老爷,归玉是我们一手养大的女儿,她是有些小性子,但她绝对做不出来谋害嫡姐的事情。”
“如果她真有这个心,为何要等到现在?她应该多的是下手的机会啊。”
为了江归玉,江夫人跪倒在枕边人身前。
“归玉已经受了这么多的苦,已经够可怜的了,你怎么能把她想的这么坏?”
江夫人泣不成声,“老爷,你以前最疼归玉的,她咳嗽一声你都紧张的不得了,哭一句你恨不得天上的月亮摘下来。今天你已经把半个府里的下人都惩治了个遍,现在怎么还要责怪起这些?”
江守业抿唇不语,只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其实早在清风苑他就在心里给两个女儿衡量了价值。
谢凌云是皇亲贵胄,又是少年将军,陆庭之是朝廷新贵,皇上跟前的大红人,他两个女儿都不会吃亏,对于江家来说,都有助力。
今天他把夫人喊过来,只是为了敲打几番而已。
他把江夫人扶起来,长叹一声。
“我自然是相信归玉的,但是夫人,清月也是我们的女儿,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现在清月成了宣平侯府的恩人,往后少不了走动,万一三年前的事情被人捅出来,到时候可保不住归玉第二次了。”
夫妻多年,再迟钝糊涂的江夫人听到这里也明白过来了。
江清月,得哄着。
“那个婚事……还嫁不嫁了?”
江守业沉吟片刻,“你最近常带着清月去宣平侯府走动走动,如果清月能嫁过去,与宣平侯府亲上加亲是最好的了。”
“如果不能,她还是只能代替婉吟嫁给七王爷为妾,先留下子嗣,等婉吟正式嫁过去做了七王妃,再把孩子寄到嫡姐名下。”
…………
“我跟姐夫生孩子,还要寄到大姐姐名下?”
江清月脸色一白,咳嗽了几下,看向徐妈妈。
徐妈妈双眼通红,愧疚的点头。
这次,若不是三小姐拼死救下大小姐,大小姐很可能就没命了。
再三犹豫,徐妈妈抵不住心里的愧疚,忍不住将江家接三小姐回来的原因,说了出来。
江清月知道人心险恶,但不知道原来江家人的嘴脸会这么丑。
大姐姐有皇家赐婚,等到了时间就会嫁给七王爷为王妃。
可大姐姐病重,若不是她回来替大姐姐治疗,大姐姐嫁进去后,别说生育孩子,能吊着一口气多当几年王妃都算好的了。 若让其他女人生下孩子,不如江家姐妹共事一夫,生下的孩子怎么都是江家人,保住皇家嫡孙的身份。
她的父母,真是大得一手好算盘。
她当了十几年罪奴,最后还能嫁给七王妃为妾,生下傍身的孩子,这就是父亲给她的补偿吗?
江清月对徐妈妈拜了拜,“多谢徐妈妈告知,但我想知道一件事,大姐姐……她知道吗?”
徐妈妈赶紧摇头,“大小姐不知情,她若是知道老爷夫人接你回来,是为了陪嫁,宁愿死都不会同意的,您不知道,得知大赦天下的消息,大小姐那天有多高兴,说……”
说着,徐妈妈眼眶通红。
“大小姐说,等您回来后,她一定给您寻个顶好的男君,护着您,让您后半辈子都高高兴兴的,再也不受苦了。等她死后,把嫁妆都留给您。”
“别说了,徐妈妈。”江清月仰了仰头,抹了一把眼泪,“大姐姐不会有事的,您先回去吧。”
徐妈妈担忧的看了一下江清月,抿了抿唇退下。
等徐妈妈一走,雀儿立马关了门,回到床边面色忧心忡忡的。
“小姐,要不我们去求求老爷夫人,让他们打消念头吧。”
真没想到,老爷夫人接三小姐回来,是打着这个目的。
小姐真是可怜。
前面十几年受苦受难,现在连寻一个夫君做当家主母都不行,要去给皇家做妾。
平常男子都三妻四妾的,王爷的后宫,那得多少女人啊?
还好徐妈妈说得及时,否则再等一些时日,老爷夫人直接把小姐塞进喜轿,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嫁过去了。
“他们都已经计划好了才接我回来的,你以为凭我三两句话就能作罢?”
雀儿急了,“可你也不能嫁给七皇子那种人啊。他可是这些皇子里最混账的一个,风流纨绔,不务正业,要不是生母是贵妃娘娘,恐怕皇上早就……”
意识到现在月华轩苑里还有其他人,雀儿又赶紧闭了嘴。
可不过片刻,还是忍不住的继续说:“他最喜欢留恋青楼,听说男女不忌,甚至,甚至纵欲过度染得一身恶病。”
“他与大小姐的婚事是好几年前圣上指婚,当时可是下了圣旨的。”
“大小姐不能退婚更不能悔婚,可老爷夫人也不能把你往火坑里推啊!”
“大姐姐知道她要嫁的是这样的人嘛?”
江清月冷不丁的一句话,倒是问住了雀儿。
“大概不晓得吧。”
未必吧。
江清月唇线抿的紧紧的。
大姐姐虽然病重,但这些事情她不可能不知道。
可为了江家荣耀富贵,她愿意嫁给这样一个人渣。
所以,大姐姐才病来如山倒,是哀莫大于心死吧? 大姐姐的病,是积郁成疾,没了活的念头。
休养了几日后,江清月的病才养好了。
换好了一身新衣裳,江清月才赶着去了留香阁。
这几天徐妈妈每日都来,她明明可以问问七皇子的事情,却还是忍住了。
她想要当面问问大姐姐。
可还未走到留香阁,就遇上了江夫人。
江夫人与江归玉走在一起,二人相互搀扶着,母女情深的模样。
只是在看见江清月时,江夫人下意识的放开了身边的江归玉。
江归玉的动作僵在那里,神情有些失落。
“清月。”
江夫人快步走来,想去拉江清月的手,不想她却借着行礼的动作躲开。
“你要去看婉吟?”
江夫人也不气,言语温和,“我们刚从留香阁回来,婉吟刚歇下。”
江清月客气的点了点头,疏离的道,“夫人有事?”
第41章 江女就是娇气
江夫人将她留住,“我刚想去找你,没想到这就遇上了。
我准备带你去趟宣平侯府,上次你照顾婉吟,没见着宣平侯夫人,今天你也能走动了,瞧着气色也不错,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去吧。”
咳咳。
几声轻咳,才让江夫人终于想起江归玉来。
“归玉,你先回去,娘下次再来看你。”
怕江清月不答应,这回江夫人连哄都不哄江归玉了,立马吩咐下人备车,要去宣平侯府。
“夫人,我虽然能走动,但还是一身病气。气色好,也是要去见大姐姐,所以特地让雀儿帮我擦了点胭脂,宣平侯府还是改日再去吧。”
她淡淡的看了江归玉一眼,提醒道:“江二小姐看起来气色不太好,夫人还是先送她回去吧。”
江清月没再给江夫人机会,领着雀儿就先走了。
顿时,江夫人面色不虞。
她这几天几乎天天都往月华轩跑,可好说歹说,可江清月就是不为所动。
甚至每次提起要去宣平侯府,她总有借口躲开。
接回来的女儿,还是跟她不亲近啊。
“娘……”
江夫人一怔,又赶紧过来拉着江归玉。
“娘那边新打了个一副头面,今天刚好送来。走,跟娘过去看看。”
到了留香阁,徐妈妈迎出来。
“清月小姐,你能出院子了?”
刚喊出这一声,徐妈妈就打了下嘴巴。
“夫人说了,往后你就是三小姐,可不能再喊错了。”
江清月看了看里头,“大姐姐睡了?”
徐妈妈点头,“换了药方,大小姐喝了药就会困,不过睡一会儿就能醒。三小姐要不坐在这等等?”
江清月摇头,轻手轻脚的走到床榻边上,先是看了看江婉吟的面色,这才轻轻的把她手从被子下头拿出来,把脉。
脉象依旧虚浮,毕竟本来就体虚,还又吐了血,脉象能好到哪里去?
收了手,她又轻轻的把手放回去,之后才退出来,与徐妈妈小声交代着一些用药的方式。
徐妈妈一一记下。
“听说家里重新请了府医,可有领来给大姐姐看过?”
“还没领来看过。不过奴婢心有余悸,总害怕再出事,已经跟夫人提过,往后大小姐的用药以及病症,能不能请三小姐帮看?”
江清月颔首。
这样自然是最好。
没人妨碍,她也能放手的给大姐姐医治。
突然,她想起来这一趟的目的,张了张嘴,却问不出那些丑话,只能换了个方式问。
“如果大姐姐的身体调理好了,是不是就要嫁过去了?”
徐妈妈叹了一声,“大小姐跟七皇子的婚事是早就定下来的,圣旨不可违,既然能调理好,肯定是要尽早嫁过去的。”
江清月还想再问,突然夫人跟前的丫鬟找来,说是宣平侯府来人了,要接她过去。
前几日,江夫人一直想借着她的关系,去侯府。
她一直找借口没去,没想到现在侯府还找上门了。
侯府来人请,和江夫人不请自去不一样。
江清月换了一身衣服,快步到了门口。
府门外,江夫人早就在那等着了,江归玉倒是不知道被使唤去了哪里。
而江府门前,有人骑在高头大马身上,幽深又冷沉的目光正看着她。
她心口一窒。
宣平侯府来的人,竟然是谢凌云?
江清月行了个礼,“表哥安好。”
他并未言语,依旧像在北疆接她回家那天一样,只扫了她一眼,就自己先走了。
谢凌云手心勒紧缰绳,停至马车队伍的前方。
叫什么表哥,又来攀附于他。
随后,谢凌云不动声色的往后瞥一眼,真是娇气,这么久了,身体竟然还没好。
他在战场,受更重的伤,不出几日就好了。
江夫人喊着她上了自家的马车,唠唠叨叨的叮嘱起一会儿去到侯府该注意的规矩礼仪。
北疆那种野蛮地方,能学到什么好规矩,带过去别叫人笑话才好。
等回来之后,她得赶紧给江清月找个学礼仪的师傅来,好好教教她。
江清月跟谢凌云成了还好,要是没成,嫁到七皇子那里,规矩只会更加严苛。
快到宣平侯府时,江夫人才注意到江清月今天虽然穿了新衣,但基本没什么首饰。
她忙把自己的手镯取下来,给江清月戴上。
江夫人娇小,镯子并不大,可江清月太过清瘦,戴上去镯子还空了好大一截。
注意些还好,要是没留意,随时都能掉下来。
“一会儿回来娘带你去打两副头面,如果遇上喜欢的,你想要什么就买什么。”
江清月没拒绝,收下了。
这镯子应该挺值钱的。
突然想起,自己前段时间在银匠铺子打的银针,算起来应该做好了,就点头答应下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乖巧的应了自己,江夫人心里是高兴的。
到了宣平侯府,江夫人先下了马车,江清月跟在后头,由下人领着进了侯府。
青玉阶上落着几片梅花残瓣,正被守门的小厮匆匆扫进金丝楠木门槛下的凹槽里,照壁上浮凸的缠枝牡丹由一整块和田玉雕刻而成。
绕过一道长廊,这就是前厅了。
府上接待外客一般都在前厅,而领路的下人并未停脚,江夫人也熟门熟路的继续往前走。
江清月才想起他们两家有些亲戚关系,对于她们,要么会被领到正厅,要么,就直接是侯夫人屋里了。
越往里走,侯府的景色越是古朴清雅。
江守业好歹也是户部尚书,正二品的官,可江家那座宅子,根本不配与侯府相提并论。
江夫人一直偷偷看着江清月的神情,本以为她会大惊小怪,想提醒她千万要注意言行举止,可没想到,她依旧只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样子,但却乖乖巧巧的应着,叫江夫人不好再说什么。
明明该是满意的,但江夫人心里总有些说不出来的堵闷。
下人直接将她们领到了何佩兰的院子,由银瑶将她们接进去。
看见银瑶,江夫人就会想起那天,她带着谢礼上门时的那个伶牙俐齿的样子。
可这已经在宣平侯府了,哪怕她跟何佩兰是远房表姐妹,也不好在人家府上,跟一个丫鬟计较几天之前的事情。
“江夫人,三小姐,我们老夫人可等了有一会儿了。”
随着银瑶进了外室,江清月一眼就看见了端坐在主位那位贵妇人。
她相貌端庄,气质温婉,发间只插着一支玉钗和几个花钿,穿着的也只是淡色的衣裳。
可江清月看得出来,这件衣服上全是繁复的暗纹,料子也是最好的浮光锦。
而那几个简简单单的首饰虽然低调,但用材和样式都有讲究,定是宣平侯府为她量身定制的。
看起来简单的装扮,却不会叫人觉得张扬,反而能把她尊贵的身份与端庄的气质抬得恰如其分。
“这就是清月吧?快,来姨母这里坐。”
第42章 他的大氅,在她身上
何佩兰朝她招招手,语气温和,让人生出一种亲近来。
江夫人心头有些不舒服。
前头她带着江归玉过来,只一声姨母就惹得何佩兰大怒。
可是今天,何佩兰对江清月表现得这样亲近,这要是让归玉知道了,不知道得伤心成什么样。
“清月,怎么这么没规矩,还不赶紧喊人。”
江夫人小声提醒,心里越发坚定要给江清月请先生教规矩。
“见过侯夫人。”
江清月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江夫人有些意外。
她竟然没喊何佩兰“姨母”,而是与喊她一样,只称呼为“夫人”。
江夫人的心一下子就平衡起来,脸上也多了点笑意。
“你这孩子。与我还见怪什么。”
何佩兰已经走上前,直接拉了她的手。
“都是一家人,用不着行这些虚礼。”
没等江清月说话,何佩兰已经带着她坐过去了,轻轻拍着她的手。
“以后不用这么生分,叫我姨母就行。”
江清月没说话,只是乖巧地笑了笑。
江夫人更是满意了。
何佩兰拉着江清月坐下,“没想到那日救了我的人是你。也是我那儿子蠢,平时有能耐得很,到这件事上,竟耽搁了这么久才寻到你。”
金瑶听得暗暗咋舌。
何佩兰收回目光,见江清月手背上的陈年旧伤,又是这么单薄的身子,她喉间一哽,最后只能叹息一声。
“清月,你不是会医术吗?快给你姨母看看。”
江夫人才说完,何佩兰已经把手伸过去。
江清月细心拿了软垫垫在桌上,又动作轻柔的把何佩兰的手搭在上头。
冰凉的手指触碰到自己,何佩兰微微沉了脸色。
“银瑶,快,把炭盆挪近点。金瑶,去拿个暖手炉来。”
她把江清月的手捂在掌心里,心疼道:“你这丫头,手上怎么这么冷?现在都是腊月天了,怎么才穿这么点衣服。”
江夫人满脸的惭愧,自己的女儿,她却如此忽视。
可说到底,也是江清月跟她不亲近,每次她想拉江清月的手都会被躲开,她这个做娘的,实在是冤枉。
抬起头,何佩兰已经把搭在旁边的那件狐裘大氅,给江清月披在肩上。
屋里这么暖和,根本用不着这个。
她这副身体早在北疆的时候就被折腾坏了,一年四季手脚都是冰冷的。
她早就习惯了。
最重要的,这个东西是男子的……
江清月要脱下来,何佩兰却替她拢着衣领。
“这是我刚给凌云做的,还是新的,他还没穿过呢。”
听说是谢凌云的,江清月更不敢碰了。
同样是心里惊了一瞬的江夫人想起了江守业的话,也顺着何佩兰的意思劝道:
“既然都是一家人,暖和一下也没什么。你这孩子身体本来就弱,这才大病初愈,可别再着了风寒。”
突然有人裹着寒风进来。
江清月抬眸望去,是谢凌云。
他一眼就认出这是自己的大氅。
这个东西披在他身上刚刚好,可到了江清月的身上,空空荡荡,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
谢凌云皱起眉来,她怎么这么瘦。
见他拧起眉心,江清月立马起身,避嫌的把大氅脱下来,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让谢凌云差点以为她是母亲屋里的丫鬟。
“你这孩子,怎么吓成这样。”
何佩兰一边心疼江清月,一边又笑骂着谢凌云。
“怎么得空过来了?”
“过来看看母亲。”
谢凌云侧眸看了眼江清月,“可给我母亲诊脉了?”
江夫人忙接话,“现在就诊。”
她面上挂着笑意,柔声催着江清月,心里却计较江清月上不得台面,只是见到谢凌云而已,至于躲成这样吗?
“已经诊过了。”
江清月突然开口。
“除了这次的外伤,侯夫人身上还有些多年的顽疾。”
她看向何佩兰,问:“夫人是否夜里总觉得燥热难眠,就算睡着了时常多梦?除了食欲不振,喉间有痰湿,有时候会心慌发汗,还觉得额前发紧不适,后腰隐隐作痛?”
她从容的每说一句,在场的人皆是神色各异。
“看似是小毛病,却是顽固的旧疾。吃了药暂且能舒服一段时间,可十天半个月后,又会反复。”
谢凌云眸色微沉。
这些确实都是母亲的老毛病,反反复复十分难缠。
刚他们说江清月还未诊脉,她只看一眼就能诊断出来了?
江夫人也吓了一跳,随即欣喜道:“清月,你当真诊出来了?”
谢凌云面色微沉,凉声开口,“我母亲被旧疾缠身多年,江夫人好像很高兴?”
江夫人才发觉刚才失态,忙解释:“世子误会了。我是想,我清月既然已经诊出你母亲的病症,那肯定就能治好,所以才高兴的。”
谢凌云微沉的眸色幽深不见底,原本散漫的眼眸,透出几丝渗人的冷意。
江夫人心里慌乱起来。
谁都知道这位少年将军曾单枪匹马闯进敌营,手刃敌将。他虽年纪轻轻,却心思缜密,手段雷厉风行,连宣平侯这个亲生父亲也得忌惮三分。
这是这位杀神怪罪,就算是两家沾亲带故恐怕也要发难得。
“好了好了。”
何佩兰重新把江清月拉到身边来,好奇道:“你刚才还未诊脉,怎么就知道我的病症了?”
江清月自然是已经给她搭过脉了。
当日她忙着救命,根本顾不得其他。
而今天,在她把何佩兰的手搭在软垫上的那一片刻功夫,就已经确定了这些这位侯夫人身上的病症。
金瑶银瑶面上也跟着一喜。
“那我们老夫人的病可好治?”
江清月沉默片刻,说:“不难治,但这是旧疾,需要慢慢来。”
两个丫鬟喜极而泣。
谢凌云眉峰轩起,看着在母亲身边的小姑娘,娴静乖巧,把母亲哄得都成什么样了?
还慢慢来,那岂不是能把侯府当家了?
谢凌云坐直身子,伴随着冷漫肃寒的嗓音,“你今日放下大话,万一没治好我母亲……”
“我会尽力一试。”
虽说是尽力,但江清月却有十足的把握。
何佩兰的旧疾虽然麻烦,但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儿,不过……
“我需要用到几味名贵的药材,带回去制成药丸后会叫人送来,先给侯夫人服下试试。”
何佩兰嗔怪她:“怎么一口一个侯夫人,说了叫姨母。”
话音一转,她又问:“需要什么药材,我这就叫人准备。”
江清月说了几种药材,都是名贵也难寻上好药材,价值已经上万两了。
谢凌云却丝毫没觉得为难。
“银瑶,你去准备。我们侯府没有的,再去外头买。”
都是女眷,谢凌云不便多待,说完就先走了。
只是刚出住院,谢凌云就把钱大夫喊到跟前来,一一说出刚才江清月需要的那些药材。
“这些药材于我母亲的病情有何作用?”
第43章 江家什么时候多了位三小姐
钱大夫仔细琢磨片刻,摇头说:“这些名贵的药材药性各不相同,有几样确实能适用老夫人的病症,可另外那些,不知道是如讲究。”
“况且,每种药材的剂量该如何调配,这还需要看江三小姐如何安排。”
那就只能等江清月把药送来再让钱大夫验过,之后才能放心给母亲服用。
见谢凌云沉默,钱大夫又小心询问:“世子为何不让江三小姐一并给二小姐看看?万一能治好二小姐的哑疾呢?”
谢凌云的脸色瞬间冷沉下来。
姝言的哑疾突发于三年前的那场春宴,不知她看见了什么,竟被吓得失语,之后就再也发不出一个字音来。
这期间,他们想尽办法,遍寻名医,都没能治好舒言的哑疾。
而当年发生的事情,每每只要提起,姝言就只是沉默。
既然说不出口,大可以写出来。
可姝言十分抗拒,甚至为了逃避而选择伤害自己,更是连人都不愿意见了。
他们实在是没了法子,只能把她送到庄子静养。
姝言的病一直是谢家人的心病,只要能有任何机会,谢凌云都不会错过。
可江清月虽然确实有点本事,可介于前车之鉴,谢凌云并不信任她的人品。
既然她要给母亲医治,那就先医治好了母亲再说。
舒言的哑疾已有多年,是急不得的。
何佩兰又拉着江清月说了一会儿话,见她手腕上带着那只宽大的玉镯,便做主取了下来,将手上这只上好的和田暖玉镯子戴在了她的手上。
这镯子大小刚刚好,只是戴上去就取不出来了。
比江夫人那只翠玉镯子好看得多。
何佩兰摁着她的动作,“这镯子衬你,戴着好看。”
江清月只能承了她的好意,“多谢姨母。”
江夫人神情里有些不自然。
都是聪明人,江夫人知道何佩兰已经给她留面子了。
坐了一会儿,江清月就跟着江夫人告辞离开了。
金瑶见那只翠玉镯子还摆在那里,便要给江清月送过去。
银瑶把她拉回来,“送什么?那又不是江三小姐的东西。”
“这不是从她身上取下来的吗?”
银瑶戳了下她的脑门,“上次江夫人来的时候,戴的正是这只镯子,想必是快进门看见江三小姐身上什么都没有,才把镯子给江三小姐戴上的。”
“江夫人把自己养的珠圆玉润,亲生女儿却苛待得瘦脱了相,哪能撑得起她这么好的镯子。”
银瑶这张嘴,到哪里都是最厉害的。
她轻哼,“这破镯子,扔了吧。”
记住本站: 金瑶可不敢自作主张,只能下意识的看向何佩兰那边。
何佩兰神色淡然的抿了一口茶水,“先放着吧,等下回她再过来的时候还给她就是了。”
金瑶没银瑶这么机灵,只以为她说的是江清月。
可银瑶却明白,主子说的是那位江夫人。
江清月既然要给老夫人治病,免不得要常往宣平侯府跑,江夫人肯定也要跟着来的。
不仅她要来,没准儿还要厚脸皮的带着那个养女来。
江清月跟着江夫人上了马车,本可以直接回去,江清月却说要去上次的那家银匠铺子。
江夫人看了眼她手腕上的暖玉镯子,“也好,娘也没送过你什么像样的东西,今天就顺道去给你买两个好看的首饰。”
被何佩兰敲打过的江夫人,终于重视起眼前的女儿,也想要个她更亲近一些。
可江清月却依旧神色浅淡,沉默的坐在一边,不置一词。
江清月目光从晃动的车帘向外望,似乎在她这个母亲与京城的大街比起来,候着更有吸引力。
江夫人心里不禁起了一些气。
真不是养在跟前的,一点儿也不亲人。
到了地方,江清月先下了马车,直接就走了进去。
掌柜的认出她来,立马拿出上回定制的银针。
银针打制的十分精细,长短粗细都有讲究。
江清月挑了其中一根银针,试了试手感。
“师傅好手艺。”
得了夸奖,掌柜笑起来,“小姐好眼光。我们家银匠的手艺可是燕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如果在我家都买不到满意的,那小姐您可就真得费费心思了。”
说话间,江夫人已经进来了。
掌柜的认得她,立马热情的迎了上去。
“江夫人今天一个人来的?怎么不带着二小姐一道过来?我们铺子今天上了不少新货,许多都是二小姐喜欢的样式。”
“如果二小姐不得闲过来,江夫人看上喜欢的,我也可以叫人直接送到府上去。”
江清月突然有些好奇江夫人会是什么反应,抬眼看去,正好跟她的目光撞到一起。
江夫人被她看得有些不大自然,但还是与掌柜的明说:“这是我府上的三小姐,前一阵子来你这里买过东西的。”
掌柜的明显愣了一下。
江家什么时候多了位三小姐?
江夫人没有过多解释江清月的身份,让掌柜误以为这只是位庶出,或是外室的小姐。
难怪那天这位小姐才二百两银子就有些不舍得了,原来是手里没钱。
不过碍着江夫人在场,又是开门做生意的,掌柜的就是知道这些也不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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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清月也懒得解释,只默默的把银针收好。
“夫人,我先回去了。”
寻常的一声称呼,在这个时候却像是一个巴掌狠狠打在江夫人的脸上。
江夫人脸色不大好看,也没有留着她。
江清月离开之后,又去买了其他东西,先付了钱,让他们稍后送过来。
回府之后,照例先去了一趟留香阁,给银针简单的消毒之后,立马给江婉吟扎了两穴。
这几天江婉吟总是贪睡,看似沉睡其实睡得并不安稳,却又总是醒不过来。
以至于她的身子越来越沉,人也越来越没精神。
好不容易才调理好的身体又变回了之前的样子,徐妈妈和伺候在跟前的丫鬟都心疼的不得了。
可这两针下去之后,江婉吟拧着的眉心逐渐放松下来,整个人比刚才看着要更加舒服一些了。
等江清月收了针,一直悬着心的徐妈妈才敢大喘一声。
“大小姐怎么样了?”
“小问题,以后我每天来给大姐姐针灸片刻,她就能睡得舒服一些了。睡得好,人就会精神一些。”
徐妈妈抹了抹眼角的泪花。
“还是三小姐有本事,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知道大小姐的情况了。”
话音一转,徐妈妈又问了她们去宣平侯府的事情。
徐妈妈刚才就看见江清月手腕上的镯子了,这一看就是好东西。
她家夫人的细心只对于江归玉,对江清月这个女儿,夫人根本不上心。
这镯子,大概也是宣平侯夫人送的。
江清月怕吵着江婉吟休息,就想着先去外室说话。
两人才刚出来,就听下人来禀,说宣平侯府把药材送到了。
徐妈妈以为药材是送给江婉吟的,可江婉吟自己就有小药房,况且,宣平侯府也从未往他们这里送过药材。
正疑惑时,江清月开了口。
“把东西直接送到月华轩,我马上就过去。”
她正要跟徐妈妈解释,却听下人支支吾吾的说:“四少爷把药材截下了,说,说要送到海棠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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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再被罚,姐姐没依仗了
又是为了江归玉?
这些名贵药材可是她点名要来给侯夫人治病的,江归玉真是吃了豹子胆,侯府的东西也敢拿。
跟徐妈妈打了个招呼,江清月眉眼冷冽,向着海棠苑而去。
送药材来的只是侯夫人院子里的普通下人,只知道跟着江明炀走,却不知东西送错了人。
正要回去复命时,江清月赶到了。
“药材送错地方了,还有劳小哥替我送到月华轩。”
她才抬手指向月华轩的方向,就被江明炀一把挡开。
“江清月你干什么?你就这么见不得归玉姐姐好?”
因为江清月,江明炀被打了家法后又去祠堂跪了五天,最后江夫人在江守业跟前哭了一场,求了两刻的时辰才免了他的罚。
江归玉第一时间赶去看望他,说起自己被折腾换院子的事情,江明炀就已经想去月华轩讨公道了。
是江归玉好说歹说,终于把江明炀的暴脾气劝下来。
她跟前都没人伺候,又被江清月戏耍,却还能如此通情达理。
这些药材,不是给归玉姐姐调养身体,还能给谁?
大姐姐那边的药材,自有小厨房一手打理。
“归玉姐姐又没跟你争抢什么,还要被你气得发病,现在你还要来抢这些补身子的药材。江清月,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这些无端端的指责听在江清月的耳朵里只觉得好笑。
“我没良心,不善良,但从不会抢人东西。”
江明炀与她争的面红耳赤。
“你什么意思?抢谁的了,这药材不是给归玉姐姐的,难不成还是给你的?”
江清月勾起唇角,语气清冷淡漠。
“那你去问问她,侯府亲自送过来的药材,她敢不敢收。”
正在这时,江归玉走出来,柔弱的身子依靠在翠竹身上,好像随时都要倒下去。
她掩口轻咳,“明炀,既然这不是送给我的,那就让清月拿过去吧。”
“归玉姐姐,就是你一直退让,她才欺负上门的。”
听着这样的蠢话,江清月实在怀疑,眼前这个少爷跟她真的是一母同胞?
怎么一点儿脑子都没有。
宣平侯府的小厮后知后觉,这才赶紧问:“请问哪位是江三小姐,江清月?”
江归玉咳嗽声小下来,捏着帕子看着他们这边。
江清月点了头,客气的与小厮回话。
“是我。”
记住本站: 小厮大惊失色,忙叫人把已经送进江归玉屋里的东西又拿了出来。
江明炀将人拦下,“你们干什么?”
小厮把被他拦下的那份锦盒端过来,“她又不是江三小姐,怎么还冒领呢?”
江明炀一愣。
这些东西,都是送给江清月的?
“这些药材交由江三小姐制成药,最后是要送回我们老夫人那边去的。
你们家这位小姐是没长嘴吗?是不是自己的东西都想要,难道江家是买不起药吗?”
江归玉小脸煞白,又捂着帕子猛地咳嗽起来。
小厮赶紧用袖子捂住锦盒,生怕沾染了病气,毁了里头的药材。
“你怎么敢这么对我姐姐说话!”
江明炀大怒,拿了鞭子就要打。
江清月紧紧截住那支鞭子,“你可想好了,这是宣平侯府的人。
你今天抢了老夫人的药材已经有错,若是这一鞭子真打下来,你可得想好后果了。”
“明炀。”
江归玉把他的手拉下来,忙跟江清月赔罪。
“清月妹妹别生气,明炀只是想吓唬吓唬他,没有真的要打。”
眼没瞎的都看得出来,还用得着她来这里狡辩。
“江三小姐的院子在哪一处?我们还得回侯府复命,可不能再耽搁时间了。”
江清月颔首,“几位随我来。”
看着他们离开,江归玉猛的咳嗽了好几声,差点站不住。
江明炀把她抱回屋里,看着先前已经放得满满一桌子的贵重药材,如今却被收拾的干干净净,气得他一脚踹翻了旁边的凳子。
“他们宣平侯府简直欺人太甚。”
因为咳得太厉害,江归玉捂着心口,看得出她是真的很难受。
“算了明炀,这本来就不是送给我的。”
“可是归玉姐姐,这里头肯定有能治你病的药材,那么多药材呢,就不能留下一二……”
江归玉摇头,忍住咳嗽叹了一声:“我又不是娘亲生的,与侯夫人也没什么关系。
上回去宣平侯府,老夫人都不准备我喊她一声姨母,说我只是个养女,要认得清自己的身份。”
“这些都不是我的东西,我不敢要。”
“姐姐!”
江明炀越听越气了。
记住本站: 江清月只是会看点小病,怎么就把宣平侯府里的人骗得团团转了。
说什么救命恩人,难说那马车就是她使的手脚!
江归玉见他满面的怒容,忍不住劝着:“明炀,你可别再乱来了。爹才刚免了你的罚,你要是再乱来,谁去去求情都没用了。”
江明炀可不管这些。
不就是打几下家法,罚跪祠堂而已,他早就习惯了。
见他还是要走,江归玉死死的拽着她。
“明炀,算姐姐求你了。你被罚这几日,都没人护着我。你要是再被罚,姐姐就真的没人能倚靠了。”
江归玉这番话说的是真心实意。
虽然这段时间里江夫人还是像往常那样疼爱她,但其实心已经偏向了江清月,几乎每天都要去月华轩坐坐。
而江守业更是已经明显的冷落了她。
她虽然不是江家的亲生女儿,但跟江明炀一起长大,江明炀虽然冲动,但从来都是护着自己的,姐弟情分自然不必多说。
这几天里她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委屈,她不想江明炀再被罚,不想自己再一个人承受这些了。
江明炀听得一阵心疼。
他就是归玉姐姐在家里的唯一依仗,他绝不能让姐姐受一点儿委屈。
不忍姐姐再伤心,江明炀只能软下态度。
“好,我不过去了,我听姐姐的话,以后都不乱来了。”
东西送到月华苑后,这几个小厮就回去了。
雀儿被留在了府里,见了这满桌子的东西,惊喜道:“宣平侯府又送东西给小姐了?”
江清月把她的手拍开,“这是侯夫人的药材,可不能乱碰。”
闻言,雀儿立马把手收了回来。
“可是侯夫人的名贵药材,为什么要送到我们院子来?”
正说着,就有下人把江清月新买的东西送来了。
这回倒是没送错地方了。
雀儿看着这些东西,实在不解:“小姐,你买这些来做什么?”
江清月把铜缸子拿出来,“这是用来临方捣碎含芳香的药材,如果提前捣碎,香味流失,药性就没有这么好了。可现捣碎药材,就能更好的保住药效。”
接着,又拿了药戥子,“这个就是药材铺里常见的,衬量药材。每种药材都得严谨斟酌,君臣佐使,不能马虎。”
连带着药碾子都买来了。
“月华轩比我们之前的清风苑大,房间也多,等以后得闲,你帮我收拾出一面墙来,我找人打个药柜,装上几个药斗子。”
雀儿听不懂,但就是觉得自家小姐厉害。
从偏僻的清风苑,搬到了二小姐最喜欢的月华轩。
记住本站: 地方大,风景好,住得也舒服多了。
可这院子,是小姐受里那么严重的伤,被冤枉,被鞭笞30才得到的。
代价,也太大了些。
雀儿心里酸涩,面上却高兴的说,“小姐,你真厉害,都可以开药铺了。”
江清月抿唇笑起来。
开药铺,这也是她将来的一个打算。
等所有的事情了结后,去南方,开一个小小的药铺。
也不知道,时候还有没有那个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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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挑剩了送过去
宣平侯府。
小厮还不得回主院,就遇到了刚回府的谢凌云,“世子爷。”
谢凌云抬了眼,“是去江府送药?”
小厮点头,顺口,还把送错药的乌龙给交代了。
听说江明炀要把那些药材送给江归玉,谢凌云眸色冷下来。
宣平侯府的东西,他们也敢占为己有。
江家,这一个接一个的,果真是养不出什么好鸟。
“这些事情就不用跟母亲讲了,你只需要复命东西送到就是了。”
小厮退下之后,苍翊躬身进来。
“世子,是否需要派两个人去月华轩盯着?”
谢凌云声音低沉,“不用,我这表妹手段多着呢,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苍翊眼中闪过疑惑,清月小姐柔弱不能自理,都被打成那样了,不是人人可欺吗?
世子恐有偏见。
可宣平侯府不计较,江家却有人计较。
江夫人晚一步回来,才进府门就被请到了江归玉的院子。
才踏进房中,江明炀就先告起状来。
听说那些药材进了海棠苑又被送到月华轩,江夫人顿时冷了脸。
“娘,你要是再不管管,归玉姐姐都要被欺负死了。”
“你闭嘴。”
江夫人一声训斥,反倒是愣住了江明炀。
“娘,你怎么还骂我?”
“骂你还是轻了的。”
江夫人抬起手指头戳在江明炀的脑门上,“这是宣平侯府送到月华轩,让清月给你姨母治病的药材,你怎能私拿?”
江明炀自知理亏,也不再说话了。
“都是我的错,明炀弟弟只是想着给我补身子,不知道那些东西是要送到月华轩的。
好在清月妹妹又把东西要了回去,要不,我真成了罪人了。”
江夫人立马坐到江归玉身边,拉着她的手连喊了几声好女儿。
“等我病好些,我会给清月妹妹赔罪的。”
“都是自家姐妹,说什么赔罪。”
江归玉不言语,只默默流泪,不时伴随着几声轻咳。
记住本站: 江夫人心疼死了。
“娘刚买了些首饰,你戴着正合适。”
她吩咐丫鬟把首饰拿来,谁知丫鬟却扑跪在地上,“那些首饰夫人刚才已经吩咐其他人送到月华轩去了。”
江夫人一怔,这才想起她那些首饰,本来就是要给江清月买的。
她想着江归玉都有这么多的首饰了,而江清月却连个拿得出手的东西都没有。
之后再往宣平侯府走动,总不能再这么寒酸。
江归玉又落下两滴泪,紧紧攥着嘴边的帕子。
“我已经有很多首饰了,不能再要娘的东西了。我霸占了清月妹妹的身份,又占着爹娘和弟弟的疼爱,总不能再跟清月妹妹争了。”
“说的什么胡话,你们都是娘的女儿,不分彼此。”
江夫人立马吩咐丫鬟,去把那些首饰拿来,先给江归玉挑两样,剩下的再给江清月送过去。
东西都已经送到清风苑门口了,雀儿正要去接,可还没走到院门口,那丫鬟又被人叫走了。
雀儿追上去,“这不是给我家小姐的东西吗?怎么又拿走了?”
那丫鬟也是一头雾水。
夫人才进府就吩咐她送过来的,怎么现在又让拿回去?
前来传话海棠苑的人,虽然已经换了一些下人,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二小姐还是受宠的那个。
这些下人都是捧高踩低的主,说起话来鼻孔都要朝着天。
“夫人说,这些东西先拿去海棠苑,给二小姐挑剩下的再送过来。”
雀儿都要气死了,这肯定不是夫人的意思。
她伸手要把东西拿来,那丫鬟却先一步抢了过去,转身就这么走了。
雀儿气冲冲的回来,把这些事情告诉了江清月。
江清月笑了笑,这些东西,她本身也不稀罕。
也不稀罕和江归玉抢。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算了,没想到江归玉还当真挑走了两样,剩下的又叫人送了回来。
知道得罪了江清月,丫鬟也不敢多待,东西放下就跑了。
雀儿气得要哭不哭的。
江清月看着桌子上,被挑剩下的首饰,嘲讽的笑了笑。
在这些事上动手脚,真是小家子气。
“别生气了,一会儿小姐给你报仇。”
雀儿吸吸鼻子,胡乱擦了擦,真的?
江清月没说话,继续手上的活儿。
记住本站: 不大一会儿后,守门丫鬟说江守业过来了。
“听说宣平侯府送了药材过来?”
才进来,江守业先是看见了那些制药的东西,最后才瞧见一桌子的药材。
“你何时才能做出来?”
江守业才进门就说了这两句,虽然是追问,但对语气比任何时候都要好。
倒也不全是。
三年前他开口劝江清月留在北疆替养女受苦时,语气比现在还要殷勤亲切一些的。
“抓紧一些,明天申时之前应该能做得出来。”
江守业更是满意了。
夸了两句之后,江守业就要回去了。
江清月拦了一下,却指着那些还没来得及送过去的首饰,“这个,还劳请江大人送回海棠苑。”
江守业对这一声称呼有些不满,但也知道江清月对他们是有怨的。
“送去海棠苑干什么?”
“我在北疆过惯了苦日子,这些东西我用不着。二小姐自小养在深闺,应该很喜欢这种东西。如此,还请江大人帮我送回去。”
说罢,她转身继续弄着药材。
倒是雀儿,噗通一声跪下,哭得声泪俱下。
“老爷,您要为小姐做主啊,今天江四少爷误把这些药材拿去给了二小姐,这是侯府的药材,我们不敢私自送给二小姐养病,追了回来。”
“刚刚夫人叫人送来首饰,东西都送到门口了,海棠苑的丫鬟来了,硬生生把首饰抢了回去,说我们小姐只配用二小姐剩下的,等二小姐挑剩了,不要的首饰,再让我们小姐选,这不是欺负人嘛!”
江守业看着江清月手腕上带着的那只暖玉镯子,自然也知道宣平侯府发生的事情。
他脸沉下来,果真拿着那些东西走了。
海棠苑中笑声一片。
见他过来,江夫人还有些惊讶。
“老爷,你忙完公务了?”
话音才落,江守业就把那些首饰扔在了她的面前。
“看看你干的好事。”
江夫人吓了一跳,脚步往后一缩。
江归玉心里咯噔一下,“爹,这都是我的错。”
她才说了一句话,江守业的冷眸就扫了过来。
江归玉明显吓了一跳。
“爹,你好端端的对归玉姐姐发什么脾气?”
记住本站: 江守业转而看向江明炀,江明炀立马闭了嘴。
他才刚从祠堂里出来,可不想再跪进去了。
他都答应归玉姐姐不能闯祸,要在她身边给她撑腰的。
“这些首饰既然送到月华轩,为何还要拿回来?这是嫉恨清月把药材追回去,所以也想如法炮制,让清月难堪?”
“还让归玉挑剩下了再送过去,你当打发叫花子?”
江守业不给夫人任何解释的机会。
“我让你一碗水端平,你就是这样端平的?江家是缺这点银子,连亲生女儿都养不起了吗?
你要是不会管家,往后你也不必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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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不用分的这么清楚
夫妻多年,不是没有过争执。可今天陈守业这番话,着实有点不近人情了。
两个小的根本不敢劝,都在偷偷看着江夫人的脸色。
江夫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却不敢反驳半句。
直到江守业拂袖离开,江夫人才抹起了眼泪,江归玉也红着眼,期期艾艾的扑在江夫人怀里。
江明炀紧握着袖下的双拳,心中强忍怒火。
“好她个江清月,表面装的出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转眼就在爹面前告起状来。”
“归玉姐姐在她那里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挑几个首饰怎么了?剩下那些哪个不是真金白银买来的?她还敢嫌弃上了。”
“以为自己去过一趟宣平侯府就了不得了?她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见娘跟姐姐哭的这样难过,江明炀越想越气,非要去跟江清月论个道理去。
“明炀!”
江归玉带着哭腔的把他喊回来,“我跟你说的话你都忘了吗?”
“我……”
江明炀没忘。
见他没有以前这么冲动,江夫人紧紧拉着江归玉,心中不住感叹。
还是眼前这个女儿懂事儿,不仅能安慰她,还能管得住儿子这个冒冒失失的脾气。
这样的女儿,她恨不得把心都刨出来,全都给归玉才好。
隔日申时,江清月才做好了药丸,配着一个紧致小巧的锦盒。
她打着哈欠,吩咐雀儿将东西送到宣平侯府。
雀儿有些心疼她,“小姐熬了一晚上,奴婢先服侍小姐睡下再过去吧。”
江清月摆摆手,就这么合衣躺下了。
“我只睡一小会儿,你速去速回。”
雀儿看她已经睡着,这才放心的离开。
东西送到宣平侯府后,转眼就被人呈到了谢凌云面前。
谢凌云有些惊讶,江清月竟然没亲自过来。
按理说,对于她这个想攀高枝的女人,他们宣平侯府已经足够有地位了。母亲又这样喜欢她,她该抓紧这层关系才是。
没想到她只叫了个丫鬟送药来。
她在故作清高,还是欲擒故纵?
他打开锦盒,发现里头有一大一小两颗药丸,旁边还有一张字条。
上面的字体娟秀,十分好看。
上面所写药丸一颗内服,当日见效。
记住本站: 除此之外,还精确的记着每一种药材的所用的剂量,又是如何配比,就差把制药的先后顺序写上去了。
她特此说明,又分大小两颗,谢凌云顿时明白了用意。
他勾起唇角。
真是个聪明人。
钱大夫早就在外头厚着了,得了谢凌云的准才敢进书房。
见了这一大一小的药丸,还有旁边的字条,钱大夫笑起来。
“清月小姐这是算准了我们会查药,但又怕影响了药效,所以才单独做了一颗小的。”
钱大夫先拿了那颗小的,在掌心碾碎之后,先闻后尝,最后才对着那张字条逐字看下去。
“这方子倒是精妙刁钻,除此之外,这里头还加了贝母和半夏,能祛湿止咳。
又有远志与柏子仁,这些都是安心养神的药材,虽然都是常规药材,但用量,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啊。”
半晌后,钱大夫才连连点头,“世子,这药老夫人可用。”
谢凌云目光回温,捏着小药丸摩挲几秒,扔给了钱大夫,唇边一笑,“既然这药没什么问题,你就直接带过去吧。”
钱大夫松了一口气,这才拿着锦盒离开。
伺候在一旁的苍翊不解:“世子,江三小姐这样做,就不怕这些医理被别人学去吗?”
谢凌云再次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刚刚锐利的目光如冰消融,佻达轻薄的气质涌现。
“那只能说明这点小病她根本不放在眼里,这些皮毛,别人要学,学就是了。”
苍翊眼中闪过喜气。
“那她也一定能治好二小姐的哑疾。”
谢凌云侧眸睨过去,沉吟片刻后,“不是说当日见效?那就等明日再说。”
这里头要含香的药材,何佩兰才刚服下去,没多久,就只觉得从夜里就一直堵闷在心口的那股气突然就通了,身心通畅后,连带着整个身体都轻松了些。
得知江清月将药材的剂量都写了过来,这份坦荡通达,何佩兰心中对她更是满意。
“她这孩子,真是实诚,一点儿不藏私。”
银瑶却偷笑了两声,说:“奴婢还以为是昨天世子爷吓着了江三小姐,所以她直接写了方子,往后都不准备来了呢。”
何佩兰面色一凝,“那可不行,我还指望着她能治好舒言的哑疾呢。”
她喊着金瑶,非要这会儿就把江清月请过来。
银瑶赶紧劝着:“世子爷最关心老夫人的身体了,就算是他吓着了江三小姐,他也肯定会把三小姐请来的。”
金瑶向来嘴笨,这会儿竟也知道先劝着她。
“是啊老夫人,咱们侯府可是送了不少药材过去呢,只一天时间,江三小姐肯定只来得及做一颗药丸。
老夫人现在也服药了,不如明日再瞧瞧,若是江三小姐不来,奴婢去把她请来如何?”
何佩兰笑骂金瑶,“养你个笨丫头这么多年,终于是懂点儿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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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府,月华轩内。
江清月本打算小憩片刻,谁知竟直接睡到了下午。
屋里点着两三个炭盆,暖和和的。
身上被扯上了被子,她嫌热,一脚给踢开了。
雀儿一直在门外候着,听见声音进来看,才知道是她醒了。
“小姐是不是渴了?”
雀儿把水端到过去,江清月一口饮尽。
“现在什么时辰了?”
“马上就过未时了。”
江清月揉了揉有些晕沉的脑袋,“东西送过去了?”
雀儿点头,“送过去了。”
顿了顿,雀儿又说:“奴婢回来的时候正好遇见夫人了。夫人拿着好些东西去了海棠苑,奴婢回来问了问,院中的下人说,夫人也送了东西过来的。小姐,您要不要看看?”
江清月愣了片刻,随即摇头,“不用了。你找个地方收起来,反正以后还是要还回去的。”
雀儿不明白,可转念又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似乎又理解了。
吃了点东西后,留香阁就有人来请,说是江婉吟要见她。
江清月匆匆的赶过去,还没进门,就先听见了江归玉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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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她就是舍不得富贵东西
“大小姐好好的,她倒是天天哭上了,真晦气。”
雀儿忍不住的抱怨起来。
“雀儿,谨言慎行。”
江清月轻训一声,雀儿才闭了嘴。
才进屋里,徐妈妈就迎了出来。
还没等开口,就听江明炀喊起来。
“大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归玉姐姐?这事儿又不是她的错。”
“确实不是她的错,是你的错。”
江婉吟的声音轻柔温婉,叫人听起来舒服的不得了。
江明炀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那你骂我就行,别骂归玉姐姐了。”
“你肯定是要骂的。如果宣平侯府的东西是送到府上,那肯定直接入账的,到时候你想要什么你自己去拿就是了。
但人家是直接送到院子里来,你偏要争着去抢干什么?”
江婉吟温和的声音里,难得听见几分严厉。
“还有你,归玉,别整天哭哭啼啼的。你马上就要嫁到陆家去了,要做当家主母的人,如果性子总是这么软弱,往后在夫家受了气怎么办?”
江归玉立马哽咽争辩:“庭之哥哥不会这样对我的,他爱护我,不会欺负我的。”
门外,江清月垂着眸,无声的笑了一下。
心口的酸涩,悄无声息的弥漫整个胸腔。
几年前,陆庭之生病的时候,她费劲办法,好不容易凑钱买了一副药,小心翼翼的熬好,喂给他。
半梦半醒间,陆庭之醒来,看着疲倦守在床边的自己,温声许诺,“阿月,等我高中,若得你为妇,定珍之重之,不负卿意。”
但男人的承诺,不过过眼云烟,真心转瞬即逝。
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
屋内,江婉吟语气缓下来些。
“我知道陆庭之心疼你,可他母亲呢?听说陆庭之那位母亲也不是什么软柿子,陆庭之公务繁忙,眼下都已经离京半个月了,他能随时都护着你?”
里头倒是没哭出声了,但一直有江明炀紧张的劝慰,和江婉吟无力的叹息。
江清月不进去也能知道,江归玉肯定又无声的哭声出个泪人了。
江婉吟大概也是看不下去了,才又开了口。
“我这里也有一些首饰,一会儿叫人送到海棠苑去。我妹妹这样好看的人儿,就该打扮得漂漂亮亮,可不能再整天哭鼻子了。”
徐妈妈看着江清月,心里有些忐忑。
三小姐听见这些话,不会跟大小姐生分吧?
可江清月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清清冷冷的,看不出情绪来。
“大小姐,三小姐过来了。”
徐妈妈一声提醒,江明炀的声音戛然而止,江婉吟倒是很高兴。
“清月,快来。”
江清月进了内间,一眼就看出了江婉吟脸上的疲惫。
“大姐姐,可是又没休息好?”
话一出口,江明炀跟江归玉两人的脸色又变了。
“江清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们吵了大姐姐休息?”
江明炀本来就是个大嗓子,性子又莽莽撞撞的,这一开口,到底吵不吵,还需要别人来说?
江归玉轻轻拉了拉他,神情有些失落难过。
“那……那我们就不打扰大姐姐休息了。”
说罢,她拉着江明炀就走了。
江婉吟只皱了下眉,江清月就赶紧她轻轻揉了揉额头。
江清月手上按压着穴位,活络通经。
一套按摩手法下来,江婉吟的脸色就好多了。
她把江清月拉到身边坐下,问起了给宣平侯府做药的事情。
江清月简单说了下,然后嘱咐道,“大姐姐身子刚刚有了点好转的迹象,这段时间一定要休息好,受不得累。”
徐妈妈在一旁站着,面露心疼:“奴婢都说了大小姐需要休息,明炀少爷偏要带着二小姐闯进来,又在大小姐旁边说了这么久的话,大小姐肯定是累了。”
被江清月揉摁了几下穴位的江婉吟,只觉得身子轻松不少,连带着说话也比刚才有力气些。
“我知道你今天会过来,一直等着你的。”
才说完,徐妈妈就拿了一只锦盒来,递给江清月。
江清月打开,见里头放着几张房契。
“这是我名下的几间铺子,都给你。”
“……大姐姐。”
江清月的手紧紧握着锦盒,摇了摇头,把东西还回去。
江婉吟摁住她的动作,“这些我早就准备给你的,江府的荣华你没享到,前程却要你背负,你不说,姐姐也知道你心里怨的。”
江清月睫羽轻颤,想说不怨恨,但说不出口。
怎么可能不怨呢,不过是想开了,认命了。
对江家那些人,无所求了。
“我知道你不在意这些,但我这些如果不给你,往后也是便宜了别人,你是我血浓于水的亲妹妹。”
江婉吟这番话,说的好像自己时日无多。
江清月:“大姐姐说胡话,有我,你会长命百岁的。”
她取出诊包,给江婉吟扎针,等收针时,江婉吟已经睡着了。
她悄声退出来,又跟徐妈妈交代了一些别的事情。
徐妈妈一一记下,又帮着江婉吟说了两句。
“大小姐给二小姐首饰,也是想堵着她那张嘴。一天到晚哭哭啼啼的,好像江家多对不起她似的。
可但凡她那天张张嘴,把事情说明白,明炀少爷也不会这么自作主张。
宣平侯府跟她有什么关系,脑子里也不会想一想,人家都给她请出门了,还用得着给她送东西?”
徐妈妈眼底明显藏着轻视。
“说白了,她就是舍不得这些富贵的东西。”
果真不是老爷夫人亲生的女儿,养了这么多年,骨子里还是处处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江清月笑笑,没多嘴,领着雀儿就回去了。
雀儿知道江婉吟给了江清月好几间铺子,高兴的不得了。
“有了这些铺子,往后小姐再愁没银子花了。”
最后一个字音说完,雀儿手里的锦盒就被人拿走了。
雀儿吓了一跳,可看清楚来人,那只要抢回来的手又僵在了那里。
“三,三少爷,这是三小姐的!”
“什么三小姐?你主子我上面只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哪儿多出来一个不明不白的三姐姐?”
除了江明炀,江家还有两位嫡亲少爷。
她的大哥,二哥。
听徐妈妈说,大哥极其优秀,少年就闻名燕京城,是当时最年轻的解元,外放为官,现在正在幽州做郡守长史,协助郡守大人管理军政,好几年才能回家一趟。
而另外一个二哥,四岁那边得了重病,早早夭折。
所以,生下江明炀后,格外偏宠。
“可……”
江明炀眸光一凛,雀儿闭嘴,不敢说话。
那日在清风苑,江明炀一道鞭子甩下来,打得她的后背皮开肉绽,现在都隐隐生疼。
江清月要把锦盒拿过来,却不敌江明炀的手劲儿。
江清月笑了。
“你笑什么?”
“我那里还剩下点药材,我明天给你做点药,补补脑子。”
江明炀凶神恶煞的瞪着她,“江清月,你敢骂我?”
江清月就是骂他了。
而且也没骂错。
她伸出手,眸底闪过一丝冷意,“东西还我。”
江明炀打开锦盒,看清楚里头的七八张房契,脸色一变。
“你又从大姐姐那边骗东西了?”
“大姐姐心疼我替罪多年,受苦了,心疼我,送我的。”江清月面上笑着,清眸里却带着讽刺,“这叫骗嘛?”
“你!”
按照江明炀的脾气,要么恶语相向,要么直接动手。
可谁知江明炀什么都没做,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了。
第48章 夫人就是偏心二小姐
第二日,江清月刚洗漱完,雀儿就小跑着进了房。
“小姐,三少爷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啊。”
雀儿气鼓鼓的,将刚刚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听说夫人给了江归玉五间铺子,这会儿已经带着她出去看了。
江清月抬眸,有些诧异。
江守业才刚刚敲打过江夫人,按理说她不应该这么明目张胆的做这些。
不过转念一想,她似乎又明白了。
“小姐,你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
江清月反倒是笑了。
“那我要怎么做?”
“你应该告到老爷那边,让老爷替你做主啊。你才是夫人的亲生女儿,凭什么好东西都给了二小姐,明明她只是个养……”
“雀儿,多嘴。”
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雀儿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的开了口。
“小姐,奴婢这是为你不值。大小姐才刚给了你铺子,夫人就也给了二小姐铺子,这不是故意打你的脸,叫你难堪吗?”
“上回是送挑剩下的东西来,这回是连剩下的都没了。要是总这么来,往后府上的人根本不会把你当成主子敬重的。”
“二小姐随便掉两滴眼泪就什么都有了,凭什么啊。”
听了这些,江清月只是摇头。
“你亲眼看见江夫人给江归玉铺子了?”
雀儿摇头,“那倒没有,不过三少爷身边的茂源是这么说的。”
见江清月勾起唇角,雀儿继续解释:“但奴婢亲眼看见夫人与二小姐他们一块儿出去,说是要去什么铺子。”
才说完,江清月就在她的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
“听风就是雨。江夫人没有这么傻,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把铺子给江归玉。”
雀儿一点儿都不信。
“可夫人就是偏心二小姐,就算不是明目张胆,背地里也给了二小姐不少东西了。”
“那是人家母女之间的事情,我们外人管不着。”
江清月在乎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你倒是好好想想,江明炀的人为什么要故意跟你说这些。”
雀儿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出不对来。
“是明炀少爷以为小姐在留香阁闹,所以才得了铺子。他故意让茂源跟奴婢说这些,就是为了让小姐也去夫人跟前闹?”
“到时候弄得母女离了心,二小姐就白捡便宜了?”
这丫头,倒也不傻。
雀儿这才明白自己的莽撞。
“可是小姐,咱们就让三少爷这么欺负吗?”
“这叫什么欺负?”江清月微微一笑,眸中甚为平静,“我对别人的钱财,没有占有欲,江夫人的东西,我从来没有认为是我的,她喜欢给谁,给多少,都和我无关。”
雀儿低着头。
心里有些替小姐泛酸,怎么无关呢?
小姐心里恐怕也很难受吧。
夫人将仇人的女儿养得金尊玉贵,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现在就连手里的铺子都给了出去。
清月小姐这个亲生的女儿,有什么呢?
连买个簪子,都要被夫人责骂询问。
…………
宣平侯府。
何佩兰这一夜直接睡到大天亮,早起时只觉得神清气爽。
宣平侯得知后,还来她屋里待了好一会儿。
等他离开,谢凌云才过来。
“你来的不巧,你父亲刚走。”
谢凌云冷哼一道,转而与何佩兰说话时,那副冷然阴沉又全然不见,只剩下对母亲的关心。
“母亲觉得如何?”
何佩兰还没开口,镜瑶就叽叽喳喳的抢着回答了。
“老夫人一觉睡到大天亮,今早还多了两块桃花糕呢。”
银瑶也道,“昨晚奴婢伺候在床前,老夫人一声都没咳嗽过,睡得格外安稳。”
何佩兰笑骂:“你们都说完了,还让我说什么?”
谢凌云见她精神确实不错,这才点了头,眉眼松缓些许,露出一些笑容。
“想来这江清月确实有些本事。一会儿我叫人去把她请过来,给母亲复诊。”
他语气顿了顿,“顺便给姝言也看看。”
话落后,谢凌云笑容消失,神色之间积的满是阴沉,带着一丝藏不住的杀伐之气。
提起这个女儿,何佩兰又皱眉长叹了一声。
人是接回来了,但何佩兰这个做母亲的,也只是在女儿刚回家那天才见过一面,之后她就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里,怎么都哄不出来。
“先去江家请人吧,姝言那边,我再去看看。”
谢凌云眸心沉了沉,突然开口,“母亲不用去姝言那边了,我自有安排。”
宣平侯府的人来,刚好正遇上江守业下朝回家。
听说是来接江清月去侯府的,江守业请人在前厅稍候,他正欲叫人去喊江清月过来。
可想起前天去宣平侯府闹出的事情,江守业便亲自去了月华轩。
江清月今天特地穿的素雅,除了腕上那只脱不下来的镯子,就再无其他东西了。
江守业沉着脸,“你这丫鬟是怎么伺候主子的?”
雀儿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把桌上的那些盒子都打开,可谁知接连打开了几个都是药材的盒子。
像是怕被责骂,雀儿更加慌乱,意外的就把昨天从留香阁带来锦盒摔在了地上。
那几张房契从里头掉出来,洒了一地。
江守业捡起来,脸色一变,“这房契,怎么在你这儿?”
江清月看了一眼雀儿,心中微微叹气,这丫头还在为自己鸣不平呢。
江清月起身,便道,“这是母亲昨天托大姐姐给我的几间铺子。”
江守业皱起眉,又看了眼手里的东西。
“这是你娘给你的?”
江清月作无辜状,点点头,“对,昨天明炀身边的茂源说,夫人给了二小姐几间铺子,下午还带着他们一道外出看铺子了。”
“后面我去给大姐姐送药,大姐姐就把这几间铺子的房契给我了,我想着母亲还在生气,不好与我一个小辈低头,这才叫大姐姐给我的,毕竟大姐姐也不可能拿着自己的私产给我。”
“夫人宽厚,给二小姐铺子,自然也不会短缺了我的。”江清月仔仔细细的说了,随后又抬头,清眸露出疑惑,“父亲,这些东西有什么问题嘛,难道不是娘准备的?”
房契上都有商铺的位置的,江守业一看就知道这根本不是江夫人的铺子。
夫妻多年,江夫人对江归玉的偏心,江守业最最清楚不过。
可她给江归玉铺子完全可以私下悄悄给,非要弄得这么人尽皆知干什么?
而为了平衡两个妹妹,还得江婉吟拿出自己的私产来给江清月,这成何体统!
江守业脸色极其难看,但还是强忍怒气的把这些房契放回了桌上。
“没什么,我是来告诉你,宣平侯府来人了,在门外等着你,你赶紧收拾好就过去,别让你姨母久等。”
等江守业冷着脸离开,江清月才吩咐雀儿,拿了两样简单的首饰穿戴上。
雀儿有些担心,“小姐,我是不是做错了,三少爷知道了这些,会不会来找你的麻烦了?”
第49章 府邸姓江,江守业才是一家
江清月笑骂,“不是你故意掉出房契的吗?现在捅出篓子,又担心江明炀来找我麻烦?”
雀儿委屈着脸,“奴婢这不是看不夫人偏心嘛,明炀少爷也是,总偏心二小姐欺负您。”
江清月勾起唇角,
这次被欺负的可不是她了。
一母同胞,江明炀却蠢,只想着挑拨江夫人跟她的关系。
可他忘了,这府邸姓江,江守业才是一家之主。
江夫人偏心江归玉,她肯定是站在江归玉那边的,江明炀根本不用拉拢。
可江守业不是。
在他知道自己救下宣平侯夫人时,一声令下撤换江归玉的下人,又惩治府里的恶奴,光从这件事情上就能明白,江守业其实是个利益当头的人。
而如今,不管是替嫁,还是宣平侯府那边,她在江守业眼中都是最有价值的人。
但凡江明炀能想明白,也就不会搞这些幼稚的东西了。
收拾好自己,江清月便留下了雀儿,叮嘱她一会儿若是被叫过去问话,把知道的说出来就行了。
银瑶早早就在宣平侯府大门口候着了,江清月下马车时,她还亲自上来搀着。
见她虽然穿得依旧素雅,但好歹是打扮过了。
而老夫人送的那只镯子也好好的戴在手腕上,上下车动作小心,生怕磕坏了。
江清月谢过,银瑶却是一哂。
“三小姐用不着这么客气,你不仅是我们老夫人的亲侄女儿,更是我们侯府的座上宾,能来伺候是奴婢的福气。”
换做是其他丫鬟就算了,可银瑶可是伺候何佩兰的人,江清月可担不得这么大的功劳。
上次来,是江夫人带着她进去的,这回则是银瑶引路,她跟在后头。
路过的每一处,银瑶都与她解释这是什么地方,有何作用,说的仔细,但言语间完全没有轻视她的意思。
江清月心头一暖,连带着面上也有了些发自内心的笑意。
相比起江家,她更喜欢宣平侯府里的人。
到了一处水榭楼台,银瑶有些惊讶。
“咦,今天世子爷也在。”
江清月往前望去,果真在湖心亭里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身披黑金大氅,身姿挺拔高大,有这少年将军特有的年轻悍劲。
这么远的距离,根本看不清楚谢凌云的脸,只能可偏偏是这么远的距离,江清月也能感觉到男人的冷意。
“三小姐,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正好一会儿从那边就能直接去主院了。”
银瑶一边说着,脚步已经往那边去了。
江清月挑眉,这煞神就不用见了吧。
谢世子,可不太喜欢她这个八竿子打不着边儿的表妹。
冬月的风刮脸,但比起北疆不知好多少倍。
江清月拢了拢衣袖,伸手指向前头那条长廊,“我记得上次穿过这条长廊也能到主院,就不用特地绕到那边去打世子表哥了。”
银瑶愣了一下,随后又点了头,“也好。”
穿过长廊,果真就到了主院。
江清月随着银瑶进了内室,先给何佩兰行了礼。
何佩兰招手让她过来坐,江清月顺势把手递过去。
金瑶银瑶紧盯着她的动作,知道她已经给老夫人把上脉象了。
何佩兰却把江清月扶在她腕上的手拉下来,“你这孩子,让你过来又不是催着你给我看病的。”
说罢,就自然的把话提到了别处。
何佩兰待人亲和,处处关照她,待她犹如亲生女儿一般。
江清月喜欢这位姨母,对她也少了些清冷。
不知为何说起了北疆,江清月言语轻松,说的只是一些北疆与燕京城里不同的风景。
那些冬日里别具一格的雾凇,彷如仙境。
又或者是一望无际的戈壁,看日出日落是最美的。
明明是贫瘠受苦的不毛之地,可到了她的口中,却是一番别样的光景。
把何佩兰和几个丫鬟都听入迷了。
正是因为听得太入迷,所以都没注意到门口那道伫立已久的身影。
听着里头那些话本子都写不出来的风景,眼前看见的却全是北疆的贫苦,战乱。
甚至于他第一次在采石场外看见江清月,能把她折磨成那副窘迫狼狈的模样的北疆,怎会是她口中这么轻松的地方。
他这表妹,不去说书真是屈才了。
“我之前一直不敢问你北疆的事情,就怕说起旧事惹你伤心。没想到北疆竟也有如此风景。”
“我们大祁泱泱大国,名山大川,五湖四海,有的是好风景。倒是我目光短浅,只看见这些就觉得美不胜收。”
江清月说的轻松,但她那双清澈灵动的眸子坦坦荡荡,没有半点与刻意的讨好与奉承。
这些话,她说的真心实意。
何佩兰始终挂着笑意,可眼底却全是心疼。
这丫头手上的伤做不得假,谁家好女郎的手糙成这样。
只愿意说些好的,半点埋怨没有,那些苦日子更是一个字不提。
这要是换成江家那个养女,不知道要哭死几回了。
对比下来,何佩兰越发心疼起江清月,又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子话。
银瑶先察觉到门口来了人,出去看了才知道是谢凌云。
谢凌云打断她要通传的念头,只悄声吩咐了几句,之后就先走了。
等银瑶回来,趁着两人说话的空档,这才问起。
“三小姐今日没有备着药丸来吗?”
“那些药材都是大补的药性,不用每天服用,三天一回就够了。”
她拿出诊包来,“我带了银针来,一会儿给姨母扎上两针,配合药丸起效更好,我回去这两日多做一些,到时候再叫我的丫鬟雀儿送过来。”
江府。
江守业在江夫人房中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脾气,非要江夫人给个解释。
江夫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头在江守业的震怒才终于听明白了。
她眼眶通红,双眸蕴着泪。
“昨天我们确实是去逛街了,但我没给归玉送过铺子。老爷不分青红皂白的训斥我,难道又想收了我的掌家之权?”
江守业把桌子拍得震天响。
“你要真是这样,我就是收了又如何?”
江夫人气的心口疼,“清月这孩子怎么这么能挑拨,她非要搅得家宅不宁才罢休吗?”
“你宁愿赖到清月头上也不愿承认?”
江夫人也来了脾气,“无凭无据,我承认什么?”
江守业冷哼一声,让人把雀儿带了上来。
第50章 不会是谢凌云的心上人吧
雀儿谨记江清月的吩咐,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从留香阁到与茂源说话,中间能为自己作证的人也都提了出来。
她说的有理有据,态度谦卑恭敬,挑不出错来。
而江夫人的脸,黑的都要滴出墨来了。
雀儿离开时候,江明炀与茂源正在受罚,刚走出不远,就见江归玉匆匆忙忙的往这边赶来。
雀儿靠边行礼,江归玉目光上下打量着她,突然抿唇一笑。
随后匆忙从她跟前走过。
可不知为何,雀儿却隐隐有些不安。
江归玉进去的时候,看了一圈儿,父亲早已离开,母亲正伏在桌上,哭得差点晕过去。
满地砸碎的瓷器杯盏,可见母亲真是气坏了。
“娘。”
江归玉跨过那些狼藉,扶着江夫人的肩。
“我是不是又给娘惹祸了?”
江夫人抬起头,见她脸上挂着泪珠,我见犹怜。
“不是你的错,都是江清月,她竟敢指使丫鬟构陷我。”
“雀儿那丫头?”江归玉又落下两滴泪珠,“清月妹妹怕是真的对家中有怨,咳咳,否则怎会才回家几日,就害得娘挨了爹爹两回骂。”
她连着咳嗽了好几声,咳得江夫人都没敢再哭,只顾着给她顺气。
江归玉抓着江夫人的手,眼泪掉的更委屈。
“爹爹也是糊涂,这么多年来,你们的感情这么好,怎能被清月妹妹三两句就撺掇起来。”
江夫人眼中翻涌情绪,“我当初就不该去求表姐,不该让谢家帮忙把她带回燕京城。留她在家,还不得把家里搅的翻天覆地?”
江归玉一直在等这句话。
她眼眸一转,轻声劝起来。
“娘要是担心她会把家里搅乱,为何不早早把她嫁过去?既能稳住七皇子那头,也能让爹娘放心。
反正,当初接她回来的目的,也是为了帮大姐姐稳住正妃的位置。”
“虽说,爹爹在观望,想姐姐能攀上世子表哥,可表哥性子桀骜不羁,就算让清月嫁过去,清月真能左右得了表哥?”
她借着帕子掩口轻咳的动作,偷看着江夫人的脸色。
“而且我看清月妹妹对我们有怨,万一被她知道,怕又要生事,给家中惹麻烦咳咳……”
江夫人被提醒,眼眸睁大,可不过一瞬,又颓丧下来。
三个女儿各嫁一家,绑定姻亲关系更好。
可归玉说得不无道理,谢凌云那个混世魔王,江清月能拿捏得了他?
不如江清月帮婉吟巩固正妃的地位,能稳住一个,是一个。
江夫人点头,“你说得对,还是你聪慧,不怪你能讨得万贵妃欢心。”
江归玉抿唇笑了笑,半蹲着身子,体贴的衬着江夫人。
“清月妹妹回京也很久了,总要结识各家小姐的。不如,挑个好日子,带清月妹妹多出去走动走动,也正好让七皇子相看相看。”
“若是七皇子看上了清月妹妹,没有异议,婚事不就近了吗?”
江夫人不自觉的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七王爷爱美人,不然也不会在世家贵女中,选了婉吟。
江清月长相和婉吟更有五六分的像,想来见了清月,肯定会喜欢的。
正巧七王爷刚办了差事回来,早点儿安排见面,给七王爷和娘娘那边,过过眼。
江夫人心中下了决定,“行,我这就安排安排。”
江归玉垂眸,拿起帕子揩了下嘴角,遮住不自觉勾起的唇角。
宣平侯府。
江清月陪着何佩兰说了一会儿话后,又写了方子,这就要回去了。
何佩兰让银瑶送送她,银瑶出门,却只是给她指了路。
“这个时候,世子爷不在东院的桂花园,就应该在山岳亭,三小姐要是不想遇上他,可以改走幽兰榭那条路,之后就可以出府了。”
江清月眼眸一亮,感激的谢过,就按着她所指的方向离开了。
银瑶看着三小姐清瘦窈窕的背影,有些可惜的叹气。
三小姐这么害怕世子爷,恐怕是不喜欢世子爷呀,老夫人的愿望恐怕要落空了。
也对,世子爷虽然长得俊美无铸,可那冷傲张狂的性子,嘴下不留情面的主儿,哪个娇娇弱弱的女孩子能喜欢呢?
大多,应是喜欢小陆大人那般才高八斗,又温润俊朗的男君。
这二小姐,可真是好命。
替了真千金十几年的荣华富贵,受尽江家人所有宠爱不说,又有了小陆大人这样的新晋宠臣为未婚夫婿,谁见了,不说一句羡慕。
可惜了三小姐如此才情。
回到何佩兰跟前,知道江清月匆匆走了,还专门避着谢凌云,顿时唉声叹气起来。
不能讨女孩子喜欢的儿子,生来有什么用呢?
香香软软的孙子孙女,何时才能抱到。
银瑶偷笑,“三小姐看见我们世子爷,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一说幽兰榭碰不到世子爷,一溜烟儿的去了。”
金瑶也跟着笑,“奴婢也觉得奇怪。三小姐是个能独当一面的人,可只要我们世子爷在,她就浑身不自在,连话都不敢讲了。”
上回她来,何佩兰随手把那件大氅披在江清月身上。
本来还好好的,谢凌云一进来江清月就慌了。
何佩兰叹了一声。
原本还想撮合两个孩子,现在看来,怕是两个人都没这个意思。
金瑶有些担心,“可世子爷这么安排,真的能行吗?”
何佩兰叹了一声。
都是外头那些流言蜚语,让大家对江清月有了误解。
“凌云多心了,清月是个好孩子。”
银瑶劝着:“老夫人,依奴婢看世子爷这么安排未必是因为外头那些流言蜚语,而是因为二小姐对外人避而不见。”
“听说侯爷跟世子爷要再给二小姐找大夫,二小姐还发了好一通脾气,也就是老夫人你说的话二小姐表面还愿意听两句,可转过身又躲房里去了。”
“世子爷这么安排,全是为了二小姐啊。”
何佩兰忧心忡忡,“也不知道姝言的哑疾到底能不能治。她才刚刚及笄,难不成这辈子就要这么毁了吗?”
金瑶银瑶两头劝着,最后银瑶说她偷偷去看看,何佩兰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了。
来时,银瑶就跟江清月介绍了府上的布局和院落,江清月想要刻意避开谢凌云,就照着银瑶所指的方向走了。
可走到幽兰榭,江清月却发现,眼前却没路了。
江清月又把银瑶指路的那番话回想了一遍,确定自己没走错。
她想沿着来路回去,可侯府之大,光是片刻她就走了七八个长廊,脑袋都绕晕了。
分不清东南西北,更是连来时的路都找不到了。
正疑惑时,前面恰巧走来一位姑娘,她年纪不大,十五六岁左右,但是面貌清丽,穿着绫罗绸缎,发间却少有珠钗。
这位是?
第51章 挟恩图报
眼下没有其他人,江清月只能与她问路。
可谁知才刚抬脚,还没等出声,少女就突然脸色大变转身要跑。
但要跑又跑不明白,鞋子踩了裙摆,她就在江清月眼前,摔了。
江清月忙将人扶起来,正想给她查看伤势,她却躲开三丈远。
她的动作来的太激烈,好像刻意回避似的。
江清月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又一把将她的手拉了过来。
谢姝言满面怒容,却一直抿唇不语。
江清月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在她恼怒之前,先开了口。
“你说不了话?”
谢姝言眸底有些惊慌,甩开江清月,还是要跑。
好不容易有个能问路的,江清月怎么可能让她跑掉。
“你的哑疾,我或许能治。”
果真,谢姝言顿住了脚步,可不过片刻,又继续抬脚往前跑。
嘿,还挺能跑。
不过,此刻江清月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迷路了。
也明白了老夫人的意图。
银瑶故意指错路,是为了把自己引到这儿,给这个小姑娘治哑疾。
这小姑娘穿着不凡,还在后院,定然和侯府的关系匪浅。
江清月眼眸一转,瞬间亮了起来。
这么说……
宣平侯府,又能欠下她一个人情了?
这个小姑娘的单子,她接了,别想跑!
江清月赶紧追上前两步,笑眯眯的说:“你这哑疾大概有三年之久了吧?还有,你这哑疾,也不是突然就得的吧?”
“你刚得哑疾时,应是神志不清,语言错乱,只觉得心火扰神,之后将近半月的时间,你身体衰弱,一直卧床修养。”
“慢慢的,你吐字困难,见人即止,久而久之,就开不了口了。”
最后一个字落定,谢姝言才转过身来。
她眸子里有些诧异,上下打量着江清月。
这些年来,宣平侯府把她保护得很好,燕京城的所有人只知道她在外修养,却不知她患哑疾的事。
侯府找遍了天下名医,却也从未对外宣扬过她的身份。
眼前这人都没诊治,又是怎么知道她的病症的?
江清月自报姓名,却没说她是户部尚书江守业的女儿,也没说自己跟何佩兰沾亲带故,只说自己是来给侯夫人看病的。
谢姝言眸子里闪过一抹了然。
原来,她就是救了母亲的那位神医?
可她年纪看着小小的,比自己大不了多少,能治好自己?
见小姑娘卸下了防备,江清月柔声道,“我找不到出府的路了,姑娘若是不介意,能不能为我指条路?”
谢姝言咬了咬唇,抬手指了指某个方向。
江清月抬手道谢。
趁着谢姝言愣神的功夫,突然出手如风,给她扎了两针。
姝言僵着身子,双眸圆睁。
她……她……她怎么不说一声就开始扎针了呢?
哪儿有治得这么突然的?
她还没答应呢!
“你这病症本来是由心火而来,太盛而转虚,如果当时能找个好大夫,也不至于弄得这样严重。”
江清月芊细的手指轻轻撵针,“可你心事太重,所以才见人不语。”
江清月说的每一个字,确实都是谢姝言不愿意开口的原因。
收了针,江清月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哑疾好治,但心病难医,人就活这一辈子,有些事情不必太过惦念执着,还是轻松些好。”
谢姝言小鹿似的眼眸一瞪,骤然警惕的盯着江清月。
她……她知道些什么?
江清月正要离开,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顿时眉心一沉。
是谢凌云。
谢凌云来到僵站着的姝言身边,神情担忧又紧张。
江清月眼观鼻,鼻观口,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和脚下的石板。
这小心翼翼的模样,这温柔的神色……
这姑娘不会是谢凌云的心上人吧?
心里刚这么想,谢凌云那道锋锐的目光,突然落在了她的身上。
江清月心里咯噔一下。
咋啦?
嫌自己碍眼了?
谢凌云脚步往前一迈,越过江清月,来到谢姝言面前,伸手抚了抚谢姝言头顶,“乖,你先去一边等我,我和这位姐姐有话要说。”
谢姝言的视线,在两人之间看了几眼,乖巧的点点头,往前面走了。
等人一走,谢凌云转身,眼神凌厉的扫过江清月。
“你刚才说,她的口疾,是因为心病?”
江清月半垂着眼眸,淡声道:“世子不如亲自去问问这位姑娘。”
她浅行了个礼,转身装作要走。
可谁知,谢凌云竟扣住了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拉回到自己身边来。
江清月吓了一跳。
抬起眼眸,好巧不巧的,就这么撞进了他那双幽深黑沉的眸子里。
她心口一窒。
谢凌云已然没了耐性,语气里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她要能说话,我还用得着来问你?”
江清月眸眼倏然一抬,“世子表哥,清月只是个大夫,没本事窥探别人心里想什么。”
她甩开谢凌云的手,转身快步离开。
谢凌云眸心沉了沉,似乎也觉得自己态度过了。
抬脚追去,不过三两步,就拦住了她的去路,放缓了语气。
“她的心病到底该如何医治,可否说得明白些?”
“我说的已经很明白了,哑疾好治,心病难医。
世子爷只要多陪陪她,再给她找两个好大夫,相信这位姑娘的病不日就能好转的。
不一定非要我出手。”
这就是不想医治的意思了。
谢凌云压下的脾气,再次升了起来。
果然,他拦下母亲没有将妹妹的身份告知江清月是对的,她一心只想攀附权贵,逮到机会就要开始拿乔。
一旦给她缠上,是个麻烦。
谢凌云眉眼低垂,沉声开口,“什么条件,你说。”
江清月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她学医,不是为了无缘无故发散心的。
钱货两讫的交易,十分公平。
江清月仰头,对上谢凌云幽深的黑眸,“这位姑娘……想必对世子很重要,那我向世子表哥讨三个愿望,不过分吧?”
“放心,不让表哥杀人放火,也不做违背道德的事情。”
谢凌云瞧着她,目光沉沉。
第52章 世子表哥的威胁,真吓人呢
换三个愿望,而不是金银珠宝,荣华富贵。
这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行,本世子答应你。”谢凌云稍稍仰了下下巴,神色不清,“表妹,你最好倾尽你的所有本事,治好她,否则我一刀了结了你。”
江清月似是笑了笑,呢喃着,“世子表哥的威胁,真是好吓人呢。”
谢凌云俊脸沉下来,眸中已经盛满了怒意。
“好。”江清月福了个礼,心旷神怡的说,“三日后我会再来给这位姑娘看诊。”
留下这么一句话,江清月脚步轻快的出了宣平侯府。
皇宫高墙红瓦,里面的贵人们,高高在上,俯视百姓如蝼蚁。
可谢家谢凌云不怕,他身后站着族亲的赫赫战功,他自己的刀尖上,也沾着无数敌人的鲜血,金刀大马划过蛮夷的皮肉,杀出来的少年将军。
是出了名的桀骜不羁,皇子公主的面子都得看他愿不愿意给。
有这样的人做靠山,之后找到机会进宫调查师姐失踪之事,她也能有把握一些。
……
才回江家,江清月就听说江明炀与小厮茂源挨了打。
江清月勾了下唇角。
江明炀故意挑拨离间,他才是那个闹得家宅不宁的人。
前来送信的小丫鬟名叫寒霜,与雀儿交好,是后院的粗使丫头。
寒霜小心的看了看四周,才低声与江清月说:“老爷已经不让夫人掌家,把库房的钥匙都收走了,是二小姐去跟前求情,老爷才收回成命的。
不过还是重罚了三少爷。”
江清月点头,取出几两碎银赏给她。
寒霜拿着赏银,随后,眼眸一红,欲言又止的站着。
江清月:“发生什么事了?”
说话间,寒霜声音哽咽起来,“还请三小姐,救救雀儿。”
江清月眼中风云积聚,陡然站起来,“雀儿怎么了?”
寒霜急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
下午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听说二小姐丢了一双鞋子,结果在雀儿的身上搜了出来。
夫人就罚了雀儿。
“雀儿现在都还在后院罚站,奴婢走的时候,眼看着雀儿脸色惨白,站都站不稳了,这寒冬腊月,过夜是真的会冻死人的。”
须臾之间,江清月就冲了出去。
到的时候,江清月看到雀儿脸色惨白,脚下的绣鞋被鲜血染红,浸入石板。
江清月气得浑身发抖,快步跑过去接住她。
“小姐……您回来了。”
雀儿细若游丝,浑身触手冰凉。
江清月看向海棠苑的方向,心底的怒意比这天气更甚。
“你撑着,这笔账,我一定要江归玉十倍奉还。”
说罢,江清月让寒霜搭把手,喊了个小厮,将人背了回去。
将雀儿小心翼翼的放到床上,看到了她脚上的新鞋,鲜血已经凝固。
江清月轻柔的,将鞋脱了下来,赫然见鞋底上扎着密密麻麻的针,看着就叫人头皮发麻。
而雀儿的脚,也早就被扎得鲜血淋漓,不成样子。
雀儿坐在床边,悄悄拉了被子想把双脚盖住。
江清月一把扯开被子,把她的脚拉了过来。
“小姐,脏!”
雀儿想把脚收过来,可江清月不让。
看着雀儿袜底那些细密的针眼,江清月的心也跟着疼了一下。
难怪那丫鬟说雀儿都站不稳了。
此时的江清月冷静的可怕。
之前自己挨打受伤,谢凌云叫人送了药膏来,也能对此伤。
江清月回房里拿了药膏,进屋一把将雀儿才穿好的新袜子脱了,又用手指抹了药膏,轻轻的给她擦在伤口上。
冰凉的药膏才刚涂上,脚底那一阵灼烧和刺痛感瞬间就消失了。
雀儿抹了把眼泪,“小姐,奴婢没事儿的。”
“还说没事儿。要是不擦药,你两只脚都要废了。”
雀儿吓得小脸煞白。
她不想变残废,她还要伺候小姐呢。
江清月给雀儿擦好了药,之后才又拿起了那双鞋子。
见她伸手要把针取出来,雀儿急道:“小姐别碰,小心被伤着。”
可说话间,江清月已经把针从鞋底里取出来了。
只是寻常的绣花针,可平时扎一下手指都疼半天的东西,却有一半还扎在鞋底子上。
江清月手指轻轻捻着那根绣花针,“江归玉让你穿的?”
雀儿先是摇头,可在对上江清月的目光时,又点了头。
“嗯,二小姐丢了一双鞋,不知道怎么在我房间找到了,说下人碰过的东西她不要了,让奴婢穿着这鞋罚站,可我真的没偷二小姐的鞋。”
“小姐,雀儿怼天发誓。”
江清月把那双鞋收起来,“我知道不是你,这几天你好好休息,跟前不用你伺候了。”
回了房中,江清月把鞋底里的绣花针都拔了出来,两只鞋子足足有十六根针。
她唇线抿得紧紧的,眸底快速闪过一道冷光。
江归玉,这种手段,也太上不得台面了。
她喊了个小丫鬟进来,让她照着眼前这双新鞋,去买一双江归玉能穿的鞋码。
等东西买回来,江清月拿着就去了江夫人的院子。
正巧,江归玉小厨房做了甜食,送来给江老爷江夫人吃。
一听下人来报,说江清月在外面,要见她们,江夫人面色就不太高兴。
她才把库房的钥匙交上去,明知是江明炀闯的祸,可一听见江清月的名字,她还是忍不住将这股气怨到了江清月的头上。
碍着江守业在场,不好发作,挥手让人请江清月进来。
最后到的是江归玉。
她连着几声轻咳,可给江夫人心疼坏了。
到底是从小养到大的女儿,见她这样难受,江守业也跟着心疼。
江归玉眼角瞥向门外,柔弱的缩在江夫人怀里,“母亲,我没事,可能有些冷,呛着了。”
一见江清月进来,江守业就道,“归玉咳疾犯了,清月你快看看。”
江清月一进屋,抬眸见的就是三人你侬我侬的场景。
她的亲生母亲一脸关切的搂着江归玉,不知怎么心疼才好似的。
她这个亲生女儿,倒像是外人。
江清月古井不波,淡声道,“听说府医对治疗咳疾最有见解,也最有方法,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会被请入府中,不如还是把他请来给二小姐看看吧。”
话音一转,她又叹了一声。
“我只会治些体虚之症,外加一些小伤,我医术粗浅,二小姐的病我实在不敢敷衍。”
江守业听出她不愿意帮江归玉看诊,而江夫人没想这么多,只心急的叫人去喊府医过来。
趁着府医还没来,江清月直说:“这几日我仔细思量了一下大姐姐的病症,要想尽快好转,还需要用上好的药材。
我已经拟好了一张药材单子,这些药材就有劳爹娘多费心采买了。”
说罢,她把自己早就写好的东西递过来。
江守业与夫人面上有些欣喜。
这个女儿接回来这么久,从来都喊老爷夫人,现在终于肯喊他们一声爹娘了?
第53章 不争,就没人帮她争了
江夫人瞬间忘却了私库钥匙的事情,立马神情激动的站起来,“清月。”
江归玉双手搅紧了帕子,脸上的浅笑更是勉强落寞。
只是一声爹娘,就让爹爹和母亲那么高兴……
那她这些年,算什么?
王妈妈说得对,血浓于水,她不是亲生的,亲生父母已死,她不争就没人为自己争了。
咳咳!
江归玉咳得恰到好处,伸手拽住起身的江夫人,“母亲,您不要我了?”
门外,刚刚赶到的江婉吟见此,收回目光时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声。
她一听到江清月回府,不多时就直奔主屋来,就知道不妙。
徐妈妈扶着江婉吟,眼神疑惑,怎么不进去,外面多冷啊。
“大小姐,怎么不进去?”
江婉吟摇头,“等一会儿。”
屋内。
江夫人回头看看眼眶微红,满眼伤心,惶惶不安的江归玉,心下一紧。
又重新坐下来,先安抚江归玉。
江清月面容依旧平静,把所需要的药材单子递过去。
江守业看了一眼,都是些名贵的,最便宜的也得好几百两银子。
但为了长女的身体健康,再贵也得买。
江守业把东西仔细收起来,“这些小事你叫人来说一声就是了,何须这么晚了,还急匆匆的过来。”
微顿,江清月话锋一转,轻声说,“大姐姐缠绵病榻许久,我知道家中所有人都担心大姐姐的身体,照顾的格外仔细,不敢有一点儿马虎。
我听说江家京郊外有一处园圃庄子,最适合养病,我想征得爹娘同意,等年后暖和一些,准我带大姐姐去庄子养病半月。”
江婉吟眸色泛起一丝涟漪,她已经很多年没出过京城,更是很多年没离开过这间屋子了。
那一处园圃庄子,是她小时候最喜欢去的地方了。
“不行。”
江守业一口回绝。
江婉吟眼里的那点光瞬间黯淡下来,整个人看起来也比刚才还要累一些。
“京郊路途颠簸难走,婉吟的身子绝对受不住。”
江夫人也满脸忧愁,“是啊,婉吟连床都下不得,怎么上下马车?
先不说路上,就是在庄子里发病,想请个太医都赶不过去。”
门外徐妈妈有些心疼大小姐,这些年卧病不起,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出去走走,请不到太医不是还有三小姐吗?
想进去帮大小姐说说话,手却被大小姐摁住。
江婉吟露出一抹苦笑,不必了,父亲是不会让她出门的。
吊着她一口气,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七皇子府。
屋内,江守业已经下了决定。
“这些药材我会想办法寻来的。至于婉吟,她哪里都不能去,只能在家养病。”
明知他们不会同意,但江清月心里还是有些失望。
大姐姐的婚期将近,连屋子都不准大姐姐出了吗?
到底是真心疼爱大姐姐,还是喜欢能加入皇家,为江家牵线的大姐姐?
真是权利迷人眼。
“是我考虑不周。”
江清月露出一丝歉意,然后把手边放了许久的锦盒拿过来。
“今天去宣平侯府,姨母开解我许多,我也想明白了许多。这些天来我惹了不少麻烦,让爹娘担心,也伤了二小姐的心。”
“二小姐的病症我治不了,实属惭愧。今天,雀儿又得罪了二小姐,这个就当做给二小姐的赔礼吧。”
手心手背都是肉,如果真能让清月接纳归玉,江夫人觉得库房钥匙被收走也不是多大的事儿了。
家和才能万事兴嘛。
江归玉蹙眉,觉得有些意外和不对劲儿。
想着爹娘都在,江清月应该不敢对自己怎么样,她这才打开了锦盒。
看清楚里面那双鞋子,江归玉花容失色,一把将盒子摔在地上。
江守业与夫人猛地站起来,以为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没想到就只是一双鞋而已。
江归玉心虚的不敢抬头,手脚却忍不住的发起抖来。
她这是给雀儿报仇呢!
“二小姐不是丢了一双鞋?我重新买给你,不喜欢?也不至于东西扔在地上。”
一只鞋滚落在江守业脚边,他捡起来,仔细检查,最后冷着脸丢到了江夫人怀里。
江夫人看着这鞋,十分熟悉,这不是今儿归玉丢的那双一模一样嘛?
被江清月的丫鬟,雀儿偷了。
现在,怎么买了一双一模一样的过来。
一抬头,恰好撞上江清月那双受伤的眸子。
江夫人心下疑惑,想来拉江清月,却被她躲开。
“清月,娘只是……”
江清月受伤的神情只是片刻,之后又变成了一直以来那副清清冷冷的样子。
“听说二小姐丢的鞋子被雀儿偷了,十分生气,还罚了雀儿,想必二小姐十分喜欢这双鞋了。”
“我心里过意不去,跑了好些地方,特意买了一双一模一样的赔给二小姐。二小姐不喜欢就算了,也不用这么侮辱人。”
“那个丫头也是,一双不合脚的鞋也不知道偷来干嘛。”
“我在北疆长大,没用过什么好东西,也不懂得送礼的规矩,二小姐不收,是不愿意原谅我吗?”
江归玉连忙摇头,“不是的,我……”
“归玉,你怎么这么失礼?既然是清月赔你的,你拿着就是。”
江夫人都如此说了,众目睽睽之下,江归玉就算抗拒,也不敢再把鞋子抛出去。
“二小姐不试试吗?要是不合脚,丢了就是,你喜欢什么样式的鞋,我再去重新给你买。”
江清月目光沉沉的看着江归玉,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
江归玉后背一阵发寒。
别说试穿,她就是碰都不敢碰。
她在鞋里面扎满了针,让雀儿罚站,雀儿一双脚肯定废了。
江清月怎么会那么好心,送鞋给自己赔罪道歉?
绝对有猫腻。
看她们姐妹和善,江夫人也开心起来,“归玉,你快试试。”
江夫人都开了口,为了一家和睦,江归玉也知道,今天这鞋子自己非试不可了。
不过,江清月总不会蠢到,在爹娘面前害自己。
这么想着,江归玉又坐下来,由丫鬟伺候换鞋。
江夫人先拿过来,当着江归玉的面把手伸进鞋面摸了摸,“软和的,应该不会硌脚。”
见她手上一点儿伤都没有,江归玉明显愣了一下。
而鞋子上了脚,也没有任何的不舒服。
这鞋子没问题?
江归玉浑浑噩噩,连爹娘又说了什么都没听见。
门外,江婉吟站得太久,脸色已然泛白。
徐妈妈心急得很,眼看里面三小姐没闹出事儿,忙压低声音道,“大小姐,看来没什么大事,天寒地冻的,你这身子受不住,我先扶你回去。”
江婉吟看了几眼里面,总觉得有一丝丝不安心,又说不出来。
第54章 医毒不分家,她是小毒人
雀儿被罚,清月怎么还会那么心平气和的道歉。
不符合清月的性子。
清月虽然在她面前乖巧听话,说什么都不反驳。
但她看得出来,清月既然能在那种吃人的地方生存下来,还学得一手技艺,自然不会是软弱之辈。
但……现在确实又没什么问题。
江婉吟只能点点头,让徐妈妈扶自己回去。
屋内,江归玉明明感觉脚底的鞋子没事儿,可心里总是觉得这鞋如洪水猛兽。
见爹爹还在详细的问江清月,今日去宣平侯府怎如何。
江清月也细细回答。
此刻,江归玉如坐针毡,半刻也待不下去了。
忍耐了一会儿后,江归玉起身,“父亲母亲,太晚了,我有些疲乏,就先回院子休息了。”
江守业夫妻看时机着实不早了,而江归玉面色也要憔悴,颔首点头,“翠竹,扶你家小姐回去,好生伺候着。”
得到应允,江归玉马不停蹄的出了门。
路过门口的时候,还不小心的跌了一下。
江清月伸手扶住江归玉的胳膊,淡声道,“二小姐小心,身娇体弱的,别摔着了。”
江归玉勉强一笑,看着江清月这笑,竟然有一丝头皮发麻。
礼仪也顾不上,直接带着丫鬟走了。
江清月微微垂眸,看了一眼自己刚刚扶住江归玉的手,遮住眼里一闪而过的光芒。
他们可能不知道,医毒不分家,她是小毒人。
那怪医最厉害的不是救人治病的医术,是下毒折磨人的功夫。
走的邪医路子。
最后三年,那一千个日日夜夜,她每晚都是试药人,身上浸过千百种毒药。
所以,她厌恶用毒。
现在却发现,当公平不再,冤屈无法伸张,那就让暴力制裁。
她曾经厌恶的,浑身的毒,在这一刻,居然是个好东西。
那双鞋有江归玉好受的。
一边的江夫人见两姐妹终于和睦,不由笑起来,心里熨帖得紧。
也顿时心生愧疚。
清月回来有一段时间了,她什么东西都没给,就一味担心归玉不好受,还得让婉吟自己拿出私产贴补清月。
傻孩子,还以为是她托婉吟给的。
而她还因为丈夫的斥责,责怪到清月身上,以为清月是故意的。
是她的错,没有做好母亲的责任。
清月和婉吟都要嫁人了,她要多疼疼清月才是。
想到这儿,江夫人擦了擦眼角,转身走进内间,从一个匣子里拿出几张铺子的房契。
江夫人将房契塞到江清月手里。
“清月啊,你父亲今日已经责怪过我,是母亲这几日疏忽了你,忘记把早早准备好的私产给你,你们几姐妹,一人都有一份,这是你的。”
江清月故作疑惑,“您不是已经托大姐姐给我了吗?
您陪二小姐去看铺子的时候,我也去看了我的,我明白我回来了,您不想让二小姐难过,我没关系。”
江夫人有些尴尬,但也升起了更多愧疚。
她……她还真以为是明炀说的那样,清月从婉吟手里,骗……拿了好几处铺子。
只给了清月,没给归玉铺子。
所以她怕归玉伤心多想,才从自己的私产里拿了几处给归玉。
结果闹出这么大一出误会。
江明炀这咋咋呼呼的性子,都怪他。
江夫人掩帕咳嗽几声,瞥眼看了看冷笑的丈夫几眼,转而就要握住江清月的手。
江清月默默收回,“我手糙,别咯着您。”
江夫人心下更不好受,“那是你大姐姐给你的,这是你回来之前,母亲就给你准备好的,你两个姐姐都有。”
“多谢您。”江清月也不多推辞,直接收下。
再敷衍了江守业夫妻片刻后,江清月也找了个借口离开。
走廊上,江清月看着天上的朗月,清眸里闪过一抹嘲讽。
真情实意的时候,他们将她一片真心践踏。
对他们死心后,随便哄哄,她的父母又开始悔过了。
人啊,真是愚蠢的动物。
江清月哼着北疆的小曲,踱步回了月华轩。
……
海棠苑
一回到院子,江归玉立马脱了鞋子,让翠竹扔了。
“扔掉!”
翠竹胆战心惊,“小姐,三小姐会不会在鞋子里做手脚了?难道她下了毒?”
翠竹战战兢兢寻了个布料,将鞋子厚厚的包起来,拿出去扔掉了。
江归玉咬咬牙,脸色苍白难看。
这双鞋子,爹娘碰过,翠竹碰过,要是真有毒,他们三个怎会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可若是没有毒,江清月又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只是想敲打吓唬她?
她能给大姐姐送银簪子,到了自己这,就只有一双破鞋。
江归玉越想越憋屈,眼泪都流湿了好几张帕子。
她幽幽叹了口气,对着丢鞋回来的翠竹道。
“都怪我,要不是我听见明炀挨打,也不会想着为他出气,更不会惹来这种麻烦。”
翠竹也跟着红了眼睛。
“可要不是雀儿到老爷跟前碎嘴告状,少爷跟茂源怎会挨打。
二小姐做的没错,这种恶奴就该好好整治她。
三小姐从外头来的,自己不懂规矩,带出来的丫鬟也一样只会偷奸耍滑。
小姐没错,错的是她们。”
江归玉拉着她,摇头抹泪。
翠竹以前只是个二等丫鬟,自锦绣走了之后,她才得以到江归玉跟前侍候。
江归玉对她多有关照,时不时的赏赐,翠竹一直感激在心中。
她虽然没有锦绣机灵,但也知道要对主子忠心才有好日子过。
她给江归玉递了新的帕子来,“那鞋子本来就是奴婢拿给雀儿的,不关二小姐的事儿。
二小姐放心,若是事情败露,奴婢会担下来的,不会牵扯到二小姐。”
江归玉捏着帕子,眼泪掉的更凶了。
“好翠竹,我现在只有你了。”
江清月刚回到月华轩,江夫人就叫人来传话,说是三日后带她出去赴宴,领她认识认识京中的贵家小姐们。
同时,还叫人送来了两身好看的衣服,还有几样首饰。
江清月看都没看,只叫下人放着就是了。
说什么结交贵女,要是有心让她结交,也不用等到三日以后了。
江夫人才被收了掌家权,江明炀又被罚,竟然还有心情带她赴宴。
江清月眼眸沉了沉。
这根本是场鸿门宴吧。
第55章 要让江归玉付出代价
江归玉这一晚睡得都不踏实。
到了后半夜好不容易睡下来,忽然觉得浑身一阵刺痛,尤其是她的脚,如蚁蚀骨,钻心的痛。
她吓得想翻身坐起,却发现自己不仅四肢酸软无力,动弹不得,还失了声。
像极了那天,江清月扎了几针,让她说不出话那样。
江清月,一定是江清月给她下毒了!
果然,她就知道那女人不安好心。
这些痛意从脚底延伸到四肢百骸,甚至还疼到了嗓子眼儿里。
江归玉说不出话,只能躺在床上,残喘着,哭得眼睛都肿了。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听见翠竹放轻脚步伺候在外头,江归玉才哭出声儿来。
“小姐!”
翠竹跑进来,见江归玉把被子踢开,整个人什么也没盖的躺着。
她摸了摸,里衣冰凉一片,也不知道被子踢开多久了。
要不是屋里还有几个炭盆,冷这么一晚上,清早起来肯定是要生病的。
“小姐是做噩梦了?”
翠竹忙给她盖上被子。
谁料下一秒,江归玉就疼得喊叫了一声,吓得翠竹立马撒了手。
江归玉恢复了一丝力气,掀开被子,看到自己原本莹白圆润的双脚,此刻长满了水泡,有的还破了皮,正在溃烂。
“啊啊啊……”
翠竹吓得脸都白了。
江归玉疼得话都讲不利索了,声音里全是颤抖。
“去叫我爹娘来,快去!”
江守业早就上朝去了,现在还没回来,翠竹只能把江夫人先请过来。
“归玉!”
江夫人才踏进来,看见江归玉这个样子就心疼的直抹眼泪。
“娘,我好疼。”
江夫人才碰到她的手,就被她手上的冰凉吓了一跳。
“你这丫头怎么照顾归玉的,是要冷死我女儿吗?”
翠竹跪下磕头请罪,“奴婢一晚上都守在外头,可这一夜小姐睡得格外好,甚至都不曾咳嗽一声。
奴婢不敢打扰小姐,所以就没进来看过……”
“你还敢狡辩!”
江归玉一顿委屈,拉着江夫人哭起来。
“娘,我好疼。快找府医,我的脚好疼。”
“是不是夜里冻着了?”
江夫人给她揉着脚,可才刚触碰到,江归玉便是一声凄厉的尖叫起来,惊得江夫人瞬间把手收回来。
她低头一看,江归玉脚面全是溃烂,而她刚才触碰过的手指,尽是脏物湿黏。
江夫人猛的站起来,惊惶的用帕子擦着手。
江归玉疼得趴在床沿,奄奄一息状。
“娘,我好疼!是江清月,我昨天穿了她送的鞋,双脚疼了一夜,今早起来就变成这样了!”
昨天她没敢张扬,是因为身体确实没什么异样。
可现在,她几乎可以认定,就是江清月在鞋子里下了毒。
江夫人心下一沉,转头怒斥:“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叫府医来。另外把江清月给我叫过来!”
可等府医到跟前,一番诊治后,脉象却一点儿问题都没有,脚面上的溃烂,愣是半点原因都找不出来。
江夫人急得团团转,“都烂成这样了,你怎么会说没有问题?”
下人带着江清月姗姗来迟,才刚进门,江夫人的巴掌就要甩过来。
“本以为你终于想通了,姐妹和睦,没想到你真是咬人的狗不叫,你在鞋子里下毒了?”
“你怎么能这么恶毒!”
江清月早有防备,身子一侧,江夫人的动作便落了空。
“夫人说的什么话?昨天那双鞋子你碰过,江老爷也碰过,怎么偏偏就她一个人中毒?”
江清月转头问府医,“敢问府医,二小姐是中毒了吗?”
府医虽然是新来的,但也深知宅门恩怨。
他只是想讨口饭吃,不想得罪人。
“是我学艺不精,验不出二小姐有没有中毒。”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
“归玉的脚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验的?”
江夫人脸色铁青,可眼下别无他法,只能喊江清月,“你还不快来给归玉看看!”
江清月却是后退一步,垂眸掩下眼底的轻讽。
“夫人跟二小姐既然说是我下的毒,我再去给二小姐看诊,到时候又说是我动了手脚。
夫人又信不过我,不如再多请几个大夫来,相信总有人能验得出毒来的。”
又是这么冷漠疏离的称呼,听得江夫人烦躁,可同时心里也生出一种无力的感觉。
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就闹成这样。
她吩咐下去,赶紧让下人去请大夫来,多找几个!
实在不行,等老爷回来,看看能不能去请一个宫里的太医回来。
江守业下朝回府,听说江归玉中毒后立马赶了过来。
可接连请了三四位大夫都摇头说没有中毒的迹象,却又说不出江归玉疼痛的原因。
江守业不怒自威,“那双鞋子呢?”
翠竹跪下,额头抵在地上,“那双鞋,奴婢已经扔了。”
一旁的江清月微微挑眉,淡淡道,“扔了?二小姐是不喜欢我送的礼物,还是讨厌我呢?”
跪在地上的翠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江守业把桌子拍得震天响。
“混账东西!去找回来!”
等翠竹把鞋子找来,几个大夫乱翻查验,还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江归玉疼得咬牙切齿,“可这些……这些伤要作何解释?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清月妹妹,你竟如何恨我。”
江清月摇头,神色冷淡,“二小姐说我下了毒,可你身上和鞋子里都没毒。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二小姐你,这样无端的指责污蔑我。”
她那双明眸沉沉的看着江归玉,唇角抿起晦暗不明的弧度。
“这伤从何而来,应该只有你自己清楚。”
大夫们面面相觑,心中已有了猜测。
早听说江家接回了亲女儿,养女却一直赖在家里。
这是不舍得放掉江家的荣华富贵,所以才想出这种方法来诬陷江家的亲生女儿。
真是上不得台面。
江归玉无法辩解,急得直掉眼泪。
她是真的很疼,真的委屈啊。
江夫人抱着江归玉,目光中全是愤懑之色。
“行了清月,归玉都这样了,你还当着外人说这些干什么?”
“够了!”
江守业一声怒喝,将这些大夫遣退之后,他把桌子拍得震天响。
“一次次的,还闹个没完了?”
江归玉浑身一震,转身扑进江夫人怀里。
“老爷,这伤明摆着的,还能作假不成?”
“那毒呢?”
江守业冷眼扫过她们母女,“鞋子也验过了,身上也验过了,毒在何处?
这鞋子昨天你我都碰过,怎么我们好好的,就她有事儿?”
江夫人还想为女儿辩解,“可只有她穿过。”
所以才疼在脚底啊。
“这么多大夫查过,府医还请辞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江夫人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江清月微不可查的弯了下唇角。
她确实下了毒,不过不在鞋上而已。
在鞋上下毒,留下证据,多蠢。
雀儿脚底被刺了十六根针,她就悉数奉还,让江归玉尝尝比扎针疼上数倍的脚底溃烂之苦!
第56章 故意给她难堪
看见江清月站在那里,江夫人还想问她要一个解释。
江清月只当看不懂,语气低落难过。
“到底是我多事了。那双鞋,我不送就好了。二小姐不喜欢,扔了就扔了吧。”
江守业心烦不已,借口有了公务,便匆匆离开。
走之前他深看了江夫人一眼,意思让她妥善处置此事。
江清月也不愿再待,“如此,我就不打扰二小姐休息了。”
她行了个礼,转身就走了。
江夫人心中酸楚。
昨天还喊爹娘,今天又是老爷夫人的,肯定是她伤透这个亲生女儿的心了。
“清月。”
江夫人要追上去,可江归玉还靠在她怀里,她总不能把这么难受的归玉丢下啊。
见翠竹还站在一边,江夫人气不打一处来。
“都是你这贱婢,怎么能把主子的东西私下丢弃。”
翠竹慌得跪下,还来不及请罪就被江夫人下令拖了出去,打了一顿扔进柴房。
可不过半个时辰,翠竹就被江归玉求情,又回到了海棠苑。
雀儿听说此事,特地跪到江清月跟前。
她知道,这是小姐为自己出气呢。
江清月把她扶起来,“你放心,往后只要有我在,绝不会叫任何人欺负你。”
江归玉疼了整整两个晚上,脚面上的溃烂越来越严重,甚至有要往腿上攀爬至全身的样子。
家里什么好药都试了,却一点儿用都没有,才两日时间就折磨得瘦了一圈。
这会儿她刚吃了药,正迷迷糊糊间,翠竹突然来到她跟前。
“二小姐,郭小姐她们过来了,知道你病了,特来探望。”
江归玉撑着身子想坐起来,可身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翠竹劝着,让主子好生休息,她去婉拒郭小姐几人就行了。
可江归玉不愿。
“她们几个念着我,特地过来看望,怎能将她们拒之门外。
快,先把香薰点上,再把她们请进来。”
翠竹不解,二小姐这副模样怎能见客。
可主子的话不得不听。
翠竹点了浓浓的香薰,掩盖住江归玉双脚溃烂而难闻的味道,这才把郭小姐她们几个请了进来。
过了片刻,以郭小姐为首的三位小姐满面怒容的从房间出来。
“那江清月也太过分了些,就算归玉霸占了她的身份,也不能下毒害人啊!”
“归玉心善,总是被人欺负。郭姐姐,咱们得替归玉好好教训教训她。”
“是啊郭姐姐,听说明天江夫人还要带着这个贱人去参加你的宴会,不如就趁着明天,让她长点教训。
要不以后这江清月还不知道要踩在谁的头上呢。”
屋内,江归玉听着这些话,心里的恶气已经出了一半。
郭静瑜的父亲是正四品的太长少卿,马上就到年关,要祭祀宗庙,现在谁也不敢得罪郭家。
北疆来的江清月根本不懂得这些,到时候得罪了郭静瑜,够她吃几壶的。
屋内的江归玉闻言,佯装不忍,冲着几人喊道:“姐姐们,千万不要为我的事烦心,这一切都是我的不是,清月受了那么多苦,对我有怨恨,就算毒死我,我也没有怨言。”
“你就是太善了,这件事能怪到你头上吗,你当时还是个尚在襁褓里的婴儿呢。”
“北疆来的罪奴,真是心狠手辣,歹毒至极。你别管了,我们帮你出气。”
…………
江清月列出的药材单子,不出一日,江守业已经让人备齐,送到了月华轩。
江清月把其中一部分加进江婉吟的药材里,剩下的又添了其他药材,研制了一些小药丸。
除了去探望大姐姐,其余时间都闭门不出。
这一日,江清月随着江夫人去赴宴,让雀儿把给何佩兰做的药送去了宣平侯府。
然而到了宴上,说是要带她认识人的江夫人,却忙着跟别的人说话,把江清月晾在一边。
她谁都不认识,只能独自站在那里。
这是故意给她难堪。
江清月只是不认识人,又不是傻。
她观察着宴上的这些小姐,从她们的穿着配饰,再到相互之间的称呼,不过片刻时间,就已经认了好些人了。
江夫人终于是叙完了旧,这才想起她这个大活人,见她一动不动的站着,像个木头人一样。
“怎么像个木头一样,那么多千金闺秀,连招呼都不会打。”
江清月笑笑,“夫人以前带二小姐赴宴,也是这样把她丢到人堆里不管的吗?”
江夫人一愣,最后辩解:“这些人归玉都认识。”
“那她是刚出生就都认识了?”
江夫人明显吃瘪,但也终于想起自己带着江清月赴宴的目的,这才领着她四处见见人。
这些人面上维持着和善,可眼中对江清月或好奇,或轻视之意。
“那位,是太长少卿家的独女,郭静瑜。旁边那两位,一位姓白,一位姓孙,都以郭家为首。”
江清月看过去,恰好就瞧见了郭静瑜眼中的不善。
“她们三个,都是江归玉的交好吧?”
江夫人有些意外。
她以为江清月什么都不懂,没想到她七窍玲珑,心里都明白。
“在贵女圈子里,归玉很受大家喜欢。”
江清月抿起唇角,似笑非笑。
原本江归玉也该来赴宴的,甚至还会在她面前彰显自己在贵女圈中有多受欢迎。
可谁知中毒,疼得根本下不得床,错过了这个机会。
听说昨天郭静瑜她们几个去看望过江归玉,江归玉一定是颠倒黑白,说过些什么的。
想到这些,江清月唇边那抹似笑非笑逐渐变成了嘲讽。
江夫人眼尖的看见不远处,正往这边过来的一行人,为首者服饰华丽,仪态雍容,身边还站着一位身形高大,风度翩翩的男子。
江夫人眼睛一亮,终于等到了。
她侧头,跟江清月交代,说自己看见个熟人要去打声招呼,让她不要乱走,这就匆匆的走开了。
等江夫人一走,郭静瑜跟那两位小姐便走到她面前来。
那道不善的目光,越发肆无忌惮的打量在江清月的身上。
“我以为是多了不得的人物,原来就是你啊。”
江清月微微颔首,“郭小姐。”
郭静瑜脸色一变,“你竟然不行礼?”
“我父亲是正二品的户部尚书,我嫡姐是端阳县主。如果真要论算这个,得是郭小姐你先给我行礼。”
“你!”
郭静瑜没想到她会这么大胆,气得差点要打人。
江清月依旧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样子。
“郭小姐可想好了,年关将至,郭家责任重大,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在这宴会上闹出乱子,传出去可不好听。”
郭静瑜身边姓白的那位小姐嗤笑起来。
“不好听?论名声谁还能差得过你?”
江清月目光微沉,“哦?我名声怎么了?那我倒是要听听了。”
“你闭嘴,这还轮不到你说话。”
郭静瑜打断白小姐的话,之后又冷眼看着江清月。
“你知归玉才华横溢,就故意给她下毒,害得她不能出席今日宴会。不愧是北疆那种地方出来的,手段下作恶毒。”
郭静瑜这番话说的咬牙切齿,好像她真的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江清月混不在乎,镇定自若的开了口。
“郭小姐昨天不是去探望过去了?难道江归玉没跟你说外头的大夫来给她诊断过,她并未中毒,只是闹着性子,故意作践自己,不想来赴宴而已。”
江清月看着她们三个人微变的神情,轻嗤一声:“她故意挑唆,自己倒是藏着,让郭小姐出这个风头。”
第57章 七皇子,楚贺安
“你胡说!归玉的人品岂是你这种货色能置喙的?”
郭静瑜抬手便要打,江清月已经稳稳的截住了她那只手。
摸到脉象,江清月眉梢轻挑,“郭小姐有个不能在一起的心上人?”
闻言,郭静瑜脸色大变,而身边那两位小姐,则是目光惊疑的看着她。
江清月步步逼近,“你一定是爱惨了他,才会一直被困在被抛弃的痛苦之中。”
郭静瑜双唇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你,你胡说什么?”
江清月勾起唇角,“我可没瞎说。是江归玉告诉我的。”
“不可能!”
郭静瑜怒目圆睁,扬起手,“归玉不可能出卖我!”
江清月弯了弯眼眸,“那你说,我怎么知道的呢?”
郭静瑜表情顿时僵住,是啊,那江清月怎么知道的?
江清月刚回京,平日里也不怎么出府走动,如果不是江归玉说的,她怎么会那么神通广大。
“郭小姐有空多管闲事,不如多操心操心自己的身体吧。”江清月的视线,慢慢下滑,落到郭静瑜的平坦的小腹上。
一个月,还未显怀。
再过几个月,可就瞒不住了。
这视线,惹得郭静瑜恼羞成怒,“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郭静瑜一只手高高扬起,正要打下来。
江清月往后退几步,忽然感到身后撞到了人,接着是一阵厚重的熏香入鼻。
一只大掌扣住郭静瑜的手腕,低沉阴冷的声线从男人的薄唇中吐出,狭长的眼底尽是阴郁。
“谁家的闺阁千金,好大的威风!”
江清月心间一颤,往旁边退去,抬头一看是个陌生的男子。
男人一身华贵,身子单薄消瘦,五官倒是生得俊美,可眼下乌青,皮肤病态发白,越发显得唇殷红的诡异。
“见过七王爷。”
郭静瑜几人慌忙行礼,全然没有刚才那股嚣张的气焰,甚至还有些惊惶逃避,就怕被七皇子看对眼。
谁不知道七王爷好美色,后院中妾室不知几许。
江清月眉心狠狠一跳,跟着行礼。
这就是七王爷,楚贺安。
大姐姐要嫁的人。
怪不得带她来赴宴,是因为七王爷也在。
带她来,给皇家的人过过眼。
郭静瑜几人连热闹都不敢看,找了个借口就走了。
几人一走,贺楚安的视线,就落在江清月身上,目光越发赤裸,肆无忌惮。
“你就是婉吟的亲妹妹?”
男人打量的视线,看得江清月浑身不适。
江清月垂着头,“回王爷,是的。”
楚贺安的目光审度在她身上,随后眸中含笑,“听说你会医术?婉吟的身体自你接手后,好了很多。”
随即,男人把手伸过去,“你给我也看看?”
十指白皙,骨节分明,微微弯腰,衬着这张不俗的面孔,表面真是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
江清月微微低着头,语气清冷,态度恭敬有礼。
“王爷康健,小女这点雕虫小技,不敢在殿下面前卖弄。”
楚贺安突然抬脚逼近,身上浓重的熏香呛得江清月咳嗽了两声。
借着这两声咳嗽,江清月赶紧后退了两步。
“王爷恕罪,这段时间都是我在照顾大姐姐,前两日府上二小姐也病了,大概是沾染了些病气。
王爷身份尊贵,小女不敢惊扰王爷贵体,清月先行告退。”
楚贺安饶有兴趣的挡住她的去路。
“本王又不是洪水猛兽,你跑什么?”
江清月低着头,“不敢。”
“三小姐,夫人有事找您。”前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正说着,江夫人姗姗来迟,忙着行礼问安。
身后跟着的人,竟是徐妈妈。
徐妈妈安慰了江清月一眼,然后低眉顺目的跟在身后。
而江夫人脸色难看,客套的跟楚贺安打着招呼。
江清月感激的看了眼徐妈妈,心知肯定是江婉吟听说了这事儿,也知道江夫人想干什么,所以特地让徐妈妈赶来的。
江家,果然只有大姐姐会挂念着她。
江清月退到江夫人身后,可楚贺安的视线却没收回去,若隐若无的跟着。
在别人府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七王爷还敢肆意张狂调戏未婚妻的妹妹,真是昏淫无耻。
皇家人又如何,胭脂水粉里混日子的男人,配不上她的大姐姐。
“清月,还不快给七王爷行礼。”
江夫人笑意盈盈,讨好的转向男人,“七王爷,这就是小女清月,刚回来不懂礼数,有冲撞的地方还请七王爷见谅。”
江清月缓缓抬眸,看着江夫人这言笑晏晏讨好的模样,唯恐七王爷看不上她,坏了这桩婚事。
忽然的,江清月想起了刚回家,看到的那一幕。
怪不得江夫人那么急切,要把江归玉和陆庭之的婚事定下。
是怕七王爷嫌弃大姐姐身体不好,转而看上江归玉了吧。
贺楚安微微挑眉,“清月啊,真是好名字。”
“是啊,长得也和婉吟有七八的像。”江夫人拉过江清月的手,神色亲昵。
江清月手心冰凉,一颗心坠入谷底,连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只寒意从背脊升起。
她歪头,缓缓抽出自己的手。
看来徐妈妈说的不假,大姐姐体弱,强行怀孕生产,极容易一尸两命。
他们要把自己也嫁进七王府,帮大姐姐生下孩子,稳固地位。
这时,远处来了个侍卫,面色凝重的来到楚贺安身边,低声回禀着什么。
楚贺安神情微变,最后大步离开。
离开前,晦暗不明的再看了眼江清月。
贺楚安一走,江夫人赶紧拉着江清月走到一边。
“刚刚七王爷和你说什么了?你也是,人家那是七王爷,皇亲国戚,你板着一张脸干嘛,也不知道说说话,一点儿都不会讨人欢心……”
“他是大姐姐的未来夫婿,我一个小姨子,讨他的欢心做什么?”江清月直视着她,“而且,没人教过我规矩,我也不认识人。我北疆来的,不懂这些。”
被怼了一口,江夫人反而憋了一肚子气。
又不敢说出来,免得坏了事儿。
徐妈妈微微叹气,可怜自家小姐,又忍不住怜惜三小姐。
恰时,一个丫环径直向她们走来。
“江三小姐,外边有人找您。”
江清月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谁?”
丫鬟低眉顺目,“是宣平侯府的人。说是请您去看病的。”
江夫人不悦,嘀咕着,“怎么挑这个时候。”
江清月看着那丫鬟,故意说:“你听见了?我母亲意思是现在不方便过去。”
第58章 亲自上门,请人
顿时,江夫人脸色大变,瞪了江清月一眼。
这死丫头,她什么时候说不去了!
江夫人尴尬的笑了几声,“罢了罢了,反正人也领你认过了。既然你姨母找你,那你就过去吧。”
江清月轻笑一下,跟着宣平侯府的丫环出了府。
徐妈妈借口要赶回府上,也怕别人再来找江清月的麻烦,便跟着她一道出去。
“郭家怎么能把七王爷请过来,还叫他看见了你。”
“也不一定是郭家请来的。”
江清月冷声提醒,徐妈妈只能长叹一声。
罢了,江清月突然问:“郭小姐可订了人家,有喜欢的男子。”
徐妈妈一愣,左右看了看人,压低声音道:“三小姐,你有所不知,郭小姐的亲事说不得,之前闹出好大一场戏。”
江清月疑惑的问,“怎么说?”
“郭小姐喜欢的男子,现在是她姐夫。”
啊?
没想到,竟然喜欢姐夫。
那肚子里的孩子……
她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哇呜,真劲爆啊。
江清月抿抿唇,这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说话间,徐妈妈已经把她送到了府门口,宣平侯府的马车就侯在那里。
“您回去和大姐姐说,不用担心我,也别说七王爷见过我。”
徐妈妈颔首,应下了。
说完后,徐妈妈就往江府走去。
江清月转身,撩开马车帘子,一抬头就看到暗处若隐若现,眉鬓刀裁,骄矜轻狂的侧脸。
谢凌云?
江清月动作一顿,一时之间不上不下。
“上来。”
谢凌云的坐姿散漫,摩挲着手中的刀柄,有些精神不济的,扫了她一眼。
“表哥亲自来接,我好惶恐啊。”江清月疑惑的眨眨眼。
“呵……”谢凌云侧头,“想攀七王爷这个高枝儿,你可想好了。”
江清月蹙眉,感觉谢凌云误会了什么。
江清月张了张嘴,“我没有。”
谢凌云淡声道,“那在治好姝言的病前,你离他远点儿。”
进了皇宫,当了七王爷妾室,那恩情,落在的就是七王爷府了。
而不是江清月身上。
党派之争,他谢家,不能牵扯进去。
“多谢表哥提醒。”江清月歪着头,浅笑着应下了。
少女面容娇美,今日赴宴,衣裳穿得也精致。
应当是畏寒,把自己裹得严实,只露出一张小脸。
回来后,没有北边的风霜吹着,皮肤白了些,眉目流转间,确实让人我见犹怜。
谢凌云阖上眼眸,心中哼了声。
江女狡诈,惯会讨巧卖乖,攀亲带故的。
他已经提醒,要是找死,他可不管。
不多时,到了宣平侯府。
江清月亦步亦趋的跟着,到了那日见到谢姝言的幽兰榭。
“江三小姐,请。”
谢姝言远远的看到人影过来,认出是大哥后,欣喜的站起来。
却见大哥神色淡漠,心情不虞似的,莫名让人有些害怕。
谢姝言有些意外,大哥鲜少情绪外露,可对这位三小姐的不喜欢,怎么如此明显?
不清楚谢姝言的身份,也不知道其姓名,江清月斟酌的打了个招呼,“唔,小姐好……”
谢凌云语气停顿片刻,想了下开口道,“她姓舒。”
“舒小姐。”
一声称呼后,江清月拿出诊包,先给谢姝言把了脉,又扎了针。
自始至终,她都没多说一个字。
江清月迟迟不语,谢凌云又皱起眉来,“与三日之前相比,她的身体如何了?”
大哥,这才三日!
能有多少变化?
她是大夫,不是神仙啊。
谢世子真是别太爱,神经得很!
但江清月不能得罪靠山,于是从善如流的道,“舒小姐的身体没事,养得很好,喉咙暂时还不能开口,是因为长期不开口,功能退化,外加……心理原因。”
“三个月内,我会每隔七日,为舒小姐施针,调理好舒小姐受伤的声带,什么时候开口能说话,就看小姐的心情了。”
说完后,江清月又想了想,提笔写下一道方子。
谢凌云拿起来,视线在纸上扫了几眼,欲言又止。
“你这手字……”
江清月毫不在意,“我出身北疆,能活下来都是万幸,表哥还要求我能写一手好字吗?”
太为难人了吧。
“能看就行。”江清月收拾好银针,然后指了指方子,“这是一道药膳,利咽开音,有奇效。”
说完,江清月拢了拢披风,搓了下手,她在北边留下的病根,畏寒得很。
为什么不在屋子里说,偏要在四面环水的水榭亭子上?
真是没苦硬吃。
谢凌云看她冻得鼻头微红,用力抱了抱身上薄薄的披风,眼眸微动。
对一旁的苍翊吩咐,“送三小姐回去。”
“是,世子。”
等人走后,谢凌云先带谢姝言回房间。
谢姝言回屋,刚坐下,就提笔写下,“哥哥,你不喜欢清月表姐?”
不然,也不会每次看江清月的时候,脸色都那么差。
谢凌云扫了一眼纸上的字,摸了摸妹妹的头,“除了看病,你少和她交流。”
谢姝言表情疑惑,为什么?
“总之,你少和她说话,你对她太好,她可能就把主意打到哥哥身上了。”谢凌云戏谑的开口。
谢姝言歪头,吸了吸鼻子。
因为喜欢谢家的钱,权,所以喜欢哥哥吗?
那哥哥也算有可取之处了。
不然,哪儿有女子愿意嫁进来,给她当嫂子呢?
毕竟哥哥浪荡轻狂,说话不好听嘴巴毒,常年出去打仗不在家,有生命危险。
见妹妹似懂非懂的模样,谢凌云也不多说,吩咐丫环照顾好她,就出了幽兰榭。
钱大夫已经在垂花门口等着了。
“您看看。”谢凌云将方子递给钱大夫,“不是,她忽悠我呢,香油炒鸡蛋,算什么药膳?”
谢凌云觉得江清月在骗自己,但他没有证据。
钱大夫之前乃宫内太医,治的都是宫内贵人,这种土方子,还真是没有见过。
“或许……北边的法子,试试呢?”
谢凌云呵呵冷笑了几声,半晌后道,“行,吩咐厨房去做。”
要是被他发现,江清月是骗自己的,他拧断她纤细的小脖子!
第59章 江清月,是你不要我的
一回到江家,江清月就听说,江归玉疼得撕心裂肺,海棠苑摔碎了一地的东西。
父亲和母亲,还有江明炀都在海棠苑守着她。
尤其是江明炀,晚上都宿在海棠苑,寸步不离的守着。
请来的大夫都查不清原因,找不到病根,江守业发了好大的脾气。
江夫人也是哭得成了个泪人。
江清月望着海棠苑的方向,轻轻勾起唇角。
然后拿了药,去耳房。
听到开门声,雀儿迷糊的睁开眼,一看江清月正在给她上药,顿时清醒了,就要起身。
“小姐,脏,我来我自己来就可以。”
“躺好,你为我遭了这么大罪,我给你上个药算什么。”江清月垂眸,下手轻柔的上药。
再说脏,她什么脏的没见过,没碰过。
雀儿年龄本就不大,比她还小一岁。
之前是大姐姐院子里的,大姐姐待人和善,养得白白胖胖,小脸圆嘟嘟的,还有一些婴儿肥。
现下,才跟了她几天,就清瘦了不少,婴儿肥都下去了。
江清月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倒是你跟着我,受委屈了。”
雀儿却是一哂,“小姐待奴婢好,奴婢不觉得受委屈。”
海棠苑。
自江归玉疼得受不了,摔了一院子的东西。
她身上溃烂的部位越来越多,甚至已经到了小腿位置,就连江守业,也跟着操心了好几个晚上,
怕真的伤及性命,他花费功夫请了太医来,可得到的结论也是一样。
明明没有中毒,可为什么又会变成这样。
江守业听着江归玉的哭喊,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了,眯了眯眼。
“来人,去把三小姐请来。”
可下人来到月华轩后,丫环说江清月今日去了宣平侯府诊治,太累,已经睡下了。
屋内,江清月吹灭了灯,整个月华轩,都暗了下来。
她早早吩咐了下去,海棠苑来人,都闭门不见。
听到丫环的回复,江守业眯了眯眼,放肆,真是好大的脾气!
“好好,既然累了,那近期就不要出门了。”
……
江清月舒舒服服一觉睡到了大天亮,吃过早膳后,才慢悠悠的去了留香阁。
给江婉吟针灸,又说了几句话,江清月才离开。
徐妈妈将大姐姐照看得不错,她施针护住心脉,总算是养回来了一些。
就是这些年郁结于心,身子亏空得太厉害了。
又虚不受补,得配合食疗,吃些滋养脾胃,安神静心的。
还有和七王爷的婚期将近……
“阿月。”
正穿过垂花门,忽然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男人疾步而来,一身竹青色的大氅下,着象牙白锦衣,头簪玉冠,纯白的狐狸毛围着一圈脖,没有女气,只更显得男人面冠如玉,唇红齿白的清隽。
江清月身形一滞,心口还是因为这道熟悉的声音,漏跳了几拍。
“陆大人。”江清月垂眸,行了个礼。
是许久没出现的陆庭之。
他被朝廷派去赈灾已经将近两月了,没想到,他竟然赶在年前,回来了。
看男人脸色疲惫,一身风尘仆仆,应该是知道江归玉生病了,匆匆赶来。
真是情深意切呢。
听到她的称呼,陆庭之的眉头,几不可查的微微一拧,沉默了一瞬。
等了一会儿,男人没开口,江清月便道,“陆大人既然没事,我就先走了。”
刚走两步,陆庭之长臂一伸,拦住了她。
“你失去的,已经拿了回来,她住了多年的院子也都归了你。”
陆庭之声音越发冷漠,“当年她也是无辜的,你何必还下毒,对归玉苦苦相逼,你从前,不是这样狠毒的人。”
说着,男人眼里,掺杂了几许失望。
他刚回燕京就听说了江归玉中毒的事情,他不敢相信,江清月怎会变得这么心狠手辣。
江清月抿开唇角,淡淡一笑。
“残害姐妹手足,陆大人扣的罪名好大,你有证据吗?
如果有,现在就拿着证据送我下衙狱,为你的未婚妻子讨回公道。”
话落,江清月抬眸,嘲讽的看他一眼,“如果没有,就请陆大人让开。”
陆庭之清朗的面容一变,攥住江清月的手腕,“站住,你真是冥顽不灵,跟我去见归玉,解了她的毒认个错,我在旁边与你说情,他们定会原谅你。”
江清月甩开陆庭之的手,对他那副深恶痛绝的模样,心被紧紧的揪起来。
“磕头认错?帮我说情?陆庭之,你好大的脸啊。”
无视陆庭之铁青难看的脸色,江清月冷声质问。
“小陆大人在朝廷办事,最会查案了,大人既然说我下毒,那你可有证据?”
她脚步往前一跨,站定在陆庭之面前。
“那大人现在是要把我缉拿归案?”
说完,江清月拍开他的手臂,往前走。
看着少女清瘦的背影,陆庭之脸色一沉,“阿月,江家人不了解北疆,但我了解,这毒他们没见过,但我见过,你是跟那个怪老头学的吧。”
“那怪老头疯疯癫癫,一手毒术残暴不仁,他害死多少人,你怎么能跟他一丘之貉!”
江清月脚步一停,明眸里倏然染上怒。
她转身,讽刺的笑出声。
“小陆大人,陆庭之,你清高,你了不起,你出淤泥而不染,可你是最没有资格责怪我的人!”
江清月眼眸通红,恨恨的盯着陆庭之,“你嘴里残暴不仁的人,是他救了我,没他我早死了,你还能在这儿对我说教?”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清风霁月的陆大人,你以为你好得到哪儿去,你也是烂到家了!”
江清月深深的呼吸几次,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甩袖转身就走。
三年前,她被日思夜想的父母,哥哥,弟弟们抛弃。
要她代替江归玉,再流放几年。
因为江归玉体弱,他们舍不得江归玉受苦。
哈哈哈哈,真是可笑死了。
那她江清月,就是天生贱命一条,活该吃这苦?
她满心绝望之下,等来了陆庭之高中的消息,三元及第,她看中的男君那么耀眼优秀。
江清月以为,没了家人,没关系,她还有陆庭之。
可她也没等来陆庭之,只等到了陆庭之母亲那番羞辱自己的话。
“江清月,你身为罪臣之女,卑微低贱如蝼蚁,怎么能做状元郎的夫人?”
“你现在,还敢妄想我家庭之?你真是恬不知耻。”
还有一纸退婚书。
上面,落了陆庭之的字。
这桩婚事,竟然是陆庭之亲自退的,江清月心如死灰,如果没有怪医,她熬不过那个冬天。
那个,吃人的北疆。
江清月充满恨意的眼神,刺得陆庭之心尖一颤,默默的看着江清月离开的方向。
她恨自己?
为什么?
还指责自己负心,他高中回来求娶的时候,是她不同意的。
还要退婚。
说她是重臣之女,不久就要当千金小姐了,配不上她。
江清月,明明退婚,不要我的,是你。
第60章 庭之哥哥,你不信我?
陆庭之的眉心好像拧的更紧了些,眉眼间有些疑惑。
中间,到底好像有什么对不上。
“陆大人,原来您在这儿。”翠竹终于找到了陆庭之,小跑过来,“您走错地方了,月华轩现在是三小姐在住,我们小姐不忍心让老爷夫人难做……搬到海棠苑了。”
“小姐说,只要三小姐高兴,不就让个院子受些委屈没什么。”
陆庭之忍不住拧眉,冰冷的道,“我知道了,带路吧。”
见陆庭之神色不虞,不若往常清风拂面的模样,自觉的闭了嘴。
安静的引路。
小陆大人这么严肃,一定是心疼小姐了。
小陆大人前途无量,朝廷新贵,比那个草包,荒淫无道的七王爷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等嫁到陆家,小姐就是让无数少女艳羡的状元郎夫人。
刚走到一半,就见下人抬着两斛珍珠,往他们相反方向走去,应该是去月华轩。
陆庭之:“那是……”
翠竹看了一眼,立马说,“那是七王爷派人送来的,专门给三小姐。”
陆庭之双拳紧握。
江清月怎么敢去招惹楚贺安?
她知不知道七王爷楚贺安到底是谁吗人?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她就……那么爱荣华富贵,不在乎对方是什么人。
“小陆大人,二小姐疼的快不行了。”
翠竹忽然出声。
陆庭之收回了心思,大步进了海棠苑。
等进屋时,江归玉已经疼出一身的冷汗了。
“庭之哥哥,我好疼!”
江归玉疼得趴在床沿,随时都能掉下去。
陆庭之将她小心的扶回床上,看见她被纱布缠绕包扎的双脚,心顿时抽疼了一下。
“听说你为了我,去找清月妹妹了?”
陆庭之面上闪过一抹异色,语气不由的沉下来。
“我找她问询了两句,你别多想。”
疼得要死要活的江归玉压根没注意到他的神情,只紧紧的抓着他的衣服,浑身颤抖。
“清月妹妹说不是她,就不是吧。我以后,以后离她远些罢了。”
想起江清月所言,陆庭之皱起眉。
“归玉,没有证据,先不能乱下定论。”
她眼里蕴着雾气,声音带着委屈。
“庭之哥哥,你也不信我?”
陆庭之沉默片刻,微垂的眼眸晦暗不明。
随后,握着江归玉的手,语气低柔缱绻,“你是我的未婚妻,我怎会怀疑你。”
可话音一转,他又低声问起,“好端端的,她为何要送你绣鞋?”
靠在他怀里的江归玉神色一僵,摇头不语,浑身又怕的颤抖起来。
陆庭之扶住她的肩膀,“怎么怕成这样?”
“都怪我没用……”
只这短短五个字,江归玉就像是用光了所有力气。
陆庭之轻轻拍了拍江归玉的后背,温声开口,“此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江归玉摇头。
“家和万事兴。”
她没明说江清月就是下毒的人,可每一句话都在含沙射影。
就好像,真是江清月做的一样。
陆庭之目光沉沉。
平白无故,清月为何要这么做?
一连几天,陆庭之每日都上门,还带了一些活肌养颜膏。
可随着时日渐久,天气越冷,屋中的炭盆越烧越旺,江归玉的跪烂越来越严重,味道越来越难闻,有时换药都要扯下一大片带着血脓的皮肤,令人作呕。
这些江归玉是不敢让别人看见的,疼的要死要活也只敢忍着。
更不敢让陆庭之进来看到。
每次换好药之后,都要晕死过去一回。
看着倒出去的血水,还有沾满脓血的白布。
江归玉疼得大汗淋漓,小脸素白一片,趴在床头,十指紧紧扣着锦被,眼中露出疯狂的恨意。
江清月,我和你不死不休!
…………
“三小姐,老爷的吩咐,您既然身体劳累,那近段时间,就不要出府了,好好在院内休养。”
说完,房门做了个请的手势,让江清月回去。
江清月笑了笑。
不给江归玉治,所以江守业禁了她的足。
行啊,那就看谁先扛不住。
江清月掂了掂工具箱,没有任何反抗的回了月华轩。
雀儿面带愁容,“小姐,老爷怎么突然不准我们出府了。”
“不必担心,你家小姐自有天命贵人。”江清月面色从容,轻松的耸耸肩。
她给舒小姐诊治,正是关键时期。
如果,她没按期上门给舒小姐针灸,也没给侯夫人药丸,想必轻狂不羁的谢表哥,会杀上门来吧。
一想到江守业,要和谢凌云对上,江清月莫名有些激动。
这几日,谢凌云都在京外,一回府就听管家说,江清月已经快十天都没来过。
“我们的人去江家请人,也说江三小姐身体不适,出不了府。”
“世子爷,您看?”
谢凌云的脸阴沉得难看。
廊口处,吹得男人的衣裳猎猎作响,都压不住他满身寒气。
谢凌云将鹿皮手套取下,往管家手里一扔。
“好大的架子,本将军亲自去请!”
谢凌云满面肃杀的转身出了府,骑上马,顶着凌冽的风,冲着江家的方向呼啸疾驰。
下人把消息通传到书房时,江守业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谁?”
“回老爷,是谢世子。”
江守业眉心拧成了疙瘩,赶到前厅,看着谢凌云风雨既来的脸色,心头一紧。
“是出了什么祸事,让世子不快了?”
谢凌云冷哼一声,“确实让人很不快,这得问问江三小姐了。”
江守业脸色大变,立刻着人去催江清月过来。
谢凌云轻抿一口茶叶,低沉的声音裹挟着迫人的威压。
“听说陆庭之一直住在江归玉的院子。还未成婚就这样明目张胆,说出去怕是不好听。”
江守业忙解释,“是我女儿归玉受了伤,庭之作为归玉的未婚夫,特地来照顾小女而已。”
谢凌云放下茶盏,力气不轻不重,却像是一块石头,压在了江守业的心口上。
锋锐的眸子带着讥讽,毫不掩饰的看向江守业。
“那就是江大人你的不是了,江归玉虽然只是个养女,但好歹也是你们府上的小姐,跟前怎么两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还得让陆大人来做这些。”
江守业已是满头冷汗。
“是小女任性了,我一会儿就送小陆大人回府。”
江清月故意姗姗来迟,才在前厅门口就对上了谢凌云那双满是冰霜的眸子。
又走近些,更是察觉谢凌云裹挟全身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