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头警事》 第22章 潜来多的民情日记 溪头镇派出所的民警大多来自新路县城,也有其他乡镇的。溪头镇离新路县只有20分钟左右的车程,所以如果离家不远,大多数民警在不值班的时候都会回家。 潜来多的家就在毗邻溪头镇的合口乡下潜村,离家5里地。自从妻子乳腺癌复发后,为了照顾父母和妻子,他就派出所和家里两头赶。 凌晨刚出校门,没了学校老师的约束,如脱缰的野马,更不愿回家听家长的唠叨,所以只有在不排到值班的周末才会回去一趟,关键是,潘向前和郝山基本上住在所里宿舍。 派出所住宿条件有限,男警3人一个宿舍,女警2人一间。因为所里女同志少,大多又分担户籍和内勤工作,留宿的更少了,夏雨乐为此倒是能如愿享受小单间。 她总觉得家里太孤单,还不如派出所热闹。在她的认知里,警察只是一份职业,她还是很羡慕在其他行政事业单位上班的同学,下班后的时间大多可以自由分配,特别是当老师的,一年还有寒暑假,不像她,老是加班值班备勤。虽然心里颇有微词,但她还是想给所里领导留下好印象。 潘向前因为这些年妈妈调到了南山市人民医院,所以更是懒得回新路县城,有假期,他倒是愿意往市里赶,且,他是真的对警察这个职业有很深的使命感。 郝山是4个人里唯一省外的。他家远在500里开外的濛城,父母在家务农,还有一个刚上初中的弟弟。只不过他在南山市当了12年兵,谈了一位新路县的女朋友,几年前还在新路县城贷款买了一小套房子。很可惜,因女友家人一直不同意,最后两人还是分道扬镳了,不过,郝山倒是申请留在了新路县。 那房子,如今便一直空着。他不愿意去住,每每看见,心还是一阵阵抽痛,一直想出手,但没卖成,索性就租了出去。 看着眼前青春洋溢的年轻民警和生机蓬勃的派出所,潜来多心里无比踏实。 一连几天,潘向前跟着潜来多进村入户做基础信息排摸工作,每天早出晚归。 今天,潜来多安排好手头的工作后,准备带潘向前到溪头镇的工业园区走走。 潜来多这个教导员原本的职责是协助杨锋负责全所各项工作,兼管辖最远的江源乡,而本来负责溪头片区的民警被借调到了县公安局,这几个月来溪头镇片区的工作也暂时由潜来多接手。这次新警入职,和杨锋默契的他,顺理成章地成了潘向前的师傅。 溪头镇派出所辖区的警情,潜来多心里有谱,他在溪头这片地方扎根了16年,知道农村常常会发生一些鸡毛蒜皮的小纠纷,但若不及时妥善处理,都是安全隐患。 为此,每次下基层,潜来多就养成了随身带笔记本的习惯,张家长,李家短,王家的屋檐水滴到了赵家的门口边,李家的水田拦水堵了张家的灌溉田,谁家的婆媳打了嘴仗,又是谁家的孩子磕碰了引发家长干架……潜来多把看到的、遇到的、能现场解决的,或者情况复杂要谋定才能解决的,都一一记录在本子上。 这些民情日记中的矛盾纠纷,他都想方设法尽快解决,将隐患掐在了萌芽状态。如果有好的经验做法,他也会单独列出做总结,供民警们共享。一晃多年,这些本子堆成了一摞一摞。 细细一数,竟然有52本。 这些年,溪头镇良好的生态资源也入了不少企业家的眼,这不,新建成的工业园区,仅生产户外用品的企业就有10家,还有3家电子企业。更有立足当地农业特色建成的,致力于打造多功能、复合型、创新型农业综合体的农产品加工小微园。 于是,潜来多的民情日记,也多了记录企业发展建设以及安全生产和营商环境的“企业有话”。因为工业园区和小微园邻近村庄,村子、企业、村民、员工之间,也时常会因为政策处理、房屋租赁、人际关系等等各种问题发生一系列矛盾纠纷。 潘向前来溪头镇派出所后,每每见潜来多出警,腋下总是夹了一本笔记本,虽有些好奇,也没多问。这几天,他有样学样,每次出警前也拿上一本笔记本。 佩戴好单警装备,潘向前报告道:“教导员,准备完毕。” 潜来多小眼眯成一条线,“还叫教导员?得改口叫师傅喽。” 潘向前嚅了嚅嘴,欲张又合,赶紧钻进驾驶位启动警车,可是连着启动了三次车子的意外举动,还是出卖了他此时内心的波澜与羞涩。 工业园区坐落在前沿村与溪头村的交汇处,这些年,两个村的村民眼见工业园区高楼鳞次栉比拔地而起。 依托工业园区,如今两个村村庄面貌焕然一新,颜值不断提档升级,且人气聚集,生产生活生态融合发展。前沿村幸福一站、书香叶落、莲塘田田等等节点扮靓村容,成为工业园区的后花园。 溪头村5000多平方米的村级多功能运动场馆,集灯光篮球场,网球、足球、羽毛球场地为一体,为村民和员工提供了休憩运动的好去处。 由此衍生的房屋租赁产业,让两个村的村民们富足了生活,鼓起了钱袋子。 “这两个村加起来,可租赁房屋400多间,每年光租金就有300多万元。”潜来多指着这座日渐崛起的新城,给潘向前介绍溪头镇工业园区的基本情况。 企业发展与人气聚集的红利显而易见,不过妥善化解基层矛盾纠纷也迎来了新的考验,更是对优化营商环境提出了更高要求,“警企共建”也成为溪头镇派出所新阶段常态化的一项重点工作。 “今天,我们去‘行步户外运动股份有限公司’走走,这家公司最近申报省级户外运动基地项目,不仅许多信息需要录入,而且,公司外来员工较多,人口暂住管理也是一项繁杂的工作。”潜来多拿出民情日记本,看了一眼面前极具现代感的大厂房。 此前,行步户外运动企业申报省级户外运动基地项目,需要对公司500多名员工的信息进行审核,时间非常紧迫。 第23章 企业矛调(1) 溪头镇的天空,碧空如洗,连空气闻起来也有丝丝甘甜,远山逶迤,近处早市繁闹,不愧有新路县氧吧小镇之称。 潘向前跟着潜来多,又陆续走访了好几家企业。 “咱辖区的这些企业工人都不少,特别是车间的员工,文化水平普遍不高,我们要多开展反诈骗宣传和法制宣传,为企业提供法律知识普及、公共法律咨询等服务,真正做到助企纾困。”潜来多耐心道。 跟着潜来多走访了大半日,潘向前对辖区的日常警务工作有了与以往不一样的理解,这些,与他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样,既琐碎,也是一种全新的挑战。 而且,一圈走下来,潘向前越发觉得可以开发一些应用场景,比如通过数字化运用,让企业与派出所的联系更加紧密和便捷。 潘向前刚回派出所,凌晨就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向前,你说咱周末怎么过?”今天是周五,凌晨焉了一周的眉眼终于飞扬了起来。一连的值班熬夜,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台超负荷的机器,急需休整。 潘向前拉过椅子,把笔记本往桌上一搁,抬眼,正色道:“半程马拉松比赛,安保一级响应,取消一切休假和周末。” “前天杨所还开会强调呢,你成天都想什么呀?”夏雨乐也打趣道。 “什么,一级响应?这下我要熬秃头了。”凌晨揪着自己的头发生无可恋。 “哎,幸福生活还得看朋友圈啊,好羡慕他们,美食美景美心情,哪像我们,一天到晚待在所里。”凌晨嘟囔着嘴,“不能离开这‘一亩三分地’,也不能有其他娱乐活动,那搞点吃的总行吧?”他眼巴巴地看着潘向前:“好想吃县城的胡家海鲜烧烤,何记墨鱼,还有牛排汉堡。” 凌晨那哈喇子都快流到地上的馋样,令大家忍俊不禁。 “干脆,咱去‘回忆牛肉馆’吧!上次向前缺席,我们随便选了个小炒店,这次你们谁都不能放我鸽子。”凌晨一副饿虎扑食的表情。 “行,不喝酒。”潘向前表了态。凌晨松了一口气,这趟“回忆牛肉馆”之行可算是有着落了。 打开笔记本,潘向前开始梳理一天的走访情况。自从他也跟着潜来多记上民情日记,是真切地感受到了记笔记的好处。“好记性确实不如烂笔头”,有了民情日记,对尽快了解辖区社会经济面貌,熟悉警情以及发案趋势,特别是解决矛盾纠纷提供了很多便利。 这些天,潘向前跟着潜来多走村入户,见多了鸡毛蒜皮的事,当事人为了一两角钱吵得唾沫横飞,甚至把各方的祖宗八代都要问候个遍。他按潜来多传授的经验,能当场解决的,决不留过夜,不能当下解决的,就将事件简要记在小本子上,解决一件勾掉一件。 “向前,你现在是越来越像教导员了。”郝山调侃道。 “呵,换成你也像,每天都泡在纠纷堆里,还能怎么办?” “我和师父这几天巡逻、抓赌博,出打架斗殴现场,挺有挑战的,如果加班不那么频繁就好了。”夏雨乐脱口而出,急得凌晨一个劲给她使眼色,可惜夏雨乐压根没接收到。 “我们这几天盯着一个涉案金额较大的诈骗案,有几个犯案在逃的嫌疑人也在跟进,还配合县刑侦队开展一些基础工作。秦师父真是没得说,手把手教我们呢?如何摸底,如何侦查,如何应对,我觉得自己又学到了不少。”郝山补充道。 凌晨急得直冒汗,他看看潘向前又看看郝山和夏雨乐,就差没上去捂住他们的嘴。 “按照所里的警务机制改革,以后我们少不了要打配合。”潘向前旋转手中的笔若有所思。 还好还好,凌晨擦了一把汗,这个新人团没他得散。 随着溪头镇派出所辖区经济社会的发展,往日城乡结合部的面貌逐渐向城市化转变,派出所日常警务工作也添了新的职责和使命。 为更好地适应新形势下的公安工作,溪头镇派出所围绕“枫桥式公安派出所”创建目标,深入探索、不断创新,打击办案中队和基础防范中队的设置和改革势在必行。 这些天,跟着潜来多入企进村,潘向前体会更深,基层派出所的改革迫在眉睫。 最近,大家忙着跟师傅们熟悉业务,连食堂吃饭都时常聚不到一块儿,如果今天可以聚餐搓一顿,想想还是有些期待,几个人心情都不错。 “食堂阿姨说明天早上做包子,是近段时间的网红包子,辣椒豆腐馅料的,期待不?”凌晨聊起吃的眉飞色舞,表情生动。 “没有肉,能好吃么?”郝山爱做面食,立刻有了兴趣。 “哎呀,你们能不能别聊吃的,这些天,不觉得我们都胖了吗?”夏雨乐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是我们,就我和你,向前和郝山没胖。”凌晨指了指自己和夏雨乐。 第24章 企业矛调(2) 老谭低着头眉头紧锁,一言不发。今天事情的走向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不是就2000块钱吗?平常老实巴交的老王跟他翻了脸,现在还要闹上派出所,怎么想都觉得丢人。 老王倒是气定神闲,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新路县人民医院内,肿瘤病区安静整洁,查房医生每隔一段时间便从一间病房出来再走进另一间病房,与病患交流,叮嘱注意事项。 24床的老谭母亲脸色蜡黄,她有气无力地问儿媳:“阿香,你说谭儿怎么还没来?昨天说好的,今天过来给我办出院手续。” “娘,等会儿医生就来查房了,咱先听听医生怎么说。”阿香正小心翼翼虔诚地削着手中的苹果,苹果皮一圈圈拉了老长,好像只要不断,娘的病就能立马好了似的。 “不住了,我自个儿的身体我心里清楚,活到现在,赚了。”老人叹了一口气,浑浊的眼睛望着阿香,“娘的病啊,就是个无底洞,你们俩都瞒着我,可那天小护士们聊天,我都知道了。” 阿香手一抖,眼看要削完的苹果皮倏地掉落在地。 她弯腰捡起,极力掩饰心中的慌乱:“娘,你瞎想什么呢,钱的事情我和老谭会想办法,您只要安心养病就成。” 其实,为了给娘治病,她和老谭已经花光了所有积蓄。一年半前,她们夫妻俩从遥远的泉城来到溪头镇打工,老谭每个月的工资3000元左右,她每月2200元,除去必要的生活开支,每月还要寄回老家一部分,女儿上大学正是用钱的时候,娘身体一直不好,时不时也要上地方医院开些药。 她们每天省吃俭用,存了2万元钱。想着再干几年,回老家开个小副食店,一来可以照顾老人,二来儿子也谈了对象,总要把家装修一下。 可眼下娘这回一病,竟然查出了胰腺癌,她只能辞了工专门照顾,现在娘不能做手术,每天光检查用药就是一大笔开支,那些进口的营养液,一个疗程下来贵得很,国产的也要好几千。就算身体调理好动手术,手术费加后续治疗,缺口还不知道要多少。 自从两个月前娘在新路县人民医院查出身体不好后,好说歹说哄着才同意住了院。住了一个星期,回家休养了一段时间,病情反复又再次住院。现在住进医院已有20多天,账单一天天飞来,护士来来回回催了好多次。 老谭一开始还能借到点钱,但现在每次来医院都是愁眉苦脸。 为了筹钱,她也舔着脸跟别人开口,那些平常还算交好的工友姐妹们,一听她要借钱,还没等她说明缘由,就一个劲地摇头拒绝了,有的甚至看到她都要绕道走。她能理解姐妹们的难处,但到底还是伤了心,晚上躲在被窝里不知偷偷哭了几回。 今天老谭人还没来,不知道是不是又去借钱了还是出了什么事,阿香有些担心。 “向前,郝山,雨乐,你们仨做笔录。”警车一开进溪头镇派出所,潜来多指着耷拉着脑袋的老谭和老王道。 老谭用脚使劲地蹭着水泥地,憔悴的脸上满是阴霾,迟迟不愿迈开腿。 “现在不想进派出所了?打架的时候咋不考虑后果?”潘向前搞不懂,为了2000块钱大打出手,至于吗? 现场气氛有些尴尬,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的潜来多悄悄把潘向前叫到一旁:“小事处理不好就会变成大事,许多不稳定因素,就是由这些看着不起眼的小事引发的,为了一块钱,反目成仇的都有,所以,基层社会治理任重道远,这些矛盾纠纷如果没能引起重视,得是多大的安全隐患啊?” 到底是教导员,见缝插针做政治思想工作的本领确实没得说。 潘向前一怔,若有所思。 老王被潘向前和夏雨乐带到了1号询问室做笔录,潘向前负责问,夏雨乐记录。 “姓名?” “王金发。” “年龄,” “55岁。” “籍贯?” “啥?” “哪的人?” “哦,泉城屋崖村。” 第25章 企业矛调(3) 郝山这边,笔录做得不太顺利,好在经过耐心地劝解,老谭终于道出了迟迟不还钱的缘由。 “我娘得了胰腺癌,医生说这种病隐蔽性强,一经查出,大多已是中晚期。我娘辛苦拉扯我长大,兄弟几个,就只有我出来干活挣点钱,我不管她,我娘还有活路吗?”老谭一个大汉,此刻眼泪也是扑簌扑簌不要钱似地往下掉,“医院就是个无底洞,再多的钱也能砸进去。” “今天本来是要上医院看我娘的,我娘还等着我交住院费呢?”老谭说。 “那你怎么跟老王打起来了?” “前些天请假落下好多活,今天公司有批货急着打包,晚上可能还要赶工。我们是记件薪酬,我寻思着先多干点好去看我娘,剩下的活等晚上加班再做,这样多少也能挣上几块。 等我歇手想去医院时,老王逮到我,张口就叫我还钱。离一个月还钱期限确实是超过了一周,可公司这么多人,老王也太不给面子了,我一着急,就跟他吵了起来,后来的事情,你们就都知道了。”老谭嚅嚅道。 “你娘现在什么情况?什么时候动手术?”郝山问。 “我娘身体底子太差,医生说真要做手术也还要先调理好身体,现在都靠贵的药物吊着。有啥办法呢?我只想让我娘少遭些罪。”老谭这些天紧绷的神情终于有了倾诉的出口,忍不住嚎啕大哭。 如果恶意不还欠款按规处理就得了,关键是,人家事出有因,是真还不起。 好在两个人都有调解的意愿,做好后笔录,就让他们先回去了。 老谭刚赶到医院,就看到老母亲非要出院的着急模样,他急慌忙慌地上前劝阻:“娘,您这是干啥?咱不能出院。” 老母亲一抬眼,就愣住了:“谭儿啊,你脸上的淤青是怎么回事,还有手臂上的划痕,跟人打架了?”她试探地问,“咱可不能跟人动粗,得讲道理。” 老人今年70多岁,除了这次生病到新路县,出大山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虽然是山里人,但为人实在,她希望老谭与人为善,正直做人。 “娘,哪能呢?我这不是着急,在路上摔了一跤耽误了吗?”老谭隐瞒道。 “你就别骗人了,打小,你一说谎,眼睛就不由自在地到处飘。” “娘,真是瞒不过你,摔了一跤是真的,但我来晚了是因为今天公司赶工,我们是记件,就是你干得多,钱就拿得多,我想多挣点。”老谭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我儿因为娘遭罪喽!”老人老泪纵横,一下一下轻轻摸着老谭的脑袋。 “娘,我有的是力气,您只管听医生的,别的都不要操心。”老谭宽慰道。 随后,老谭又去找了主治医生,知道娘的身体调理得不错,心里一阵宽慰,可昂贵的医疗费又令他崩溃。 “老谭,你的情况我们也有所了解,一些能减免的费用我们医院也都给你减免了,可是缺口实在太大。医疗费真不能再拖了。实在不行的话,你不妨求助一下媒体?”想起刚刚医生说的这番话,老谭不知如何是好。 求助媒体管用吗?上哪个媒体求助呢?能捐到多少钱?如果真捐到了钱,会不会像有的新闻上报道的那样,被人质疑钱的用途呢? 老谭不敢想,实在是不想再欠太多的人情,要不跟车间主任说说,能不能预支半年的工资?会不会也行不通? 老谭坐在医院的绿化道上,想了一堆事,想起娘的病,想起跟老王打架,想起老家的种种,心里乱得很,闷头哭了好一阵,才回老母亲的病房。 回到公司后,老谭硬着头皮找到了打包车间主任老徐,“主任,跟你商量个事,能不能预支我几个月工资?”老谭尽量放低姿态,嘴唇哆嗦,紧拧的眉心,似乎将五官都要皱到一块了。 老徐跟老谭年纪相差不大,都是50多岁,这个年龄的人,上有老下有小,是家中的顶梁柱。 “老谭,这事我做不了主,但我会将你的情况反馈给公司工会,你先安心工作吧。”老徐没有把话回绝,他是真心想帮老谭。 说实话,老谭和老王这批从穷山沟里出来打工的外地人,为人踏实,干活从不叫苦,工作效率也高,除了年纪大点,干起活来还真是没得挑,他也愿意帮他们一把,谁还没个难的时候。 第二天上午,天气晴朗,老王和老谭如约前往溪头镇派出所进行调解。虽然天朗气清,可两人的心情却有些烦闷。 一路上,秋风吹起树叶打着旋儿飘落在地,满地金黄。老谭想着,如果人的烦恼也如这秋风扫落叶般瞬间被吹走就好了。 老王快步走到老谭前头,跟他拉开了一定距离。他才不要主动跟老谭搭话,不肯还钱的人就是孙子。 第26章 暖心调解 在派出所进行调解的同时,行步户外运动股份有限公司内,一场暖心的募捐行动正在进行。 公司会议中心内,齐整整坐了数十名中层干部,台上,叶荣光身边一只大红的募捐箱十分醒目。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何况是我们身边的工友、家人。今天,公司将从工会困难职工补助基金中拿出一部分钱,帮助老谭渡过难关,你们也可以发动身边的工友伸出援助之手。今后,公司每年都会增加困难补助基金的投入,让我们的员工遇到了难处,有‘娘’家可以依靠!”叶荣光一番话落,会议中心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叶荣光带头捐了8000元钱,在他的带动下,短短一个小时,募捐了4.8万元钱,加上工会支出的1.2万元,已有6万元整。 当叶荣光将这6万元钱交到刚回公司的老谭手中时,老谭抖动着唇,泪水蓄满了眼眶,唯有谢谢二字断断续续。 “老王,这是2000元钱,你们家的情况我都了解了,这钱算我先替老谭还你。”平常被老王调侃“富得流油”的叶荣光,此刻他微胖的脸庞在老王眼中真正有了老板的派头。 “不过,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公司有公司的规章制度,你们俩在车间打架,双方虽未造成重大伤害,但这种行为不可取,公司将会对你二人进行通报批评,并扣除一个月的奖金,赔偿损毁的公司物品,你们有异议吗?”叶荣光语重心长道。 老王和老谭忙不迭点头,心服口服。经此一事,两人彻底认识到了遵纪守法的重要性,尤其是对法律的敬畏。 溪头镇派出所也加强了对各辖区企业的“警企共建”,设置成立了“民警+微信群+企业”的“警企站点”,针对企业开展服务咨询、法制宣讲、防诈宣传等,让服务真正延伸到企业“家门口”。 一周下来,溪头镇辖区的企业纠纷类警情下降了18%。 有警接警,无警访民。 迎着晨曦,伴着星辰。这几天,潘向前跟着潜来多下沉片区,将分管辖区的基本情况也摸了个三五成。不过,因为白天经历了太多张家长李家短的纠纷,而潜来多却如姜太公稳坐钓鱼台,就等着他想办法调解,以至于潘向前连晚上做梦都是双方唾沫横飞,指手划脚的场景,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 又一晚,潘向前从这样的梦中惊醒,还未来得及擦拭冷汗,值班室的报警电话又响起。“溪头镇前沿村两妇女吵架,有群众报警扰民。”潘向前看了一眼手机,早上5:30分,大多数人都还在梦乡中。 他皱了皱眉头,谁都不情愿这么早就被吵醒。何况,渐凉的秋日,早上正是赖床的好时候。 但有警必出,有警必接,有难必帮,这是人民警察的职责。 潘向前快速着装佩戴好单警装备,半夜已出过一次警,一个醉汉睡在马路上,他和师傅将人送回了家。原想着让师傅多睡一会儿,他自己处理就得了,还没走出值班室,潜来多已早潘向前一步等在了门口。 为了尽快将“雏鹰”们培养成“雄鹰”,杨锋重新排了值班,将几对师徒的值班时间排在同一时段,以便更好学习成长。 “年纪大了,睡眠浅。”潜来多的眯眯眼非常有特点,只要他笑或是眯眼,眼睛自成一线,喜感又人畜无害,让人对他生不起气来。 一路无话,警车飞驰在乡村公路上。秋天的风裹着晨雾,一丛探出枝丫的竹叶扫过警车一侧玻璃,留下了点点水痕,也如猫抓般,撩得潘向前恨不得一句话一分钟就能解决纠纷,好回所里睡个囫囵觉。 前沿村小广场上,骂街的声音此起彼伏。 “你个不要脸,车停在我家门口,没收你停车费已经仁至义尽了,我洒你点洗菜水怎么了?有本事别停我家门口!”一位胖大婶叉着腰破口大骂。 另一位瘦高个的中年妇女眼睛通红,像是刚被气哭过,但也不甘示弱,梗着脖子对骂:“你个死胖子,这是村里的广场,就是给我们停车的,谁让你家在边上。” “嘿,你真是好笑,我家房子碍着你了吗?有本事你挪走啊,没本事就消停些,赶紧把车开走。” “偏不,我今天就停这儿了……” 潘向前和潜来多赶到时,看到的就是一幅剑拔弩张的场景。 起纠纷的地方是村里的一个临时停车场,按村两委的规划,这里后续要建一个小公园,广场一角的沙石堆了三个车位,旁边还停了好几辆货车和轿车。 前沿村是溪头镇的工业园区村,大部分村民如今鼓起了钱袋子,这几年村庄面貌也是一年一个样。随着村庄经济发展,村民对乡风文明和文化娱乐生活的需求也日益高涨,这不,村里通过危旧房改造,前段时间清理了卫生死角,准备新规划一块空地,用做村民休憩娱乐的小公园。 广场面积不大,其中有一辆白色奥迪A6小车崭新锃亮,车子还未上牌照,格外引人注目。这辆车就停在一住户的后门,堵了门口。 这个时间点,周围一些被吵醒的村民从窗口探出头,索性看起热闹来。唯有家中有孩子的会扯着嗓子骂两句:“别吵了,吵死了,要吵外头去!” 看到警车,两位还在闹个不休的中年妇女三步并作两步将潜来多和潘向前围了起来。 “老潜,你给评评理,这娘们车停在我家门口,影响了我出行,车上也没留个电话。我一早要到镇上赶集出摊做鸡蛋饼,三轮车被堵拉都拉不出来。车子这样停着也有两三天了,之前在我送孙子上学前,车子还能开走,我也就不多说了,可今天我要赶早集,这不急死人吗?”胖大婶拍着大腿一通嚷嚷,央着潜来多替她主持公道。 “教导员,这是我新买的车,也就暂时停在这里几天,今天还好我要赶早去县车管所上牌照,不然车子被她怎么霍霍都不知道了,你看,车上都还有菜叶呢?”瘦个中年妇女也不示弱。 潜来多耐心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发牢骚,等她们发泄得差不多后,他才摆摆手:“胖婶儿,张家弟妹,一大早火气有点大啊,这气大可是伤身哟。” 潜来多气定神闲,又笑得眼睛只留一条缝,指着车子说:“张家弟妹,眼光不错,这刚入的新车没个40万元拿不下吧?” “教导员,我这车确实不便宜。”聊到车子,张家弟妹神情也缓了下来。 转头,潜来多又跟胖婶聊上了:“胖婶儿,你是着急出摊做生意,还要送小孙子上学是吧?” “是这么回事,老潜。”胖婶应道。 “你看看,本来办牌照是喜事,出摊做生意赚钱也是好事,但一急,就出事了是吧…… 我记得去年胖婶儿的小孙子发高烧,还是张家弟妹开着小货车送着上医院呢。还有今年上半年,张家弟妹在集市中暑晕倒,是胖婶儿给你抓的痧吧? 话说回来,张家弟妹,虽然这里是广场,但你径直把车停在胖婶家门口,的确影响了她出行,不管如何,事前好歹也要告知胖婶一声,是这个理吧?还有胖婶,你找不到人就直接泼人家新车脏水,也不妥当。 这样吧,胖婶,张家弟妹车子要上牌,让她顺道送你家小孙子去学校,你安心出摊,等会儿我上你摊位买鸡蛋饼去。张家弟妹,让胖婶给你拎桶干静的水冲冲车子,如何? 都说远亲不如近邻,这乡里乡亲的,闹僵了总归心里不痛快!”潜来多背着手,静静观察两人的反应。 这番话,在两人心湖如投入了一颗石子,漾出一圈一圈涟漪,也如过电影般,将往事一一呈现。 二人相互瞄了对方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 “弟妹呀,我一时愤懑泼了你的车子,对不起,我这就给你洗洗。”胖婶想起潜来多那番话,确实在理。 “婶子,要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堵了你家门口,事前也没跟你说一声,是我错了。” 两个女人前脚还喊爹骂娘的,现在“阴转晴”,看热闹的人各自散去,清晨的小村又恢复了宁静。 潘向前原本还想着她们若是不听劝要不要带回派出所再慢慢调解,没想,师傅棋高一着,这么快就解决了。 “咱们溪头镇的农民,朴实无华,家长里短的,难免磕磕碰碰,遇到这些事,他们愿意找警察,说明信任我们,我们要真情调解、以心换心,找准突破口,与他们共情。”潜来多语重心长,“将农村纠纷调解在萌芽,化解在基层,也是我们创建‘枫桥式公安派出所’的初衷。” “嗯,师傅。”潘向前拿出随身带着的小本子,快速记录要点。也不知是在哪天哪次出警时,他在潜移默化中自然地喊了潜来多一声“师傅”。记得当时潜来多还愣了一下,咧着嘴笑出了八颗牙。 第27章 母亲林小梅 随着半程马拉松赛事临近,杨锋和潜来多的碰头会议也多了起来,安保方案已经出了第四稿,警务改革方案也不知过了多少遍。 “感觉所里这几天气氛有点紧张。”凌晨一记深呼吸,使劲摇了摇头,脸颊颤抖得晃出一丝残影。 “每天备勤,啥时候结束啊。”夏雨乐抱着一堆文件,也是愁眉苦脸。 潘向前心无旁骛埋头修改警务改革方案,这事,是杨锋和潜来多亲自交待。 “向前,你忙啥呢,你就一点都不紧张?”凌晨见不得潘向前这副云淡风清的模样。 “挺刺激的。”潘向前扔下一句话,甚至连头都没有抬。对于他而言,越是任务前他越兴奋。 “刑侦出生的学霸就是不一样,心理素质过硬。”凌晨咂巴咂巴嘴,虽然在这事上“话不投机”,但谁让跟着潘向前让他心安呢,只能是硬夸了。 “郝山,你呢?这几天紧张不?”凌晨抓住起身倒开水的郝山。 “很期待。”郝山回到工位也埋头手上的活。 “不能比不能比,这两人,一个比一个欺负人。”凌晨又遇上一个话不投机的,委屈巴巴向夏雨乐使眼神求助。 夏雨乐一瞧他这没出息的样,嫌弃地白了他好几眼。 这几日,所里警情相较前段时间有所下降,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所里民警们大多会来上一场篮球赛,不仅是减压更是为了在来年能一雪前耻。 6月份的时候,溪头镇派出所在新路县公安局篮球友谊赛中垫了个底,所里民警们铆足了劲,想在明年扳回一局。 当时比赛结束后,杨锋是这样说的:“溪头溪头,咱得当头,但不能当倒头。各项业务指标咱要力争第一,体育文娱咱不能倒数第一。”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为了不当倒数第一,民警们有空就练,几乎把业余时间全都耗在上面了,也没什么起色,急得大家一筹莫展,甚至想偷偷请外援。不过自从潘向前跟郝山加入后,所里民警们的期望值跃升,他们已经不满足不当倒数第一了,说不定还能完成前三的逆袭。因为,潘向前太强了,他与郝山打配合,简直完胜。 之前,溪头镇的篮球队只有江然发和楼勇亮稍微打得像样点,现在由潘向前打小前锋,郝山为控球后卫,两人配合无间,整个篮球队犹如重组。 每当篮球场上,郝山将球传给潘向前,潘向前总能准确无误跃身接过,跨步,加速,一个旋身、一下跳跃、一记投篮,球似粘在他手上般,不管是三分球还是篮板球,皆如鱼得水应对自如。远传也好,近递也罢,球场上的他潇洒利落,气场全开,汗水湿透衣裳的同时,结实的八块腹肌也若隐若现,阳光帅气朝气蓬勃。 只要他俩在,所里的女警基本上都会来观战,这几日,女警们的闺蜜也多了起来,场上加油声助威声不绝于耳。不用言明,99%是来看潘向前和郝山的。 “叮咚,兄弟们,晚上吃啥?” “新发现一家私房小炒,说是味道不错” ……? “为什么没人理我?” 上班前,“桃园结义”微信群里,凌晨一人唱独角戏。 “嘿,我说向前、郝山,你们都不看手机吗?”凌晨脸色像开了染坊,变化不断,气得呼哧呼哧不乐意。 “我说晨啊,都是一个宿舍的,啥事不能当面说,非要拉个群,还桃园结义,桃园结义是3个人,我们加上雨乐,有4个呐。”郝山的手机功能基本上是接电话打游戏,微信除了所里的工作群置顶,其他群他基本都属于潜水状态。 潘向前一有空就捧着刑事侦查的书,也是经常处于断网状态。本来夏雨乐在桃园结义群里还是挺活跃的,自从迷上了织围脖,上网时间也少了。 “我说你们,生活要有仪式感,我觉得微信群就很好,数字化时代,当我们不见面的时候,可以通过互联网分享身边的乐事趣事烦心事难以明说的事,这不是很好吗?再说,我们都那么忙,也不是时时都在一起呀?”凌晨吧啦吧啦一通理论。 于是,在凌晨的软磨硬泡之下,潘向前与郝山被迫将“桃园结义”群置顶,还分别在群里回复了一句“收到”和一个OK表情! 正当几人准备去食堂吃早餐时,潘向前接到了妈妈林小梅的电话。 “妈,您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最近身体怎么样?”听到妈妈的声音,潘向前难得露出依赖父母的孺子模样。 “怎么,妈妈不能打电话来关心关心你这个大忙人?” “怎么会,您医院里不是一直很忙吗,我这不是怕影响您工作嘛。” “这次市县医共体建设,我作为市里的儿科专家来新路县人民医院交流半年,已经到岗一周了。” “什么?您来了也不告诉我,我好提早收拾县城的房子到车站接您呀?” “不用,你刚入职,工作为先,我现在安顿好了。” “妈,您这凡事不求人的脾气,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我今天下班来看看您吧,不然我不放心。” …… 快两个月未见面的母子有着说不完的话。 “向前,你还吃不吃啊?今天阿姨做了酸菜肉饼,再不来,你那份就要到我肚子里啦。”凌晨声音喊得响亮,食堂里的老民警们相视一笑,不免羡慕年轻人的活力。 “听到有人喊你了,我也要开始坐诊了,我们空了再聊。”电话那头,潘向前的妈妈林小梅笑意盈盈。 林小梅一身白大卦,身材纤瘦,头发优雅地盘起,岁月似乎偏爱坚强的人,除了眼角爬上的皱纹,林小梅一如当年的状态,恬静清秀。 她拢了拢鬓角的发丝,挺直脊背,走向儿科诊室,身后,一道炙热的目光如影随形。 当年潘新民出事后,新路县公安局党委觉得她的医生职业时间不确定性,为了照顾她,曾向县政府提出给她安排到其他行政单位的后勤部门,可林小梅拒绝了,她说自己热爱医疗事业,医生职业特殊,培养一个人不容易,她不想放弃自己的专业。 当时潘新民的父母深受打击,身体每况愈下,林小梅自己的父母又远在乡下,不能长期照顾她和潘向前,就这样,潘向前从小养成了独立自主的个性。 上幼儿园时,教室里常常只剩下他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他滴溜着眼睛,不哭也不闹,自己一个人玩玩具。“向前,这么久了,你妈妈怎么还没来接你呀?我们打电话催催?”每当老师这么问时,潘向前就会仰起头,“老师,我妈妈很忙的,有很多小朋友不舒服都找我妈妈看病,你可以送我回家吗?我自己一个人可以待在家里的。” 再大一点,上下学大部分时间都是潘向前自己一个人,到高中时索性就直接住校了。在潘向前的印象里,妈妈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向前,对不起,妈妈来晚了。” 林小梅虽然自知愧对潘向前,但她也只能选择一直忙碌,以麻痹失去新民的痛苦,不然,她担心自己有一天会撑不下去。 林小梅的坚强与隐忍,让家人和周围的人心痛不已。就连潘新民的父母都劝她开启新生活,重新找个伴,但她一直坚持独自一人将潘向前拉扯长大,并未他嫁。 “我家向前长大了是要当警察的。”生前潘新民这句话,她没忘。她从不避讳和潘向前谈起潘新民从警的点点滴滴,仿佛他从未离开过她们娘俩。 潘向前的记忆很模糊,依稀有一个把他举高高的男子模样。等他记事起,妈妈就跟他讲爸爸的事迹。讲爸爸从警第一天穿上警服臭美的样子;讲爸爸冲入着火的民房,徒手扛出煤气罐的无畏;讲爸爸路遇市民落水,在接近零度的气温下水救人;讲爸爸办案蹲守几天几夜,抓获身上带刀嫌犯的神勇;也讲爸爸一有空回家,就爱把他举高高,给他讲警察抓小偷故事的日常……这些年,警察神圣的职责早已根植于他的骨髓。 直到潘向前上了高中,林小梅才渐渐从当年的事件中走出来,生活中也算是恢复了一丝生气。 这些年来,母子二人相互救赎。警校毕业后,潘向前最想进的单位就是新路县刑侦队,那是他爸爸工作过的地方。 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破了导致他爸爸牺牲的这桩积案,了却爸爸生前的遗憾。而他最担心的就数林小梅的个人问题。既然选择从了警,他以后的工作只会越来越忙,忙到无暇顾她,也许,某一天,还有可能会向爸爸那样……潘向前不敢深想,心脏似乎被一双手揪住,扯得生疼。 现在,妈妈来了新路县城,他一定要想办法替她物色一位值得托付终生的人,陪伴她安然过好下半生。 对,妈妈不是来新路县交流半年吗?那就以半年为期,搞定这件事。潘向前默默给自己下了军令状。 第28章 林小梅被劫持(1) 早晨的阳光透过窗玻璃映射到小食堂的墙上,两道如窗户边框粗细的橙红色光束不设防地照进了潘向前的心里,如同一根柔软的羽毛,拨动了他的心弦。 妈妈的生活也许会开启新篇章,那自己的刑侦梦呢?总会实现的吧!潘向前不免对以后的职业生涯生出些许希冀来。 “向前,这儿这儿!”凌晨一嗓子,将出神的潘向前拉回到现实。 还没坐下,凌晨已经将酸菜饼推到了他面前,“食堂阿姨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赶明,我跟阿姨学学。”凌晨一口咬下手中的酸菜饼,这已是第3个。 “得了吧,就你,还学做美食,我看你是想多蹭些美食吃还差不多。”郝山不留情面地拆穿凌晨的小心思,凌晨一噎,白了郝山一眼,继续奋战手中的酸菜饼,“你再多嘴,小心你手中的饼不保。” “那得看你有没有那本事?”郝山咧着嘴笑着与凌晨打闹,夏雨乐喝着碗里的粥,努力忍住不喷饭。潘向前嘴角微微上扬,可能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自从到溪头镇派出所以来,他脸上的笑容慢慢多了起来,不像以前,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正当大家愉快地享受这难得的安静片刻时,一声突兀的声音响起。 “出大事了,新路县人民医院患者家属不知劫持了谁,刀都拿出来了,情况凶险。”所里内勤虞妃刷着手机震惊道。 “什么?”夏雨乐凑上前。 “刚刚朋友圈更新的消息,说是一名儿科医生上前救人,图片正面一男子劫持了一名女子,另一名穿白大褂子的女医生留下一个飞奔上前的背影,也有网友在质疑消息的真实性。”虞妃抬头看着停下碗筷的众人。 杨锋和潜来多一早才接到林勇的电话,告诉他们林小梅到新路县人民医院交流工作半年。 杨锋心里“咯噔”一下,当即拨通了治安大队长的手机:“肖队,你那里是不是有一起新路县人民医院的警情?” “是的,老杨,一早接到报警,有人被劫持。” “谁被劫持?” “还不清楚,报警称涉及一名儿科医生,我们民警已火速出警……” 潘向前手中的酸菜饼“噗”得一声掉落,脸色瞬间白了,片刻,呆怔的他骤然从座位上站起。 “所长,我……” “向前,你和老潜去一趟医院。”杨锋在潘向前刚张口时,已猜到他要说什么。潘向前有些哽咽,“谢谢所长!” “老潜,开我的车。”杨锋从腰间解下车钥匙,递给潜来多。 潘向前拔腿冲出食堂,消失在大家的视线里。 不明原因的民警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事跟溪头镇派出所有什么关系。 新路县人民医院是三甲医院,近年来,与省市县兄弟医院有频繁的医术交流。特别是这两年医共体建设深入后,省市县的各学科医疗专家与新路县人民医院的交流越发紧密起来。 作为从新路县人民医院调去南山市的儿科权威专家,林小梅这次回到地方医院交流的医讯公布后,专家门诊号的预约都排到了一周后。 早上,林小梅与潘向前通完电话后,如常在新路县人民医院二楼东侧儿科门诊看诊,突然一阵喧哗声让原本安静有序的门诊楼慌乱起来。 一位头发蓬乱、满脸胡茬、神情憔悴的年轻男子,劫持着一位穿着职业装容貌姣好的女子,对面,一位帅气的男子和另一名女子正焦急地劝解。 “姐夫,你别冲动!” “大哥,你别误会,我只是送她来医院。” …… “林医生,林医生在哪?快出来,救我女儿,救救我女儿!”男子声音嘶哑,绝望中透着一丝希冀,奔溃地叫嚣着要找林小梅。 “你们,都是你们,我女儿那么活泼可爱,才几天没见,就抽搐昏迷不醒,她才3岁……”男子声嘶力竭,“她还那么小,为什么她会躺在急救室里?为什么她现在还醒不过来,平日里,她最喜欢我逗弄她了,可今天,她看都不看我一眼……”男子有些陷入了魔怔,“等我女儿醒了再跟你们这对狗男女算账”。 林小梅从门诊房中跨步走出,看到的就是慌乱无措、泪流满面的女子,而男子的水果刀,就抵在了该女子的脖子上。 林小梅心里一紧,但很快从慌乱中镇定下来,她悄声问身边的助理医生小刘:“赶紧联系急诊室,调出该孩子的就诊记录,再叫人联系保安或报警,我先稳住这位男子的情绪。” 林小梅试图接近这名情绪失控的男子,但她只要往前挪一小步,男子的水果刀就往女子的脖子送过去一分。 “你别激动,我就是林小梅。” 男子的眼神发亮,瞬间生出一丝希望来。 林小梅继续道:“你要相信医生,女儿也需要你陪在她身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林小梅不敢贸然行动,只得停留在原地,一方面等助理医生调出孩子就诊信息,另一方面伺机稳定男子情绪。 很快,助理医生就将孩子的情况摸清了。女孩名叫沈恩静,今年3岁,父亲沈松果。凌晨3点35分,孩子的母亲和小姨神色慌张跑进医院,说孩子高烧不退,白天在家孩子吃过退烧的混悬液,退烧后反复高烧39度再次就诊,急诊儿科医生给孩子看诊后开了退烧针以及皮试和验血的单子。 “孩子在刚才出现浑身起疹,休克的现象。诊断是青霉素过敏。孩子的小姨说刚吃了三分之一颗青霉素类抗生素药。 幸运的是,孩子家离医院近,得以及时送医。听说急诊时打了退烧针后,孩子体温已降下来,家长就带孩子回家了。谁料早上孩子咳嗽加重高烧反复,说是孩子的母亲交待小姨如果高烧反复可以给孩子喂青霉素类抗生素药,没想,才一会儿,孩子就浑身起疹,呼吸急促。”助理医生小刘道。 被劫持的难道是孩子的妈妈?这到底是什么狗血剧情,林小梅纳闷道“夜里皮试没做?” “没有。” “血液化验结果如何?” “肺炎合并流感。” 林小梅了解了事情的大概,轻声安慰道,“小静爸爸,我非常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急诊医生已在奋力抢救,我也会第一时间介入会诊,但你现在这样的行为,非但于事无补,还会干扰医生抢救,你赶紧放人。” “不,林医生,您只管先救我女儿,这个女人虽然是孩子的妈妈,却不称职,孩子生病在家,她却出门约会情人,还骗我说是因为工作,我呸!今天但凡小静出点事,我要她偿命,我绝不松手,到时她要是跟姘头跑了,我找谁算账去?”沈松果双眼通红,盯着女子咬牙切齿道,“天下就没有你这样当妈的。” “孩子还在抢救,正是最需要爸爸妈妈的时候,你们的恩怨就不能先放到一边?这样扰乱医院秩序,像什么样?你先放了她,不要冲动酿成大错。”林小梅皱着眉头气场全开,一时震慑住了沈松果。 就在他将女子一点点放开,急躁的神情有所缓和时,一名护士急慌忙慌地跑过来:“林医生,快……快,会诊,急诊室……小女孩快不行了。” 正在喘气,庆幸自己劫后余生,还未来得及躲开的女子,在刹那间又被沈松果粗暴地拽回。 旋即,众人就见他手中的水果刀落下。千钧一发之际,林小梅冲出挡在了女子面前,随之飞奔而来的,是另一道如闪电的白色身影。 预想的疼痛并没有传来,林小梅紧闭的双眼慢慢睁开,看到的就是一双青筋暴起的大手死死拽住了沈松果握水果刀的手,循着双手往上望,是儒雅端正的消化内科医生童庆明一张焦急关切的脸。 沈松果如一匹被激怒的蛮牛,眼球突起,“啊啊啊”声嘶力竭,虽奋力挣扎,却仍被童庆明牢牢钳制住。 几个呼吸间,童庆明又一个利落的过肩摔,顺势将水果刀夺下,再一个反手扭臂,瞬间制服沈松果。此时,新路县治安大队民警接到报警也及时赶来,当场擒下了沈松果。 童庆明看着跌坐在地的林小梅那娟秀的侧颜,伸出手,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有没有受伤?” 当沈松果举起水果刀扎向女子,林小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去挡刀那一瞬间,那种生命中最重要的即将流失的莫名心慌,将童庆明之前一直隐忍的心弦骤然拨动,也将他许久无人涉及的心湖荡漾出圈圈涟漪。 林小梅后知后觉,只觉得童庆明的眼神有点太过炙热,当下也没细想,只点头道了句谢谢,随即便冲出了人群,直奔急诊室。 童庆明望着那道飞奔冲向急诊室的背影,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 急诊室里,医生的忙碌、病人的倦容、家属的焦灼让人肾上腺素飙升,这是与时间抢生命的赛场,也是生与死、悲与喜的格斗场。 林小梅顾不得整理凌乱了的头发,直奔小女孩沈恩静的病床前。孩子双眼瞳孔开始扩散,心跳骤停,救治的医生已经准备用上除颤仪。 第29章 林小梅被劫持(2) 劫后余生的女孩妈妈踉踉跄跄地跑进急诊室,已经哭不出声,她祈求的目光哀怜地看着在女儿身边进进出出的医生,希望真有一位白衣天使从天而降救回她的女儿。 林小梅查看了就诊记录,又及时了解了先前的救治情况,利落接手参与抢救,她将小恩静放置为复苏体位,果断用上了除颤仪,并安排护士随时监测心脏脉搏。 救治的时间似乎过得格外漫长,急诊室外的不少患者以及家属,都在期待奇迹发生。 汗水浸透了林小梅的白大褂,已长出淡淡鱼尾纹的双眼全神贯注,她在与死神抢人,就如同当年其他医生抢救潘新民一般。“醒来,孩子!醒来,醒过来……”从一开始的低喃到逐渐失声呐喊,林小梅眼里的泪汹涌而出,一颗一颗砸在白大褂的前襟上,瞬间滴落成透明色,就如那一年,她声声呼唤潘新民睁开眼看看她一样。 尽管拼命救治,小女孩的心跳还是没有起伏,孩子小小的身体躺在冰冷的床上,急诊室里骤然陷入安静,让人心里没来由一慌。 当大家试图说服自己接受现实时,林小梅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她跃上病床,争分夺秒,给孩子做人工心肺复苏。按压声、吐纳声,刺激着每个在场人的神经。 此时的时间似乎格外漫长,林小梅精疲力竭,双手已麻木,就在她感觉快撑不住的时候,倏然,小女孩的血氧饱和度开始缓慢上升,“噗噗”微弱的心跳声,就如世上最美妙的音乐,那样的弥足珍贵,现场的医生纷纷喜极而拥。 救回来了,孩子救回来了。此时此刻,敬畏生命四个字重若千斤。 林小梅来不及喘气,她细细查看孩子的各项生命体征,直到确认无误,才宣布:“孩子脱离生命危险了。” 医生们短暂的雀跃后,开始各司其职,为小恩静开展下一步救治。 急诊室外,是围观人群的欢呼声,是大家松了一口气的叹息声,是孩子母亲哭笑难辨的呜咽声,是被警察押着,央求再看孩子一眼的父亲泪流满面,却笑得咧开嘴的劫后余生表情。 出了这样的事,女孩的父亲沈松果自然要被新路县治安大队带走。 林小梅稍作休息后,就要回门诊。 急急赶来的潘向前刚好遇上从急诊室出来疲惫不堪的林小梅,看着她微乱的发型,焦急地问道:“妈,您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你妈能有什么事?”林小梅反过来安慰潘向前,“大老远的跑来,吓着了吧。” “哪能啊,您儿子可是警察。”潘向前嘴硬,但如筛糠似抖动的双手出卖了他此刻的后怕。 林小梅看着潘向前,这个让她骄傲的儿子,穿上警服英俊帅气,朝气蓬勃像极了她初见潘新民的样子。 林小梅欣慰地看着,脸上笑意浅浅,周身有种令人舒心的书卷气质。 林小梅拍了拍潘向前的肩膀,一侧身,看到了潜来多,一晃,已有7年未见。这些年,新路县公安局没有忘记她娘俩,每年的清明节和春节,局党委领导都会上门来探望。就算她7年前调往南山市人民医院,局领导也没有忘记她。 林勇、杨锋和潜来多来看望她的次数就更多了。 “嫂子,你可回来了。”潜来多眯着眼,嘴角上扬。林小梅一看,不由笑了,“老潜,你倒是一点都没变。” “变了,我现在不单是老潜,还是向前的师傅,哈哈哈!”潜来多得意的神色,藏都不愿意藏一下。 这时候,有一位围观的大妈不可置信地走上前来,“林医生,真的是你?”大妈心疼地看着潘向前,“不愧是英雄的后代。” 如今的林小梅早已能坦然面对各种眼光,微笑着点了点头。 大妈激动地握住林小梅的手,“林医生,那年我家孩子得了脑膜炎,差点就误诊了,多亏你及时诊断。” 1999年秋,叶落萧瑟。薄暮冥冥,街上华灯初上,那天傍晚,她焦急地带着孩子来看急诊,是林小梅接的诊。 “孩子得的是脑膜炎,你怎么现在才送来?耽搁了些时间,情况有点严重,不过别担心,我给你开些药,还要挂几天点滴。”林小梅轻轻柔柔的声音,让她一颗慌乱的心安定了下来。 刚看完诊,林小梅接了一个电话,骤然脸色煞白,任凭话筒倒垂晃荡,她跌跌撞撞跑了出去。没一会儿,急救室里,就传来了林小梅肝肠寸断的哭声。她一打听,是林小梅当警察的爱人猝死在了工作岗位上。 “那晚,我带孩子来医院不久,就下起了暴雨,之后来了好几位警察,我记得清清楚楚。”大妈拉着林小梅的手,“你救了那么多人,以后会有福报的。” 潘向前握住林小梅微凉的手,轻轻用力,似要给她力量,大妈和林小梅对话的这一幕,也被热心网友发到了抖音上。 事情过后,医院又恢复了往常的秩序,仿佛早上那一幕从不曾发生过。 潘向前见林小梅不打紧,便和潜来多驱车回了溪头镇派出所。 林小梅继续在门诊看诊,知情的人对她投以敬佩的目光,不晓内幕的吃瓜群众则听人绘声绘色讲早上的传闻,听的人津津有味、聊的人热火朝天。 很快,治安大队就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了。 原来沈松果夫妻俩正在闹离婚。沈松果为人老实,是新路县一家国企的仓管员,收入不高,但工作稳定。妻子铃兰原是一家私企的销售员,人长得漂亮性子也活泼,性格互补的俩人刚结婚那会儿也是蜜里调油,特别是有了爱情的结晶小恩静后,夫妻俩各自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打拼,日子过得平静且甜蜜。 但在半年前,沈松果发现妻子升为销售主管后,下班的时间越来越晚,也越来越爱打扮,夫妻俩情感出现了裂痕,沈松果怀疑妻子看上了别的男人,多次想挽回,但每次妻子都冷暴力避而不谈。给的最多的解释就是:“我们现在的圈层不同,跟你没有话说。” 一个月前,妻子提出离婚,想要女儿的抚养权,沈松果自然不同意。他认为妻子的工作性质导致她在工作中跟男性接触频繁,诱惑也多,但他对妻子还有感情,希望她能回头。他一直尝试挽回,他想,如果妻子真的不爱他了,他也是一个有傲气的人,会选择放手。 关于女儿的抚养权问题,最终两人经过一番极限拉扯,沈松果同意由妻子先照顾女儿一个月试试看再做决定。 当天夜里,小女孩沈恩静的妈妈铃兰和小姨带她来医院看病时,铃兰向值班的急诊医生提出了打点滴的请求,医生要求其先化验,看结果后再定。问诊过程中,铃兰告知,女儿曾有头孢类抗生素过敏史,医生随即开了皮试单子,叮嘱一定要给孩子做皮试。 铃兰带着孩子打了退烧针,又验了血,此时,小恩静已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孩子从小就怕打针,当夜又折腾地够呛,小恩静的小姨心疼地提议晚点再做皮试。 铃兰觉得孩子平时看病从来没有青霉素过敏史,也有一两次自行减量给孩子喂食青霉素类抗生素的先例,再看孩子打了退烧针后,体温也开始下降,就同意了。 小恩静生病这两天,平常不怎么照顾孩子的铃兰衣不解带看顾着,工作上的事情也落下了一大堆,她看孩子体温已下降,就抱着孩子回了家。 如今已是销售主管的铃兰原本今天一早还要出差外地参加一场服装洽谈会。见女儿无大恙,就交待这段时间过来帮忙的妹妹,可以给小恩静喂点青霉素类药,药量是成人的三分之一。没想到,把孩子折腾到鬼门关走了一遭。 出事后,小恩静的小姨第一时间给沈松果挂了电话,她一直觉得沈松果比自己的姐姐靠谱,这之后,她才给铃兰打电话。 接到妹妹的电话后,铃兰急忙请假往医院赶,与她一同出差的男同事自告奋勇送她来医院,看到自己的妻子和别的男人成双入对,沈松果终于奔溃爆发,夺过一位患者家属的水果刀就劫持了妻子。 “哎,这沈松果怕是要入刑了吧,也真是可怜,不过也太冲动了。那她妻子到底有没有出轨?”虞妃听在县局的同事聊起这事,一片唏嘘,又好奇地问道。 “谁知道呢?感情这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不过听说妻子嫌弃沈松果在事业上没什么起色,她自己却从普通销售变成了销售主管,婚后两人在磨合中早没有了共同话题。”夏雨乐一声哀叹。 “哎,婚姻的经营远比恋爱重要,要保持初心真是不容易啊!”郝山摇头叹息。 “只是可怜了小恩静!”凌晨话锋一转,“网上那个视频你们看了吗?” “哎,以前只觉得向前性子有点闷,没想到他的身世是这样。”郝山心疼地说,“咱以后得对向前好点。” “嗯,我们都是在父母的羽翼下呵护长大,想想真幸福,可向前他小时候得有多孤单呀。”凌晨一双肉手重重拍在郝山的肩膀上。 第30章 潘向前的烦恼 溪头镇派出所厨房外侧的休憩椅上,凌晨、郝山、夏雨乐和虞妃几个人边刷视频边唉声叹气。 潘向前和潜来多的车子刚开进派出所停车场,没出警的民辅警们就陆续朝他们走来。 潘向前下车的脚步一顿,与潜来多面面相觑,“师傅,这是啥情况?” 潜来多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向前,以后你就是我哥。”江然发有些哽咽,小跑上前一把抱住了潘向前。 几位年轻民警侧过头,心中暗暗腹诽,江然发这小子,也不怕被女警们喷死。他们一边替江然发掬一把同情泪,一边替女警们吃着酸醋。 潘向前被突如其来的冲击力撞了个趔趄,有些惊愕,条件反射般地推开江然发,“你,抽什么疯?受气了?” 潘向前果然是个好人,自己都这样可怜了还想着我有没有受气。江然发一顿脑补,越发觉得自己以后要对潘向前好些。 他坚定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有些词不达意,随口“嗯”了一声。 江然发今天不对劲呀?怎么感觉大家神色都不对啊?潘向前看了一眼众人,个个神色凝重,难道所里发生了大事,连所长都解决不了? 潘向前正在发愣,凌晨、郝山、夏雨乐几个人已闻讯从食堂门口跑了出来,把江然发挤到一边,将他团团围住。 他们可是“桃园三结义”,情比金坚,虽然有四个人。凌晨与郝山一人拉住潘向前一只胳膊,“向前,晚上不吃小炒了,咱们吃‘回忆牛肉馆’,我们请客。”夏雨乐到底顾着男女有别,只得在一旁使劲点头。 潘向前的脑袋瓜转得飞快,他猜测,自己的身世大家可能都知道了,今天医院的事情闹得这么大,现在是全媒体时代,人人一部手机,大大小小的事都无处遁形。 他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大樟树树尖斑驳的光影,露出完美的下颚线,微笑着应了一句,“好!” “向前,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此时,走到大家面前的杨锋一声浑厚的招呼,解了潘向前的尴尬。 这么多年,潘向前从不跟任何人提及自己的身世,就是不想顶着爸爸的光环受人照顾。爸爸能做到的事情,他潘向前也可以,他不想别人说他是因为英雄的后代才享受到了诸多庇荫,他想靠的一直是自己。 大家散开,让出一条路来。 潘向前跟在杨锋身后,默不作声。 背后,窃窃私语声断断续续传入潘向前的耳朵。 “潘向前好样的,一直都不提自己的家世,原来他是英雄的后代。” “这孩子,低调沉稳,太不容易了,以后我们可得关照着些。” “上头有人,看来,向前以后前途无量啊?” “怎么说?” “你们不知道吗?杨所长、潜教导员,还有潘向前的父亲潘新民就是当年警界神话提到的三剑客成员。” “咱们林局当时是三剑客的头头。” “原来,向前是深藏不露啊?” “哪里是深藏不露,这是城府深,哎,人心叵测呀,都当我们是傻子呢?” “别说我没提醒你们哦,以后说话防着他点,小心被打小报告。” …… 潘向前掩住了眼底的落寞,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感觉此刻通往所长办公室的路显得格外得长。 倒是凌晨、郝山听了个别民警的酸言酸语,面色微愠,也不惯着,脱口道,“怎么能这么说呢?那是人家向前爸爸用命换来的警察荣誉,就算组织照顾他的后代你有意见?再说,向前又不靠这个。” “就是,好话歹话都凭人一张嘴,他不想说自己的身世,就说他城府深,他要是说了,是不是说他只会坐享其成?” “还在见习期就敢这么嚣张,我看你们是不想转正了。”说酸话的正是民警胡十亿。 胡十亿今年48岁,从警22年,也算得上是老警察了。平常大错没有,可这人有一个缺点,就是有问题有啥事从不找自己的原因,总爱推诿,但一有功劳又爱争先,做事情是能混则混,不能混就和稀泥,大家碍于老同志的面子,能避则避,也不想跟他多计较,反倒助长了他的嚣张气焰。 就因为堪忧的情商,这么多年,他愣是没被提拔过一次。至今仍是一名普通的治安民警。 眼下,几位初生牛犊敢这么怼他,可被他记恨上了。他下定决心,待他们见习期满时,他一定要投不合格票。 其他民警倒是在胡十亿看不到的地方,暗暗给凌晨、郝山他们竖起了大拇指。实在是忍好久了,好不容易有人能治治他,大家的心情瞬间舒畅了起来。 “嚣张的可不是我们,我们就事论事,转不转正的,得由组织决定。”凌晨想着上次幼儿园端蜂窝事件,气不打一处来。 前几天,他才从其他派出所的民警口中得知,这胡十亿在外面说他和向前一来就贪功冒进,所以争着去端蜂窝,结果搞出舆情来。后来事情平息了,他又在外面说,都是靠他张罗奔波,才平息了蜂窝舆情。 反正不惹他,也是要被针对,凌晨所幸就不忍了,瞪了胡十亿一眼,抬着头从他身边走过。气得胡十亿挺着圆圆的肚子直嚷嚷,“我看你俩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尊敬长辈都不会。” 大家赶忙散开,生怕被殃及池鱼。 杨锋领着潘向走进办公室,他一边关门,一边关切地问道,“你妈没事吧?” “没事,只是受了惊吓。” “网上视频流传出来了,你妈呀,有时候跟你爸很像,所以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不过,那位夺刀穿白大褂的男医生是谁啊?” “我也不知道,我赶到医院的时候,那位男医生就不在现场了。” “真得好好感谢他,不然,你妈就危险喽。” “嗯,等半程马拉松比赛安保结束了,我专程上门谢谢人家。” “向前,还一个事情要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刚刚,外面的议论你也听到了。”杨锋有些担忧。 “您说,所长,我心里有准备。”潘向前大概猜到了杨锋要说些什么。 “关于你的身世被公开一事,是把双刃剑,有理解你欣赏你认可你的人,就会有不服气说酸话的人。要保持初心,做自己。” “嗯,我知道。”潘向前神情有些凝重。 “今后,或许你要比现在更加努力,才能得到他人的认可,但,一些流言蜚语,也不用管他,等过了一段时间,你不理会这些,他们自然就没话说了。”杨锋拍了拍潘向前的肩膀,语重心长。 走出杨锋的办公室,潘向前看了眼楼下民警们忙碌的身影,谁知,一直关注着所长办公室动静的人,一听到关门声,不约而同抬起头来,同情的、敬佩的、欣赏的、如常的、沾酸的、不屑的,各种目光在空中与潘向前瞬间错愕的眼神交汇,碰撞出不一样的火花后又倏然湮灭。 潘向前装作若无其事般下楼,回到自己的座位,凌晨、郝山、夏雨乐、江然发几个人赶紧围了上来。 “向前,你不用听那些酸不啦叽的话,他们纯属羡慕嫉妒。”凌晨心里藏不住话。 “羡慕我什么?又嫉妒我什么呢?如果可以选的话,我希望我的每个成长阶段都有我爸参与,我不要每次想我爸的时候,只能看照片。”潘向前神色寂寥。 “向前,别难过,以后我爸就是你爸,我有什么就给你什么。”江然发拍着胸脯说。 “哪轮得到你爸,怎么现在哪哪都有你呀,我和向前才是哥们,我爸就是他爸。”凌晨一脸不服气。 “还有我爸……”郝山也不示弱。 “好了,突然多了这么多爸,你们也不担心我被我妈给削了。”潘向前难得说句玩笑话。 说着说着,潘向前的头往上仰,眼眶氤氲着水汽,看着他隐忍的表情,众人面面相觑,喉咙像被堵了一团棉花,心疼地不知该如何安慰。 等潘向前再面对大家的时候,他已神色坦然。 “我没事,就想一个人待会儿。”潘向前落寞的神情让凌晨郝山几人非常不放心, “走吧,让他静静。”夏雨乐拉开三步一回头的凌晨、郝山与江然发。 潘向前默默打开手机,抖音上立马跳出了早上新路县人民医院沈松果劫持妻子后被医生拿下的视频。 这条视频的阅读量,如今已突破了30万+,评论5000多条。 “亲们,扑上去挡刀的,听说是儿科的林医生,真是我心中的女神!” “林医生见义勇为,真乃女中豪杰,那一挡,真飒!” “林医生不愧是警察家属!” “被劫持的是那男的老婆?罗生门啊?” “女的出轨?定不是什么好货,但男的也太暴力了吧?” “就是可怜了孩子呀!才那么小。” “没想到新路县人民医院有这么帅气的医生,这位夺下刀的男医生到底是谁呀?” …… “到底是谁?”潘向前翻到这条信息时,也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第31章 消化内科医生童庆明 “啊嚏,啊嚏,啊嚏,”新路县人民医院消化内科(2)诊室里,童庆明没来由的连打了三个喷嚏。 正坐在他对面看病的一名患者赶紧别过头,“医生,看样子,您也中招了?这带病坚持也是不容易啊?您赶紧给我开点胃药就成。” 听着患者的催促声,童庆明口罩下的嘴角扯了扯,也不多做解释,看了一眼患者的胃镜检查报告,利索地开了几种胃药。 患者拉开了与童庆明的距离,接过医保卡,逃似的离开了就诊室。 “请10号前来就诊” “请11号前来就诊” “请12号前来就诊” 童庆明连叫了几个号,都没人答应,探头在他门口瞧着的倒是有几人,但都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可惜了,童医生今天感冒,我还是另找医生看吧。” “人家是主任医师,是消化内科的专家。” “无论他是什么家,感冒了就是不行,这段时间叠加的流感这么多,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万一传染了怎么办?我这老胃病晚几天看也没关系。” 听着患者在门口小声议论,童庆明笑着摇了摇头。也好,去看一下右手,早上擒拿沈松果的时候,右手腕好像扭了一下。 骨科门诊内,宣小理正忙着给一位患者打石膏。他隐约觉得门前一身白大褂一晃,下意识地抬了头,就瞧见童庆明扯着一抹笑看着他。 “自己坐,我这儿快好了。”宣小理侧头示意。 麻利地给患者打好石膏,洗了手,宣小理才慢悠悠地走过来,“大英雄,有事找我啊?” 宣小理和童庆明都是新路县本地人,两人从初中开始就是同学,好的就跟连体婴似的,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上大学那会儿,志同道合的两人一起上了泉城的医科大。毕业后,又一起分配回了新路县人民医院。 只是,宣小理现在孩子都上初二了,童庆明还是单身贵族。 “我说你都45了,就知道天天健身,也不成家,你家里都不管管?” “家里催得烦,我都到医院躲懒了,你还来催,也忒狠心了。” “嘿,没良心的小子,你说,我给你介绍了多少好姑娘,你倒好,要不跟人说你要做手术放人鸽子,要么张口就跟姑娘讲胃的构造或各种胃病,把人都给气跑了。你说,怎么有你这么欠抽的人呢?白生了一幅好皮囊。”宣小理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童庆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一个人不好吗?没有人监督着,也没有人在耳边烦,想去哪也不用报备。” “是,这些都不用了,可你身体不舒服了,有心事了,怎么办?”宣小理苦口婆心,“人这一生,亲情爱情友情缺一不可。” 两人一瞬地沉默,直到窗外急诊救护车声音响起。 “理子,人这一生太短,我想,一直藏在心里的事,今天好像藏不住了。”童庆明神情落寞。 “她比你大五岁,嫁过人,另一半虽然人不在了,但身份特殊,而且人家儿子都二十多了。”宣小理不是不理解,但这些都是现实,人言可畏。 “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五,还不得抱钻石了?不管曾经如何,她都值得。” “你没救了。”宣小理笑着摇摇头。 童庆明嘴角轻扬,眼睛望向了窗外,像是在寻找什么答案。 1996年,童庆明作为实习生,满怀期待地来到新路县人民医院。 那天,风和日丽,他的心情却不美好,因没做好胃出血患者入院的详细记录,正被老医生劈头盖脸地骂:“病人的详细记录,对后续治疗起到了关键作用,这点你都不懂……” “李医生,外面有人找。”一句清冽的女声传来,童庆明不自觉地抬起了头,脑子瞬间就如绽放了烟花,面容清秀、散发着淡淡书卷气的一位女医生就这样跌进了他的心湖。 彼时,他忐忑欣喜,不敢相信一眼万年的感觉来得这么突然,这么戏剧性。 “李医生是严师,你跟着他很幸运。”她狡黠地眨眨眼,原来是在替他解围。 他就这么傻笑地看着她,直到她走远。心里已憧憬着再次遇到她会怎么样。后来,他知道她叫林小梅,儿科医生。从此,他的实习生活添了一抹亮色。 直到2个月后,她灿烂地笑着,给医院的每位医生分了一把喜糖,包括他的那份。 童庆明如当头被人浇了一桶冷水,那份藏在心底还未来得及露头的心思,就这样被掐灭了。从此,他也灭了寻找另一半的心思。 他本想毕业后分配到外地,但拗不过宣小理和家里父母的央求,还是回到了新路县人民医院。 从此,他就一头扎进了医学的世界,很快便崭露头角,一年有大半的时间在外交流深造。 直到1999年那个夏季,他亲眼瞧着她的眼里没有了光,脸上没了笑容,她除了工作,将一切拒绝在外,给自己筑了一道围城,她自己走不出来,别人也休想进去。 一晃,25年了,他对她的心思还是没变,反尔如陈年佳酿,愈发醇厚。如果她与她爱的那个他幸福地生活,他或许会放手追逐自己的人生,可惜不是呀。 就在须臾间,童庆明有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再过一周,即10月20日,就是全国半程马拉松比赛的日子,溪头镇派出所的气氛紧张而凝重,民警们都绷紧了一根弦,全身细胞都叫嚣着,犹如赛前张弓而待。 10月,秋意已浓,新路县城主干道的行道树已开始换装,或红或黄或绿的色彩如调色盘,将一株株树木染得斑斓,将黄不黄,似红非红,点缀绿意间,这种色调,有些沉重,却也沉稳,犹如收获前的期待,让人憧憬。 童庆明开着车,驶出新路县城,开往溪头镇方向。 公路旁的山峦层次已现,静待时日,必是披金染红,铺层出彩,别有一番美景。 童庆明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有些泛白,心跳如鼓,就好比“丑媳妇要见公婆”。 溪头镇派出所内,潘向前自一早接到童庆明要来拜访的电话后,心里就一直在打鼓:不应该是我去拜访他吗?怎么亲自来了,什么套路? 到底是学侦查的,虽然没见过面,但从电话中童庆明有些压抑有些恭敬又有些期待的语调中,他感觉来者不善,八成跟妈妈有关。 潘向前顿时警铃大作。这人,他得好好观察观察。 “您好,我找潘向前警官。”还在想着怎么好好观察他的潘向前,很快就见到了童庆明。 目测一米八个头,看起来30多岁,儒雅端方,温润绅士,颜值不低。 此时的童庆明,压制住忐忑似要跳出胸膛的心脏,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潘向前。未与潘向前见面前,他想着,小梅的孩子应该跟她一样,是个好看的书卷气十足的温柔大男孩。 可眼前的潘向前,虽然眉眼跟小梅相似,不过比想像中更为俊朗,是个实打实的大帅哥,但气质却颇为不同,坚毅果敢,让人没来由信服,尤其一双深邃的眼睛,忧郁有故事,令人疼惜。 果真是小梅的孩子,招人喜欢。才第一面,童庆明就自觉代入了父亲的角色,暗暗发誓要把这些年潘向前缺失的父爱都给他。却没想到,在潘向前眼里,他最多只能算是大哥。 两个男人相互打量,虽只呆怔了一小会儿,但各自心中的想法却大相径庭。潘向前疑惑警惕,童庆明欢喜忐忑。 潘向前将童庆明带到宿舍,凌晨、郝山悄悄跟在后头探头探脑。 “你说,这个人是谁?”凌晨八卦道。 “不知道,没听向前提过。”郝山一脸不解。 “去听听就知道了。” “走,跟上。” 两人故作要回宿舍,一路紧随。 潘向前哪能不知道二人的心思,脚下一顿,转过身,低声道,“宿舍,我征用一会儿。” 凌晨与郝山傻笑,“行,行,你用,你用。” 潘向前关上门,给童庆明倒了一杯茶:“童医生,医院那天的事情,谢谢你!” “这是我应该做的。”童庆明喝了一口水,定定地看着潘向前,心如擂鼓:“向前,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他握紧手中的茶杯,发白的指节出卖了他此刻的故作镇定,“你妈妈对我很重要,我会豁出生命去保护她。”童庆明盯着杯中的氤氲热气出神,像是为接下来的话作铺垫,须臾间倏然抬头,“如你心里想的一样,我需要得到你的支持。” 潘向前看似神态自若,心里却已翻起了巨浪,他是想给妈妈找另一半,但是,想像跟现实之间终归隔了一座大山。童庆明的突然到访,打了潘向前一个措手不及。 妈妈本人的意见也不明确,童庆明就这么直白上门结盟,这算啥事啊? 再说,他的底细也没摸清楚。 潘向前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开口,最后化作一串连珠炮:“你的基本情况我不清楚,你的感情史我也不清楚,我妈甚至从来没跟我说过你这个人,你叫我支持,你不觉得很唐突吗?” “我现在就可以介绍我自己。我,童庆明,今年45岁,未娶妻生子,爱了你妈妈整整25年…… 我还未对你妈妈表白,她这个人,一根筋……” 童庆明毫无保留地托底,惊掉了潘向前的下巴。 “我知道今天来找你很唐突,甚至在你看来或许有些神经质,但那天看着你妈差点……我不想再等了。”童庆明眼底有一抹痛色,一脸后怕地看了潘向前一眼,说完这句,他逃似的出了宿舍门。 只留潘向前望着阳台外的远山凌乱。 第32章 半程马拉松赛上闲逛的孩子 童庆明突然来拜访的插曲,让潘向前脑子嗡嗡作响,一度缓不过劲来。 在他心里,父亲无人可替代。但现实中,他也是真心想给妈妈找个好归宿,这些年,她太苦了。 凌晨与郝山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了宿舍。他俩担心潘向前,不经意间碎碎听了几句,不敢联想也不敢问。 “那个,向前,人走了,要不要下楼?”凌晨试探性地问。 “嗯,走吧。”潘向前回过神来,在宿舍门前停住,如果猜的不错,凌晨和郝山两个爱八卦的应该躲在门口听了个七七八八,他也不瞒他俩了。 “你们帮我一个忙,打探一个叫童庆明医生的信息,要全部。” “就刚刚走的那个?” “嗯!我不方便。” “没问题,让我妈去打听,我妈在这一方面老厉害了。”凌晨夸下海口。 “我也让新路县治安大队的战友帮忙,多方了解。”郝山说。 这事,在潘向前的惶惶不安中暂时先告一段落,一切等安保结束了再说。 10月20日,筹备了许久的全国半程马拉松比赛如期在新路县城举行。 半程马拉松距离为21.0975公里,这次赛事也设置了迷你半程马拉松(5公里),共有4300多名跑友参赛。赛事路线从新路县人民广场为起点,沿途会经过新路县国家森林公园、临溪绿道、仙女峰等地标和景点,终点接壤溪头镇前沿村的湿地公园。 溪头镇派出所具体负责距离终点站5公里的安保工作。 天刚蒙蒙亮,所里除了值班和备勤的几位民辅警,其他民警皆整装待发。 潘向前胸臆之间似有热流涌动,看凌晨和郝山几人也是跃跃欲试,第一次实战参加这样大规模的安保活动,大家内心的期待多过紧张。 每人负责哪个区域,哪条路段,安保执行哪些具体工作等等,赛前派出所的动员会上都做了详细部署。 凌晨与郝山跟着秦思赴负责终点站医疗组,潘向前和夏雨乐跟着潜来多负责补给站的安保,大家司其职,一切准备就绪。 终点站处,彩旗猎猎,鲜花门楹创意又大气,巨大的横幅迎风“簌簌”作响,似雀跃着想要立刻迎接到达终点的各位选手。 早上7点左右,赛道实施交通管制,实行全封闭,安保人员、志愿者和前来看热闹的村民,已将终点站围了个结结实实。 前沿村、溪头村以及邻近的合口乡下潜村,早已将村广场以及临时规划的停车位腾了出来,但还是远远不够,就连村道和乡公路边,都停满了热心群众的自驾车。 这几个村一些头脑活络的村民,索性将村里的特色美食摊位支到了村口,一时间,烟火气飘袅,倒也是别有一番景致。 不过,这热情的赛事也给安保工作增加了不少压力。好在,新路县公安局准备了应急预案,会同组委会和志愿者,科学疏导和维持沿途赛事。 因迷你马拉松还单独设置了陪跑团,民警们不仅要维持正常秩序,还要应对突发情况。溪头镇派出所作为终点站的安保力量,联合辖区一镇四乡党委政府,整合邻近各乡镇民兵连以及各村的联防队,确保赛事安保闭环。 潜来多带着辅警江然发在距终点站2.5公里的补给站值守,潘向前和夏雨乐一路巡察,不敢有丝毫懈怠。 原本,半程马拉松的补给站一般是5公里左右设一处,但现在为了保障运动员的体能供给,在起点和终点两处每隔2.5公里多设了一个补给站。 新路县独特的山水禀赋令人挪不开眼,远山逶迤、植被茂密,田园阡陌众横、美不胜收,溪流潺潺、清澈见底,沿途景点风光旖旎,选手在领略大自然鬼斧神工美景的同时,也享受了一次吸氧之旅。 在一块“激情半马,新路征程”的主题道旗公益广告牌下,一名穿着溪头镇中学校服的男孩引起了潘向前的注意,学校的校服他见过,就是白底镶绛红色的。 潘向前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手表,此时是早上的7点15分。半程马拉松是上午8点30准时开跑,快的话,选手也要在1个小时后到达他所在的位置。 这个时间段,初中生已上早读课,今天是周五,学校还没放假,不知为什么这孩子会在这里。翘课?还是另有其他原因? 潘向前疑惑地走向男孩,只见孩子侧对着他,从裤袋里摸出一根烟,在鼻子下嗅了嗅,又放回口袋里,双手护着胸前,漫无目的地东张西望。 一抬眼,男孩瞥见潘向前向他走来,立马低下头转身朝前走。 “等等,”潘向前和夏雨乐追上,拦在男孩面前。刚刚那一瞥,男孩眼底的寂寥没逃过潘向前的火眼睛金。 男孩约摸十四五岁,瘦小的个子,头发有点打结,脖颈处皮肤比脸还黑,像套了个黑发圈,校服袖子与前胸黑得发亮,唯有一双眼睛倔强清澈。 “你怎么在这里,不上学?” “我请假了,看比赛。” 潘向前和男孩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你们老师还挺通情达理的?” “哼,我们老师才懒得管呢?” “几年级了?” “九年级。” “噢,初三了,身上有香烟?说说,遇到什么事了?” “没事。”男孩想了想,还是不能跟警察撒谎,“我翘课,不想学。” “什么叫不想学了,学生的主业不就是学习嘛,不好好学,怎么对得起每天起早贪黑送你上学的父母?” 男孩一阵沉默,眼眶聚起雾气,不再回答任何问题。 这年头,青春期的孩子大都叛逆,若引导不好,走上弯路也不是没有可能。 潘向前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看现在时间还早,为了照顾到男孩的自尊心,把他带离了人群。 “现在可以说了?”潘向前温声问道。 男孩抿着嘴,就是不开口。 “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我让老师来接你?或者叫你妈来?”有任务在身,潘向前静默了片刻,没有花过多的时间跟孩子耗着,只能让男孩回学校。 这孩子,身上一定有故事。 男孩憋着嘴,眼睛通红,愣是没让自己掉下泪,半大的孩子,最是要面子。 半晌,才说了自己的名字,“丁晋康”,其余的,不肯再多讲一句。 刚好,前沿村的何书记焦急地来找潜来多商量村口能否临时增派两名安保队员的事。 溪头镇第一次参与全国性赛事,众人瞩目,虽然现在时间还早,但已经有不少人绕过交通管制路段来到前沿村,想迂回来终点站观赛。 此时,村口路段车子已堵起了长龙。 何书记说明来意,潘向前思考了片刻,说:“何书记,这样吧,这事我来协调。我这里还有个事要麻烦您,您回去路上,帮我把这孩子捎回学校吧,我现在执行安保任务,走不开。” “成,就这么办,潘警官,中学离我们村不远,顺路的事,不麻烦。”何书记转头对着男孩说,“上来,坐我电瓶车。” 男孩梗着脖子不搭理。 “不上学也成,去派出所,等我完事了来找你?”潘向前想发火,沉声皱眉。 男孩这才不情愿地坐上了何书记的电瓶车。 看着电瓶车骑远了,潘向前才用对讲机跟潜来多汇报了前沿村村口的情况。潜来多作为终点站组安保的副组长,启用了预案的B方案,调了一位民警和两名联防队员赶往前沿村增援。 太阳在众人的期盼中悄然爬上了山头,红彤彤的光芒照射着大地,散落一地温暖的金线,秋日的寒意,渐渐散去。 这场赛事,不仅地方台进行直播,也引起了国家级媒体的关注。 上午8点,赛事开始直播,主播一边介绍新路县的风土人情,一边播报参赛选手的信息,拉开了半程马拉松比赛的序幕。 8点30分,随着发令官一声令下,4300多名选手如离弦之箭,浩浩汤汤从起点一路向终点站奔跑而来。 “广场那边开跑啦!”潘向前旁边几位年轻姑娘青春洋溢,一会儿看着手机兴奋叫喊,一边又抬头害羞地偷瞄潘向前。 “警官,请问前沿村怎么走?”“警察同志,选手们几点钟会跑到终点站呢?”“您好,警察同志,我手机不见了,刚刚还在的……” 此前半个小时,潘向前还在不停地给目光熠熠的热心市民解决困难,受欢迎程度堪比追星。 秉承为人民服务的态度,潘向前耐心地一一为她们解答,当然,求他解决问题的大多是年轻女性。 夏雨乐抿着嘴偷笑,接收到潘向前投来求助的目光。“向前,教导员叫我们立即前往补给站。” “各位,我有紧急任务,得离开这里。”潘向前环顾四围,悄悄松了一口气,看见民警胡十亿和辅警周超就在不远处巡逻,指向他们道:“如果还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找前面的警察同志,他们都会帮你们解决的。” 潘向前一边说一边闪身往终点站方向撤,几位姑娘跺了跺脚,想追又不好意思挪步,停下吧又不甘心。 “向前,你跑这么急干什么?是有突发状况?”潜来多见潘向前离他越来越近,一脸逃避不及的模样,着急地问道。 “教导员,您是没瞧见,后面有桃花,好多好多,向前拦不住。”夏雨乐想笑又憋着笑,一幅幸灾乐祸的样子,潜来多立刻就明白了,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江然发,你跟向前换岗,和雨乐去前面巡逻。”江然发咧着嘴应声过来,“得嘞,我去,也沾沾潘哥的喜气,看看能不能沾些桃花运。” 夏雨乐和江然发前脚刚出发,对面三五个年轻时尚的姑娘便踱着小碎步走来。“你们看,我没骗你们吧,那个瘦瘦高高的警察, 是不是很帅?” “真的耶,你说,我们找他合影他会不会答应?” “不知道,走,上去再说。” …… 几位女孩无视江然发热切的目光,叽叽喳喳与他擦肩而过,直奔向潘向前。 第33章 逃学男孩的秘密(1) “警察同志,我们可以跟你合个影吗?”一位穿着浅紫色卫衣的女孩露出甜甜的酒窝,目光灼灼,期待地望着潘向前。 潘向前轻咳一声,巴巴地看向潜来多,“师傅……” 所里也没有规定说群众提出合照不让的,但现在确实又是在值勤期间,潘向前只好把问题抛给潜来多。 “要不这样,你们几个要合影的话一起上,他现在还在值勤。要不就等他安保结束了再合影?”潜来多含着笑,声音不疾不许。 几位女孩如释重负,能答应合影算好了,万一想一个个合影,警察同志不同意怎么办?她们招呼一位路人,用手机帮她们与潘向前合了个影,开心地互拉着手踮着脚小跑着离开,在距潘向前5米左右地方停住,嘴角噙着笑回眸。 潜来多无奈地摇了摇头,又看了一眼潘向前,笑意在唇边挥之不去。 潘向前本来性子比较冷,对这些事也没怎么上心,倒也不觉得太尴尬。 9点28分左右,果真,选手的身影出现在赛道上,从移动的小点到越来越清晰的影像,围观的群众欢呼起来。 尽管赛道两边围了栅栏并拉了警戒线,潘向前仍不敢松懈,他提高警惕,炯炯有神的双眼密切关注周围的情况。 近了,近了,第一名的男选手脚步不停,伸手向补给站要了一瓶水,喝了一口,随手浇在了头上,鼓起劲继续奔跑。 加油声不绝于耳,一位位选手陆续安全抵达终点站。 中午时分,半程马拉松赛事圆满收官。溪头镇派出所的安保任务也圆满结束。 这次赛事,也给以后开展类似安保活动积累了丰富的实战经验。 回到派出所简单休整后,潘向前给前沿村的何书记打了个电话。 孩子虽然回了学校,但他总是不放心。 “师傅,我想下午去趟溪头镇中学。”潘向前将自己早上值勤时遇到丁晋康的事情跟潜来多作了汇报。 “行,我跟溪头镇中学的任校长推荐了你当法制副校长,原本下周要带你去见见他,商量一下抽什么时间给孩子们上堂法制课。”潜来多说,“要不这样,我们下午一起去,提前把这个事情给落实了。” “好,就么说定了。”回想起何书记说的那几句话,潘向前更加坚定了要尽早去学校的念头。 “这娃,脾气倔得很,到校门口了还磨磨蹭蹭不肯进学校,我只好把你抬出来当挡箭牌,这才一步三回头走进校门。”何书记这几句话犹言在耳,潘向前心里的不踏实感愈发强烈。 草草吃了午饭,1点30分左右,潜来多招呼潘向前出发。 潘向前揣了本笔记本,走出办公区域,径直上了警车。刚启动车子,夏雨乐脸颊微红,一路小跑着过来。“向前,我也去,教导员同意带上我了。” 潘向前迟疑了一会儿,扬了扬手,“上车”。 潜来多早已在派出所门口等着,看见潘向前开了车子在他身边停下,拉开副驾驶室车门,看了一眼后座的夏雨乐,澹然一笑,猫着腰便上了车。 溪头镇中学在溪头镇的中部,是近几年新建的校区,离溪头镇派出所较远。 深秋的午后太阳仍有些猛,犹如潘向前此时有些焦急的心情。 远远的,一座崭新的教学楼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校门口“溪头镇中学”字样的烫金大字似乎在暖阳下散发着浓郁的书卷气息,校内的几株银杏已经泛黄,枝繁叶茂沐浴着金色的光芒迎风晃动,衬得树下的绿化带色彩分明,清新自然。 教学楼伫立学校正中,大门口崇德向善、教书育人八个大字笔走游龙,音体楼、学生宿舍、学校食堂等设施一应俱全。 “这镇级的中学还挺气派的。”夏雨乐不由惊叹。 “嗯,看起来是挺不错的,不知升学率怎么样?”潘向前看向潜来多。 “这所中学去年中考有16人考上了新路县重点高中,升学率在全县的初级中学能排前三。”潜来多介绍道,学校三个年级,大约有800名学生,一镇四乡的生源集中在这里,还是相当不错的。 几人边走边聊,很快到了校长办公室。 现在学生们正在上下午的第一节课,除了读书声,学校很是安静。 校长姓任,大名任凯旋,51岁,一年前从永定镇中学调到溪头镇中学,教学上抓得比较严。 “潜教导员,终于把您盼来啦。”任校长戴着金丝眼镜,儒雅中不失风度,看得出来,是个做事有章程的人。 “这位是?” “哦,这位就是我向你推荐的法制副校长人选,我们所里新来的硕士研究生,潘向前。”潜来多满眼的欣慰藏不住。 “另一位是我们所里优秀的女民警,夏雨乐。”潜来多眯眯眼笑得合不拢嘴。 “幸会幸会!”任校长同潘向前、夏雨乐一阵寒暄后,就和潜来多一起商量潘向前任法制副校长和上法制课的事情。 商量的结果是,等过段时间,新路县公安局和教育局联合下文后,这法制副校长的事就算敲定了。 任校长和潜来多不约而同看着潘向前,眼里透露着欣赏。 “铃铃铃”,下课铃声响起,各班的同学从教室里鱼贯而出。 “任校长,我想跟您打听一个名叫丁晋康的学生,不知是几班的?”潘向前问。 “丁晋康?难道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被你们派出所盯上了?这孩子,三天两头逃学,老师都到我这里告了好几次状了。”说起丁晋康,任校长就头痛,可学校又不能不管。 “不是不是,没犯事,只是这孩子今天一早一个人在半程马拉松比赛的现场瞎晃。”潘向前说。 对于丁晋康,任校长不陌生,没一会儿,潘向前就了解了个大概。 丁晋康,九年级(2)班,也就是初三学生,不善言辞,比较内敛。上初中以来,在班里学习成绩算得上是中上水平,可从初二第二个学期开始,成绩就一落千丈,人也变得消极颓废,经常翘课不说,还被同学遇到他偷偷抽烟。 “今年3月,他没了妈妈。”任校长叹了一口气,“这孩子,也是可怜,他爸爸在外打工赚钱供他上学,家里就他跟年迈的爷爷一起生活。” “任校长,您能把他家庭地址和班主任的电话给我吗?”潘向前问。 “可以可以,”任校长赶紧写了电话和地址给潘向前,如果有派出所帮忙盯着,学校能减轻不小压力,对孩子而言,也是一次际遇。 为了不影响丁晋康上课,也为了避免其他同学引起误会,潘向前选择暂时不到班里找他。 现在,学生们第二节课已开始,潘向前想悄悄路过他的班级观察一下。 离开任校长办公室前,潜来多接到了杨锋的电话,他一边接电话一边从西侧楼梯下楼,潘向前和夏雨乐则往东,佯作不经意间路过丁晋康的教室。 两人刚路过转角卫生间,里面传来嘈杂的声音,还有一些细细碎碎不堪入耳的谩骂声飘出。 潘向前心头火起,抬腿就冲进男厕所,如果他稍稍抬眼,就能发现夏雨乐脸色沉郁得可怕,抖动的双肩以及紧握拳头泛白的手指更说明她此刻已处在爆发的边缘。 “住手!”潘向前大喝一声,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五个和丁晋康差不多大的孩子对着丁晋康推搡扇耳光,言语污秽,哪有半点学生的样子。 “你敢管老子,活得不耐烦了。”一个大高个头也不抬骂骂咧咧。 “擦亮你的眼睛,看看我是谁?”这场面,谁看了不血压升高,这不是校园霸凌,是什么?潘向前一把揪住大高个的衣领。 几个人收手把头往后一转,“啊,糟了,警察!”其中有两个拔腿就跑,潘向前一手一个,又用脚绊住了一个,逃走的两个人被缓过神来的夏雨乐逮个正着。 “自己爬起来,别擦脸,保留证据。”潘向前示意丁晋康跟过来。 一行人动静不小,靠近厕所的两个班级学生脖子伸得老长,眼见老师走出教室,他们也从学校的前后门蜂拥而出。潘向前一行人在老师和同学们的注目下如显眼包似的走向校长办公室。 怎么才离开一会儿,又回来了,还带了几个学生?任校长有些纳闷。 “任校长,这些孩子以多欺少,您看,这孩子被打成这样?”潘向前拉过丁晋康,“这可不是孩子间普通的打闹,今天这事就是典型的校园霸凌,事发在学校,我觉得有必要听听学校的意见。”潘向前一脸凝重。 久久等不到潘向前从学校出来的潜来多打来了电话。“师傅,有案子,您还是回校长办公室一趟吧。” 丁晋康脸上明显的巴掌印,嘴角流的血,手臂上挠出的血痕,以及又脏又皱的衣服……再看另外几个孩子,完好无损,事实胜于雄辩。 任凯旋看着眼前这一切,既惊讶又心痛,上午才拿到的新路县文明学校牌匾仿佛成了最大的讽刺。 匆匆赶到的九年级(2)班班主任姓庄,是位穿着时髦的中年女老师,她显然有些惊慌,这几个孩子欺负丁晋康的事,她多少是知道一点的。 之前丁晋康的妈妈来找过她,她也找过这几个孩子做了思想工作。初三升学压力重,她抓学习比较多,孩子们的心理状况关注少了,她以为经过她的敲打已经没事了 。没想到事态发展这般严重,还被警察抓了个现行。 第34章 逃学男孩的秘密(2) “怎么回事?”“为什么打架”“这是第几次了?”庄老师严肃地斥问几个孩子。 “老师,这不是打架,是单方面的校园霸凌。”潘向前沉声道,又转头问几位孩子,“你们知道什么是校园霸凌?” 几个孩子有的不屑,有的害怕,有的无所谓,唯有“不吭声”,是他们当下一致的行为。 “校园霸凌,也称校园欺凌,是指在校园内外学生间一方(个体或群体)单次或多次蓄意或恶意通过肢体、语言及网络等手段实施欺负、侮辱,造成另一方(个体或群体)身体和心理伤害、财产损失或精神损害等的事件。 说说,对丁晋康的霸凌从什么时候开始?有哪些行为?”潘向前拉过一张凳子坐下。 “现在不做笔录,只是跟你们谈谈,希望你们好好配合。谈不好的话,就去派出所。”潘向前正了正警帽,挺起了脊背。 “我们没有霸凌他,是他老是告状,我们看他不爽,就想教训教训他。”大高个想了想。 “哼,教训他?你凭啥?他有老师有家长,轮得着你们教训?刚刚在厕所里你们说了啥做了啥,要是想不起,我可以帮你们回忆回忆。”潘向前的声音高了八度。 “学校是圣洁的地方,你们却在校园里做龌龊的事。”夏雨乐拍案而起,脸色惨白下一刻似要晕倒,眼泪如珍珠串儿,滴滴砸在脚下,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潘向前愕然,这样的夏雨乐他第一次见,让人感觉她有些失控。 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其中有个孩子抹了把泪,“我,我错了,我不该跟着他们一起欺负丁晋康。他妈妈没了,她妈妈好几个月前就没了,呜呜……” 潘向前赶紧将夏雨乐带出校长办公室,夏雨乐就如魔怔般,似乎陷入了恐慌。 “雨乐,雨乐……”潘向前抓住夏雨乐的肩膀,用力晃了晃。 夏雨乐只觉得自己迷失了方向,四周嘈杂的声音响起,不知哪里是出口,隐约间,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缥缈如烟的地方穿透嘈杂之声,将她带回现实。 “向前……”夏雨乐惊慌失措的眼眸又蓄起水雾。 “校园欺凌涉及的法律有:《未成年人保护法》《民法典》《刑法》《民事诉讼法》。校园不是法外之地啊。”潜来多郑重地说道。 “今天,先让孩子们回去上课,明天周六,让这几个孩子和父母来趟派出所,我们再谈。”潜来多对任校长说。 “好,我们也详细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明天好给丁同学一个交待。”任校长表了态。 几个孩子被庄老师带回教室,丁晋康则由教导主任带着去了学校的医务室。 阳光透过车窗,却照不进潘向前此刻的心湖。虽然来学校时已有了心理准备,但现实远比想象的更残酷。 “郝山,向前他们回来了。”凌晨惦记大家去‘回忆牛肉馆’的约定,看到潘向前的警车开进所里,一路跑得飞快。 潜来多第一个下车,眯眯眼看了大家一眼,欲说还休,抿嘴拍了拍凌晨的肩膀,夹了夹腋下的笔记本,闷头走进接警大厅。 郝山也拍了拍凌晨的肩膀:“几个意思?” 凌晨摊了摊手,使劲摇了摇头。 潘向前从驾驶室下车,径直走到后座位置,打开车门,轻声道:“雨乐,先下车!” 夏雨乐的脑袋其实还是有点混沌,但已经好了很多。在溪头镇中学,当她听到丁晋康的妈妈“没了”,以及后来在学校男厕所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再后来看到丁晋康一脸的伤痕时,她的脑子似要炸裂。 她想起那一年,约好周末要一起逛街的姐姐,放学时就倒在血泊中,再也没有醒来。她如掉进冰窖,盛夏烈日炎炎,她却冷得直打哆嗦。周围人来人往,指指点点,如电影中的快镜头,她穿梭在车水马龙中,嘈杂声、尖叫声、哭泣声、警笛声、救护车呼啸而过声,似乎将她逼进了一个死胡同,无处可藏,也无处可躲,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现场的。 当她醒过来时,已是一天一夜后的事情。姐姐的骨灰已安放在殡仪馆,妈妈的头发一夜之间花白,爸爸一口一口猛抽着烟,烟雾袅袅升腾,漂浮在房间上空,就如此刻的阴霾,久不散去。 爸爸的眼睛充满了血丝,似乎在下着很大的决心。骤然,蹲在屋角的爸爸冲进厨房,提了一把菜刀,朝门口奔去。 即将要失去至亲的恐惧感再次支配着她,她似乎猜到了爸爸要做什么,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爸爸!” 爸爸生生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过头来,那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平常笑口常开的爸爸猩红的双眼扑簌扑簌地掉眼泪,她一辈子都忘不了,那面如死灰的脸,那如从地狱中走出的暗黑的眼神。 “爸,别去!”她从床上重重摔下,泣不成声。 爸爸抖动着肩膀,头越来越低,隐忍的呜咽声越来越大,直至变成悲怆的嚎啕声。 想着想着,夏雨乐又将自己封闭了起来。 “雨乐,雨乐,你怎么了?”迟迟不见夏雨乐下车,潘向前低头往车里一瞧,只见夏雨乐的脸色惨白如纸,眼睛空洞无神,像是失了魂魄。 潘向前将夏雨乐从车后座搀扶出来,着急地呼唤,一道刺眼的阳光如电击,将夏雨乐封闭的心湖硬生生剖出一条道来。 她恍如隔世般看着眼前关切又熟悉的脸,脸上渐渐有了血色。 “夏雨乐,你到底怎么了?要不要上医院?”潘向前面容冷峻,声音急切。 “我没事。”夏雨乐怔然,再抬头,眼底已蓄满了泪水。 “你有事,可以告诉我们。”潘向前就这么直白地将话头递到了夏雨乐面前,一点也不拐弯抹角,却意外地让原本全身冰冷的夏雨乐心里一暖。 这些年,她从未和其他人说过心底的秘密,午夜梦回,她也时常陷入梦魇,任由这种痛楚折磨多年。 “好。”夏雨乐绷紧的弦,莫名在此刻有了一丝放松,她颤抖地回应,“但丁晋康的事,必须让我参与。” “嗯!”潘向前无视看云山雾海般的凌晨和郝山,回座位整理今天的民情日记,梳理明日找孩子家长谈话的问题以及后续要解决的对策。 凌晨走近向前的座位,将他的椅子转了过来,“你们俩打什么哑谜?夏雨乐为什么跟你一起出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凌晨急声问道。 “对,到底出什么事了?”随后跟上的郝山也不解地点头。 潘向前搁下手中的笔,双手交叉在胸前,抬眼盯着凌晨,“你问我?我也想知道。” “早上,我和雨乐不是分到一组安保吗?”潘向前开口道,“我们遇到了溪头镇中学一位逃学的学生,身上藏有烟,我看这孩子的眼神不对,委屈、倔强、落寞、忧伤,总之,让人不放心。”潘向前咽了咽口水。 郝山赶忙将一杯开水递上。 潘向前不客气接过,一口气喝了半杯,放下杯子后,用手擦了嘴角的水渍,滚了滚喉结,这才接着说。 “我想去学校了解一下孩子的情况,刚要出发时,夏雨乐也跟来了。我估摸着或许是因为早上一起安保发现的问题,她也想跟进。 一开始,事情办得还挺顺利的,不过,后来在学校里,我们揪住了对那孩子大打出手的几个同学。经初步了解,孩子遭遇霸凌的时间不会少于半年。而且,这孩子,今年上半年刚刚没了妈妈。” 凌晨和郝山陷入了沉默。好一会儿,凌晨才喃喃道:“孩子真可怜。”突然又话锋一转,“这事跟夏雨乐有关?” “雨乐今天,有点失控。”潘向前回想起那一刻,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这就是平常恬静温柔的夏雨乐? “我怀疑,夏雨乐可能也遭遇过类似的校园霸凌,甚至比这样的霸凌更严重些。”潘向前分析道。 “这就说得通夏雨乐反常的举动了。”郝山若有所思。 “好了,都别猜了。夏雨乐这事,不要扩散,除了我师傅,就我们仨知道。”潘向前说。 “向前,你主意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凌晨一脸着急。 “我也不知道,先了解情况吧。”潘向前看了一下手表,“我们去宿舍楼下等她。”潘向前叹了一口气。 难得周末,又是完成安保的好日子。除了值班民警,溪头镇派出所的大部分民辅警都赶在夜幕降临前踏着余晖归心似箭。 “哥,上我家呗,我跟妈说了,给你做一大桌好吃的。”江然发目光熠熠,自从上次“认亲”潘向前后,真的是三天两头缠着潘向前邀请他去家里。 “别闹了,我们忙着呢。”凌晨脸色微沉,挺起肚子,把江然发挤到了边上。 “我闹什么了?最多邀请你一起去我家嘛。”江然发不服气地瞪了凌晨一眼。 潘向前舌头抵着下颚,目光微转:“今天真有事,下次。”随即拍了拍江然发的肩膀。 江然发一愣,叫了那么多次,潘向前一次都没答应,今天这是同意啦?他眼睛发亮,咧着嘴应了声,“说好了,不许反悔。” 潘向前看着江然发离去的背影,一抹不明显的笑意在唇角漾开。 第35章 夏雨乐的心结 几个人走到宿舍楼下,没过一会儿,夏雨乐就来了。 这时候的夏雨乐状态明显好了很多,她莞尔一笑,算是跟潘向前他们打过了招呼。 “找个地方?”潘向前问。 “去食堂后面的小花园吧?”夏雨乐答。 派出所食堂后面的小花园,更确切的说是一个小菜地。 食堂阿姨是个会过日子的。为了给所里的民警改善伙食,也为了节省日常开销,阿姨就开垦了原本闲置的小山丘,慢慢种上了时令蔬菜。 后来,杨锋又号召民警们将这片地规整了一下,弄了些石桌石椅遮阳棚,种了好些花花草草,还拉了照明灯,将这里打造成了派出所内供民警休闲劳作的小花园。 杨锋说,在基层派出所,特别是城乡结合部的基层所民警更要学会吃苦,农村的庄稼多少要了解些,这样跟农民打起交道来,也能拉近距离。 因此,小菜园分了责任区块,社区组、刑侦组、治安组等各认领了一块地,种的蔬菜也很杂很多,有时候多的吃不完,还能给村里的居家养老照料中心送一些。民警们有空闲时也喜欢在这里坐坐聊聊,释放压力。 眼下,安保一级响应已结束,小花园也静了下来。 潘向前、夏雨乐、凌晨、郝山四人围坐在石桌前,这个季节,渐渐暗下来的天空难得出现了橙红的晚霞,如打翻了的调色盘,淡墨点染,气韵合一,如诗如画。 几个人不动声色,静静地等着夏雨乐开口。 天边的晚霞变幻着色彩,悄然隐入幕后,将暗色渲染地更深了。 此时,小花园的感应灯也骤然亮起,如暗夜中的一束光,照进了夏雨乐尘封一隅的暗黑角落。 “我是因为姐姐才当的警察。”夏雨乐一句话打破了宁静,潘向前几人的目光唰唰聚在她身上,静静听她道出暗夜往事。 夏雨乐和姐姐相差两岁,那个时候,爸爸妈妈在南城做服装批发生意,钱倒是赚了不少,但因经常往返进货途中或忙碌在南城的批发店,陪伴姐妹俩的时间非常少。 于是,爸爸妈妈在新路县中心地段购置了一套157平米的商品房,接了夏雨乐的外公外婆照顾姐妹俩的饮食起居。 姐姐从到大,品学兼优,家里操心得很少,夏雨乐也是活泼开朗,成绩优异,两个女儿都乖巧懂事,这也是她们的父母舍得放手在外打拼事业一个很大的原因。 那一年,夏雨乐上初二,姐姐刚刚考入新路县的重点中学新路中学。为了更好地冲刺学业,姐姐申请住校,姐妹俩只有在周末才能见一面。 上初一时,姐姐都会到夏雨乐的教室等她一起放学,让夏雨乐班里的同学羡慕不已。 然而,可怕的嫉妒之心滋生了恶的种子。 因为夏雨乐成绩好,不仅老师喜欢,就连班里的男同学都爱跟她玩,导致她成为班里几个女生的排斥对象。 一开始,因为顾忌夏雨乐姐姐的学姐身份,她们只是在平常搞些小动作,有意无意鼓动其他女生孤立她。 等夏雨乐的姐姐考入高中后中,她们放开了胆子,开始变本加厉,经常恶作剧地在夏雨乐的座位上放小虫子、番茄酱等,还常常把夏雨乐交给各科课代表的作业拿出来扔进垃圾桶或藏匿。 “夏雨乐,你不要以为自己成绩好就可以不交作业!”“夏雨乐,不要再故伎重演,没交作业也没什么,但你不承认错误性质很恶劣!”“你再说谎,老师要叫家长了?” …… 久而久之,原本看好夏雨乐的老师们也对她深表失望。 “老师,请您相信我,作业我真的做了,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找不到作业本?”夏雨乐隐隐觉得作业本无故丢失的事情蹊跷,一次两次可以说是巧合,现在频繁丢失,说没人在背后搞小动作,谁信呢? 她也找过课代表当面对质,但人家就是一口咬定没收到。课代表要么被和谐了,要么就是被威胁了。夏雨乐能猜到是谁,但苦于没有证据,只能憋屈至极地瞪了那几个女孩一眼。 带头闹事的女孩,挑衅地挑着眉。女孩个子高挑,因发育得早,已是个半大姑娘,平常爱攀比喜欢打扮,奈何家里经济条件不好,早早与社会上的青年混在了一起,心思不在读书上,更见不得别人比她好。 姐姐知道这件事后,曾来学校找过老师,也在放学途中特意等过这几位女生:“警告你们,不要以为我不在学校了,你们就可以欺负我妹妹。自以为那些小伎俩很高明吗?只是雨乐不愿跟你们计较而已。” 警告后一段时间,老师也找双方和解,她们在老师面前信誓旦旦会与夏雨乐和平相处,暗地里依然阴阳怪气,好在行为上确实有收敛。 就这样过了一阵,夏雨乐在全县语文竞赛中脱颖而出,得了新路县语文竞赛第一名,学校上榜表扬,她又重新成为班里的焦点。 几位女生气得心里像爬过了毛毛虫,又痛又痒,她们觉得必须好好修理修理夏雨乐,好让她别那么张扬,以后更要以她们马首是瞻。 “夏雨乐,你家不是挺有钱的吗?只要你每个星期上交100块钱,而且每天帮我们写作业,那我们就不再为难你,还把你当作姐妹,怎么样?”对于这种无理的要求,夏雨乐简直要被气笑了,她当场拒绝。 决不向这种恶势力低头,在夏雨乐的人生字典里,没有认怂和为虎作伥这一词。 夏雨乐不屑与她们为伍的行为彻底激怒了这几位女生。她们开始疯狂报复。课堂上,她们干扰夏雨乐听课、堵住门口不让她上厕所;操场上,她们围着她推搡,美其名曰为了增进同学情谊玩游戏。学校外,故意让社会青年恐吓嘲笑她,并警告夏雨乐不能告诉姐姐,不然,这些社会青年也会到姐姐的学校去围追堵截骚扰。 夏雨乐不敢将这些事告诉姐姐,但她还是鼓起勇气,怀着忐忑的心情将这些情况告诉了老师。 东窗事发,老师将几名涉事同学家长叫到了学校,对几人进行了严肃批评,做出了让家长带孩子回家进行为期一周家庭教育的处罚。 几个人一走,教室环境顿时好了起来,夏雨乐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度过得这段时间以来最轻松的一周。本以为此事到这也该戛然而止,没想,却是姐姐悲剧的开始。 被家长禁足在家的滋味并没有让这几位女生反思,平时习惯了自由散漫的她们蛰伏一周后,对夏雨乐的怨气更甚。 在一个周末,她们把夏雨乐逼堵进附近的一个小胡同,“敢告状,这个后果你承担得起吗?”带头的高挑个子女孩拿出口红将嘴唇涂得鲜艳,。 紧接着,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夏雨乐身上。她们一边打,一边录视频,“你不是很嚣张吗?我们就打你了,你能怎样?你告啊?又能告到哪里去呢?姐妹们,扒了她的衣服,给她好好化化妆。”为首的女生嚼着口香糖,就要动手来撕夏雨乐的衣服。 夏雨乐又惊又怕,倔强的眼神如利箭,令人无法忽视,其中一名女孩心里一怵,一不留神,被夏雨乐拿起书包横扫在地。 只是一拳难敌四掌,4名女生围攻她一人,夏雨乐渐渐落了下风。 眼见脸被抓花,衣服也被撕破,绝望恐惧的感觉蔓延到了夏雨乐的四肢百骸。她从头上摸到了发夹,紧紧攥在手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想着万一真不敌,就正当防卫,总之不能让她们羞辱自己的目的得逞,要不然,以后就难以抬头,只能任其宰割了。 紧要关头,姐姐犹如天使突然出现,踢倒了两人,抓起夏雨乐就往马路方向逃去。 “不用怕,如果等会儿她们追上来,你赶紧往人多的地方跑,报警求助,我来引开她们。”姐姐坚毅的眼神让惊魂未定的夏雨乐瞬间有了主心骨。 “别跑,追!”身后凌乱的脚步逼近,“你们跑不了的,路口还我有们的人。” 依稀看见马路了,冲出去,姐妹俩就能摆脱眼前的困境。 这条巷子长约200米,四通八达,因为要拆迁,住户基本上已搬离,徒留一两把破败的扫帚。 姐妹俩喘着粗气,奋力奔跑,拼尽全力要冲破这一桎梏。 突然,从小巷的暗处窜出两位染了一头黄发的街头混混,他们叼着烟,眼神阴狠,一幅势在必得的模样。 姐姐抓起一旁的扫帚旋身,一记劈头盖脸,两位压根不把瘦弱的姐妹俩放在眼里的混混没料到姐姐这么彪悍,一时不察,愣神间,竟然让姐妹俩险险逃过。 他们气急败坏,与后面猛追的几个女孩一起穷追不舍。 快、快、快……速度速度,此时,200多米的巷子如此漫长。 到了到了,到巷口了……一辆小车一闪而过,在姐姐的瞳孔里放大,她猛地推开了夏雨乐,白皙的脸上笑意浅浅,是欣慰是不舍是甘愿。刺耳的刹车声与撞击声交错,灼热的血晕开,时间戛然而止,姐姐将自己的生命定格在了这一刻。 第36章 走出暗夜 秋风起,夜凉如水,时光在静谧的傍晚流逝,唯有花园里花草蔬菜随风发出的“扑簌”声,与夏雨乐颤抖的诉说遥相呼应。 潘向前大长腿跨进食堂,端来一杯热水,递到夏雨乐面前。 夏雨乐机械地接过,将杯子送入口,氤氲的蒸汽迷了她的眼,泪水无声息滴落,将她多年的苦闷倾泻而出。 “我姐姐说,等她高考了,就报考警校。”夏雨乐仿佛想透过氤氲的蒸汽,回到那些年姐妹形影不离的日子。 “姐,你以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我以后要当警察,成为一名英姿飒爽的女警。”憧憬的笑容拉大了她微笑的弧度。 “你呢?以后想做什么?” “我想当老师,老师多好,一年有寒暑假两个大假期,可以自由支配自己的时间。”夏雨乐想象自己站在三尺讲台,引经据典,给学生传授课业的场景,“我要是当老师,会更注重学生的心理发展。” …… “那几个欺负你的人,后来怎么样了?”凌晨小心翼翼地问。 “听说转学了,几个混混被抓。”夏雨乐苦笑了一声,“我外婆说,那几位女生的父母在我姐出事后来过家里,跪在我爸妈面前,求我们高抬贵手,放她们的孩子一马,说舆论压力太大。我妈用扫帚把她们赶了出去。后来,我就再也没有那些人的消息了。” “我姐寻来那天,是周五,她在校门口等不到我,就去了教室,班里的体育委员告诉她,说依稀听到那几个女孩的话,说我可能会有麻烦。”夏雨乐喃喃道。 那年,夏雨乐考上了警校,她还记得,妈妈将录取通知书捧在胸前,笑得比哭还难看。 其实,这些年,姐姐的事情受打击最大的就是爸爸妈妈。特别是妈妈,每次看夏雨乐的眼神就像是想透过她看姐姐。这让夏雨乐很内疚也很不自在。 她也知道,妈妈心里一直有根刺,那是责怪她为什么在校园霸凌一开始时,没有选择第一时间相告。 如果说了,她一定会从南城回到新路创业;如果说了,她一定会为女儿出头;如果说了,会不会一切结果都不一样了。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都过去了!”潘向前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夏雨乐,也在心底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加强学校的普法教育,让孩子们能在学校健康快乐地成长。 “咕噜咕噜”,凌晨的肚子唱起了“空城计”,也驱散了些此刻令人压抑烦闷的氛围。 “‘回忆牛肉馆’还能成行吗?现在都快晚上8点了?”凌晨小声嘀咕道。 “行,我们出发。”潘向前对夏雨乐说,“走,一起。” 一番倾述,夏雨乐如卸下了压在心头多年的巨石,她仰起头,微笑着应了声,“嗯!” 潘向前一行人沐着夜色,迎着华灯霓虹,终于去解决“吃饭”这一头等大事。 凌晨乐得合不拢嘴,惦记了这么久的这顿“牛肉”饭,可算吃上了。 说起来也是凑巧,每次潘向前他们想去“回忆牛肉馆”尝鲜的时候,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发生。要么就是人员凑不齐,要么就是临时有警情。 这次一行四人终于齐整聚到一起,实属不易。 到店门口时,潘向前立即被牛肉馆的装饰所吸引。店名倒是和其他店差异不大,不过,大扇的落地窗让整个店面通透明亮,拉升了整体空间。 走进店内,大堂方方整整排了好几桌,每桌一个电磁火锅,升腾的蒸汽似能驱除一天的寒凉疲惫,推杯换盏间,一片片雪花牛肉下入沸腾翻滚的牛骨头汤里,鲜嫩滑爽的口感唤醒味觉,再配上时令蔬鲜,让烟火味渗入四肢百骸,为散发寒意的秋冬季节送上一顿温暖。 大堂内坐无虚席,食客们吃得酣畅淋漓,诱得几人不禁咽了咽口水。 “都这个点了,还有这么多人啊?”凌晨不禁感叹。 见有顾客上门,店内服务员热情相迎。 “哟,小晨警官,这次终于不放我鸽子啦。”眼尖的店老板看到凌晨,赶紧从柜台内走出来,搭着凌晨的肩就是一阵寒暄。 “包厢还给您留着,甭管多少人想要,您没说要退,咱都不取消。”店老板长得五大三粗,一张笑脸却让人如沐春风。 他将凌晨引至二楼的包间,很快就送上了四碗牛杂汤。“警察同志辛苦了,这个点才吃上晚饭,先喝碗汤暖暖胃,其它菜你们慢慢点。” “行吧,谢谢哈!”凌晨乐呵呵地回应,一顿晚饭的开端有了好心情。 二楼包间同样是敞亮的落地窗,小镇热闹的夜景透过明亮的玻璃一览无余,谁让这里是溪头镇最热闹的商业街呢。 潘向前给夏雨乐要来了一杯白开水,又给凌晨和郝山点了一箱啤酒。 “你怎么不喝?”凌晨看着优雅喝着牛肉汤的潘向前问。 “明天还要解决丁晋康的事,我今天先不喝了。”潘向前给凌晨和郝山两人倒满酒,又接着给大家涮牛肉和蔬菜。 郝山心里莫名一阵难过,向前这是吃了多大的苦啊,才变得这么会照顾人。 他暗暗发誓,以后,他要罩着潘向前。 “我说这里不错吧?我推荐的美食店那可都是上了新路县美食排名榜的。”凌晨打着饱嗝,有些嘚瑟。 “是是是,在吃这一方面,你是‘鼻祖’。”郝山调侃道。 “噗嗤”,悲恸了一天的夏雨乐心情眼见好转。 潘向前嘴角轻扬,笑着看他们打闹。一顿饭吃得酣畅淋漓。 月色如水,浸润满天清辉,踏着银色光束,一行人卸下一天的纷争与疲惫,边散步边赏月色。 几个人刚进入派出所大门,就遇见胡十亿带着江然发匆匆出警。 “啥情况,这么急?”潘向前随口问。 “合口村下潜村,一位老爷爷报警,说自己的孙子本应在下午4点左右从学校回家,可现在都快晚上10点了,还没见着人影,学校说今天是周末,下午3点15就放学了。”江然发急声说道。 潘向前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孩子叫什么名字?” “丁晋康,十四岁。”江然发迟疑了一下。 “是他,我和你一起去。”潘向前转身跟胡十亿和江然发上了警车,来不及反应的凌晨、郝山、夏雨乐三人眼睁睁看着警车在他们面前扬长而去。 深秋的夜已凉,风从打开的警车车窗刮进来,不禁让人打了一个寒颤。此刻,呼啸的警车冲破暗夜,在两盏前照明大灯的指引下,寻觅、搜索。 合口乡下潜村,丁晋康的爷爷已焦急地在村口等待。 老人70多岁年纪,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道道深深的沟壑,一件泛白的水蓝衬衫撑着老人消瘦的身板。 老人眉色间皆是焦急,干枯的双手颤巍巍地伸过来,紧紧握住跟在潘向前后面的江然发。 晚上去饭店吃饭的时候,潘向前和凌晨他们穿的是便衣,这会儿,还是一身休闲打扮。 “警察同志,我家小康不见了,我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老人浑浊的泪水从深陷的眼眶中潸然而下。 找人这种寻常警情,又累又没什么立功的机会,既然有人抢着干,胡十亿也乐得“成全”。他站到潘向前和江然发身旁打开执法记录仪,不动声色地看着两人处理警情。 “大爷,丁晋康一般会去什么地方?以前有过这么晚不回来的记录吗?”潘向前着急地问。 见老人有些茫然。潘向前亮明身份:“我是溪头镇派出所的民警潘向前,白天,我见过丁晋康。” 老人瞬间瞪大眼睛:“在哪里?” “在学校……”潘向前将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拣紧要的说了一下,隐去了丁晋康长期被霸凌的事。 老人捶胸顿足,眼泪汹涌:“我家小康是不是又被欺负了?他都这么可怜了,怎么那些同学还欺负他。警察同志,你说这是为什么?” “他妈妈还在的时候,那些同学就欺负他。我儿媳妇是个敢说敢做的,跑了几次学校,那些个同学才消停些。可他妈妈也是个福薄的,突发脑溢血,就这么撇下小康和他爸走了。”老人抹了一把泪,“遭罪哟,孩子夜里常做恶梦,不是喊着‘别打我’,就是哭着叫‘妈妈’。” 潘向前心情有些沉重,静静地听老人倾诉。 “大爷,丁晋康妈妈的墓地在哪儿?”潘向前脑海里突然闪现一个念头。白天的时候,那几个霸凌的同学提到了他的妈妈。 “在村尾十里地的一片小山上。”老人好像也恍然大悟,“难道?” “大爷,您带路。”潘向前说。 等众人急急赶到,借着月色,见一小土堆旁,真有一个人蜷缩在那儿。 潘向前壮着胆三两步上前,在距离对方1米左右堪堪停住。 这哪是小土堆,这是一座坟,穿着校服的丁晋康双手环抱着垒起如小山丘般的坟墓,就像张开双臂要抱住他心底最柔软最想依赖的人一样。 陡然间,潘向前感觉鼻子酸涨,他慢慢靠近,轻轻喊了声“丁晋康”,紧跟其后的江然发打开手电筒,见到这一幕,也是瞬间僵住了。 眼前呈拥抱的姿势,并没有在这漆黑的夜色中显得狰狞可怖,相反,一种难以名状的心痛感直冲天灵盖。 丁晋康的身体动了一下,他缓缓抬头侧过布满泪痕的脸:“我来看看妈妈,找她说说话!” 丁晋康的爷爷用衣袖一遍又一遍擦着眼泪,潘向前跨前一步,支起丁晋康的腋下,将他揽到自己身旁,哽咽道:“小康,咱们回家!” 夜幕下的月色浅浅淡淡,映射在每个人身上,投下一个个模糊的影子,半大的孩子孤独地依靠在潘向前身侧,踽踽独行的他,有多久没有感受到依靠的力量了。 第37章没有妈妈的世界还能再缝缝补补吗? 周六清晨,溪头镇的远山烟岚云岫,杳霭流玉。潘向前辗转难眠,早早起床准备今天关于校园霸凌一事的谈话。 早上8点30分,潜来多、潘向前、夏雨乐、丁晋康和他的爷爷已在派出所的调解室,静等其他几位同学和家长的到来。 人还没到齐,夏雨乐起身给大家倒了一杯开水,丁晋康的爷爷接过水杯,有些拘谨,连连道谢。 出了那么大的事,潘向前也不想把丁晋康昨日在学校的事瞒着老人。丁晋康的爸爸在外地打工,一时半会儿又赶不回来,这事,总要有监护人知晓才行。 爷爷怜爱地摸了摸丁晋康的头,愧疚与心疼让老人布满皱纹的脸越发沧桑。 此时,云雾已散开。任凯旋校长腋下夹着一个公文包走进了派出所。 他笑着和调解室的民警们打招呼,最后快步上前,握住丁晋康爷爷的双手,“对不起,老人家,是我没照顾好晋康。”任凯旋愧疚地努了努嘴。昨天,从潘向前抓现行以及班主任庄老师支支吾吾苍白的解释中,任凯旋已心知肚明,这孩子,大半年时间里,确实被欺负惨了。而他,作为学校的大家长,对这件事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大家落座,在轻声交谈中等待庄老师和其他五位孩子及其家长的到来。 潘向前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时针指向9点,外边的太阳已攀进了调解室的门框,明晃晃地有些刺眼,门口却依然没有要进人的动静。 “任校长,您看……”潘向前欲言又止。 一向好脾气的任凯旋此刻也是黑了脸。他拨通了庄老师的电话。 “嘟……嘟”电话好一会儿都没人接。 “喂,任校长……”终于通了,电话那头有些嘈杂,似乎是街舞的音乐,节奏强劲。 “昨天说好早上8点30到溪头镇派出所谈话,我们已经在派出所等了,你是班主任,怎么还没来?”任凯旋尽量让自己说话语气不那么强硬。 “啊,我以为只是吓唬那几个孩子呢,真要来派出所啊?我已经狠狠批评教育过他们了。”庄老师在电话那头有些不可置信,昨天警察的一番话,她仍没重视起来,不就是平常打架嘛,还真上升到校园霸凌了? “谁跟你开玩笑,这件事你到现在还不重视?我不管你现在在做什么,30分钟内给我赶到派出所,马上通知几位涉事的孩子和家长,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任校长是真生气了,“要是过不来,你可以考虑重新就业,几个孩子也转学吧!” 庄老师欲辩解,任校长已经生气得挂断了电话。她只得立即联系爱人,安顿好儿子学街舞的接送事宜,然后便急急地给五位孩子家长打电话。好好的一个周六,因她的轻视和自作主张,搞得焦头烂额。 9点40分,庄老师、五位孩子以及家长前后脚赶到了溪头镇派出所,大家气喘吁吁,有些狼狈。 “我说任校长,我家阿力太调皮了,您多担待些,我一定好好教育他,但您别说转学嘛,这太严重了,孩子之间打闹是有点过,我赔钱道歉,您看行吗?”阿力的爸爸是当地一位做工程的老板,生意做得很大,妻子一天到晚搓麻将,孩子就交给家里的保姆照顾,这些年,调皮捣蛋的阿力让他非常头疼,但夫妻俩每次都选择纵容。 阿力就是带头欺负丁晋康的瘦高个儿。 “这事,轮不到我担待,你跟人家孩子爷爷说,跟这里的警察同志讲。”任校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气得语气都强硬了。 阿力爸爸对着潘向前几人露出了谄媚的笑容:“警察同志,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都是孩子们之间的小事,真不用上派出所麻烦你们。”他上下打量着丁晋康和爷爷,精光的眼神里透着不屑,想着能用钱摆平的就不是难事儿。 “我说,小康爷爷呀,这么着吧,您说个数,我赔给你,算是给小康的营养费。孩子们都是同班,闹得难看总归不好,您呀,这点小事就上派出所,这不浪费公共资源么?”阿力爸爸得意地炫了一下脖子上的黄金貔貅挂件。 丁晋康爷爷佝偻的身板有些哆嗦,明显是气着了。“爷爷,”丁晋康懂事得给爷爷顺了顺气。 “你们也知道这事上派出所难看啊?早干嘛去了?怎么教育孩子的?”潘向前连珠炮似的发问,将在一旁叽叽喳喳还埋怨警察小题大作的各位家长堵得哑口无言。 “今天喊你们来,让你们在调解室敞开天窗说亮话,是给你们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不然,你们以为来干嘛了。派出所一日游?还是请你们喝上午茶?”潘向前的眼神在五个孩子和家长间来回审视,坦荡又有威慑力。 大家噤若寒蝉,特别是几个孩子低着头局促地搓着手或抓着衣角,显然是有些害怕了。 此时,调解室里静地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 “丁晋康,不用怕,告诉大家你这大半年的遭遇!”潘向前鼓励地朝他点了点头,让丁晋康原本怯懦的眼神瞬间有了丝勇气。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彼时,丁晋康怀揣着对中学生涯的向往,迈进了溪头镇中学,学校里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那么新奇。 新的知识,新的老师,新的同学,丁晋康像一只快乐的小牛,每天有使不完的劲,拼命汲取营养充实自己。在乡村长大的孩子,很早就明白了读书才是改变命运最好的捷径。 虽然他学习非常刻苦,也很乐意徜徉在知识的海洋中,但他的数学英语与科学学得并不好,成绩最多只在班级的中数水平。 渐渐地,身边同学的质疑声越来越多。“丁晋康,你也太笨了,老师都讲了这么多遍,你怎么还没听懂。”“我看,新路县的重点高中,你是考不上了。”“装什么蒜呢?悟性低还大言不惭,我看,他只有上职高的命……” 甚至有时候班主任也会说:“哎,丁晋康,你看,你同桌上课睡觉都比你学得好!” 听着同学们有一句没一句的嘲笑,丁晋康也觉得可能是自己智商比别人低,人也变得越来越没有自信。 丁晋康的妈妈在溪头镇的超市打工,照顾他和爷爷。爸爸在外地的建筑工地做工,常年不在家。 他像一只受伤的小鸟,只有在回家面对妈妈时,内心才会安定平和。 每当他心情低落时,妈妈就会说:“我家小康,是世上最优秀的孩子!”听着妈妈的夸奖,丁晋康有些无奈:“妈妈,就你这么迷之自信,我觉得自己真不行。” “妈妈觉得你行,你肯定可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花期,只不过你成功的时间跟其他同学不一样而已。”妈妈的鼓励,就如阳光雨露滋润着即将枯萎的他。 因合口乡下潜村离溪头镇近,丁晋康选择了通校,无论有多么忙,妈妈都会按时接送他上下学,他也渐渐调整了自己的心态,想沉下心来好好攻克学业上的难题。 但,成绩提升也不是一蹴而就,班里以阿力为首的几位男同学对丁晋康的嘲笑越来越肆无忌惮。他们有意无意撞击他、堵住门口不让他进出,给他起难听的绰号。 慢慢地,只要丁晋康路过他们身边或是他们从丁晋康身边经过,阿力几个人都会嘲讽他几句:“你别学了,学了也一样!”“不自量力,还想上重点高中。”“笨死了,死读书有什么用?……” 除了言语欺凌,他们还煽动其他同学孤立丁晋康。这些都严重影响了丁晋康在学校的学习和生活。 丁晋康的闷闷不乐,让妈妈担心不已。在妈妈的追问下,丁晋康和盘托出。 妈妈因为这件事给班主任庄老师打了一通电话,庄老师也严厉地批评了阿力等几个同学。 不过只消停了几天,他们又故技重施。妈妈无奈只得再次跟老师反映,这样一来,阿力几人被老师批评得次数越来越多,他们对丁晋康的积怨也愈深,说他是“妈宝男”,有时甚至会在放学路上恐吓丁晋康。 丁晋康的妈妈找到了几位家长,让他们严格管教自家的孩子,甚至时不时去学校突击检查。阿力他们只好暂时停止了对丁晋康的骚扰,就算同学们还是孤立他,但丁晋康已很知足,他越发努力学习,要撕掉大家贴在他身上难听的标签。 当一切向好时,丁晋康的妈妈在3月份突发脑溢血意外去世,丁晋康的精神支柱坍塌不说,又重新遭遇了校园霸凌。 他们变本加厉,不仅言语上继续嘲讽丁晋康,甚至上升到肢体冲突。他们会在厕所向丁晋康身上撒尿,会故意绊倒他,会故意拉开他坐的凳子,会扔掉他的笔与作业本,会强行要求他替他们跑腿买东西,甚至会逼迫他抽烟…… 在老师和家长面前,他们一副乖巧与‘有错就改’的面孔,骗了所有人。而丁晋康则被冠上了不合群、心里承受能力弱、学习差、不讲卫生、有不良社会习气之名。 丁晋康原本中等水平的学业也是一落千丈,他越来越厌学,对老师和同学越来越失望,对自己的未来也越来越沮丧。 他不知道人活着的意义在哪儿。 半程马拉松比赛那天,他想出来看看,看看自己对什么还有兴趣,看看这个没有妈妈陪伴的世界能否将快乐再缝缝补补。 第38章 警察永远值得你信任 丁晋康的眼神仿佛要穿透云层,寻找那抹慈爱的微笑。他微张着嘴,鼻翼翕动,眼泪就这样如关不了的水龙头般一直往外涌。 潘向前深吸一口气,眼眶也泛起水雾。连着两天听到关于校园霸凌的事,潘向前的心情很沉重。 他心疼地看了一眼丁晋康,又看了看早已泪流满面的夏雨乐,心想,丁晋康今天这事,必须得了。 任校长摘下眼镜,擦了擦酸涩的眼角,庄老师也已泣不成声,既心疼又羞愧。 什么叫感同身受?事不发生在自己身上,或是没经历过类似的事,感同身受的程度也不一样。 “啪”的一声,如平地惊雷将陷入各自情绪的众人惊醒。 爷爷枯槁的手扇向自己满是沟壑的脸,“是爷爷没用,没能护住你。” 丁晋康紧紧拽住爷爷的手,爷孙俩的呜咽声在调解室里如鼓点捶在民警和老师们心头,也敲在了霸凌者的心上。 看着表情各不相同的几位同学,潘向前清了清嗓子,神情严肃:“校园霸凌不仅严重影响学生的正常学习,也影响学生的身心健康发展,这种危害不仅体现在受害者身上,施暴者的身心同样得不到健康发展。 而且,同学间因看不顺眼挑衅生事、辱骂、互殴、群殴等行为可能涉及《刑法》规定的故意伤害罪。” “你们不要以为没到法定年龄就可以为所欲为,我特意查了你们几个人的生日,已满十四周岁,如果造成严重的法律后果,你们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潘向前说,“退一步讲,即使你们的行为当下没有触及法律,但如果突破了道德底线,你们也会受到社会谴责,影响你们以后的人生规划。所以不要想得太简单,霸凌他人,将是你们人生的污点。” 几位家长一听慌了:“警察同志,不要处理我家孩子啊!我们错了,我们愿意待孩子受过,请给他们一次机会。”阿力的爸爸率先认错,头摇得似拨浪鼓。 “是啊,我们愿意道歉并作出陪偿,请给孩子们一次机会吧。”几位家长焦急道。 “难怪我家晋康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觉,头发一把把地掉,你们也太欺负人喽。”爷爷紧紧握着丁晋康的手,布满皱纹的脸沟壑更深了,在知道自己孙子有如此遭遇后,爷爷心痛地几度哽咽。 潘向前将丁晋康单独叫到派出所小食堂后面的小花园,其他人在潜来多的主持下商讨解决方案。 “丁晋康,这个事情你想怎么解决?”潘向前问。 “我不知道,我不想见到他们,庄老师也偏心。”丁晋康迷茫地看着潘向前,“警察叔叔,你说,我能怎么办?我能去哪里?” “你可以选择换学校换老师换同学。不过,你仔细想想,离你们村最近的中学是不是溪头镇中学?就算你换到与这些人无关的环境,你能保证以后不会出现类似的事情?如果事件重演,你怎么办?这些你都考虑过了吗?” 丁晋康愣住了,这些问题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使劲抠着手指,不知所措。 “丁晋康,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知道你心里有阴影,但你必须面对他,解决他,才能杜绝以后再次发生被霸凌事件。”潘向前一字一句认真地跟丁晋康说。 “那我要怎么做?”丁晋康暗淡的眼神闪过一丝渴望,那是对未来,对自己新生活的渴望。 “首先,你要强健身体,当你有健壮的体魄时,你才有保护自己和身边人的资本。”潘向前继续说,“你得知道自己要什么?你所处的位置能做些什么?你以后的目标人生是什么?打个比方,你的目标是新路县中学,那你就不要管别人的目光和言语,专注做学习这一件事情。当遇到言语霸凌时,你要严正地摆明态度,取得先手旗,这样别人就不敢小瞧你……” “嗯嗯……”丁晋康噙着泪,用力地点着头,除了妈妈,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这么多贴心的话,他是有多久没感受到别人的善意了呀! 丁晋康的心里萌发了以后要好好学习法律的念头,最好是能当律师,为弱势群体辩护。 调解室里,一场触及灵魂深处的对话,更像是一次心灵的洗礼。 “孩子被霸凌长达两年之久,学校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任校长一脸凝重。 “我不能替丁晋康原谅你们,你们做了错事,就要承担起后果。”庄老师哽咽地说,“在这起事件中,我作为班主任,责任最大。” “教育不仅是学校的责任,家长作为监护人,更要多关注孩子的心理需求。”潜来多说。 …… 当丁晋康与潘向前重新回到调解室时,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全看向他。潘向前太熟悉这种“万众瞩目”的眼神了,当时他的身份刚被揭开时,大家看他的目光也是如此。 有肯定有内疚有勉为其难有埋怨有不屑,“遵从你的内心,面对他,解决他。”潘向前鼓励的声音从丁晋康耳边响起。 从一开始的怯懦到慢慢坦然到后来坚定,丁晋康的眼神传递了层次分明的内心挣扎过程。 “我要欺负我的这几位同学每人写1000字的检讨,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向我道歉!承诺以后停止对我的霸凌,也决不再霸凌任何一位同学。他们的言行,由全校师生监督,如有违反,立即转学。”丁晋康一番话掷地有声。 “我看这样可行。”任校长第一个表态,阿力爸爸和另一位家长还想说些什么,见大势已去,只好把话吞了回去。 潘向前敏锐地捕捉到了两位家长不服气的眼神。 “家长要做好孩子的榜样,错了不可怕,明知错了死不认错找各种借口才可怕。你们应该感谢丁晋康的宽容。你们到现在还以为自己孩子所犯的是小事吗?你们没听到丁晋康爷爷说丁晋康常常在梦中惊醒吗?要他上医院开证明给你们看吗?要造成不可逆的后果,把你们孩子的人生全搭进去你们才悔悟吗?”潘向前是一个平常话不多的人,此刻,却将在场的家长们堵得哑口无言。 众人从调解室走出时,已是中午12点。临走时,阿力还是有些不服气,冲着丁晋康露出挑衅的眼神。 潘向前和夏雨乐几乎同步将丁晋康挡在身后。“阿力,注意你的一言一行,现在我们是在拯救你,我们也会盯着你,你如果还不悔悟,总有一天,要为自己的不当行为负责。”潘向前厉声呵斥道。 有些孩子迷途太久,不下猛药达不到教育的效果。 周六下午,难得的闲暇时光。 凌晨、郝山约潘向前和夏雨乐去季山乡走走。“听说季山乡乡政府沿线,有百余米的银杏树,这几天金黄透亮,打着旋铺满了一地,都成了网红打点啦。”听凌晨这么一说,郝山瞪大眼睛,想一饱眼福的心情按捺不住。 乡政府附近片片鹅黄的银杏,从直指苍穹的枝桠飘落下来,如飞舞的蝴蝶轻吻大地,吐蕊铺陈一地金黄。 望着眼前的美景,大家叹谓之余心绪不由飘向了远方。 “我想资助丁晋康,直到他大学毕业。”潘向前说,这个念头,自从那晚,他从丁晋康妈妈坟墓前将他带回来时就有了。 “算我一个。”凌晨大声道。 “我!”“还有我!”郝山和夏雨乐也紧跟着表态。 几人相视一笑,心中有股莫名的感动,这不仅源于助人为乐正义感的涌动,更是一种对警察职业的信仰以及亲身参与基层社会治理的自豪感。 夏雨乐乐此不疲地捡拾银杏,在树下摆放成月牙、爱心等形状,用手机一一拍下后又抓起地上的银杏扬向空中,玩得不亦乐乎。 趁这个空档,潘向前将凌晨和郝山叫到跟前:“上次托你们办的事怎么样了?” 凌晨瞄了一眼夏雨乐,凑近潘向前小声说道:“我妈去打听了,说那个叫童庆明的医生人还怪好咧,医德人品都上佳,就是没成家也没女朋友。” 潘向前有些疑惑,难道真像童医生自己说的那样,他喜欢了妈妈20多年? “我还听说他有一个很好的哥们,也是新路县人民医院的,是一位骨科医生,叫宣小理,已成家,有个儿子上初二。两位医生都是医院的业务骨干。”郝山补充道。 “行,我知道了,帮我继续盯着他。”潘向前拍了拍两人的肩膀,示意夏雨乐朝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凌晨和郝山突然大声说:“向前,这地没来错吧,确实美哈……” “确实,确实,美……”潘向前附和道。 夏雨乐的第六感告诉她,这几个人瞒着事。 周一一大早,潘向前将自己和凌晨几人想资助丁晋康的想法向杨锋和潜来多作了汇报。 “好啊,你们有这觉悟,我支持。”杨锋听到潘向前他们要资助困难儿童,很是欣慰,“孩子遇到这事,很不幸,但他同时也是幸运的。”杨锋抬眼,“你们在他心里,已经种下了一颗爱的种子,他的人生,必将走出阴霾。” 潜来多望着潘向前,也欣慰地点了点头:“你上任法制副校长后,第一堂课可以从拒绝校园霸凌谈起。” “嗯,现在社会也非常重视校园欺凌事件。新路县已在10月份发了一份‘护苗行动’文件,主要内容就是围绕如何杜绝校园欺凌以及后续处置措施。”潘向前说。 “这样吧,资助丁晋康的事由你和凌晨、郝山、夏雨乐四人发起并具体实施,我们把他纳入溪头镇派出所今年要完成的民生实事项目,以后不管人员如何变动,把这件事落实和继续下去。”杨锋说道。 “是,一定完成任务。”看着潘向前青涩又充满生机的年轻脸庞,杨锋不禁在心里感叹,“这小子,成长啦!” 第39章 重阳节迷踪 转眼已是重阳节,所里跟往常一样,要去各乡镇点慰问老人,潘向前自然要跟潜来多去江源乡。 天气就像孩儿脸,早上云层还似水墨晕染,好像会下淅淅沥沥的小雨,可眨眼,太阳又冲破乌云,洒落一地金芒,令人眼前一亮。 送给江源乡老年协会80岁以上老人的发糕和牛奶已装进皮卡车,一切就绪后就可出发。 潘向前想起第一次去江源乡还是因为上根村丢了一头小黄牛,而且是从睡梦中被报警电话惊醒一大早出的警。虽然沿途风景不错,但毕竟跟现在出发去慰问老人心情不一样。 沿途山峦层林尽染,比起上一次的青葱,山林变幻成了彩色的童话世界,潘向前紧锁了几天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 此前,因为夏雨乐和丁晋康遭遇的校园霸凌事件,潘向前心疼、愤怒、难过,心里发堵。 前几天 ,他们几个新警相邀前往季山乡看银杏,也是想带夏雨乐外出散散心,毕竟,要将这么大一个秘密血淋淋地挖出给人看,任谁心里都不好受。 今天,凌晨和夏雨乐跟着所长去了溪头镇敬老院,有凌晨这个显眼包在一旁,夏雨乐应该不会觉得闷。想到这里,潘向前心里也有些释然。 上午的阳光暖暖地透过车窗玻璃照射进来,晒得人心里也暖暖的。 “郝山,你是第一次去江源乡吧?那个地方虽然远,但山青水秀的,生态可是顶顶得好。”江然发比郝山多去了一次,俨然像个向导。 “我潘哥那威武的一枪,就是在江源乡打响的……”听得江然发又要“念经”,潘向前连忙制止:“江然发,我给你的那几套公务员考试资料,做了没?” “哥,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我有空就做还不成吗?”江然发苦着脸。 “你如果还想安安稳稳当警察,就老老实实努力考试,不然你爸妈要你回去接手超市,我可帮不了你。”潘向前一点也不给江然发留情面。 “你怎么越来越像我爸了?”江然发拧紧眉头,神情夸张,引得潜来多笑得没了眼。 “你就知足吧,向前这个硕士研究生肯盯着你,你上岸估计有戏喽。”郝山也打趣道。 一行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到了江源乡。 上根村不仅是江源乡乡政府所在地,也是潜来多分管的片区。留守的村民里,80岁以上老人有20多位。 接到消息的上根村党支部书记吴书记早已在村口候着。 第一次来上根村的郝山满眼新奇:“向前,村里的排屋别墅真气派,看来这个村经济条件还不错嘛!” “为了生计,村里的壮劳力大多在外开超市,是赚了些钱,但家中老人大多留守村里,久而久之也成了个社会问题。”潘向前有些担忧。 “潜教导员,你们来村里看望老人,真是有心了。”我已经把能走动的老人们都喊到了照料中心。到时你们一起分发物资,我给你们拍个照片发给乡里,乡里宣传委员说了,她们乡里的公众号要出一个有关重阳节慰问的稿子。”吴书记50多岁的年纪,原本在南城办汽车配件加工厂。前两年,乡里一声召唤,他就把厂子丢给爱人,义无反顾地回到村里担任村党支部书记。 潜来多一愣,原本是考虑到老人们行动不便,拎着牛奶也不好拿,想照着村里80岁以上老人的名单,一家一户送上门的。但现在把老人集中喊来又是拍照的,潜来多还真没想过。 往年重阳节慰问,所里大多会送些米面鸡蛋等物资,他一般会借村里的文化礼堂,给老人们做碗长寿面。去年,村里成立了照料中心,老人的中晚餐有了着落,想着今年给老人送些不一样的礼物。 潜来多把这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村支书把老人叫到一起,确实方便了物资发放,拍个照片发个新闻也在情理之中。只不过待会儿可能还是要麻烦村干部动员一下村民,把牛奶和发糕给老人们搬回家去。 “行,吴书记,那就麻烦你了。”潜来多跟潘向前说,“我们跟着吴书记,把车开到照料中心,礼物卸下来也方便些。” “好的。”潘向前重新启动车子,一行人往照料中心出发。 照料中心就建在村老年活动中心内,崭新整洁,老人们若是闲来无事,可以在照料中心下下棋、看看电视、读读报,有才艺的老人还可以在小活动室里哼上几句家乡小戏。饭点一到,往照料中心走几步,就能吃上热气腾腾的饭菜。不过,享受这样待遇的,必须是村里年龄在70岁以上的老人。 “只给村里80岁以上老人礼物,其他老人会不会有意见呀?爷爷奶奶们会不会私下里吵闹打架呀?”刚一下车,江然发就弱弱地问潜来多。 潜来多一噎:“咱所里这不是经费有限吗?”但转念一想,慰问不就是得优先年纪大的嘛,差点被这小子给绕进去了。 不过,江然发的话也有些道理,保不齐有年龄不到80的老人在集中发放牛奶现场,潜来多越想越觉着明年还是给在照料中心就餐的所有老人们做碗长寿面更合适。 “瞧你,我们原本是做好事,被你这么一说,怎么有种‘不患寡而患不均’的感觉?不然,你把家里超市搬过来?”郝山笑道。 “不了不了,是我想多了,爷爷奶奶们什么没见过,他们心胸宽广能填山川田园。”江然发拍拍胸脯一脸正气凛然。 潜来多无奈地看着江然发,也是“熊孩子一个。” “江然发,你考虑得有道理,作为附赠礼物,你等会留下来给村里每位80岁以上的老人打扫屋子。”潘向前说得有板有眼,不像是开玩笑。 潜来多和郝山憋着笑。 这回轮到江然发无奈了:“哥,太多了吧?20多位呢?能不能只帮100岁以上的?”江然发期盼的眼神跟受伤的小鹿般委屈巴巴。 “对付江然发这个显眼包,还得是向前出马?”郝山悄悄跟潜来多说道。 “行了,向前,我们先给老人们派发礼物,明年怎么更好的帮扶我们回去后再商量。”潜来多说。 照料中心内,80岁的老人们已到的差不多。爷爷奶奶们有的乖巧地正襟危坐,有的咧着只有几颗牙的嘴笑睐了眼,有的拄着拐杖惬意地闭目养神。 “爷爷奶奶们,今天是重阳节,首先祝你们节日快乐、健康长寿!”吴书记声音洪亮,笑容真切,“今天,溪头镇派出所的潜教导员和几位民警同志来看望大家,还给你们送上了节日礼物。”话音刚落,老人们高兴地鼓起掌来。 “潜教导员,说两句。”吴书记示意。 “说两句?都是乡里乡亲的,直接派发礼物得了。”潜来多有些不好意思。 “老潜,讲两句,我们爱听。”在座的好几位老人平常没少受到过潜来多的照顾,对于潜来多的话,他们是放在心上的。 “行,那我就讲两句。”潜来多大声说,他怕有的老人耳朵不好,听不清楚,大声道:“第一句,大妈大爷们保重身体,明年我还来看你们。”“好,好!”老人们大声附和道。 “第二句,东西发给你们,及时吃到肚子里,别放着舍不得,最后放坏喽。”潜来多话一停,老人们笑作一团。 “第三句,领礼物!” “来,大家过来排队领礼物喽。”吴书记手一挥,就要招呼老人们上前来领。 “不用不用,我拿给老人们。”潜来多笑眯眯地握住吴书记的手,拎了一份牛奶和发糕给他,“来来来,我们一起。” “好咧,成!”吴书记接过礼物,递给离他最近的一位老人,随即掏出手机,拍下潜来多和潘向前几位民警给老人派发礼物的照片。 老人们咧着嘴笑得露出了牙龈,对民警们带来的礼物很是满意。 除了事先报备过行动不便的老人,细心的潜来多发现,养蜂人汪志国的母亲吴仙菊没来现场。 “今天怎么没看到吴仙菊老人啊?”潜来多问吴书记。 “你是说养蜂的汪志国家的老母亲?” “我就纳闷了,昨天吃中饭的时候还见过她老人家,我告诉她你们今天要来,照理说,她身子骨硬朗得很,没道理不到场啊?”吴书记也是一脸迷惑。 “你们说的是仙菊奶奶吗?昨天晚饭,她也没来吃,我心里还奇怪来着,以为她儿子回来了。”在照料中心给老人烧饭的一位阿姨提供了信息。 多年警察的职业敏感,让潜来多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走,上老人家里看看去。”潜来多留下郝山和江然发在照料中心陪伴老人,自己喊上潘向前,和吴书记熟门熟路往吴仙菊家走去。 照料中心门口,围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他们热情地和潜来多打招呼。 这种情况若是搁在平时,潜来多肯定会停下来和村民们聊上几句。不过他今天心里有事,简单打了声招呼后就转身离开了。 不到10分,潜来多就走到了吴仙菊老人的家。 老人的家偏向村尾,沿着Z字型的石板路拾级而上,一座简易的平层砖房静静地伫立在一排黄土墙之中。一片黑瓦一侧,条型方口的烟囱直伸苍穹,诉说经年的岁月故事。 上根村的新房子大多建在村口新规划的地块,村尾以老房子为主。 这些年,汪志国养蜂赚了些钱,在村口也建了一幢小排屋,多次请老母亲过来入住,但老人总是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我现在还能自理,就不麻烦你们了,再说,你那新房水电样样费钱,不如我自己的小屋自在。” 汪志国拗不过老人,只得随她。每次夫妻俩回来,一日三餐就在老母亲房子里烧,晚上再回自己的排屋休息。 第40章 老奶奶到底去哪儿了 潜来多推了推门,门上着锁。拿起锁头又验证了一下,这老婶子到底去了哪?潜来多忧心忡忡。 “潜教导员,我们去汪志国家看看,没准,老人在那儿呢?”吴书记宽慰道。 “行,看看去。” 村尾住的大多是留守的老人,潘向前问了附近几位老人,都说昨天中午之后就没看到过吴仙菊了。 潘向前紧跟着潜来多,朝村口方向一路疾行。 说是小排屋,但汪志国家跟别人的还是不太一样,因为在家的时间短,汪志国的排屋还是粗胚,只有外墙粉刷跟其他村民同步,为统一的土黄色,门口两旁的紫色菊花开得艳丽,透过窗玻璃,地面粗糙的水泥地清晰可见,里面的陈设更是简单。一推门,也“铁将军锁门”。 “看来,汪志国也不在家。”吴书记神色有些凝重。 “我看门前的紫色菊花土壤湿润,杂草也被整理过。”学侦查出生的潘向前用手捻了捻泥土,“上根村这边今天早上下过雨吗?” “没下过,这几天天气好着呢,都是晴天。”吴书记肯定地答道。 潜来多和潘向前对了一眼,确定老人这一两天来过儿子的排屋。 “村里去年在这片排屋的几处角落装了电子眼,都是必经之地,我去村办公楼调一下监控,”吴书记看了看潜来多和潘向前,心神领会,“或者干脆给汪志国打个电话?” “先调监控,电话等会儿再打。”潜来多说,“眼下野生花比较多,汪志国正在外追赶花期,昨天还跟我通过电话,说是得过半个月才回,让我多关照一下他的老母亲。” “向前,你跟吴书记去看监控,我找附近的村民了解一下情况。”潜来多说。 “好,师傅。”潘向前应了一声,立马跟着吴书记去了村办公大楼。村双委办公室就设在村居家养老照料中心楼上,相当于他们又回到了照料中心。 此时,照料中心给80岁以上老人的物资都已分发完毕。有的老人开心地喊来家人拎回家,有的就等吃完午饭由志愿者慢慢送他们回去。 潘向前赶回照料中心时,江然发与郝山正陪着老人唠嗑,逗得老人哈哈笑得开怀。 来不及与他俩打招呼,潘向前身形一闪,就跟着吴书记上了二楼的监控室。 还是郝山眼尖,一瞥,发现潘向前和吴书记神色不对,示意江然发一起跟上看看。 村官小杰接到吴书记的电话后,已经打开监控待查。 潘向前紧盯着监控,查找昨日从排屋经过的所有人画面,特别是老年人。在照料中心烧饭阿姨提供信息的时候,潘向前就问了吴仙菊老人的外貌特征,后又电话打回溪头派出所,让虞妃查到了老人的相关信息和照片。 这也是潘向前来溪头镇派出所不到三个月时间,第二次通过监控查找相关信息。 江然发与郝山简单了解情况后,也参与了进来。 几双眼睛齐齐盯着监控,虽然眼睛酸涩但谁也没敢眨眼。 现在,老人下落不明,多耽搁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 当时这33幢排屋建成后,上根村在排屋区装了3个监控探头,大路进出口各一个,还有一个在排屋区中央。但进入排屋区还有一条可以从村尾抄近路进入的小路,存在探头盲区。 连看了两遍,潘向前还是没有发现吴仙菊老人的身影。就在大家几乎以为老人这几天没有来过儿子家的排屋时,一户人家门口芭蕉叶轻微晃动的影像被潘向前捕捉到。 “放大,再放大!”众人心里头一紧,齐刷刷盯着晃动的芭蕉叶。 老人的半个身影露出来,倏得又一闪而过。 “好,停!”潘向前示意小杰将画面定格。 经过仔细比对,潘向前基本可以确定画面中半个身影的就是吴仙菊老人。他看向吴书记,吴书记抿了抿嘴,“就是吴大娘,没错。” 画面显示的时间是昨日的10点55分,奇怪的是,后来的监控画面并没有老人出现的身影。 老人到底去了哪? 村子就这么点大,潘向前和江然发一组,潜来多和郝山一组,两组分头行动,加上吴书记带领着村两委一行人,地毯似地搜索吴仙菊老人的身影。 另一头,接到老母亲失踪的汪志国也动身回乡,他自己开着货车,估计最快也要夜晚才能到家。 “大妈,你知道吴仙菊平常会去哪里吗?” “不大清楚,老人平常也不大爱出门。” “她身子倒还硬朗,能自己种菜吃。” “她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照料中心。” “她对小孩子可好了,有点糖果饼干都会分给村里小孩子吃。” ……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像聊家常般的信息让潘向前他们一个头两个大。 “等等,刚刚说什么?”警惕的潘向前打断了提供信息的一位热心村民。 “哪一句?” “就前一句,说什么给小孩糖果饼干?” “没错啊?”村民不解地问。 潘向前像是想到了什么,舌头顶着下颚,眼神一亮,喊道:“问小孩。” 下午1点,潘向前他们还没吃过午饭,连一口水也没喝。上根村两委的干部给自家媳妇打了电话,让赶紧烙些酸菜饼送到村照料中心来。 与此同时,跟着所长早早结束溪头镇敬老院慰问的凌晨,得知潘向前让虞妃查吴仙菊老人的相关信息和照片时,当即就给潘向前打了电话。 了解事情经过后,凌晨向所长杨锋请示,主动要求增援上根村。 这小子,也挺积极的!有案子,去历练一下也是好事。杨锋心想。 “可现在所里只剩下了一辆出警用车,你怎么去?”杨锋问。 凌晨这下犯了难。他挠着胖胖地脸颊,叹了一口气,是哦,所里用车紧张,早上向前他们还是开了江然发的皮卡车去的。 就在这时,江源乡一位乡干部来溪头镇汇报工作正要回乡里,临时来所里问异地转户籍的事,就把凌晨给捎到了江源乡政府驻地上根村。 看着气喘吁吁跑来的凌晨,潘向前抓着凌晨就要往排屋区赶。 “哥,酸菜饼马上就要到了,先吃个垫垫肚子再去排查吧?”江然发说。 “你和郝山跟着教导员在照料中心等消息,我先去排查。”潘向前是一刻都坐不住了。 “向前,我能不能跟郝山换一换,我才赶来,让我喘口气吧,再说那酸菜饼也快送来了……”凌晨一路跟随一路嘀咕。 “你这么着急赶来,不会就是想来蹭酸菜饼吃吧?有师傅在,饼肯定会帮你留着。你嘴甜,问人这事,还得你。”潘向前一本正经说。 “真的?那咱快点,希望早点问出结果。”听到潘向前的夸奖,凌晨的小得意劲又上来了。 潘向前一路走一路问,在监控中发现老人的一幢排屋前,遇到了一位大妈一手拎着大包小包,一手牵着一位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女孩手里拿着一根棒棒糖,正放在嘴里一点一点地舔。 看样子,大妈和孩子好像是刚从外面赶集回来。 一下子见到迎面走来的两位的警察,大妈有些紧张:“我说警察同志,村里是不是出啥事啦?”大妈忐忑地看着潘向前,“上次这么大阵仗是老赵家丢了牛,这次他家牛又跑了?” 见大妈好奇又紧张的样子,潘向前突然生出几分希望来。他往前一步,刚想问问大妈有没有看见过吴仙菊老人,“咕噜咕噜”,一旁的凌晨肚子唱起了“空城计”。 凌晨认命地用肉感十足的手揉了揉突起的肚子,清了清嗓子,掩饰刚才的尴尬:“大妈,问您个事,您这几天有没有见到过吴仙菊老人呀?” “她怎么啦?那可是个大好人啊?对村里人都客客气气的,还特别疼爱小孩……”大妈像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好一通。 “奶奶,吴仙菊是谁呀?”小女孩奶声奶气地问。 “就是常常给你糖果的吴奶奶呀?” “哦,昨天吴奶奶说她要去砍甘蔗,到时候带给我吃。”小女孩笑得露出一排小小的贝齿。 凌晨一个激灵,转头看向潘向前,脸上神色变幻,须臾咧着嘴露出后牙槽:“向前,吴奶奶终于有信了。” 潘向前心里也是一阵激动。他俯下身来问:“小妹妹,你在哪遇见的吴奶奶呀?” 小女孩挣脱自家奶奶的手,软软的小手拉过潘向前的大手就要往前。 潘向前顺势跟着小女孩,凌晨和小女孩的奶奶紧跟其后。 这不是文化礼堂的后门吗?潘向前正在纳闷时,小女孩仰起头,软糯的声音响起:“警察叔叔,就是在这里,吴奶奶说带甘蔗给我吃。” 潘向前轻轻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奖励给她一个大拇指:“小妹妹很棒,你帮了警察叔叔一个大忙了。” 小女孩高兴地努努嘴,拉了拉潘向前的衣角,“警察叔叔,那你告诉吴奶奶,叫她别忘了带又大又甜的甘蔗回来哟,我最喜欢吃甘蔗了。” 小女孩天真无邪的笑容像初绽的向日葵,让潘向前原本有些焦灼的心安定了下来。 吴仙菊老人大概率是出了意外,好在现在了有方向,接下来就是确认老人的甘蔗田在哪就好办了。 闻讯赶来的潜来多在接到潘向前的电话后马上联系了杨锋,现在,溪头镇派出所的民警和当地的民间救援队以及新路县公安局的巡特警已组成临时搜救队,奔赴江源乡上根村。 潘向前与郝山跟着吴书记前往甘蔗地,潜来多和凌晨、江然发留在村里,一来指挥调度,二来也可向村民了解到更多有效信息。 “向前,我也要去甘蔗地。”眼见潘向前和郝山抬腿就要往前面赶,凌晨赶紧叫停。 “时间就是生命,我和郝山脚程快。师傅需要你,你脑子好使。”潘向前一脸凌然。 凌晨总觉得哪儿不对:“前脚还夸我来着,现在又把我剩下了,说什么我脑子好使,不就嫌我走得慢吗?” 凌晨气急,刚要张口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他突然一噎,走山路,郝山确实比自己快。 他懊恼地叹了一口气,像棵蔫了的小苗,慢慢地挪到潜来多身边。 “等会儿我们搜救可能要用上无人机以及一些高科技手段,你还能帮上忙。”潜来多鼓励地看着凌晨。 刚刚还噘着嘴的凌晨立马鲜活起来,原来把我留下的真正原因在这。“这个潘向前,夸人不能夸具体些吗?”凌晨在心中暗自腹诽。 第41章 老奶奶摔下山崖 吴仙菊老人的甘蔗地在后山的一片山坡上,该山坡日照充足,水汽充沛,原本长满了野生的覆盆子,但因为地势有些陡峭,加上离村子三五里地都是羊肠小道,平常经过的人也不多。每当覆盆子结果子的季节,村民们在村口就能摘得尽兴,所以这地儿每年都有很多野生的覆盆子荒在了山坡上。 这片山坡地是汪志国的自留地,他原本想着种些油茶,担心自己没空管理,老母亲又要操心,就想先搁置着,等以后再作打算。没想到,闲不住的老母亲见村里有人种了甘蔗收益还不错,就跟村里人买了甘蔗苗,叫汪志国平整土地,种上了约1亩的甘蔗,说是秋冬的时候可以熬制土红糖。 汪志国是个孝顺的,拗不过老人,只能照办。临出门前千交待万嘱咐,甘蔗等他秋冬赶完花期回来再收割也不迟。 这几天,村里陆续有人采收甘蔗,等汪志国回家要11月中旬,估计是老人家等不住,自个儿跑到甘蔗地查看长势去了。 潘向前和郝山两人沿着羊肠小道往甘蔗地疾行,身形过处,路边的荒草摇摇晃晃,可见两人走得有多急。 吴书记早年当过兵,但底子还在,跟在潘向前和郝山后面,虽然气喘得厉害,却也没掉队。 再疾走一小片刻,眼前豁然开朗,叠翠的山峰连绵,南面地势稍低,为繁密的灌木,北面是植被茂密的山体,甘蔗地就坐落在山体脚下一片梯田状的山坡上,肌理分明,如一块璞玉镶嵌在大山之中。 黑褐色的甘蔗一节一节笔直挺立,直指苍穹,坐可看云卷云舒,立能握住如翡翠般下垂的甘蔗叶。 甘蔗地坐北朝南,光照充足,挖穴培土深厚,即使长在山坡地时常受山风洗礼,也未见倒伏。 此时已过正午时分,秋阳高照,潘向前的脸颊晒得通红,汗水从额头一滴滴滴落。他迎着徐来的暖风,直奔向郁郁葱葱的甘蔗地。 吴书记紧跟而上,三人穿梭在一排排植株密布的甘蔗林中,细细搜寻老人的综迹。 犹如捉迷藏般,三个人几乎对甘蔗地进行了地毯似的搜索,也没发现老人。 潘向前停下脚步,深邃的双眸有些焦灼,他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四处张望,心中始终有个疑点,肯定是忽略了什么? 甘蔗地坐落在植被茂密的山体脚下一片梯田状的山坡上,且两侧的植被与甘蔗地泾渭分明,还算开阔,除了下山路有些滑,总体边坡路还算好走。 潘向前将郝山与吴书记聚在一起,说了自己的想法:“我们三人分别朝甘蔗地的左右以及后方巡查,重点观察植被有无倒伏或者是滑痕,尽快找到老人。” “好,我和吴书记往左右两边,上坡后方就交给你啦!”郝山说,坚毅的眼神认同了潘向前的思路。 须臾,三人分别钻入了植被茂密的丛林。 潘向前钻进后方的丛林,一路攀登不放过任何可疑的地方。 就这样一直搜索了30多分钟,潘向前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迅速从丛林中撤离,一路连跑带滑冲到了羊场小道上。 此时,郝山与吴书记也从左右两边丛林撤了出来,三人眼神相接,纷纷摇头。 看来,老人并没有进入往植被茂密的丛林。且,据潘向前观察,甘蔗地没有砍伐的痕迹,连甘蔗叶也没有被撕扯的痕迹。 照理说,这些甘蔗已到了收获的时节,吴仙菊老人昨日还承诺给小女孩带甘蔗,就算背不动许多甘蔗,但至少会收割一两根吧,但,现场就跟没人来过似的,不科学。 难道,判断失误,老人压根没往甘蔗地方向,而是另有去处? 潘向前面对着羊场小道边繁密的灌木,心急如焚。 陡然,路边一块似有人翻动过的石头进入了潘向前的视线。 潘向前立即蹲下,在石头的一侧果然发现了一处滑痕。潘向前沿着痕迹,目光锁在了灌木丛中。 一棵高大的树木枝叶挡住了有些压断的灌木,潘向前脑袋“轰”地炸开,大声一喊:“老人在下面!” 郝山和吴书记三步并作两步,快速从甘蔗地冲下来聚到潘向前身边。 “难怪,山上没有老人活动的痕迹?”郝山喃喃道。他俯身向下,顿时一个激灵,只见山下灌木密布,根本无法探查地势情形。 潘向前环顾脚下四周,捡起一块小石头,离滑痕两丈远的地方顺势往山下一扔,“簌”“咚”两声,然后就没了声息。 “簌”是石头擦过灌木的声音,“咚”估计山下有岩石,两下后没了声音,看来,下面深不见底或是有溪流。潘向前须臾作出了初步判断。 “没错,这一带半山腰有岩石,山下是流向新路溪的上根潭,潭水清澈,但深不见底,地势险要,人迹罕至,只有夏季的时候,有三两个胆子大的会在潭边游泳。这些年,为了安全起见,村里已经明令禁止村民到上根潭耍水游泳。”吴书记的一番话证实了潘向前的判断。 “向前,我们该怎么办?”郝山担心担心老人凶多吉少。眼下,时间就是生命,但在不了解地形的情况下贸然行事又无胜算。 “请求支援,用无人机侦查具体地形再行动。”潘向前一边回答一边拨通了潜来多的电话。 “师傅,初步侦查到老人失踪的位置,但山体地形复杂,请求所里联系县局动用无人机侦查。” “好,你们试着向山下喊话,听听看有无老人回应。”潜来多挂断电话,冲着凌晨招呼,“凌晨,该你上了。” 此时,新路县公安局特警队员带着警用无人机侦查设备集结到了江源乡上根村。 无人机侦查设备是新路县公安局今年为了打造数字警务而配备的新设备之一。 如今,在侦查工作中,无人机的微型化形态、模块化构造、全景性监视以及高空动态长航时使之成为各地公安机关关注的重点,无人机可搭配红外、热成像、扩音器等外置设备并与智慧警务平台联网,实现视频自动侦查、情报分析研判以及现场可视化指挥功能。 警用无人机有专门的民警察负责操作,凌晨在一旁手痒痒。作为电子设备爱好者,凌晨在上警校的时候,参加过《无人机警务驾驶》课程培训,不过跟实践比起来,还是有不少差距。 “晨啊,好好学,警务科技应用对以后的新型综合指挥作战大有裨益,通过一次次学习,积累实战经验。”潜来多殷切地说。 凌晨目光熠熠,用力点点头,认真地观摩比划着。 另一头,甘蔗地里,潘向前已经收到了警用无人机传输过来的影像。 距离山脚约100米处,一块突起的岩石上,有一位穿蓝大褂的老人,老人上方有一棵歪脖树,可能是这棵歪脖树起到了缓冲的作用,老人才不至于摔落山底。 由于山体植被茂密,警用无人机也无法过于靠近老人,但现有的影像对救援工作已起到了非常大的帮助。 潘向前和郝山带着吴书记,从山体的侧翼下山奔向老人跌落之处。而新路县公安局的特警队员和当地救援队员则从上根村出发,从山脚往上攀登。 越靠近山脚,崖壁越陡峭,这也给特警队员的救援工作带来了很大的阻碍。 潘向前和郝山、吴书记三人,顾不得衣衫被灌木刮破,与时间赛跑。 隐隐约约,老人的身影就在前方。三人加快了脚步。 “唰”,走在最后的吴书记踩到了一根枯树枝,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冲,突如其来的惯性,将走在前面的郝山撞了个踉跄。 奔跑在最前边的潘向前感觉后面骤然生风,警觉地一侧头,就看到郝山和吴书记要滚落山崖的惊险一幕。 “不好!”潘向前心中警铃大作,他瞪大眼睛,瞳孔里郝山的脸庞逐渐放大。如果不及时采取措施,三人当中至少有两人要跌落山崖。 潘向前利用周围地形,一边背靠紧山体一侧,一边用大长腿优势,顺势抬腿踩住左侧一棵碗口粗的杉树,为郝山和吴书记架起了一道人肉屏障。 此时的郝山也是吓得心惊肉跳,冷汗直从额头滴落。好在部队多年的训练让他练就了临危不俱的良好心理素质。他绷直身体,微微侧移,尽量朝碗口粗的杉树靠近,不然,巨大的冲击力,潘向前拦在前面的腿肯定会受伤。 一刹那间,郝山急刹住车,抱紧了杉树。身后的吴书记也尽量让自己的身体后仰,以最大限度缓解冲击力。 潘向前眼见郝山避开自己撞向杉树,他立即收腿,从旁拉了郝山一把,生生将郝山与吴书记挡住。 看着脚下滚落的细小山石块,三个人都吓白了脸,大口喘着气。劫后余生的吴书记后背已湿透,他半蹲着身子,朝着潘向前的郝山两人竖起了大拇指。 “我们靠着山体走。”经此一遭,潘向前提醒道。 这条山路还是很多年前,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采山药劈出的一条狭窄山路。如今,荒废了好些年,路况更加复杂。好在化险为夷。 当潘向前与郝山率先赶到老人跌落的地点时,被一块巨大的岩石挡住了去路。此刻若要下山,只能攀岩而下。 第42章 老奶奶获救 时间不等人,岩石上,老人生死未卜,早一分钟救起,老人就能多一分生的希望。 潘向前和郝山戴好防护手套,徒手攀岩而下。两人的脖子青筋凸起,脸部涨得通红,他们一步一步小心翼翼踩准点,终于借助岩石边的灌木,安全着地。 这一幕,都被后来追上的吴书记用手机记录了下来。自前一刻经历过惊险万分的生死时刻后,不仅唤醒了吴书记早年当兵时的血性与责任感,也激起了他对警察的敬意。 他要把潘向前和郝山救人的这一幕拍下来。 他刚要攀岩下来,潘向前阻止道:“吴书记,这岩不好攀,我们需要接应的人,您就在上面吧。” 听潘向前这么一说,吴书记欣然答应。 躺在岩石上的正是吴仙菊老人,潘向前探了探老人的鼻息,呼吸微弱,应该是陷入了昏迷。 老人的右腿和右手有明显的骨折,可能是右侧落地,额头有擦伤。 万幸有上面的松树挡了一下,老人掉落的地方恰好是一处凹陷的岩洞,还算挡风。不然现在这个季节山上早晚温差大,对老人的身体又是一次很大的考验。 不过,老人现在嘴唇青紫,身体冰冷,应该遭了不少罪。 潘向前取出单警装备里的多功能腰带,将老人骨折的部位固定,然后背起老人,准备从原路返回。但试了几个回合,攀岩下来还行,但带着一个人攀岩而上实属不易,就算有郝山托底和吴书记接应。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准备另寻一条相对好走的路下山时,特警队员也到达了指定地点。虽然下山的路同样不好走,但有特警队员在前面开路,这下就好办了。 潘向前背起老人,在特警队员的护送下,下山而行,及时将老人带离了险境。 新路县人民医院的救护车此时就停在了村口,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拉长了潘向前和特警队员的身影,他们踏着落日而来,带着生的希望。 医生们奔跑而来,从潘向前背上接过老人,现场做应急救治,须臾间,急救车就呼啸着从上根村向新路县人民医院急驰而去。 潘向前的脸上像被画上了迷彩,警服也有些凌乱,郝山状况更甚,毕竟差点滚落山崖,两人喘着气,激动地击掌。心中的自豪感在这一刻蔓延。 吴书记拍拍两人的肩膀:“我们仨,算不算是过命的交情?”大家相视一笑。“改天,我请客!”吴书记眼角的笑意更深了。 “向前,向前!”凌晨大喇叭式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潘向前循着声音望去,潜来多笑眯眯地看着他,就像老父亲看着儿子执行任务归来时的神情。 潘向前有一瞬间恍神。 也和上次擒拿小牛一般,潜来多走到潘向前身边,瞧得仔细,见到手臂上刮破的衣服,轻声问道:“有没有受伤?”潘向前摇了摇头。 潜来多转而又盯着潘向前的脸,看到他脸上的泥土,轻轻用手抹了一下,见没受刮伤,松了一口气。 再拉过郝山,看得真切。郝山咧着嘴,忙不迭说自己没事。 其实,在攀岩实施救援的时候,两人的膝盖磕碰到岩石,都不同程度受了伤,尤其是潘向前,膝盖已红肿,又背着老人走了这么长一段山路,此时虽然站得笔直,细细的汗水还是很快布满了额头。 等潜来多放心下来,招呼大家收工时,背对着潜来多的潘向前终于疼得呲牙咧嘴。 “向前,你怎么了?”最先查觉到不对劲的是凌晨。他拽过潘向前的手臂,“说,伤哪啦?” “嘘!”潘向前示意凌晨小声音点,“真不算伤,就是膝盖磕了一下。” 看凌晨平常笑嘻嘻的,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但真发起脾气来,还是挺虎的。 凌晨唰得就撩起潘向前的左裤腿,膝盖红肿流着血水,淤青和刺目的肿涨将膝盖的伤衬得异常醒目。拉开另一只裤腿,情况也好不到哪里。 “教导员,向前不老实!”凌晨像个赌气告状的小学生,气鼓鼓地拧着眉心。 转过身来看到这一幕,潜来多脸色微沉:“刚才救护车还在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师傅,这没啥,哪用得着救护车呀?回所里上点药就好了。”潘向前迟疑道,到底是有些心虚,“这个……郝山不也和我差不多吗?” “我哪有你严重?”就这点小伤,郝山压根没当一回事。 面对两道关切又些许责备的熠熠目光,潘向前故作镇定,毫不犹豫地将一脸惊愕的郝山供了出来。 “好啊,你们两个?”潜来多皱眉沉声道。 “凌晨,你开车!江然发,你扶郝山上车。”潜来多二话不多说,撑起潘向前的胳膊就把他塞到了皮卡车后座。 眼见这一幕,原本想先回家休整一番再上医院看吴仙菊老人的吴书记也看不下去了。他温声劝着潘向前:“你们俩,要上医院,赶紧的。”来不及休息,吴书记也启动车子准备马上去新路县人民医院。 江然发一动也不敢动,副驾驶座上是还在生闷气的教导员,他的左右两侧是受伤的潘向前和郝山。 窗外,已从刚才的暮色蔼蔼变成了现在的乌漆墨黑。一行人一路无话,没一会儿,累极了的潘向前和郝山虽坐姿端正,人却已酣然入梦。 潜来多对着凌晨低声道:“直接去新路县人民医院。” 凌晨扬眉,点头示意,车子卷起阵阵秋风,沿着蜿蜒的山路疾驰而去。 第一时间接过老人的救护车也在与时间赛跑。 急诊室里,医生正在全力救治吴仙菊老人,由于受低温以及坠落的双重折磨,老人此刻的血氧饱和度处于临界点。接到潜来多电话的汪志国正急切地往医院赶。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急救,老人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老人腿骨骨折,脊柱受伤,急需手术。 “病人的家属来了没有?做手术需要家属签字。”一位女医生催着现场的吴书记和潜来多。 “我给汪志国打个电话,实在赶不上我替他签了。”吴书记刚拨通汪志国的电话,身后慌张的声音响起:“吴书记,潜教导员,我回来了。” 汪志国强撑着身子将车开回新路县,一到医院,他的腿就软了,还是他爱人搀扶着他走到急诊室。 “我娘,我娘到底怎么啦?”汪志国微张着嘴,期待地看着众人。 “你是病人家属?” “是,是我,那是我娘。” “老人生命体征已稳定,但伤到脊椎和大腿,急需手术。你是他儿子,赶紧签字。” “会有危险吗?” “风险肯定会有,但老人最难一关都挺过来了,你再不签字,老人就多受一会儿的痛苦。” “行,我签!”汪志国与医生一番对话后颤抖着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老人被推进手术室,做手术的正是宣小理。 刚上完药的潘向前和郝山被急诊护士强制坐着休息。 “特别是你,你的膝盖以前是不是半月板受过伤?这次恐怕是磕得厉害,还有积液,得好好处理,慢慢恢复了。”小护士指着潘向前表情严肃。 闻讯赶来的林小梅看着潘向前愈发红肿的膝盖,焦急万分。刚听说潘向前被送到医院时,她的脑子就嗡嗡作响,恐惧感袭上心头,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就在她支撑不住往后倒时,一双有力的手托住了他,并将她带入到一个温暖的怀抱。 林小梅定了定神,就看到童庆明焦急关切的眼神。她轻轻挣脱,温声道:“谢谢,我没事。” 可童庆明哪里放心地下,今晚他本不必上夜班,是因为听宣小理说,溪头镇派出所在山上救下了一位失踪老人,正赶往医院救治。 他不放心林小梅,也不放心潘向前。现在,只要是关乎林小梅和潘向前,关乎溪头镇派出所的事,他都想知道。于是,他匆匆赶往医院,正好见到林小梅差点晕厥,把他吓得够呛。 眼下,见潘向前无大碍,林小梅一颗“咚咚”如鼓擂的心才算是定了下来,但潘向前膝盖上触目惊心的伤,还是让林小梅心疼地泛红了眼。 “妈,我没事,真的,真没事。这可是男子汉身上的标记,您得为我高兴,说明您儿子长大了。”潘向前最见不得女人掉眼泪,尤其是妈妈。 童庆明的情绪受林小梅影响,也是一时语噎,心被揪得生疼,这越发让他决定尽快找个合适的机会向林小梅表白。 潘向前眼观鼻,鼻观心,想起童庆明对妈妈的心意,也是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看着妈妈的神情,估计童庆明这个一根筋还未曾让妈妈知道他的心意。 哎,不管了,顺其自然好了。潘向前心中有了计较,跟童庆明打起了招呼:“童医生,上次的事情,多亏了你,不然,我妈可能就危险了。” 自从凌晨与郝山将对童庆明的调查信息反馈后,潘向前对童庆明的警惕性降低了不少。他这次旧事重提,也算是给童庆明制造了一次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他自己了。 “哪里哪里,应该的。”一向在众人面前自信满满的童庆明,此时竟然腼腆起来。 就在林小梅想开口说些什么时,童庆明话锋一转:“可以谢那么一点点,你们陪我吃顿饭,如何?”童庆明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但在潘向前看来,更像是比了一个小爱心。 潘向前有些哭笑不得,这个童庆明,是说他为爱勇敢好呢?还是扮猪吃老虎? 不过,潘向前对他的印象倒是不错,总归是为了讨妈妈欢心,这些小心思也表露出了他风趣幽默的一面。 童庆明的后背却是紧张地冒出了冷汗,他了解林小梅,按照她那不温不火,油盐不进的性格,最多只会口头感谢再者就是买一点礼物以表谢意,至于要她答应一起吃饭什么的,应该是行不通的。 “餐厅我来安排,时间由你们定。”看着童庆明诚恳地表情,林小梅有些开不了口拒绝,她看了潘向前一眼,示意要不要答应。潘向前也用眼神回应,母子俩算是答成了默契。 “好吧,等向前的腿好些。”林小梅抿了抿嘴说。 “好,就这么办。”童庆明心中雀跃,但又不敢在林小梅面前过于表现,只在母子俩看不到的时候,兴奋地晃了两下拳头。 第43章 数字手环与智慧平台 童庆明这边有了一个好的开始,宣小理这头,正全神贯注为老人动手术,经过5个小时的救治,吴仙菊老人手术成功,但还需再进ICU观察。 眼下老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毕竟年事已高,又从高空摔下,还是不能有丝毫松懈。 经此一事,汪志国决定把养蜂的“甜蜜事业”搬回上根村,不进行“小转地”养殖了。 钱多赚多用,少赚就省着点花。老娘只有一个,也该多陪陪老人了。 反正这次,他将全部养蜂的家当也都带了回来,准备少养些蜜蜂,多种些甘蔗。 好在老娘捡回了一条命,不然,他得愧疚一辈子。慌乱了一天的汪志国,终于在这一刻,将心安了下来。 等老娘出院那天,他决定一定要做一面锦旗,敲敲打打送到溪头镇派出所,感谢潘向前和所里民警的救命之恩。 潘向前和郝山这膝盖一受伤,杨锋便命令两人好好休息。只是一空闲下来,两人只觉得浑身不得劲。 “我说,向前,咱这也不算啥伤,所长和教导员也太小题大作了吧,我是真的闲不住了,好歹也给点事情做做啊?”郝山无聊地转动手机,唉声叹气。 “我人都快发霉了,能怎么办?领导不让啊!”潘向前用手枕着脑袋,继续道,“你没瞧见凌晨那羡慕样!” “那倒是,小胖子这几天意见大得很呐。”郝山想起凌晨委屈的眼神就好笑,谁叫他跟教导员说向前不老实来着。 潘向前这几天都不爱搭理凌晨,还真不是因为凌晨揭发了他膝盖受伤的事,而是在想,通过这件事情,怎样让空巢老人在遇到紧急情况时能及时求救。 潘向前本来话就不多,这两天既要想老人的事情又要面对来自杨锋和潜来多的低气压,确实有些招架不住,凌晨一聒噪,他就索性不理了。 那天从医院回来后,潜来多有两天没搭理潘向前,杨锋也是,爱理不理的。潘向前就纳闷了,这样“爹系”的领导发起脾气来也是挺吓人的。 杨锋的办公室里,潜来多板着脸,一声不吭。“我说你也该消消气了,孩子伤成那样,你也不炖只老母鸡给他补补?”杨锋揶揄道。 “也没见你给他炖只鸽子。”潜来多说。 “我说你这个老潜头,板着脸眼睛照样小,你还是笑着好看些。”杨锋咧着嘴笑道。 “哎,你说,我们都把他调到社区组了,但你看看,他干的事情,跟干刑侦有啥两样?吓人的吓人,受伤的受伤。关键是他受了伤也不说,跟新民一个样,想想就来气。”潜来多心疼潘向前不顾危险救人受伤,也气他遇事逞强不告诉他。 “以后慢慢提点他就是了。”杨锋说,“这两天你都没搭理人,这小子,心里估计正难受着呢。” “我让家里炖了只大公鸡,等会儿你帮我送给那两个臭小子吧。”潜来多一本正经地说。 “这事我不干,让他俩自己一瘸一拐到食堂来喝呗,多走动走动好得快哟。”杨锋一边说一边观察潜来多的表情。 他太了解老潜了,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潜来多从开始的傲娇到心疼,又从心疼到生气,脸上可不就像开了染房一样,五颜六色嘛。 潜来多正在做思想斗争,一抬眼就见着杨锋狡黠的目光,不禁气笑了:“我看你呀,有八百个心眼。” 当凌晨忐忑地回到宿舍时,潘向前和郝山两人正瘸着腿在房间里练哑铃。 “哎哟,我说两位哥哥,你们能不能消停一会儿,多躺床上休息休息嘛。”凌晨赶紧夺过两个人手中的哑铃,觉得自己有操不完的心。 “哎,我说凌晨,我们俩只是膝盖磕破了点皮,又不是瘫了,你说我们两个大男人怎么躺得住哦。”郝山忍不住吐槽。 “你好意思说,那是磕破皮的事吗?医生可说了,差点伤到膝盖骨,无论怎么也得休息两个星期。这才第三天,慢慢熬吧。”凌晨白了郝山一眼。 “差点伤到膝盖骨的不是我,是向前。”郝山抗议。 潘向前脑子嗡嗡作响,“谁来救救他呀?” 他揉着眉心低头叹气,征然间又快速抬起头来,盯着凌晨眼睛发亮。凌晨不是电脑高手吗?何不通过智慧平台解决空巢老人在遇到紧急情况时求救滞后的困局? 这一念头瞬间在潘向前心中滋长。他拉过凌晨和郝山,说了自己想创新空巢老人智慧报警系统的事儿。 “这是好事啊?你说怎么干,我们配合你。”郝山当即拍着大腿表示赞同。 “向前,我双手赞同,你有想法,我有技术,咱们珠联璧合,这事肯定能成。”凌晨郑重宣布,一想起能干件有意义的事,他就觉得浑身热血沸腾。 “那我做什么?”郝山愣神,觉得自己没啥优势,再不争取争取,就没活干了。 “放心,有你干的。”潘向前已有一个大概的思路。 “我在上根村居家养老照料中心发现,他们有助医、助购服务的无感智能服务终端,这一智能终端还连接县里的智慧服务平台。可不可以与新路县的民政部门联系,将居家空巢老人的紧急求救通过相应媒介接入无感智能服务终端?”潘向前话音刚落,就得到了凌晨的积极肯定,“这个想法好,即是‘无中生有’,也是‘锦上添花’。” “什么是‘无中生有’,什么叫做‘锦上添花’?”郝山不解地问。 “所谓‘无中生有’,就是照料中心的无感智能服务终端原本没有居家空巢老人的紧急求救功能,我们可以通过数字操作将功能完善,但需要有一定的媒介。”凌晨解释道,“至于‘锦上添花’,增加子功能,那可不就是‘锦上添花’了吗?” 凌晨一番解答让郝山恍然大悟:“对,照料中心的无感智能服务终端是固定的,而空巢老人大多在家或是在村中走动,在家中还好,如果有电话可以紧急拨打110,但万一出现像吴仙菊老人这种情况,求救就成难题了。” “是的,万一老人出现身体不适、发生意外、在外迷路等情况,及时收到求助信息,争取在黄金救援时间内对老人实施救助真的是非常关键。”潘向前拧紧眉心喃喃道,“如果有物体只需按下紧急求助键,服务中心平台便能及时做出响应,通知社区工作人员、医护人员,或者是直接与我们派出所取得联系,及时赶到老人身边施救就好了。” “别急,我们再想想,等方案成熟了再跑民政部门也没事。”凌晨咬了咬嘴唇。 “凌晨,我们最好趁这次机会,顺便开发一些企业的应用场景,让企业与我们所里的联系更紧密一些,也能让我们的基础工作更高效。”潘向前正色道。 “行,你放心,我忙完手头的事就琢磨。你们俩也好好养伤,如果这事动起来,免不了要跑部门。”想起可以一展身手,凌晨眼睛发亮。 接下来几天,潘向前和郝山倒比刚开始消停了许多,两人都想赶紧把伤养好,可以早日跑动起来。 但是,两人也没闲着,只要凌晨一回来,三个人就凑在一块研究智慧平台和应用场景的事。 养伤第四天,潜来多又炖了两只鸽子给潘向前和郝山补充营养,没完全消气的他虽然数落了潘向前几句,但真切关心的眼神藏不住。 “师傅,别生气了,我以后有事第一个告诉您,行不?”这段时间的相处,潘向前早已将潜来多当作父辈般敬重与认同。 潜来多气着气着倒乐了:“不生气也行,把鸽子都吃到肚子里,连汤也一口不剩。” 潘向前嘿嘿一笑,当着潜来多的面一顿风卷残云。 潜来多伸出脖子看了一眼光盘的保温盒,这才心满意足地接过。 “师傅,我的膝盖真的没事,就是看起来有点吓人而已,您别担心,也别给我送好吃的了,这得多麻烦师娘呀。”潘向前说。 “你好好养伤,你师娘要是知道你这么说,回头还不乐意了,定会给你再炖条大鲫鱼来。” “师傅,别别别,别再让我吃了。”潘向前吓得连连摆手。 “什么好吃的,你不要给我呀?”还未进宿室门,大家就听到了凌晨的喊声。 凌晨一进门,就看到板着脸的潜来多冲他哼了一声,气哄哄地背着手走出了宿室门。 “完了,教导员一定猜到了他炖的那只大公鸡大部分都落到了我肚子里。”凌晨哭丧着脸。 潘向前和郝山幸灾乐祸地看着凌晨,憋笑得辛苦。 一个星期后,潘向前跟新路县民政局的社会救助科取得了联系,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后,得到了民政部门领导的大力支持。 原来早在上半年,新路县民政局就为了有效防范空巢独居老人居家安全风险规划了不少方案,并通过向兄弟县市取经学习,于9月份购进了一批智能手环,准备根据各乡镇的排摸进行试点。 “这批智能手环采用卫星定位等技术,针对老人的紧急求助,服务中心平台便能及时做出响应。”民政局的工作人员一番答疑释惑让潘向前如醍醐灌顶。 “我们想对上根村居家养老照料中心有助医、助购服务的无感智能服务终端进行创新改进,深化语音一键报警功能。除了按下紧急救助键,老人在遇到紧急情况下还可对智能手环喊话,比如说‘溪头镇派出所’,就能自动拨打到派出所。还可以结合当下的反诈宣传,通过智能语音功能向老年人推送防范安全知识技能等。”潘向前谈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能实现,那最好不过了。现在我们县的智能终端对助医助药方面有了一定突破,但与智慧警务的联合还是一个创新。如果这事能成,我们可以将这批智能手环分配到江源乡上根村作试点。”民政局的领导当即拍了板。 潘向前将这一好消息带回时,得到杨锋和潜来多的大力支持。当即安排潘向前三人现阶段的主要工作就是打造智慧警务,创新研究溪头镇“一室两队”警务新模式中的“一室”以及为企服务智慧平台。 全力推进‘一室两队’警务机制改革,规范设置综合指挥室、打击办案中队和基础防范中队,是杨锋这段时间最迫切要进行的一项改革,这对创建‘枫桥式公安派出所’,夯实基层基础社会治理具有重要的意义。 第44章 警务机制改革 深秋寒意瑟瑟,寂静的深夜里,溪头镇派出所的宿舍楼内,总有一间灯火通明。 潘向前和凌晨这阵子颇有凿壁借光、囊萤映雪刻苦之势。作为这次警务智慧平台研发的脑力担当和技术担当,两人顶着大大的黑眼圈相互调侃。 “向前,感觉你这两天的眼睛像是画了灰黑色的眼影,有森森杀气,酷极了。”凌晨一本正经硬夸。 可惜潘向前并没有被夸到,顶着这么难看的黑眼圈,能帅到哪里去?他严重怀疑凌晨审美有问题:“你也不错,这个黑眼圈妆造可以半永久,会显得你比较可爱。” 体力担当的郝山听到这话,“噗呲”一声笑喷了,冲着沾沾自喜的凌晨捅破这层窗户纸:“熊猫当然可爱了,我也喜欢。” “好啊,你们这是说我胖呢,还嫌弃我顶了个黑眼圈。”才反映过来的凌晨追着郝山又是一阵追打。 “停,停,还想不想吃好吃的了?”郝山这几日除了负责跑腿,还有一项重要职能,那就是严格按照杨锋的指示投喂这两位。 果真,听到这话,凌晨赶紧谄媚地问:“今天夜宵吃啥?” “不告诉你。”郝山幼稚地跑开,留下凌晨在屋中气不打一处来。 这几天,一到宵夜时间,小食堂饭菜飘香,馋得所里的民警有事没事总爱往食堂跑。 郝山气定神闲,所长交待的任务必须不折不扣执行,其他人眼馋他也是爱莫能助啊。 就这样过了月余,潘向前和凌晨终于让江源乡上根村的空巢老人们享受到了智慧警务的便利。 由于资源的普及性受限等原因,这次能享受智能手环的是村里20位80岁以上的空巢老人。 当吴仙菊老人对着智能手环说出溪头镇派出所等关键字时,竟然真的拨通了溪头镇派出所的电话,这可把老人稀罕得不得了。 “真神了,你们的脑袋瓜怎么这么聪明咧。”吴仙菊老人对着潘向前、凌晨和郝山就是一顿猛夸。 今天刚好是老人出院的第一天,本来汪志国是想着等老娘出院那天,定做一面锦旗,敲锣打鼓送到溪头镇派出所,感谢潘向前和所里民警的救命之恩。可不巧的是,村里锣鼓队今天接了隔壁村一家饭馆开业庆典的私活,只能把送锦旗的事推到次日。 没想到,潘向前几个人倒是在今天又给老娘送来了福利,汪志国怎么想都觉得自己送锦旗这事没办好。 吴仙菊老人开心之余心里越发内疚了。就因为自己想当面感谢,搞得这面锦旗到今天也没送到派出所。 “我还没来谢过我的救命恩人,你们又给我送来了福利,要我怎么感谢你们才好哟!”吴仙菊老人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笑得合不拢嘴。 临行前,老人抓着潘向前和凌晨、郝山的手,一定要塞给他们每人一把糖果和饼干。 凌晨一脸呆萌地看着郝山:“小时候,我奶奶也是这样子,一股脑塞吃的。” 不仅如此,老人还执意要让汪志国给三人宰一只大公鸡、下一碗面条,再卧上两个鸡蛋。潘向前听师傅说过,这是当地村民招待客人的最高礼仪。他连连摆手,拉住了就要起灶的汪志国。 几个人慌忙从吴仙菊老人家逃出,汪志国一手拎着大公鸡,一手提着菜刀追出来,急得脖子青筋胀开:“吴书记,替我拦着点。” 陪着几人一同前来的吴书记一脸生无可恋地调侃道:“志国,就你这架势,换我我也逃。” 急得汪志国赶紧丢了手中的大公鸡,低头一看,刀还在手上呢,索性连刀也丢了,院子里,顿时鸡飞打鸣,好不热闹。 回到溪头镇派出所,潘向前在所里的例会上向所长杨锋用PPT的形式做了成果汇报。 这次他们不仅让空巢老人享受到了智慧警务的便利,同时还推出了“警企连心”小程序。 通过为企服务智慧平台,将企业与派出所深度融合,连带智慧生活、未来乡村等系统,实现预警预测预防功能。 “我们主要以公众服务、打击防范、社会维稳等方面为抓手,设置了最新资讯、警企联络、法律咨询、风险预警等模块,为安企畅企提供数据服务。”凌晨自豪地说。 “我们在派出所的警务机制改革方面也作了思考,就如何发挥好‘一室两队’中综合指挥室的智慧功能,我们可以联合县局的智慧公安体系,通过公安大数据分析,建立警情分析、可视化指挥、智慧巡查版块,形成数字化线上指挥,民警线下精准办案的的智能化警务运行模式。”潘向前缓缓道来,“这是我们的初步打算,如果要做得更全面,可以与县局沟通,请专业的机构做出最优方案。 话音刚落,派出所会议室里就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好小子,有点名堂。”杨锋毫不吝啬对潘向前、凌晨几人的赞扬。 郝山与夏雨乐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是啊,如果我们把一室两队’警务新模式运行起来,所里综合指挥室可以每天对头一天的警情进行梳理,全面掌握辖区内热点部位最新治安基础状况,统筹安排当日接处警及辖区巡防工作。”杨锋胸有成竹地说。 “一方面,综合指挥室根据实时警情第一时间联系报警人了解现场情况,并同步就近安排基础防范中队进行处理,最大限度提升处警效率、减少重复报警数。另一方面,综合指挥室通过对异常警情进行重点分析,向基础防范中队各警务站发出预警信息,指导基础防范中队会同乡镇综治队伍及各类群防力量开展针对性、加强性网格巡控、隐患排查和防范宣传,相当于有了千里眼和顺风耳。”潜来多补充道。 “对对对,这‘一室’不就是相当于一个‘智慧大脑’吗?我们可以对辖区警情进行实时监测,调度各队协同作战,实现警力跟着警情走。” “可不是,这样一来,有了综合指挥室全程动态实时的提醒指导,我们民警处警也更有底气了。” 民警们你一言我一语,气氛热烈。 大家相视一笑,对这一模式尽快落地不免充满了期待。 “我们还可以依托县局实施雪亮工程的契机,在辖区重要节点增设电子眼。”潘向前见会议现场讨论热烈,又提了一点自己的想法。 “这个想法很好,县局也正有此意。我们可以向上争取资金,尽快落实。”杨锋脸上挂着笑,“今天先到这儿,等我向县局汇报后,争取近日将“一室两队”警务新模式运行起来,其他方面再慢慢完善。” “散会!”杨锋大手一挥,大家鱼贯而出。 会后,凌晨、郝山几人围在潘向前的工位前说悄悄话。“你们说,如果‘一室两队’真落地了,我们会分到什么队? 基础防范中队还是打击办案中队?”夏雨乐看向众人发问道。 “办案中队肯定是要深入强化案件侦办效能的。基础防范中队应该会更加沉入辖区服务群众,以日常警务为主吧。”凌晨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看向潘向前,揣测他会怎么想。 奈何潘向前神色平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向前,如果是双向选择,你会申请加入哪个队?”郝山忍不住问。 “你们不是早就知道吗?”潘向前淡淡地说。 “向前,你也太狡猾了?竟然打哑谜。”凌晨佯装要掐潘向前的脖子,众人笑作一团。 其实潘向前心里跟明镜似的。他知道,按照杨锋和潜来多两人的工作作风,他们十有八九会把他分到基础防范中队处理日常警务。 虽然现在他也没有那么抵触基础防范工作,但干刑侦的愿望还是挺强烈的,他想借此改革的机会再争取一次。 下午下班时间一到,潘向前赶紧跑到车棚等师傅。没一会儿,就见潜来多过来推自行车了。 今天潜来多不值班,他想早些回趟家看看父母和爱人。爱人打电话来说晚上做了他爱吃的红烧肉。 来到车棚前,潜来多一眼就瞧见了在一旁踢小石子的潘向前。 “找我有事?说说。”潜来多眯着眼笑呵呵,见潘向前欲说还休,催道:“臭小子,啥事,赶紧的,你师娘给我做了红烧肉。” “那我还是明天再说吧,别让师娘久等了。”潘向前想了想,也不急于一时。 “走,跟我回家,路上说。”潜来多示意潘向前跟上。 “师傅,还是下次吧,我什么都没准备呢。”第一次上师傅家,潘向前觉得不能两手空空。 “这有什么好准备的?”潜来多想起了潘向前出警时啥事都冲锋在前的虎样,可一段时间接触下来,发现这小子其实脸皮薄得很。想到这儿,潜来多憋住笑:“还有你怕的事?” 潘向前知道自己今天如果不竹筒倒豆子,晚上估计也是睡不着。他挠了挠后脑勺,深呼一口气,“行吧!”话音刚落,他就一把拎过潜来多手中的自行车,还扭头看了几眼后座,示意潜来多上来。 “你带路啊?”潜来多笑着问。 “也对,”潘向前有些不好意思,他还真不知道师傅家在哪? 潜来多小心翼翼拉过自行车把手,这车他可宝贝着呢? 潘向前嘴角微翘,乖巧地坐上了自行车后座。 师徒二人一路无话,到了“回忆牛肉馆”,潘向前执意要下车,不一会儿就拎了三斤卤好的雪花牛肉出来。 虽然免不了被潜来多数落几句,但潘向前一直记得母亲告诉他的人情往来基本礼仪。 潜来多嘟囔了几句,说的都是些年轻人要好好攒钱,不好乱花之类的话。见潘向前笑得无辜,无奈地摇了摇头。 “师傅,您说,警务机制改革,我会被分到哪个中队呢?”潘向前想了想终于开口道。 “你想去哪个组?” “那当然是打击办案中队,我一直想办几个漂亮的案子。”潘向前有些委屈,“师傅,您和所长是知道的,我没想过会来派出所,我想进的一直是刑侦队。” “你之前办得案子哪件不漂亮?”潜来多反问。潘向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呃”了老半天。 见他不作声音,潜来多低笑着轻问:“那你现在对派出所怎么看?” “跟我想的不一样,一开始很不适应,每天不是宣传普法知识就是调和家长里短,总感觉干工作提不上劲来。”停顿了一会儿,才听见后座上传来轻缓的声音,“不过,每解决一起纠纷的时候还是有成就感的。” 潜来多笑了:“是不是很有挑战性?” “也就那样吧!”潘向前故作云淡风清,其实为了调解纠纷,他看了不少锻练口才的书,甚至还专门去了解辖区的地理风貌,风俗人情。还别说,这些挺管用的。 第45章 送锦旗 “我和所长都知道你的想法,可基层派出所的基础工作也不是那么好抓的,办案顾然痛快,但打击办案中队与基础防范中队相辅相成,是唇齿相依的关系。”潜来多说。 “你现在才刚入门,我倒是希望你跟着我再干个半年,在基础防范中队这一块多积累些工作经验,等时机成熟,别说所里的打击办案中队,就算县局的刑侦大队我也给你推荐。”潜来多迎着蔼蔼暮色温声说道。 “为什么一定要在基层干了基础才能去刑侦呢?不是也有很多人直接干了刑侦?”潘向前问。 潜来多一直没有吱声,就在潘向前以为师傅不会回应自己时,潜来多平稳的声音悠悠传来:“因为你是干警察的好苗子。” 其实在潜来多的内心,还有一个声音在说:因为你爸,就倒在了刑侦的岗位上,我们想让你这棵独苗苗,安稳些,就算我们拦不住你,也希望你在基层多锻炼多积累些经验…… 潘向前有些愕然。过往的一帧帧如电影镜头般在脑海里闪现。捅蜂窝、擒牛、企业矛调、资助贫困生,包括这次山上救助老人…… 潘向前感觉自己拧巴的心似乎有了变化,就好像遇到了一个转角,换作以前的他,会不顾一切一直往前冲,现在,好像也可以尝试走走不一样的路。虽然,他还是很想干刑侦。 当潜来多载着潘向前到家时,一家人早已围坐在饭桌前等着了。 屋中陈设简洁,却是干净明亮。 一见潜来多身后跟着个人,潜来多的家人纷纷站了起来。潘向前一一问好:“爷爷奶奶好!师娘好!” “好孩子,来,来,坐!”潜来多的父母热情招呼。 潜来多的爱人赶紧添了一副碗筷,眼里的疼惜真切。 一顿饭让潘向前感到了久违的温暖。 饭后,潜来多带着潘向前在院子里消食。跟他讲与潘新民、杨锋在刑大的往事。 “那时候啊,就数你爸最傲气,平时都喜欢独来独往,但办起案子来那是真漂亮,我和杨锋心中不服气,总想着找他比比。这比来比去的,没想到我们三人成了生死之交……” 潘向前眼中似乎浮现了三人年轻时打闹比拼的模样。夜也在师徒二人的交谈中变得沉寂,唯有一弯新月竭力绽放着柔柔银辉。 “师傅,我该回所里了。”师徒俩第一次这么敞开心扉沟通。 潘向前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晚上7点50分。主页面上,还有好几通未接电话,有3个是江然发打的,还有一个是凌晨的。 临时来师傅家,潘向前给凌晨发了微信提前告知,不然,怕是吃顿饭也不安生。 “这么晚了,要走?床铺都给你铺好了。”潜来多笑着道。 “江然发这么着急找我,估计是考公复习遇上难题了,我抽空给他补补课。”潘向前有些不好意思。 “遇上你,也是他的造化,希望这小子今年能上岸,他跟你一样,是真心喜欢当警察。”潜来多拍了拍潘向前的肩膀,长叹了口气,“去吧。” “嗯,师傅,那我走了。”潘向前跟潜来多打招呼。 “傻小子,走路回所里那可得花点时间,我送你。”潜来多说。 “您好不容易回趟家,可别在我身上浪费了,我叫江然发来接,开车几分钟的事。”潘向前连忙拒绝。 没几分钟,江然发已到了村口。 潘向前跟潜来多一家告别,临走时,师娘还给了他一瓶蜂蜜。 “每天泡水喝,可增强抵抗力。”师娘的热心,让潘向前无法拒绝。想着回去后找妈妈,推荐个好医生帮师娘瞧瞧病,虽然这乳腺癌眼下是控制住了,但后续保养和治疗还是很关键。 合口乡下潜村虽然毗邻溪头镇,但古朴自然,田园味更甚,平整宽敞的通村公路边,田园广袤。青砖黑瓦的村文化礼堂外墙上,蓑衣、田园油画在景观灯的映射下,散发着浓浓的乡愁。 江然发的车子迎面开来,潘向前还穿着警服,辨识度很高。 车子往回开的路上,江然发问:“哥,你今天怎么去了教导员家?” “不行啊?那是我师傅。”潘向前呛道,“说吧,复习堵哪了?” “行测部分资料分析不会、计算题也不会,申论它老人家认得我,我不了解它。”江然发耷拉着脑袋。 “计算部分完全是上学时的基础,不是跟你说多看些基础的奥数题吗?对你有帮助。至于申论,多关注社会热点,多看看上级党媒的要闻版,多关注市级或省级的公众号。”潘向前见他垮着脸,气不打一处来。 “学习这件事没有捷径,只能下功夫拼命学。”潘向前很想伸手在他额头弹两下,不过眼下江然发正开着车,也因此免了几个“爆栗。” 潘向前顿了顿,清了清嗓子严肃地跟江然发说:“别人躺着你站着,别人走着你跑着,基础落后这么多,再不挤时间学,想上岸那是天方夜谭。今年要是通不过,别和人说跟我学过。” “哥,你不鼓励鼓励还威胁我?”江然发叫屈。 “剩下半个月时间请假全脱产学习,多刷题,我给你整理的热点都要写一篇申论。”一回到所里,潘向前就给江然发部置了任务,“现在就回家刷题,按我之前给你辅导的做。” “行,行吧。”江然发喏喏应道。平常潘向前一言不合的时候生人勿近,生气时气场强大,这股大哥范儿让他有些招架不住,不过却很受用。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受虐倾向,被这么吼两句,那点快要湮灭的雄心壮志似乎又回来了。 潘向前刚想回宿舍,凌晨又来了一通电话:“向前,我们在后院打篮球,回来一起干一场。” “嗯,你们先热身。”潘向前挂了电话,想起师傅说的一番话,又回顾了自己这几个月的表现,心里五味杂陈。 虽然没按自己的轨道走,但还没到结局,什么事都不能下定论。做好当下最重要,说不定哪天“柳岸花明又一村”。这样一想,潘向前一扫有些低落的情绪,大踏步向篮球场走去。 郝山和凌晨已经打得大汗淋漓,虽已过了立冬,两人仍只穿着一件单衣。 三个人来回切磋了几把,潘向前也出了身汗,喘着气,心情反倒舒畅了不少。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还不到上班时间,溪头镇派出所门外锣鼓铿锵,唢呐高昂,敲敲打打好不热闹。没一会儿就吸引了不群众驻足观看。 走在正中间的是汪志国,他身后背着老母亲,老母亲手里举着一面写有“救人英雄,百姓福星”烫金隶书字体的大红锦旗。 上根村的吴书记也来凑热闹,还吸引了新路县级媒体出动。 当时潘向前和郝山救助老人,特别是潘向前背老人下山的一幕,吴书记拍了视频,提供给了新路县媒体,媒体对营救老人的消息作了报道,想单独采访背老人下山的潘向前,但潘向前一直低调没有接受采访。这不,吴书记这次来了个先斩后奏,不仅联系了县级媒体,还将这事报告给了杨锋和潜来多。 杨锋和潜来多对潘向前的事向来上心,巴不得他干出些成绩。上一次拒绝了媒体采访,杨锋为此还有些可惜。 吴书记也觉得,这么正能量的年轻警察必须要宣传宣传。 锦旗右下角,有一行小字,赫然写着赠溪头镇派出所潘向前、郝山等全体民警。 这下,潘向前这锦旗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妥。他冲着郝山努努嘴,郝山侧过头,这风头他才不出,本来主要救人的是潘向前。 还是杨锋发话了:“向前、郝山,一人拉一个角,配合采访拍照。” 两人这才不好意思地上前抓住锦旗的一角,。 新路县融媒体中心的一位女记者抓住时机问道:“请问哪位是潘向前警官?” 大家指指潘向前。 潘向前有些局促。 “警察同志,您别紧张,很简单的两个问题,马上结束。”女记者的安慰如沐春风。 “我们看了您背老人下山的视频,听说当时您的膝盖受伤严重,现在恢复得怎么样?当时是什么样的信念支撑着您坚持把老人背下山的呢?” “谢谢关心,膝盖挺好的,没那么严重。至于您说是什么样的信念,我觉得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事情。人民警察为人民,是我们每一位警察的职责。”潘向前声音洪亮。 “那你们当时是怎么找到受伤老人的?” …… 女记者随后又问了吴仙菊老人和上根村吴书记各一个问题。采访结束后,女记者扬起笑脸问:“潘警官,可以跟您约一个时间进行个人专访吗?” 潘向前婉拒道:“这次营救老人,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遇上群众有困难,每个警察都跟我一样。” 女记者莞尔一笑,也没有再追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离开前还特意跟潘向前打了招呼。 “这是又惹桃花啦?”凌晨耸了耸肩,一脸羡慕。 “晨啊,你减了肥,桃花也会开的。”郝山凑上前哪壶不开提哪壶,惹得凌晨气急败坏追着他跑。 潘向前澹然望着一圈圈追逐的两人,脸上不自觉浮起一抹笑意。 “下午2点开会,值班民警除外,全体民辅警都要参加。”内勤虞妃扯着嗓子在办公区域喊了一声。“具体大家看群里通知!” 群里警务机制改革大会几个字让潘向前心头一热,终于迎来这一天了。 “向前,你说,所里会怎么分配我们的岗位?”凌晨期待地问。 “不知道,看所里安排吧!”潘向前声音轻缓,自顾自梳理辖区的警情记录。 “不对劲,这个时候,向前不应该是露出一张臭脸吗?怎么这么平静,难道,答应他进打击办案中队啦?”凌晨小声地跟郝山嘀咕。 “就你八卦,开完会不就知道了吗?”夏雨乐瞪了凌晨一眼。 “我又说错什么了?”凌晨无辜道。 “别说了,说不定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郝山神秘地说道。 凌晨赶紧捂住嘴巴,不敢再多说什么。 第46章 基础防范中队 离开会还有20分钟,但所里民警比以往任何一次会议都要来得早。 “你说,我们会被分到哪一队?”“改革后真比以前管用?”“前几天看现场演示应该错不了?”“希望自己能进打击办案中队,办案子,多牛哇,总比一天到晚乱乱糟糟忙琐事要好。”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讨论着。 所长杨锋的办公室里,潜来多、秦思赴等几位中层领导已协商好了两队的名单。 “所长,我看这名单一公布,估计有想法的人不少。”秦思赴有些不安。 “就是,您不再考虑考虑?”另一位从专案组抽调回来的副所长朱景森说。 “先试行一个月,看表现再做微调。”杨锋拍了板,大家也不再多说什么。 下午2点,会议如期举行。 “同志们,公安工作要发展,改革要先行。我之前说过,接下来我们要紧紧围绕‘枫桥式公安派出所’创建目标,全力推进‘一室两队’警务机制改革,规范设置综合指挥室、打击办案中队和基础防范中队,并立足辖区实际优化完善警务工作模式,有力推动警务转型,夯实基层基础社会治理。”杨锋看了会议室认真做笔记的民辅警们。 “平常,派出所办案民警要肩负繁琐的基础工作和接警工作,还要负责案件侦办工作,如果遇到受理多项案件时,案侦效率时常得不到提升。这一点,同志们深有体会。 我们现在先试行‘一室两队’警务新模式,基础防范中队民警会同乡镇综治力量沉入辖区服务群众,定期开展警务公开活动,向辖区群众发放安全防范宣传资料,讲解防范知识。 打击办案中队从日常基础勤务中抽身,认真侦办每一起刑事案件,及时查处每一件治安案件,通过与综合指挥室紧密联合,深入强化案件侦办效能,进一步提升打击质效。 很多民警可能会觉得基础防范中队不重要、不如打击办案中队威风,那你们的想法就错了。 案件办得好不好,我们是要倒查到责任民警身上的。而基础防范中队可以畅通警民沟通渠道,发动各类群防力量深入开展防范宣传、安全隐患排查、矛盾纠纷调处、人员信息核查等基层治理工作,切实做到矛盾纠纷解决在源头,化解在基层,真正做到小事不出村,大事不出乡镇。 两者紧密配合,可全面提升基层派出所各项工作的效能。 而‘一室’犹如‘智慧大脑’,民警可以对辖区警情进行实时监测,调度各队协同作战,实现警力跟着警情走,达到‘一室’与‘两队’之间的有效联动更加优化。” 杨锋做思想工作还是有一套的,一番毫不拖泥带水的发言,立即让民警们心生期待。 “咱们目前是试行,以一月为期,大家在各自的岗位上认真干,成绩摆在面前,我和所长都能看到,会根据各人特长做出调整,所以你们不要有顾虑,新时代,公安工作的改革势在必行,也是你们出成绩的时候。”潜来多目光微转,顺势看了一眼潘向前,见他并无不满。 “我们会把打击办案中队分成刑侦一组和治安二组,把户籍、内勤、社区并为基础防范中队。到时候我会把名单发到群里,也会打印张贴在会议室门口。”潜来多发完言,转头跟杨锋轻声交谈。 “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工作岗位是有了变动,但都是溪头镇派出所的警务,大家要相互配合,团结协作。散会!”杨锋目光熠熠看向众人。 民辅警们赶紧各自打开手机查看新岗位。 “向前这孩子,怕是埋怨咱了。”潜来多内心多少有些不安。 “让他怨吧,好苗子不怕多磨,你看他这几个月,哪块基础工作不被他办成了案子?刑侦大队长都两次问我开口要人了,我说怎么着也得等过了见习期再说。” “还有这事?那是好事啊。”潜来多的小得意劲又上来了。 “你这哪是在磨他,分明是磨你自己嘛。也是,这小子跟孙猴子似的,压不住,慢慢来吧,在基础防范中队再干段时间,咱就就把他调到打击办案中队?”潜来多试探性地问道。 “他这性子还不够沉稳,得再磨磨,你得跟我同一战壕。”杨锋不放心地看着潜来多。 “彼此彼此!”两人各自的心事被拆穿,摇摇头相视一笑。 “希望我们不会做错喽。”杨锋一声叹息。 “不会,对他来说,都是一段宝贵的经历。”潜来多轻声说道。 潘向前没有打开手机,他用脚趾头想就知道自己肯定是被分到了基础防范中队。 他直觉背后有几道炙热的目光,猛一转头,凌晨、郝山夏雨乐几人心虚得立刻低下了脑袋。 他有些小感动也有点失落,这几人的神情,不就是把他被分到基础防范中队几个大字写在了脸上吗? 潘向前心里明白所长和师傅是为他好,但接不接受却是另一回事。他真不需要他们如此呵护着。打小,他就不是让人护着的人。 干警察哪有不危险的?他们能护得了他一辈子吗?迟早还是得他自己单飞。 不过有一点,所长和师傅说得对,在基层能学到很多,也能锻炼自己的不足。 潘向前想了想,现在所里想去打击办案中队的民警多的是,自己这时候进基础防范中队也好,省得又有人说靠关系什么的。前段时间风头太盛,低调些也不错。 想到这里,潘向前的眼底灌进了一丝释然,都是在基层,就别计较去哪个队了。再说,以他的猜测,基础防范中队的队长多半还是师傅,跟着师傅不是挺好的吗。 随着与潜来多相处的时间越久,潘向前越觉得师傅真是个宝藏,跟着他,能学到很多课堂上学不到的实践经验。 这样一想,潘向前反而觉得自己赚了。 他正面迎上凌晨几人:“都别丧着脸啦,我分到基础防范中队不好吗?当好‘岗前哨’,可以给你们带来有用的信息,一样能并肩作战嘛。” “你这就想通了?什么时候觉悟提高啦?”凌晨一听,瞪大眼晴,有些不可置信。 “在基层干什么不是干?我呀,就好好听师傅的,以后总有机会到我想去的地儿。”潘向前的坦荡让郝山和夏雨乐也刮目相看。原本,他们几个已经做好了今晚陪潘向前一醉方休的准备。 潘向前也不问他们几个分到了哪?默默打开手机自己查看,果然,师傅负责基础防范中队,自己的名字赫然在列,还有江然发也跟他分到了一队。 没有意外,秦思赴依然负责打击办案中队的刑侦组,楼勇亮负责治安组。稍微有些变化的是,凌晨去了治安组,夏雨乐去了刑侦组,郝山一直都是所里刑侦的好苗子。 “我觉着局里干刑侦的女警太少了,想有所突破,所以向所里申请了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磨了好久,答应让我试一个月。”夏雨乐开心地说。 “挺好的,不同领域都尝试一下。”潘向前鼓励道,他不觉得女孩子干刑侦不好。他自己想要的,也会自己去争取,不会酸溜溜的羡慕别人。 “向前,格局打开了呀?夏雨乐都进了刑侦组,你还是在基础防范中队,真不吃醋,不介意?”凌晨发出灵魂拷问。 “那你能让我去刑侦组吗?”潘向前挑眉笑问。 “不能!” “你有计算机优势,综合指挥室不是更适合你吗?”潘向前嘴角轻扬,反问道。 “那也没规定说有什么优势就非得去什么岗位,不同岗位上多锻炼锻炼不好吗?”凌晨撅着嘴有些不服气。 “那不就结了。” 潘向前之前一直想进刑侦,没能如愿的心思,在刚刚听到凌晨的对答后,竟生出了一丝触动:“那就做好我们自己。”潘向前若有所思。 凌晨茅塞顿开,这回算是明白自己为啥总爱粘着潘向前了,就是这种沉稳,让人没来由地相信他。 果然,名单一经发布,溪头镇派出所这次改革在民警当中“炸开了锅”。 “在创新中求变,在改革中发展,我觉得这‘一室两队’有前瞻性。” “你这马屁拍的,响!” “是改得挺好的呀,以前基础工作和办案子一起干,每天晕头转向,现在职责清晰,干净利落,我赞成。” “你当然赞成喽,谁不想去刑侦组,哪怕去个治安组也行啊?” “就是,当警察如果能干刑侦那得多带劲啊?可我进了基础防范中队,每天跟商家店铺、村民们打交道,尽是些基础信息采集或是张家长李家短,调解矛盾纠纷挂嘴边的活,想想都不得劲。” “矛盾纠纷调解我们也是要干的,治安案件有不少也需要调解啊。” “普通的民事纠纷跟那案件纠纷调解能一个样吗?您咧,就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行吗?” …… 潘向前几人在所里走了一圈,总能听到些不同的声音。 “向前也够背的,哪个有血性的男子汉不想去刑侦历练呢?听说啊,县局来问杨所要人,杨所没同意。”一位民警神神秘秘地说。 “真的假的。”围在一起的几个民警问道。 “那还有假,我前段时间去汇报工作,所长门没关紧,我听所长打电话说的。”说话的民警信誓旦旦。 “他干得多好啊,人又低调,反正我看好向前。”又有一位民警说。 但说归说,一切就位后,溪头镇派出所的民警还是非常有纪律和服从意识。就连平常牢骚最多的胡十亿也非常配合,主要是他比较满意自己能留在治安组。 胡十亿虽然人际关系不咋地,但他对案子的分析倒是有独到的见解。杨锋和潜来多也是考虑再三,才将他留在了治安组。 通知中明确,从12月1日起,“一室两队”警务机制改革正式试行。 第47章 入室盗窃案 一周后,溪头镇派出所的民警越发感受到“一室两队”警务机制改革带来的创新效能。 办案质效提升,警民沟通渠道比以往畅通,甚至收集到了不少群众关心的治安问题、意见和建议。 这天,潘向前和往常一样下基层开展基础信息采集,不过,和一周前深入农村不同。这回,他和师傅把目光投到了溪头镇溪头村的居民小区楼。 潘向前和潜来多刚进家和小区采集基础信息时,几位大妈就朝他们走了过来。“警察同志,看到你们太好了,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也向社区反映了多次。” “没什么用,催得紧稍微整改一下,没过两天依然我行我素。” “就没遇到过这样的人,把垃圾当宝贝一样藏着。” 大家口中将垃圾当宝贝一样藏着的是小区一幢2单元101的住户,门口总是堆满捡来的纸箱、饮料瓶,严重占用通道,关键还臭,居民意见很大。 “这户人家就住着老两口,白天外出捡垃圾,晚上才回家。” “警察同志,我带你去看一下,卫生状况也太差了。特别是夏天,我们经过都得捂鼻子。”家和小区的大妈们你一言我一语把潘向前头都吵大了。 潘向前聚精会神才听明白,赶紧给社区挂了一通电话。 “警察同志,是有这么一回事,可老人年纪大,老两口都有七八十岁了,我们也不敢正面硬刚,要是气出个好歹,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丢了饭碗不是。我们只能是见一次好言相劝一次。”社区书记小金说。 潘向前把这事记录到本子上,老人不在家,他想着晚上再来一次。 “向前向前,家和小区有入室盗窃案,请就近赶往事发现场。”接到所里综合指挥室的警情指派,潘向前回复:“收到收到!” 这一室两队的优势在于,综合指挥室不仅可以根据实时警情第一时间联系报警人了解现场情况,还可以同步安排基础防范中队就近处理,最大限度提升处警效率、减少重复报警数。 也好,能办案,正中潘向前的心意,他马上按照指令赶到事发现场。 案发现场在家和小区11幢5层502室,这是溪头镇一个老旧小区,无电梯,最高层只有5层,安保措施也比较松懈,传达室只有一位60多岁的大爷当保安,连出入口监控都没有。 近年来,随着溪头镇经济的发展,又有两个新楼盘开盘,这里的不少住户都离开搬进了新楼房,空出的老房子自然拿来出租,导致小区的居住环境越发复杂起来,连业委会都还是一个月前成立的。 潘向前来到502室时,门口挤满了看热闹的居民,现场已被破坏。居民们见潜来多和潘向前走过来,自觉地让出一条通道。 大门明显有被撬的痕迹,屋内一片狼藉,衣服、枕头翻得满地都是。 潜来多让潘向前抓紧了解情况,他自己绕着屋子仔细勘察起来。 原来业主姓高,在溪头镇供电所上班,妻子开服装店,两人新婚燕尔。这套房子是高先生父母多年前购得,赠给他当作婚房,老两口则住回季山乡农村老家。 半个月前,夫妻俩外出度蜜月,今天刚回来。前脚还开开心心爬上5层楼梯,这一抬眼看到自家被撬的门,夫妻俩当场就傻了眼。 高先生赶紧推开门,看到好好的家被翻得乱七八糟,妻子当场就哭了。 夫妻俩一检查,婚宴剩余的5条香烟不翼而飞,保险箱也被撬,价值2万多元的首饰也没有了,共计损失将近3万元。 “还好戴了钻戒,不然被偷要心疼死了。”高先生的妻子红着眼眶说。 潜来多勘察了一番,也没找出有用的线索。 “建议一楼通道装个门禁,你们楼道这样敞开式,太不安全了。”师徒二人安慰了夫妻俩一番,告诉他们一有消息会立即通知。 回到派出所后,潘向前就将案子移交给了打击办案中队。 时隔一天,花园小区也发生了一起入室盗窃案。郝山与夏雨乐赶紧跟着秦思赴赶往现场,经过勘察,发现作案手段跟家和小区相似。这次虽然现场没有被破坏,但指纹提取并不顺利。勘察过程中,郝山发现犯罪嫌疑人已将指纹抹去,这说明犯罪嫌疑人具有很强的反侦查能力。 “走,传达室看下监控。”秦思赴安排夏雨乐做现场笔录。他和郝山去了传达室。 花园小区较家和小区,整体设施齐全了不少,但也是老旧小区,只不过这几年,小区住户为了安全,才在小区入口处装了监控,一幢二幢楼房还加装了电梯。 这次入室盗窃案发生在3幢3层,楼道有门禁,但住户为了进出方便,门禁基本上属于虚掩状态。 该小区规模跟家和小区差不多,租户多,大门口人来人往,电瓶车小车车来车往,偏偏这两天监控坏了,案件毫无头绪。 就这样,过了两天,家和小区再次出现入室盗窃案。不到一周,就连续出了3起入室盗窃案,案值达7万元。 三起全为撬门入室盗窃,且业主均有长期不在家居住史,根据现场勘察研判,判断这是一起分工配合的团伙作案。 “作案前,他们一定进行了踩点,根据作案频率来看,作案工具大概率是实施作案时犯罪嫌疑人临时拿进来,或是有固定的藏匿点。”秦思赴分析道。 临近年关,出了三起盗窃案,这案子,在溪头镇迅速传开,社会影响面不小。 “这起连续入室盗窃案的侦破难度不小,老百姓的眼睛可都盯着咱们呢,要引起高度重视。”杨锋专门为这起案件召开了全所民警会议,“警务机制改革10多天来,所里很多基础工作明显顺了起来。我们呢,要合则珠联璧合能出重拳,分则守岗有责灵活机动。这起案子,所里决定由打击办案中队刑侦一组主办,治安二组和基础防范中队积极配合,发挥各自优势,团结协作,全力拿下,让溪头镇的老百姓安心迎接新年。” 散会后,民警们三三两两结伴走出会议室,留下楼勇亮跟所里班子成员商议具体侦破方案。 潘向前急匆匆赶回自己的办公室查资料,他这几天都和社区工作人员一起协调解决家和小区一幢2单元101住户占用公共通道囤垃圾的事。 老两口今年70多岁,是季山乡刘岙村云朵自然村人,有一对儿女,都在外地。这房子是几年前儿女孝顺老人买的。 刘岙村村庄规模较小,耕读之风却胜,从村子走出去做学问的,在县城或是省城甚至更大城市工作、当教授的人不少。不足300人的小村庄,这些年竟然出了6位博士,是远近闻名的博士村。 云朵自然村距季山乡政府25公里,村里只有20多户,老两口家的大儿子却是博士之一,女儿也是大学本科。老两口将一双儿女培养成才后,就回到了村里养老。 因着云朵自然村为季山乡的地质灾害隐患点,每到多雨季节,村子里总有地方会滑坡。 几年前,随着大搬快聚富民安居工程的推进,云朵自然村整体搬迁,老两口也因实行跨村迁建安置住到了季山乡季山村。儿女们见父母已搬下山来,索性就给老两口在溪头镇买了一套房子,想着在镇上,医疗保障、住房生活等便利些,也能提高父母的晚年生活质量。 老两口中的大爷姓刘,是个倔脾气,沟通不了三句就闷声不理人,说得最多的话就是:“这是我的家事,用不着你们操心。”之后任凭大家怎么说他就是不吭声,社区和镇里的工作人员每次上门做思想工作都使不上劲。 因着老人也没有其他过激行为,又不能随便报警处理。所以这一来二去的,只要涉及到老人囤垃圾占用公共通道的事,社区和镇里的工作人员只能是睁只眼闭只眼,若不是潘向前这次和师傅因人口信息录入和采集租房信息,这事可能还不会浮出水面。 老人囤垃圾定是有什么原因,所有的行为都有诱因存在,只不过现在还没发现而已。潘向前一边疾走一边思考着。 “嘿,向前,等等我。”凌晨和郝山快步上前,追上了走路带风的潘向前。 “嗯,”潘向前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两人走过来,“有事?” “我要吐槽!”凌晨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向前,你是不知道,前几天我们治安组抓了10多个赌博的人,笔录做到通宵,你看,我是不是有黑眼圈了?”凌晨指着自己的眼睛。 “没有。”潘向前说。 “真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我可不想顶着一对熊猫眼。”凌晨仿佛是劫后余生。 “是没有,没有瘦下来,还是一如既往地月半。”潘向前难得开玩笑,憋着笑说完撒腿就跑。 反应过来的凌晨一顿猛追,引来大家笑作一团。 入室盗窃案侦破工作分工后,刑侦组加大了侦查范围和力度,治安组加强了小区周围的巡逻以及对娱乐场所酒店旅馆的突击检查,基础防范中队则依托基础信息的录入对两个涉案小区开展地毯式地走访。 连续一周,这伙作案团伙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周边乡镇也没有听到有类似案件发生。说明这伙具有反侦查能力的作案团伙很有可能还在溪头镇,或许是想等风头过了再继续作案。 第48章 老刘的“囤积癖” 考公后归队的江然发和潘向前成了搭档,在潜来多的带领下,开展的小区基础信息录入也梳理出了一些信息。 这次走访,两个小区梳理出六分之一的租户,还有20户常年在外地居住但不出租房屋的住户,其中有半数无人居住的住户是在外地工作或做生意,他们会在农历新年过年前一个月左右先派人回到小区的家中,打扫置办年货准备过年。 走访中,潘向前发现家和小区有一户常年无人居住的住户家门口经常堆满了外卖盒子,几次敲门,都无人应答。据邻居反映,这户人家两个多月前住进了几个年轻人,也不怎么闹腾,还挺安静的。 潘向前根据社区提供的电话,给在外的户主打了电话。 “喂,您好,您是溪头镇家和小区9幢502室的户主吗?” “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是溪头镇派出所的民警,我们现在正在录入住户信息,您家里有生活痕迹,想了解一下您这段时间是在家还是在外面?” “哦哦,我还在泽城,我小儿子早两个月回家了,他说这次和几个朋友想考察一下创业项目。” 经过一番了解,潘向前大致摸到了一些情况,比如这户人家是吾安乡人,房子是早些年为了孩子在溪头镇读书方便买的,孩子爸一直都在泽城搞养殖,孩子妈妈是前几年小儿子职高毕业后才出去帮忙的。 在潘向前和江然发又一次上门进行信息录入时,门终于应声而开。开门的是位中等个子的年轻人,有些谨慎。 “我是溪头镇派出所民警,执行日常警务,请您出示一下身份证。”潘向前说。 年轻人回屋很快找出身份证递上。 “姓名,柯松,年龄,25岁,吾安乡人……” “警察同志,喊我阿松就行。”阿松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这些年外面工作也不好找,我想着回乡看看有什么项目可以发展,爸妈也挺支持我的。” “哦,有项目意向了吗?”潘向前问。 “哪有这么好找啊?说实话,如果开饭店我们这边的客流量好像也没那么多,做农业吧,既辛苦又得靠天吃饭,我还是犹豫中呢。”阿松说。 “你妈说你这次跟几个朋友一起回来,你那几位朋友呢?”潘向前问。 “在的在的。”阿松笑着把两位朋友叫出来。 潘向前一一查看了他们的身份证,他们的说辞跟阿松都差不多,听说阿松的家乡溪头镇这几年发展得不错,想来看看创业项目。 “三人一起?”潘向前问。 “呃,对,三人一起,就我们仨。”阿松顿了一下,毕竟跟警察撒谎有些心虚。 就在潘向前和江然发想动身离开时,他敏锐地捕捉到其中一位年轻男子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额头有明显的汗珠渗出,在这个已入冬的天气里显得有些不太正常。 潘向前向该男子靠近。 “阿松,我突然感觉胸口发闷,怕是中暑了。”该男子开口,声音有些发抖。 阿松和另外一位年轻人一阵手忙脚乱,果真,一会儿就给这位年轻男子揪出了痧。 见人无大碍,潘向前和江然发离开小区回到了所里。 不过,潘向前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他第一时间将刚才摸到的情况跟师傅潜来多作了汇报。 “我们先暗中观察几天,不要打草惊蛇。信息录入也先放一放,以麻痹对方。”潜来多说。 接下来几天,潘向前一边进小区蹲守梳理案件相关信息,一边想方设法化解老人与居民之间的矛盾纠纷。 甚至多次与老人远在千里之外工作的女儿小雅沟通。原来老人的儿女曾经都生活在东城,平常工作就比较忙,老人的儿子没被公司派驻去往法国之前,一家人在春节还是能聚聚的。随着儿子出国,小外孙临近高考,加之老人又不愿背景离乡,这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潘向前想起老刘的老伴曾说,老刘以前在村子里是个开朗的人,如今像变了样,不爱说话,还常常无故生气,非得出去捡垃圾心里才痛快。 潘向前心想,老人会不会心理出现了什么问题? 他把这事告诉了妈妈林小梅,在林小梅的牵线搭桥下,约好了南山市人民医院老年心理科专家。 怎样才能哄着老人上医院呢? 潘向前灵机一动,跟老刘的老伴商量好,就说老刘是被市里的“百名老人健康行”活动选中,可以免费上医院体检,不用自己掏钱。 这招果然奏效。老刘一听不用花钱,当下就松了口,加上他最近总感觉头晕胸闷,觉得上医院看看也好。 没想到这一查,发现老刘确实患上了一种叫“囤积癖”的精神障碍性疾病。老刘的老伴多年来对老刘的决定基本上没有反驳的,两人夫唱妇随,都爱上了囤垃圾。所幸,老伴会将饮料瓶纸箱等垃圾拿出去卖,也守住了垃圾不进屋这一底线,所以囤在了公共过道上的垃圾有了流动,不至于情况更糟。 医生建议老刘做进一步身体检查,或许是阿尔茨海默病(老年痴呆)的前兆。也有可能是老人觉得太孤独,从而通过捡垃圾来打发时间或是通过捡垃圾来填补内心的空缺。 因老伴说老刘还有经常性头痛、胃痛等症状,潘向前索性陪着两位老人在南城住了一晚,第二天带着老刘做各种相关检查。 大医院里人来人往,门庭若市,来看病的人一荏接着一荏。还好在林小梅的帮助下,医院给开了绿色通道,不然,像磁共振、胃镜等检查项目,平常大多是需要提前预约的。 在血液抽检大厅,潘向前牵着老刘夫妻俩的手,等着叫号验血。 这几天相处下来,老两口对潘向前很是依赖。自早上踏进医院以来,老刘的手就没离开过潘向前的胳膊,紧紧抓着不放。 潘向前俯下身像哄小孩:“老刘,别怕,我在呢。” 平常霸道的老人竟然听话地点了点头,“你也可以喊我爷爷!” 老刘的老伴拉了拉潘向前的衣袖,悄悄地说,“小潘警察,老头子变老小孩了,他怕打针。” 潘向前什么话都没说,却把老刘的手牵得更紧了。 轮到老刘时,潘向前起身前往抽血处,老刘赶紧跟上,生怕被丢下。 “爷爷,今天你要是勇敢地抽了血,就可以跟我提一个要求。”潘向前像哄小孩一样。可不是,老小老小,老人年纪大了,就得哄。 “那你得说话算话,回家后,陪我回趟云朵村。”这些年来,老人第一次开口跟人提起老家。 “好,我答应你!”潘向前应道。 老刘像个孩子似的咧开嘴笑,伸出左手递给医生,右手则紧紧抓着潘向前的胳膊。 “你们家大孙子,性格真好,还这么会照顾人?有对象了吗?”大厅里来看病的大妈们好奇地问。 “我哪有这好福气,他是我们当地的民警同志,带我家老头子来检查身体的。”老刘的老伴也是一脸骄傲,就像夸自家孩子。 “那更不得了了,这孩子是活雷锋啊?人民警察为人民,这话一点也不假。”大妈们讨论的声音一句高过一句,检验大厅里其他人齐刷刷看向潘向前。 潘向前只觉得后背有无数道炙热的目光,让他不自在地红了耳朵。 一个早上体检项目全部结束,不过有些结果还要下午才能出。潘向前带着老刘夫妻俩在城里吃了午饭,又在医院附近逛了公园,这才回医院拿结果。 “从检查指数上看,老人的总体情况还算好,但也有好几个指数在临界点,要引起重视。孤独人群都属于老年痴呆高风险人群,家人要给予更多的关爱才是。”听了医生的一番话,老刘的老伴如释重负,但又有深深的担忧。 “小潘啊,你说,是不是我家老头子还这样继续囤垃圾,不仅得老年痴呆的几率很高,而且这心里障碍也不好恢复呀?”老奶奶担心地问。 “奶奶,您也不要太担心。接下来多给爷爷一些关心,最好是能让他和子女或是熟悉的朋友在一起,也可以找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让他去做,转移囤垃圾的习惯,这样很快会好起来的。”潘向前安慰道。 回到溪头镇后,潘向前把初步诊断结果告诉老人的女儿小雅,又召集了社区工作人员,针对老刘的情况提了自己的想法:号召社区联合一幢2单元的业主常规性对楼道开展定期检查和清理,来督促老人尽快改变囤垃圾的不良行为习惯。 另一头,入室盗窃案经过连续几天的排查,也没有头绪,就在案件陷入僵局时,潘向前接到了一通电话。“喂,小潘警官吗?”对方是一位老人的声音。 “我是老刘,家和小区一幢2单元101住户的老刘,我想起来了,前段时间,我们小区有几个年轻人很可疑,那天早上,我没有出去捡垃圾,就在通道那里整理饮料瓶,突然听到像是铁器掉落在地上的声音。我暗暗瞟了一眼,发现是一只黑色的大帆布袋掉在了地上,几个年轻人戴着蓝色口罩,其中一个人捡起来,快速地走出了小区大门。不久,花园小区就传有人家被盗了。”老刘说,“这个消息对你有用不?” “太好了,爷爷!”这则消息对潘向前和溪头镇派出所而言,无疑如在一团乱麻中找到了线头。 第49章 误入歧途的年轻人 潘向前一直想在新年来临之前,带老刘回趟季山乡刘岙村云朵自然村。一大早,他就来到家和小区,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老刘:“爷爷,今天带你回云朵村。” 正在公共通道背对着潘向前拆纸箱的老刘听到这句话时,手中的纸箱“吧嗒”一声掉落在地,他慢慢回过头,如枯井般的双眼竟然有了光,他咧着笑,嚅了嚅嘴,不可置信地问道,“真的?” “真的,收拾一下就出发。”潘向前点点头。 老刘开心地跺了跺脚,转了两圈有些不知所措。他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冲屋里喊了声,“老伴,回家!” 老伴应声从屋里走出来,也是眉开眼笑:“小潘,等我一会儿,我带点吃的。” “奶奶,不急,我们等你。”和潘向前一起的江然发乖巧地说。 老刘趁老伴收拾东西的时候,回屋打开衣柜,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衣服。 他走到潘向前跟前,弹了弹身上并没有的灰尘,拉过潘向前的手,笑得合不拢嘴,“走!” 潘向前和江然发一人牵一位老人,将老两口小心地扶上皮卡车。 皮卡车是江然发特地从老爸那里借的。老刘轻轻抚了抚崭新的后车坐垫,又侧头看了看老伴,开心地像个有糖吃的孩子。 正准备出发时,秦思赴给潘向前打来了电话:“向前,你能否请老刘来一趟所里看一下花园小区的视频?” “什么视频?” “前几天小区监控虽然坏了,但好在门口停放的小车有行车记录仪,热心的车主向我们提供了视频。” “太好了!”潘向前挂了电话,驾着车子驶离家和小区,在溪头镇派出所门口停下。 秦思赴带着郝山和夏雨乐早已在所里的接警大厅等待。 “爷爷,我们还要在这里看一下监控,就您昨天跟我说的事指认一下。”潘向前声音轻柔。 自从潘向前带他去市里看了病后,老刘对潘向前自然而然地生出亲近感,不然也不会把他自己看到的可疑一幕告诉潘向前。 “当然可以,爷爷眼神好着呢。”老刘今天兴致很高,爽快地答应了。 “老刘,耽搁您回云朵村喽?”秦思赴昨天出差市局,收到潘向前的消息后,第一时间拷贝来视频,今天一早请老刘来指认。 花园小区案发的时间是12月12日上午,按照老刘的说法,他当日在自家小区先是听到了有铁器掉落的声音,再看到有一只黑色的大帆布包,然后看到戴着蓝色口罩的年轻人走出家和小区。那就是说,只要将目标锁定在背着黑色大帆布袋的年轻人身上,或许会有突破。 视频里,小区当天进进出出的景象看得人眼花缭乱。大家盯了老半天,还是没发现动静。 从案件调查情况来看,犯罪团伙应该在9点至10点之间完成作案,如果这个时候还没有新发现,那线索就又要断了。 老刘也有些着急起来,他揉了揉眼睛,盯着屏幕不肯走开。 9点10分左右,两辆进入小区的电瓶车引起了大家的注意,车上的人都戴了普通的医用口罩,也就是老刘口中的蓝色口罩,其中一辆车的后座上有一人垮了一只黑色大帆布包。 这一发现,让现场的所有人都振奋了起来。 只不过,这两辆电瓶车都没有牌照,且4个人均戴了口罩,根本无法辨认相貌。 怎么办? 就在大家都陷入沉思的时候,老刘拍了一记大腿,我想起来了,那天弯腰捡袋子的人,手背上有一道纹身,像是字母的图案。 “把图像放大、再放大。”秦思赴从容指挥。 “没错,”随着视频中一人手背上露出一道明显的YU字母纹身,在场所有人都握紧了拳头。这个案子跟踪了这么些天,总算有了点线索。 “再往前看看,还有什么线索。”秦思赴说。 突然,其中的一辆电瓶车与迎面走来的一位大妈发生了碰撞。大妈一时倒地不起,车上下来一个人,跟大妈说了几句话,给了大妈二张百元大钞。 半个多小时后,两辆电瓶车从小区驶出来。 “大爷,谢谢您,您这回可帮了我们大忙了。”秦思赴紧紧地握住了老刘的手。 老刘也有些自豪,想起以前在季山乡刘岙村云朵自然村的时候,他也是村里的热心人。 “家和小区两起,花园小区一起,联合视频和目击,我们可以大胆猜测犯罪嫌疑人或许就住在家和小区。”潘向前分析道,我和江然发查过一住户,有疑点,只不过,人数对不上。” “再查,重点放在家和小区。”秦思赴说。 “嗯,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可以跟社区商量,借小区清理楼道之名排查可疑对象。”潘向前说,“家和小区9幢502几个年轻人可以再细查一下。” “好,我们知道了,你赶紧送老刘回趟老家。”找到突破口后,秦思赴准备召集郝山和夏雨乐商议下步方案。 “爷爷,您可真厉害!”江然发是发自内心地想夸夸老刘。 老刘刚刚还得意着,须臾间又犟了起来:“小伙子,别乱认亲,你还是喊我老刘吧!” “这?我跟着潘哥叫。”江然发被噎得一时语塞。 “你又不是小潘。”老刘突然犯起了倔脾气。 老伴见状,佯装重重地拍了一下老刘肩膀:“你这老头子,作吧你就,亏得人家孩子愿意陪你回老家。”她转头慈爱地跟江然发说,“好孩子,你喊奶奶,奶奶乐意。” 江然发嘚瑟得看了老刘一眼,“还是奶奶疼我。” 潘向前被江然发和老刘这么一插科打诨,也是苦笑不得。 另一边,秦思赴紧急制定侦破方案,同时联系社区第一时间开展家和小区的楼道卫生检查,以便确认手背纹身之人,同时还要找到花园小区被撞的那位大妈。 “阿松,你有没有发现,小区里今天动静有点大,我怎么总有不好的预感,那天警察上门来录入信息,小强这么一紧张,我担心他们会起疑心。”一名瘦个子长着一张精明脸,眼神透着不安。 “阿莱,我看是你想多了,你看过了这么些天,警察不也没查到吗?而且,那天小强确实是中暑了,没露馅。小禹手上有纹身,我进里屋拿身份证时,就让他躲起来了。”阿松宽慰道,“你是不知道,我们小区有个老头爱囤垃圾,大家都头疼呢,借卫生整治让老头别囤垃圾也是正常的。” “但愿我们能安然过了这一坎。”阿菜猛吸了一口手中的烟,恶狠狠道,“逼得真紧!” 几个人都没吭声,这些年工作也是高不成低不就,一心想自己当老板吧,没个能力也怕苦。 几个人一边啃老一边想着发财梦,兜比脸还干净的他们还爱充钱玩游戏。跟着社会上一些混子瞎晃荡,阿莱和小禹还痴迷上了打赏女主播,滤镜后女主播的高颜值和甜美声音,把两人迷得五迷三道的。于是他们歪心思一动,挺而走险,动员阿松带他们来山区小镇捞一笔。 “不行,过两天元旦节,警方会查得更严,我们今晚就走,这两天看似平静,说不定暗藏危机。”阿莱下定了决心。 “行,都听你的,家里还留着一辆皮卡车,只是好久没开,我要去修车店检查一下,再加些油。”阿松说。 “对,我们最好开车离开,现在无论坐什么交通工具都是实名制,不安全。”阿莱安排好离开路线,准备趁夜色出发离开溪头镇往泉城方向走。 就在大家各自收拾东西时,传来了“叩叩叩”的敲门声。 门外,夏雨乐和凌晨穿着志愿者的红马甲,以社区工作人员的身份上门要求业主参与楼道卫生清扫。 隔着门问明来意后,阿松放心地开了门。 “我们溪头镇现在要创建省级卫生强镇,需要大家积极配合,把我们小区的卫生搞好。希望你能参与我们社区组织的楼道清扫以及小区环境卫生整治活动。”夏雨乐笑容甜美。 “呃,晚点参加可以吗?我现在有几个朋友在,也不好不管他们。”阿松故作为难。 “哦,没事没事,你要是忙,不参加清扫也没关系,只不过我们这里正好有份创卫倡议折页宣传单,需要大家签字,越多人签越好,你也可以邀请你的朋友一起来签。”夏雨乐诚恳地眼神让阿松不忍拒绝。 阿松见是社区工作人员,就喊出了几位同伴,阿莱警惕地看了夏雨乐和郝山一眼,见是生面孔,也没什么破绽,随手写上了一个假名,其他几位同伴见状,瞬间明白,也随意签了名。 轮到一位长得白净的小伙时,他的手背上赫然露出一道字母的纹身,只不过冬天衣袖遮掩,无法看清具体字样,但就露出的半截纹身判断,应该就是字母YU。 夏雨乐和郝山心中一紧,不动声色地收拾好折页宣传单,迅速离开。 “好端端地搞什么卫生?”长得白净的小伙嗤之以鼻。 “小禹,别管那么多,我们晚上就走,他们要求什么,只要不是过份的事,照做就是,以免节外生枝。”阿莱有些警惕。 几个人朝窗外看去,小区里果然有不少人在打扫卫生。 “没事,我们不要自己吓自己。”阿松看了看湛蓝的天空,暂时松了一口气,希望这一天快点过去,好趁夜幕赶紧离开溪头镇。 而在云朵自然村旧址上,老刘站在原来的村口位置,眼神复杂,他望着眼前的一山一水一土一木,思绪飘进了在老村的旧时光。 那时,村里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村里的孩子就跟亲兄弟姐妹们一样,大家一起玩着泥巴捉着迷藏长大。后来,为了生计走山路去村外赚钱。再后来,为了孩子读书,离家越来越远越来越久。 “你知道我们村为啥叫云朵村吗?”老刘开口,不等潘向前回应,他接着道,“那是因为站在我们村的山头,能看到各种形状的云朵,就像从头顶飘过,触手就能抓到一样。” 老刘打开话匣子,自顾自娓娓道来。 “但是,只要是暴雨天,我们都很担心,山体滑坡太可怕了,顷刻就能压断碗口粗的树木,甚至吞没临山脚的房屋。小时候我们的父辈常常带着我们往旱地跑,或往外村转移,过后再回村收拾一片狼藉。我们村子偏僻,交通不便,信息也闭塞。后来,村里的人大多外出打工,就只剩下年纪大的人了。 云朵作为溪头镇的地质灾害隐患点之一,搬迁是必然。 政府想到了我们,为了村民的人身财产安全,给我们在季山村安置了新的房子。 唉,只是我一时融入不了新的地方……我就想着,什么时候再回老家看看,又怕别人觉得,一个地质灾害点有啥好看的?这些年,原来相熟的老伙计,走的走,散的散,我这心里呀,空落落的,跟自己较劲着呢!” 潘向前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聆听,是一种尊重,也是一种陪伴。此刻,神情落寞的老刘,最需要的就是倾诉。 第50章 一念之差的堕落 如今,云朵自然村添了几道拦挡坝和防护网,原来滑坡的地方也已经作了清理,老村种上了郁郁葱葱的苗木,在冬日的暖阳下迎风挺立。 老刘瞧了一眼又一眼,临走前,深深叹了一口气,这次,他像是卸下了包袱:“走,回家!” 他口中的家,也许是溪头镇家和小区的家,也许是那处曾经封闭的心房又重新开了家门的家。 在送老刘回溪头镇的路上,潘向前接到了潜来多的一通电话:“向前,你和江然发先把车子开回派出所,把刘大爷两口子也一起送过来。” “是,师傅!”潘向前挂了电话,目光微转,对着江然发说,“开快些。” 老刘夫妻俩对视了一眼,有些疑惑。 “大爷,奶奶,坐稳喽!”江然发脚踩油门,朝着所里疾驰而去。 下午3点钟,江然发刚将车子驶进溪头镇派出所,潜来多就从接警大厅走了出来,让虞妃先把老刘夫妻俩搀扶进所里的小会议室。 “向前,下车。”潜来多招呼潘向前过来,“你和江然发开着私家车,直接去镇供电所旁边那家修车厂,支援胡十亿,盯牢阿松。 一个小时前,阿松拖了一辆银灰色皮卡车去修理厂。早上视频那一幕下车调解的人就是阿松,被电瓶车撞到的大妈已联系到,其中一人当时叫了阿松的名字。 而且郝山与夏雨乐已确认,阿松家的确有4个人,人数与花园小区行车记录仪中的人数吻合,那天你和江然发上门采集信息时,他们报漏了一人。其中一人手背上的纹身与老刘指认的纹身也基本吻合。今天他们突然修车,可能会有新动作。” “好,我马上跟进。”潘向前和江然迅速出发前往修车厂。 派出所小会议里,老刘夫妻俩接过虞妃端来的开水,也是一头雾水,不清楚潜来多把两人请到所里来做什么。 老刘正在纳闷时,潜来多笑眯眯地朝他走了过来。伸出双手就握住老刘的左手:“早上看监控的事情,多亏了刘大爷配合呀。” 老刘有些受宠若惊:“哪里的话,应该的。” “是这样的……?”潜来多在想怎么说比较合适,他担心老刘听到社区给他清理了楼道垃圾闹起来,眼下,初步分析入室盗窃案的嫌疑人藏匿在家和小区,怕一闹事会给犯罪嫌疑人可趁之机,影响下一步侦破行动。 “刘大爷,您先喝口水。嗨,我就直说了吧,今天一早,镇政府和社区在咱们家和小区开展了一次卫生整治行动,您堆放在楼道的那些垃圾也要被清理走。您看,是不是支持一下我们的工作……” “当然支持!”老刘呵呵笑道,“教导员,您留我们两口子,不会是担心我们闹事吧。” “放心,我不会闹。”老刘顿了顿,“这段时间,小潘警官总爱往我那跑,这孩子,心善,对我们老人也好,不仅带我去市医院看病,还带我回云朵老家。我也想通了,捡了这么多垃圾堵在公共通道,确实不好。没事,清就清了吧。” 潜来多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刚咧开嘴露出笑容,就被老刘接下来的话惊得张大了嘴:“这次清理了,我下次再捡呗。” 一看潜来多急了,老刘这才扬了扬手,慢吞吞地说,“捡来后拿去卖钱,给小区添置些卫生设施。总之,不会堵住楼道通道了。” 潜来多无奈地笑了笑,“老哥哥,真幽默,您想通了就好,想通了就好。” 修车厂对面,潘向前联系上了穿着便服正在面馆监控的胡十亿,三人上了车,目光炯炯,牢牢盯着对面修理厂内阿松和他那辆小皮卡。 修车厂里,修车小师傅正在给阿松的车子换轮胎和雨刮器,磨损严重的刹车片也要更换。 “潘哥,咱就这么盯着?下一步啥指示?”江然发悄悄地问。 “不知道,听从安排。”潘向前嘴唇一张一翕,淡然道,眼晴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阿松。 反正有人盯着,胡十亿也趁机躲会儿懒,他靠在车后座上,眯起了眼。 潘向前一边盯着修车厂,一边在脑中飞速串起案件的证据链。确认了嫌疑人手上的纹身,花园小区的大妈听到有嫌疑人喊了一声“阿松”…… “十亿,借机行事,控制住嫌疑人。”秦思赴给胡十亿发来信息。 “向前,秦所发来指令,让咱琢磨一下,找个什么由头控制阿松。”胡十亿一时想不到好方法,就把问题抛给了正在思考问题的潘向前。 潘向前回过神,愣了一会儿,眼神还是没有离开修车厂:“前辈,等会儿还得让您演出戏。” 胡十亿闭目养神的眼突然睁开,坐直了上身,听听潘向前怎么说。 “等阿松从修车厂出来,前辈您开车找安全的路段把阿松的车逼停,到时随意发挥,坚持要闹到派出所。我和江然发会另外开一辆车跟在你们后面配合。”潘向前脑子转得飞快,“逼停时注意自身安全。” “为什么不是你去逼停?咱在修车厂直接把人带走也行啊?”胡十亿觉得被一个新警安排太没面子,却忘了是他自己问潘向前要解决方案的。 “阿松见过我跟江然发。修理厂的人也有可能认得您,再说目前我们也没有确凿证据指控阿松,万一他急眼了或是通风报信,咱们就被动了。”潘向前声音不疾不徐。 胡十亿虽然不乐意,但也不得不承认,潘向前说得有道理。 一个小时后,阿松开着银色的皮卡车驶出修理厂。胡十亿开着江然发的车紧跟其后。江然发就近向供电所借了一辆车,和潘向前慢慢跟在后面。 一处即将转弯路段,胡十亿突然一记横插,逼停了阿松的皮卡车。 “神经病啊?怎么开的车?”吓得脸色煞白的阿松推开车门破口大骂? “你开个破车骂谁呢?一直按喇叭提醒你避让你装白痴啊?”胡十亿下车重重关上车门,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十足的痞子。他突然觉得这样骂人挺痛快的,在单位和在家时的不得劲这下好像都通体舒畅了。 “是你的车子突然变道硬挤过来,马路那么宽,会不会开车啊?”阿松急着去置办逃跑需要的生活用品,被胡十亿这么一耽搁,火气蹭蹭蹭就上来了。 “不服气就上派出所呗?”胡十亿横起来气势够强。 一听要上派出所,阿松心里“咯噔”了一下,这绝对不行。 “行行行,算我倒霉,你走。”阿松连忙服软。 “你想算了,我可不算,刚刚我眼冒金星,心脏病都要被吓出来了,你得赔偿?”胡十亿直接耍赖。 “你这人怎么无赖啊?”阿松急了眼。 “你谁啊?敢说我无赖?”胡十亿冷眼瞪着。 “我凭啥告诉你我是谁?”阿松眼神躲闪,警惕道。 “赔钱!”胡十亿继续横道。 “得,我认栽,给你200块。”阿松没时间继续与胡十亿纠缠。 “你当打发要饭呢?怎么着也得2000吧,我车子一急停,胸口也撞疼了,车子也指不定出了啥毛病。”胡十亿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向前,老胡这演技,太自然了,高!”江然发压低声音,竖起了大拇指。 “嘘,我们见机行事。”潘向前紧盯着阿松和胡十亿的动态不敢眨眼。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呢?我没这么多钱?”阿松本来就觉得自己委屈,现在又被明晃晃讹钱,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 “没钱就上派出所,警察要是说我错了,我就跟你赔礼道歉,不然今天你别想好过。”胡十亿撂下狠话。 阿松想上车将车开走,懒得跟胡十亿理论。 胡十亿眼疾手快,一把上前抓住了阿松的衣领。 “就是现在。”潘向前打开车门,招呼江然发行动。 “你们俩干什么呢?堵塞道路,扰乱交通秩序。”潘向前大喝一声。 这一幕只发生在电光火石间,阿松根本来不及反应。 “咦,这不是家和小区的阿松吗?”江然发打量了阿松几眼,问道。 “阿松,怎么是你?”潘向前怔然问道。 阿松以为找到了救星,神色讪讪,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好啊,叫阿松是吧,我找的就是你。”胡十亿画风突变,比之前更凶悍。 “老子这段时间真是撞邪了,前几天老妈在花园小区门口被电瓶车磕了,眼下我又差点被小车撞上。那天几个人里,有一个就叫阿松,是不是你?”胡十亿气势汹汹地问。 “误会啊?我是叫阿松,但人不是我撞的。”阿松三两句就被诈出了话。 “我看你们俩一时也说不清楚,还是跟我们去趟派出所吧。”潘向前让江然发把阿松和胡十亿都带到了车上,阿松慌了神但又不得不跟着上了潘向前和江然发开的车。 车子飞快地朝溪头镇派出所驶去。 “警察同志,那我的车怎么办?”阿松急声道。“放心,车子我们会安排人拖走,你们先把纠纷解决好,快得话还能赶上吃晚饭。”潘向前说。 车上,胡十亿还是骂骂咧咧,演技一流。不动声色中,阿松被带到了派出所。 潘向前嘴角上扬,有些佩服胡前辈的演技,其实每个有都有自己优点,或许以前只是没发现而已。 “是他,在花园小区撞了我妈的就是他……”胡十亿指着阿松不依不饶。 “我都说了不是我。”阿松竭力辩解。 “分开做笔录。”秦思赴发了话。 在秦思赴一番凌厉的攻势下,阿松破绽百出。当花园小区的视频呈现在他面前,阿松的心理防线崩溃。 “我叫柯松,大家都喊我阿松,文化水平职高,毕业后在各个公司上过班,但干的时间都不长,没赚到钱,看到有些同学混得好,挺羡慕的,但又没有好的门路,想着家乡是个小县城,熟门熟路好下手,本以为偷盗案很难破获,心想干一票就收手……没想到,你们紧咬着不放,我们本来打算今晚跑路的。”阿松的声音越说越低。 “糊涂、无知,你们三起入室盗窃的涉案金额已经可以入刑……”秦思赴看着这副年轻的面孔,真心替他惋惜。 “我不想坐牢!”柯松哭得稀里哗啦。 “你可以争取立功,劝他们投案自首吧。”秦思赴眉头紧皱。 同时,秦思赴部署了抓捕方案,如果其他三位嫌疑人不肯自首,那就由凌晨和夏雨乐守住家和小区传达室,胡十亿和江然发守住楼道,他自己带着潘向前和郝山蹲门口实施抓捕。 第51章 青春对对碰 冬日,天黑得格外早,华灯已然初上,在外忙碌了一天的人们,陆续回到家中,万家灯火,等待归途的人。 家和小区9幢502室内,阿莱心中有些烦躁,他来回走动,焦急地在等阿松回来。 此前打了几通电话都没有人接,不安的感觉如蚁附膻。小禹和小强也绷紧了神经:“怎么办?会不会出了什么事?”他们期待地看着阿莱,就如想要抓住救命稻草。 “不会的。”阿莱微翕的鼻翼,吞咽的动作都出卖了他此刻的紧张。 “嘟嘟嘟”阿莱的手机发出振动,屏幕上赫然跳出了阿松的名字。小禹和小强咧着嘴,提起的心有些放了下来。 阿莱深呼一口气,滑动屏幕,把手机声音开成免提:“喂,阿莱,是我,阿松!” 阿莱和同伴对视了一眼,并未因这通电话而如释重负。他的声音有些发抖:“阿松,出了什么事,怎么电话也打不通?” “阿莱,”电话那头,阿松也吞了吞口水,四肢不听使唤,秦思赴用鼓励的眼神示意他。 阿松继续说道:“咱们自首吧,逃不掉的,警方早就怀疑我们了,我不想以后担惊受怕东躲西藏的。” “你胡说什么呢?”阿莱嘶吼道。 “小强、小禹,我知道你们也都在听,听我一句劝,自首吧!争取宽大处理,重新开始。如果再不回头,我们就真的完了。” 电话挂断,阿松掩面痛哭:“警察叔叔,我还能重来吗?” 秦思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错了得改,改了才有机会重新开始。人生路上,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挫折,但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敬畏法律。” 接了电话的阿莱,既愤怒又迷茫:“阿松这个软蛋,靠不住。看来,我们被他摆了一道。” 他重重砸了一拳桌子,眼神凌厉:“不行,我不能栽在这里,得想办法逃出去,你们跟不跟我走。”阿莱拍了拍小禹和小强的肩膀。 小禹看了一眼手背上的纹身:“中学毕业后是你带着我混,所以,莱哥,你走到哪我就跟到哪。” “你们俩,别在这儿逞能了,我觉得阿松说得对,咱们还是自首吧。我估摸着阿松要么被抓要么暴露了,不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劝我们自首。”小强绝望地说,“我们逃不掉的。” “少在这儿给我放屁,老子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冲出去。”阿莱叫嚣着。 小强不顾陈莱的反对,给阿松回拔了一个电话:“阿松,你在哪?我同意自首,可阿莱像着了魔,我出不来。” 秦思赴示意阿松先别说自己在派出所,立即写了张字条:“我还在修车厂,车子修不好,今晚走不了了。”阿松照着念。 “警察现在只是怀疑,还没有确凿证据,那你先回来,我们从长计议啊?”小强说。 “警察查得严,躲不久的,我等你们到晚上九点,派出所门口,我们一起自首。”秦思赴又写了一句。 小强开着免提,阿莱和小禹都听到了。 “阿松你个叛徒,出卖我们,你的账我记下了。”电话里,阿莱恶狠狠地说。 看样子,他们是要跑路。挂断电话后,早已做好布局的秦思赴立即下令实施抓捕。 转眼,漆黑的夜色被寒风笼罩。 阿莱铁了心谋划要趁着阿松自首前逃走,但与小强的意见相左,两人一直僵持到晚上7点30分左右,阿莱备好了跑路的行李,准备自己打出租车逃离。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按门铃的声音。 “叮铃叮铃”,此刻的铃声,如催命符一样,惊得屋内几个人一阵激灵。 “谁啊?”小禹不耐烦地问。 “送外卖的。”门外答道。 “我们没点。”阿莱说。 “一个叫阿松的朋友帮你们点的,他让我带句话:‘你们想好了吗?”外卖员隔着门大声说。 “你把外卖放门口,我们自己拿。告诉他,人各有志。”阿莱气愤地说。 “哎,等等,我同意,我想好了。”屋内小强急声道,但很快被阿莱的呵斥声掩盖。 外卖员正是秦思赴,他放下外卖,佯装离开,实则躲到了门边,潘向前在5楼楼道转角处,郝山上了阁楼的转角,他们屏住呼吸蓄势待发。 阿莱从猫眼向外张望,空无一人,门口只有一份外卖。他轻轻转动门,“咯吱”的开门声在楼道内显得特别突兀。 就在阿莱打开门伸手取外卖那一刻,潘向前如一头猎豹一般,一个箭步冲上前,几乎和秦思赴同一时间擒住了阿莱,紧接着,他冲进屋内,将惊慌失措的小禹按住,紧跟其后的郝山抓住了小强,并从屋中搜出赃物和黑色的大帆布包,里面果然装着作案工具。 至此,在新年到来之前,这起颇受溪头镇老百姓关注的入室盗窃案收网,抓到了全部嫌犯。这也是溪头镇派出所警务机制改革以来“一室两队”联合作战取得胜利的第一起案件。 溪头镇派出所审讯室里,阿莱终于低下了头,对自己实施入室盗窃的事实供认不讳。 他们四人,除了阿松,其余都是泽城人,平均年龄24岁。阿莱和小禹稍微年长些,文化程度初中,之后没再上学,很早就在社会上混,阿松和小强职高毕业,两人学的都是机械专业,几人一年前在网吧认识。作案时,由阿松、小强踩点,阿松望风,小强接应,阿莱和小禹负责撬门入室盗窃,作案工具之一的电瓶车也是他们顺手牵羊临时偷的无牌照车。 秦思赴不无惋惜地对阿莱说:“年轻人有头脑有力气,应该好好工作或者继续学习回报家庭和社会。现在政府每年都会举办好几场招聘会,还出台了不少创业优惠政策。虽然心仪的工作是不好找,但这不能成为你们好吃懒做,甚至是触犯法律的借口和理由。 你们凭什么不劳而获?凭什么要别人为你们的落魄买单?凭什么要父母为你们操劳担心一辈子?又凭什么对自己的人生如此草率? 人生只有一次,不是所有事情都有试错的机会。阿松和小强在最后关头,想到了自首,你和小禹却连这个机会都不要,你以为自己很硬气吗?是愚蠢!你要是把这骨气,这硬气用到正道上,会没有出息吗?” 潘向前和郝山在一旁做着笔录,原本还吊儿郎当的阿莱听着听着笑着笑着泪水滚滚而落,抽泣得像个孩子。 “向前,你说,哪有不劳而获又能轻松赚钱的活呢?他们的父母得有多难过啊?”凌晨感慨道。 潘向前心里五味杂陈,青年一代,到底该担当什么样的社会责任? 新的一年,带着祝福和期待如约而至。 这一天,老刘的女儿小雅终于从东城回到了溪头镇,提出要接老刘两口子去东城和她一起住。 老刘没答应:“我现在有事做,不去了,好不容易适应这边的生活。” “爸,您能不能别囤垃圾了?”小雅劝道。 “你爸啊,现在不囤了,你是不知道,现在咱家楼道口的垃圾已经少了大半。” 听着妈妈对爸爸的维护,小雅有些着急:“那不还是在捡垃圾吗?” “向前给我找了个社区志愿者的活,以后社区有啥活动,我都可以去帮忙。”老刘有些得意,“你爸我现在还是咱这幢楼的楼道长,专门负责卫生和社区一些工作的宣传。” “真不捡了?”小雅还有些不相信,但弯弯的眉眼传递了她此刻愉悦的心情。 “垃圾还得捡,但不囤了。”老刘像个孩童似笑得狡黠。 “爸,您这是……”小雅有些无语。 “放心,真不囤了,垃圾卖了自有用处。”老刘笑道。 “我回来之前,以您的名义,手写了一封感谢信,是给派出所潘向前警官的。等我收拾一下,咱们去趟所里当面感谢感谢人家。”小雅的提议得到了老刘夫妻俩的一致赞同。 此时潘向前还不知道,老刘会专门跑一趟派出所,给杨锋递交了一封感人肺腑的感谢信。 元旦前夕,潘向前和凌晨、郝山、夏雨乐、虞妃几个人接到新路县公安局通知,要求元旦当天上午参加县局召开的“青警亮剑”主题大讨论。这不,一大早,他们就出发前往新路县公安局。 “向前,你说,县局为啥非得在元旦假期这一天组织活动呢?”凌晨忍不住抱怨。 “向前,你仔细瞧瞧,我现在有没有瘦?我自己觉得腰带都松了。”凌晨自上次被潘向前取笑月半后,是真狠了心减肥,有好几次差点饿到晕厥。 从抱怨假期开会到聊减肥话题,凌晨的跳脱思维令人咋舌。 潘向前开着车,随口回应了一句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凌晨,“是瘦了点。” 凌晨咧着嘴笑得合不拢,“那是,你不知道我饿得有多辛苦。” “过段时间会反弹。”潘向前轻轻飘来一句话,凌晨瞬间原地僵化,原本笑得合不拢的嘴肉眼可见垮掉,哀怨地看着潘向前,嘴里嘀咕:“不愧是话题终结者。” 后座的夏雨乐、虞妃和郝山笑得前仆后仰,“凌晨,月半的帽子可不是那么好摘的。” 凌晨也气笑了,“我有月半,你们有啥?小心我瘦成一道闪电气死你们。” “说真的,晨啊,你还是别减了,减了肥就没那么讨喜了。”郝山笑着劝道。 “真要减也可以,合理饮食,配合运动,不伤身体才行。”潘向前认真地给凌晨出主意。 “还是向前好,真心替我着想,哪像你们,就知道笑话我。”凌晨小眼一瞟,不乐意了。 郝山和虞妃、夏雨乐对了一眼,被噎得说不出话,张合着嘴好一会儿才蹦出一句:“嘿,我说晨啊?到底是谁先笑话你的。” “你们不要挑拨我和向前的关系,他说的才是真话。”凌晨嫌弃地白了三人一眼。 潘向前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笑声像是会传染一样,一车人笑作一团,青春的声音一路飞扬。 第52章 青年主题讨论活动 “等除夕的时候我们做上一桌好吃的,弄个火锅、涮着肉,再来场篮球赛,那才叫爽。”凌晨现在已经惦记上除夕夜那顿饭了。 “你看你看,那馋样?”郝山不留情面地吐槽道。 “还别说,有一样甜食我还挺馋的,那就是闻名十里八乡的上根村糖糕,每到腊月,特别是过了腊八节,几乎家家户户都做,整个村全飘着香甜的味道呢!”虞妃说,“我尝过,甜而不腻,也不粘牙,确实名不虚传。” “是江源乡的上根村吗?”夏雨乐问。 “对,就是这个村。”虞妃道。 “向前,上根村是你管辖的村之一,年前你要是走一趟村里,就带我们去见识见识家家户户做糖糕的盛大场面呗。”夏雨乐说,“上根村我都还没去过呢。” “好。”潘向前应了一声。 新年第一天,大家已期待起农历春节来。 聊天的路程格外得短,转眼间,一行人就到了新路县公安局。 县公安局大门口,来自各个科所队的年轻民警陆陆续续到达,在会务工作人员的引导下,民警们纷纷进入会议室落座。 潘向前站在大厅的宣传展板前,看着近年来新路县公安局的成就展示出神,直到背后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他才回过神来。 “向前,在溪头镇派出所干得怎么样?”面对县局刑侦大队大队长刘昊的突然问候,潘向前有些受宠若惊,他挺起脊梁:“报告刘队,还行!” “嗯,好小子!”刘昊笑着打量了潘向前一眼,又快步离开,像一阵旋风。 这一幕,也引来路过民警的一阵羡慕。 “他就是潘向前?”“入警不到半年,成了派出所的风云人物。”“枪法准,还上过新闻。”“听说刘队亲自开口要人。”…… 民警们窃窃私语,对潘向前充满好奇。 与男民警好奇他的从警经历不同,女民警更看重颜值。 潘向前身材板正,脸部线条如刀斧雕刻又恰如其分,温润忧郁中透着刚毅,周身给人一种信赖的气质,就如同一颗闪耀的星星。 “好帅好帅,简直长在了我的审美上。”“求与他成为同事。”“嗯,如果跟他同一派出所,天天值班我都乐意。”…… 女民警们似坠入星河,眸光一边紧盯着潘向前一边迈着小碎步相互推搡着往大会议室走去,原本还抱怨新年第一天没得休假要开大会的她们,此刻对县局的安排也生出几分憧憬来。 会议开始之前,县局工作人员给大家播放“青警亮剑”宣传片。 恢弘的旋律响起,点亮了抓捕路上的正义之光、激荡起奉献的澎湃热血、彰显了神圣的闪耀警辉,那是令人艳羡的青春、是跌宕无悔的人生,是新时代人民警察朴实无华的动人乐章。 当镜头中出现一幕幕民警们的日常,记录着他们身边的人和警事时,会议室里,民警们时而激情昂扬,时而小声议论,时而安静思考。 这部宣传片,由新路县公安局精心制作,参与拍摄的都是新路县的公安民警。 9点30分,宣传片播放结束,新路县公安局“青警亮剑”主题大讨论动员会正式启动。 公安局班子成员在主席台就座,百余名青年民警代表端坐在台下。 公安局局长林勇微笑着看着台下一张张青春洋溢的朝气面孔,心里备感安慰。 “首先,我代表新路县公安局祝大家新年快乐!”林勇话音刚落,台下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他稍作停顿,看了看热情鼓掌的民警们,待掌声慢下来,继续道:“你们,是新路县公安局的优秀青年民警代表,我们选在新年的第一天开主题大讨论,意义深远。 万象始更新,新的一年,我们公安机关,更要在坚持和发展新时代‘枫桥经验’中,更好履行职责和使命。 你们作为新时代的青年,新时代的人民警察,责任重大,更要敢闯敢干、敢为善为,干在实处、走在前列。 我们不仅要深化警务机制改革和数字化改革,夯实基层社会治理,而且要立足我们新路山区县的特点,创新生态领域治理,为建设共同富裕现代化新路贡献公安力量。” 台下又是掌声雷动。 林勇目光熠熠,扫了一眼台下,话锋一转。“我可听说了,今天这个会,有很多人颇有微词啊,说新一年第一天,能不能整点新鲜的呀。” 台下有低低的笑声传来。 “所以呢,我们也搞了点新鲜的,主题大讨论动员会结束后,还有一个青春茶话会,大家可以边吃美食边做游戏边分享自己的心得。 下午两点半结束后,给大家放半天假,有值班任务的民警,局里会通知各科所队做些调整。” “呱唧呱唧”,这一次的掌声来得格外热烈。 接下来,是新路县公安局党委委员、政治处主任作动员:“‘青警亮剑’主题大讨论,是青年民警展示自我的窗口,是多维度沟通的平台,也是我们新路县公安局实施‘雄鹰’培养计划的“突破口”和“加油站”……” 临近会议结束,林勇和台上的局班子成员进行了一番小讨论。 “这是有什么事情要宣布吗?”“难道还有临时的会议议程?”台下民警窃窃私语。 正在大家小声议论的时候,林勇微微颔首,中气十中的声音再次响起:“同志们,我刚刚收到一封感谢信,我们局班子商量了一下,觉得这封信的内容与我们大会的主题非常契合,有必要在这里给大家念一念: “当大家都对我避而远之,或者对我讲大道理的时候,是你愿意真正去了解我执着捡垃圾的原因,带着我上市里的医院检查,忙前跑后不嫌累。又是你联系到我子女,让他们多关注我的近况。还是你,带我回整体搬迁的云朵村老家,解了我的心结。你还给我找了一份志愿者的活,让我老有所为…… 潘向前,你是老刘爷爷的小潘警官,爷爷谢谢你!” “这是溪头镇派出所杨锋所长用手机发给我的。今天一早,老刘在他女儿的陪同下,将这封手写信送到了派出所。”林勇对着台下的一片藏蓝色,喊了一声:“潘向前!” “到!”听到点名声,潘向前唰地从座位上站起。 “今天,新路县公安局对你口头表扬一次,希望你再接再厉,展现青年民警的最美风采。” “是”潘向前铿锵的话语,获得了满堂的热烈掌声。 “不愧是我潘哥!”凌晨的小得意劲又上来了。 “这次,又是他出风头。切,就这么点事,也值得炫耀?还不是仗着自己是个警二代,沾了他老爹的光呗。”有个别警员不服气,在台下压低声音吐槽。 “你行你上啊?典型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惯得你这身臭毛病。”一名女警勇敢为潘向前发声。 当着全局领导和青警代表的面被表扬,潘向前心潮起伏,他不知道的是,这次自己又成了显眼包。 他只感觉头皮似有热浪冲顶,第一次,真正在派出所的岗位上感受到了归属感。 潘向前在想,等回到溪头,就去看看老刘,自己只是做了份内事,却得到了老人这样的褒奖,他觉得肩上的责任更重了。 中午,县局给青年民警们准备了丰盛的午餐。凌晨两眼放光,大快朵颐。 “说好的减肥呢?”郝山拍了拍凌晨的肩膀,好心提醒道。 “今天不减了,你说我们好不容易来县局一趟,今天的菜有我喜欢的糖醋排骨、酱肘子,还有狮子头,我怎么得也要吃个够。”凌晨一边往嘴里塞肉和饭一边含糊地说道。 “哎,每一斤肉都不是白长的。”潘向前脸上扬起一抹不明显的笑意,无奈地摇了摇头。 大家愉快就餐后,纷纷赶往新路县体育中心的网球场,这里场地宽敞,团队游戏和茶话会将在这里举行。 活动以科所队为单位,大家围座一起,叠罗汉过障碍墙、老鹰捉小鸡、抱团取水等精彩纷呈的团队游戏,让民警们乐享其中,也增进了彼此之间的感情。 紧接着就是这次主题大讨论的核心环节,谈心谈理想谈未来。 “新入职时,感觉自己上了岸,想着眼前将是一片坦途,但在不断地学习和碰壁中,我觉得自己以前的想法太不切实际了。” “我想要成为一个有力量的人,对得起身上这身警服。” “出警时,遇到过不理解你的人,也被气哭过,但是,理解支持我们的人也很多。” “天热的时候,市民想着我们,会给我们派出所送水,很暖心。” …… “我们所刚办结一个入室盗窃的案子,作案的嫌疑人,很年轻。那时我在想,新时代的青年,到底该是什么样子? 今天,听了大家的感言,我突然有些感悟,做一个平凡的、守法的、对家庭和社会有贡献的人,也许这就是我们的追梦答案。 我们很幸运,警徽指引着我们勇往直前,警服赋予我们神圣的荣耀,警察这份职业给了我们充实的人生。 所以,青春无悔,青警亮剑,是我们的信仰,是我们的责任,此生不悔入警队!” 会场雅雀无声,在场的民警回味着潘向前刚才的那番话。不知是谁带头喊了声“好!”大家如醍醐灌顶,激动的掌声经久不息。 连早上还在会场吐槽过潘向前的人,也不得不折服,“听起来是像那么回事儿,令人心潮澎湃,确实有两下子。” 第53章 拆迁风波 潘向前这次在“青警亮剑”主题会上的表现,不仅让他再次成为焦点人物,也给溪头镇派出所长了脸。 有了潘向前的抛砖引玉,青年民警们或分享从警以来有趣的经历,或吐槽郁闷与不理解,或分享自己的工作经验,在这场大讨论中答疑释惑收获经验,大家很快就熟络了起来。 下午茶话会结束后,大家相约下次再聚。潘向前趁着下午假期,去医院找林小梅。凌晨和夏雨乐也各自回了新路县城的家。郝山因着房子已出租,索性捎上虞妃回了溪头镇派出所。 早几天,童庆明跟潘向前约了好几次饭,说如果他不去,他不敢约林小梅。 潘向前想,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约上童庆明,还了这个人情,后续如何发展,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晚上,童庆明、林小梅和潘向前终于在新路县城一家西餐厅落座。 其实潘向前更喜欢下馆子点几个小菜,或者来顿火锅。不过,童庆明说第一次约饭,还是想有点仪式感。 童庆明贴心地给林小梅切好了七分熟的牛排,又给潘向前倒上了醒好的红酒。 童庆明望向林小梅的眼神炙热又克制隐忍,就算是林小梅后知后觉,这段时间,她也觉察到了童庆明对她的不一样。 这些年,林小梅已经习惯了现在这样的生活,在她的心里,从来不想让另外一个人占据了潘新民在她心中的位置。 但是于理,她确实欠童庆明一顿饭一句感谢。林小梅认为,童庆明这么优秀的单身才俊,不应该将青春浪费在了她身上。 一顿饭,就在拘谨的寒暄中匆匆结束。 夏雨乐自解开心结后,对妈妈也渐渐亲近了起来。虽然,这道横亘在她和妈妈之间的阻碍过于沉重,但她下定决心,先跨出一步。 “妈,我回来了!”夏雨乐拎了一大袋菜,麻利地走进厨房,系上围裙就开始摘菜。 这些年,爸爸和妈妈明显老了许多。爸爸在新路县办了一家服装加工厂,每天忙得不着家,但只要抽出时间,他一定会赶回家。妈妈自姐姐出事后,就一直待在了家里,负责家里人的一日三餐。 妈妈知道自己不应该冷落夏雨乐,但她跨不过心里的那道坎,也鼓不起勇气面对。 母女俩一起做饭,全程几乎无交流。倒是爸爸知道夏雨乐回来,推掉了外面的一切应酬,回家吃了顿饭,一家人总算是难得团圆了一回。 相比夏雨乐家的些许压抑,凌晨家就闹腾了。 “妈,今天准备了啥菜啊?有没有大龙虾?有没有大猪蹄?有没有牛腩炖土豆?”一进家门,凌晨的嘴就跟炮仗似的,没有停过。 “有有有,都有,我家晨都瘦了,今天妈妈烧的都是你爱吃的菜。”凌晨的妈妈长得跟凌晨非常像,也是珠圆玉润的。 凌晨的父母在县城开了一家专营电脑、手机的卖场,这些年,夫妻俩笑迎八方客,生意经十足,赚了不少钱。现在凌晨又当了警察,他妈妈更乐了,每天都笑得合不拢嘴。 “在派出所辛不辛苦?你看,这半年来就没能回家几趟?”妈妈跟凌晨一见面,就诉上了苦。 凌晨安慰道,“妈,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嘴都馋了,做梦都想吃妈您做的菜。” 一顿马屁输出,妈妈心里乐开了花,赶紧下厨房张罗开来。 新年第二天,微风不燥,阳光正好,溪头镇派出所里,民警们各司其职,有条不紊。 潘向前带着新年的期待和美好祝愿踏上了回派出所的路。 “妈,我的工作性质您最清楚,我希望您以后能幸福!” “妈知道,可我不愿,你爸爸在我心中无人可代替。” “妈,爸爸在我心中也无人能替。可这些年,您太苦了。” 潘向前想起昨夜妈妈脆弱敏感、柔软又倔强的目光,心里酸得紧。 潘向前前脚刚跨进派出所大门,凌晨和夏雨乐后脚也赶了过来。 夏雨乐朝他扬了扬手中的大红色毛衣,像个得到糖吃的孩子:“我妈亲手给我织的。” 凌晨显摆地卸下一个大背包,抓紧了背包带,“家都差点让我搬来了,里面全是好吃的。” 看着幼稚的两个人,潘向前直摇头:“赶紧的,要不赶不上新年第一次工作例会了。” 三人一阵冲刺,刚好踩着点进了会议室。 “新的一年,首先祝大家身体健康,平安顺利!总结去年,我们溪头镇派出所的业务考核取得了比较满意的成绩,全局10个派出所,溪头在二类所中当了头,在全局中取得了第三的好成绩。 配合县局侦破了几起要案,营商环境满意度明显提升,特别是‘一室两队’警务机制改革在年底成功试行,各队协同作战,配合无间,破获了在当地甚至是全县社会影响力较大的入室盗窃案。 我们也看到了年轻民警的成长,昨天的‘青警亮剑’主题大讨论和茶话会上,我们所的几位青警代表表现出色,尤其是潘向前,得到了林局的点名表扬。 大会场合能得到局领导的表扬很不容易呀?你小子,给咱们所长脸了啊。”杨锋今天心情很好,脸上一直笑意浓浓。 今年,我们溪头镇派出所要争创省级‘枫桥式公安派出所’,并在夯实基层社会治理的进程中,创新生态领域治理,实现山区共治与共富。”杨锋的激昂发言,鼓舞人心。 会议结束后,杨锋和潜来多商量新春佳节的安保和日常警务落实情况。 今年的农历春节在阳历2月,眼下马上进入腊月,农村回乡的人也多了起来,对社会治安环境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打击办案中队的治安二组要加强巡逻,刑侦一组要加强网上在逃犯的抓捕工作,基础防范中队要重视基础信息核对与录入。” “同时还要加强反诈工作的宣传。” 杨锋和潜来多两人细细地讨论着,待梳理得差不多时,两人才松了口气。 “老杨,你说向前这孩子这段时间表现得怎么样?”潜来多问道。 “不错,性子成稳了不少。”杨锋点点头。 “咱们找个合适的时机把他调到打击办案中队刑侦一组怎么样?” “我看可行,等过了农历年再定吧,这段时间他做基础工作也熟门熟路了。眼下基础防范中队反而最忙,正是用人的时候。不过有案子可以让他参与。”杨锋说。 “行,那就先这样。”潜来多心情大好。 “溪头镇工业园区施工队跟村民发生冲突!”溪头镇派出所接到县局“110”指挥中心指令,要求立即出警处置现场。 “胡十亿、周超出警。”潜来多点名,今天原本是秦思赴带班,因他家中有事,一早临时和潜来多调了班。 “潘向前,你也跟上。”潜来多招呼潘向前跟上。 潘向前一楞,难道现场情况复杂? “赶紧的!”潜来多急得冲潘向前喊了一声。 溪头镇前沿村石山自然村与后岭自然村交界的一片田地上,三五位村民站在一旁围观,五六位村民堵着几台挖机不让靠近,施工方三四个人站在挖机上喊破了嗓子也没人理,现场一片混乱。 “补偿协议既然已经签订,说明大家是知晓政策的,应该遵守,哪有反悔的道理。” “就是,我们虽然读书少,但既然说定的事,就不能反悔。” “我相信政府、相信工业园区,不信谣言。” “我说你们还真是轴,一根筋,消息不会空穴来风,我们多拿点补偿款不好吗?” “真是稀奇,还有人嫌钱多。今天要是开了工,我们就被拿捏没有条件去谈补偿了。” “对对对,比我们多20%哩,我们家人口多,补偿款这么一算下来,可以多拿不少,如果真少给了,那我们岂不是亏死了?” “你们有争议也不能在这里耽误我们施工队开工啊?协议都签了,这么拦着算什么呀?” …… 前沿村后岭自然村、石山自然村和施工队三方吹胡子瞪眼的,争论不休。 “何工,你看,这也太不讲理了,咱们可是跟工业园区签了合同的,没能如期开工或者是耽误了工期,这责任算谁的?”施工队副工程师田工着急地说。 “打电话到村里和工业园区,这事要是谈不拢可能要出事。”何工用手扶了扶镜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声音有些发抖。 接到电话的前沿村何书记气喘吁吁跑到施工现场,扯了嗓子喊:“怎么回事?明明青苗和田地都按政府文件谈好了补偿,现在要动工了,你们怎么不愿意了?”何书记气极了,“白纸黑字都签了协议,如果真有什么诉求,也得在施工前告诉我。现在这样堵在这儿闹,像什么样子。” “何书记,我们也在劝呢,我们后岭是没意见,政府工作人员前段时间跟我们吃住在一起,工作上兢兢业业,拆迁补偿政策处理工作也做得到位,我们相信政府不会厚此薄彼。” “哼,说得你们有多清高似的,我们石山确实听说人家定海镇同样的补偿,比我们要多20%,问清楚了再开工也不迟嘛。” 两个自然村的村民各持己见。 “这一个县还能写出两个不同的补偿协议。不是听错了吧,没有求证过的事,你们也信?”何书记简直要气笑了。 “何书记,协议确实是签了,但如果有调整变动,你们也不能把我们当傻子哄骗啊!”石山自然村一位鼻翼右侧有颗痣约三十岁的村民拢着手,向何书记投去了一个不屑的眼神,歪着头突兀喊道。 “就是,我们可不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今天这工不能开。”石山自然村一高一矮两位差不多年纪的村民梗着脖子附和道。 围观的村民多了起来,一句两句的,倒也煽动了一些不明情况的村民起了私心,要施工方把挖机从村子里开出去。 除了后岭自然村少数几位拎得清的村民在劝阻,不少人被起了哄。 “根本没有多20%补偿款的事,正式文件已下达,也没有增加变化的补充文件,你们不要听信谣言。” “乡亲们,在签订协议前,我们之间都是敞亮兜底的,相关政策文件,都明明白白告知过你们,这些都是有法律依据的,我们不可能乱来。” …… 何书记扯着嗓子喊。 随后赶来的溪头镇政府干部和工业园区管委会工作人员出面调解也均无果。 现场争吵不休相互推搡,眼看事态要扩大,接到报警的潜来多带着民辅警及时赶到了现场,剑拔弩张的情况才有所微缓和。 经初步了解,这次闹事主要是因石山自然村的几位村民不知从哪听来谣言,对已签订的补偿协议存了争议。 石山自然村在前沿村的西侧,距离前沿村10里路,有村民150多人,村集体经济薄弱,村民大多在附近打零工,挣力气钱,也有少数村民在外搞养殖,村庄这些年发展缓慢。这次溪头镇工业园区版图拓展,征用到了石山自然村、后岭自然村两个村及沿线约500亩的山林和田地以及一些房屋。 前期工作做得非常顺利,两个自然村的青苗及地上附着物以及征迁房屋补偿标准均已按新路县人民政府关于印发《新路县征收集体土地青苗及地上附着物补偿标准》《新路县征收集体土地房屋征迁补偿安置方案》的通知规定执行。 谁知石山自然村的村民在施工方动工时反悔了。 “他们一口咬定说定海镇的补偿比溪头镇要多20%,镇里第一时间联系了定海镇,对方回复说压根就没有补偿比溪头多的事,不知道是哪传来的谣言,跟他们说了也不信。”何书记急得满头大汗。 第54章 潘向前深受打击 潜来多环顾四周,找了个小土丘,二话不说就爬了上去,潘向前见状,也紧紧跟上,站在小土丘脚下。 “乡亲们,工业园区的发展,给邻近村庄带来的发展红利,你们平时不是都说很羡慕吗?眼下,咱们村也有了发展的机遇,而且前期乡镇和工业园区组成的工作组怎样做政策思想工作,你们是看在眼里的。”潜来多看了一眼小土丘下的村民,真诚地说,“有诉求,我们要通过正规渠道合理反映,这才是上策。你们现在这样闹,是要出大事的。” 两个自然村里都有人认得潜来多,有村民说:“潜教导员,你说的是没错,但事情总不会空穴来风,如果镇里跟工业园区的工作人员糊弄我们呢?我们这样也是没办法啊。” “什么叫没有办法,你们说的补偿款两地不同这事我也是刚知道,你们之前有人跟我提过吗?”何书记一听来了气。 人群中有人突然出声:“谁能保证你们事先会不会通气?” “对,今天要是不给个说法,我们就不走了。” ……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情绪激动。 这边村民还没疏散,外围又有村民围了过来。这些村民中有好些是石山自然村的妇孺,也有不少是邻近村跑来看热闹的。 “老头子,挂彩啦?跟老娘说,谁弄的?是不是施工队的人干的?”石山自然村的田大妈见自家男人胳膊上几道划痕,火气就蹭到了天灵盖,没等她家男人回应,她撸起袖子就冲到了施工队员面前,推推嚷嚷间,刚歇下的火苗就这样燃了起来。 施工队员眼见着一位身材重量极的妇女冲上来,下意识地往边上躲了躲,没成想,田大妈一个惯性没收住脚,就这样扑倒在了施工队员面前,啃了一嘴泥。 这下,石山自然村的一些村民不干了。田大妈家的男人眼见自家婆娘摔倒在地,也顾不得解释胳膊上的伤是刚刚推搡间村里人拉架不小心弄的,声音嚎得响彻田园:“打女人啦,施工队打女人啦。”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石山自然村的村民们蜂拥冲向施工队,连跟施工队站在一起的乡镇以及工业园区工作人员和后岭自然村几位村民也遭了秧。 潘向前心里一沉,他和师傅拦都来不及拦,就被石山自然村的村民给冲散了。 此时,有三人趁乱鬼鬼祟祟互使眼色想要溜出来,推搡间,其中两人被人流卷进混乱中心,唯有鼻翼右侧有颗痣的瘦高个堪堪艰难地挤出来。他后怕地看着这一幕,拔腿就往外跑,额头青筋暴起,瘦削的脸上扯起了皮,跑到五六米开外,他弓着腰喘着粗气,回头望着,两位同伴还是没有出来。他悄悄掏出手机,躲到了一旁。 现场一片狼藉,加上后岭自然村和施工队,一群人推搡的混乱现场让人血压飙升。 胡十亿因为拦着围观的人,才得以喘气闪到一边向杨锋求助:“所长,控制不住了,请求支援。” “现场有多少人?”杨锋急切地问。 “闹事的村民大概有五六个,施工队和工作人员不下十人,我们的人都被冲散了。在边上看热闹的村民也有不少。” “告诉教导员,稳住,一定要稳住。”杨锋急急挂了电话,向县局请求支援。 潘向前拦下几位村民,喉咙都喊哑了:“乡亲们,住手、住手,不要冲动,你们再这样下去就触犯法律了。请相信我们,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可是村民们就像吃了秤砣铁了心,潘向前的声音一下子就被叫嚣声给湮没了。他和师傅不仅人被冲散,连对讲机和执法记录仪也在阻拦村民们动粗的过程中被突如其来的冲击力撞落或拉扯掉落在地。 这时,一位大娘被人流带着往前跑,她嘴里喃喃道:“别打啦别打啦。”骤然间,大娘被后面的村民撞了一下,脚下一个趔趄,眼见着下一秒就要磕到田间一旁的大石头上。 潘向前本能的一个飞跃,拉起大娘一个侧身,自己的左肩重重地撞在了大石头上,而大娘经过缓冲,只是受惯性冲击摔了一跤,手掌擦破了点皮。 潘向前只觉得眼冒金星,肩膀钻心地钝痛,直窜天灵盖,他嘶嘶地哆嗦着强撑起身,人还没站稳,就被一位虎背熊腰的壮汉推倒在地:“连老人也推,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我刚刚拉住了大娘,不然她就磕到石头上了。”对于这突如其来扣的屎盆,潘向前觉得吞咽的口水都成了苦的,无语至极。 大娘受了刺激,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又受嘈杂的声音干扰,只觉得眼前发黑,直接晕了过去。 潘向前百口莫辩,喉结滚动,事实在他嘴里反倒成了最苍白的解释,他自己的执法记录仪被村民踩在田里,警服的扣子也被扯掉了,只能到时看看师傅或是其他同事有没有拍下他救大娘的现场画面了。 也因着这一突发情况,现场的冲突有所缓和,随之而来的,是潘向前被围攻。 虎背熊腰的壮汉叫陈胜,石山自然村人,此时的他睚眦欲裂,一步一步逼近潘向前。 潘向前的委屈灌满眼底,平白无故为什么要被冤枉,况且他刚刚还救了人。 只是他面对的是他要保护的群众,尽管此刻他心里苦涩,也还是要克制自己的言行。 潘向前闷痛得有些呼吸不畅,但仍目光坚定:“我再说一遍,我没有推老人,是我护住了她。” 潜来多听到喧闹声,奋力挤过人群,见潘向前被围,他心中不由一紧。 此时,杨锋也带了所里除了值班的所有民警赶到了现场。疏散了现场的围观群众,准备把几个起头闹事的带进派出所。 几个闹事村民拒绝民警近身,现场的气氛似乎陷入了冰点。 “我再说一遍,暴力抗拒或阻碍民警依法履职的,我们可以强行带离现场,情节严重的处于5至10天的拘留。如果你们想到拘留所待几天,就继续犯蠢吧。”杨锋一顿中气十足的输出,震慑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陈胜,赶紧将你娘送医院,看看这事闹的。”何书记厉声道。 陈胜是听说村里起了冲突跑来看热闹的,他娘担心他出事,也紧赶慢赶跟了过来,这才出了这次意外。他冷眼狠狠瞪了何书记一眼,又冲着潘向前咬牙切齿地“哼”了一声,这才背上娘扬长而去。 二十多分钟后,新路县治安大队和巡特警大队的民警赶到了现场,将现场保护了起来。 溪头镇这起群体性事件,不仅惊动了镇里的书记县长,连新路县的县委书记和县长都惊动了。 这件事情如果处理不好,后果可想而知。 当天下午,新路县就联合了县公安局、县司法局、县应急管理局、溪头镇政府、溪头镇工业园区等部门和乡镇组成了1.02案件专案组,县领导批示要尽快解决此事,将矛盾化解,促进地方维稳。 然而,事态的发展往往出人意料,本来潘向前他们作为执法者去现场解决问题,结果却成了这起闹剧的新闻人物。 全民皆记者的时代,一只手机可起到舆论监督的作用,但也容易被断章取义。 下午3点左右,大娘摔倒后陈胜与潘向前对峙的一幕瞬间登上了热搜,事情被恶意剪辑,快速在网上引起舆论发酵。 短短一个小时,点击量破30万,评论5000条,60%都是负面言论。 “这警察长得挺帅,但却没干好事。” “何书记也好不到哪里去?为虎作伥。” “老百姓有质疑该上哪反映呀?” “这些年溪头镇多亏了警察同志,才有这么好的治安环境,事情的前因后果也许并不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样。” “楼上的,你是舔狗吧?或者看上那警察了?” …… 看着这些恶毒的评论,潘向前浑身血液似乎凝固了,他眼里聚起水气,红了眼眶。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看着此刻的潘向前,杨锋心里也不好受,他蹙着眉,第一时间检查了执法记录仪,可惜因为人员被冲散,不是拍到天空或是土地,就是拍到个别村民的大头脸,就是没有拍到潘向前救人那一段。 胡十亿的影像相对稳定,但因为劝阻围观的村民,又离潘向前较远,再加上角度问题,也没有拍到救人的经过。 “等大娘醒来,向前就可以洗脱嫌疑了。”郝山和凌晨心情跟着沉重起来,只能轻声安慰道。 两人的话音刚落,杨锋这边好像传来了坏消息。 “是,我是杨锋……这对民警不公平,民警为救人伤了肩膀,怎么能停职呢?”杨锋一边抓着手机大声嚷道,一边狠狠地搓着自己的头发。 “林局,专案组做的决定我想不通,这不是让我们民警流血又流泪吗?只准造谣者断章取义,就要委屈我们警察,他们还袭警呢?你让我怎么跟民警们交待。”杨锋声音颤抖。 “我也是刚接到县里1.02事件专案组的通知。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按常规流程走,也是可以理解的。你先别急,我这就去趟县委书记办公室。”林勇挂断电话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抓起警帽就急急冲冲赶往县政府。 县政府大楼内,县委书记许书记正伏案看材料。林勇急得顾不上打招呼。 “许书记,有个情况要向您汇报。关于抖音上的民警潘向前,他是为了救人受伤,没有推倒老人。我们已在全力调查,很快能控制舆情。他也是英雄的后代,他的人品,我林勇敢作担保。”林勇竭力压制心中的不安与焦虑。 “我相信你,相信我们的民警,但你们要尽快出结果。”许书记沉默了一会儿说,“互联网时代,时间就是转机。” “我们一定以最快的速度平息事态。不过眼下专案组为了平息舆论,要暂停民警的职,这,事情还没弄清楚……”林勇欲言又止,“能不能先给我们一点时间查清真相再做决定,不然会寒了民警们的心哪。” “老林,这次事件,如果处理不好,将对政府的公信力造成严重损害,县里专案组在汹涌的舆情面前对涉及人员采取暂时停职的做法自有他的道理,全媒体时代,群众对这起事件的关注度很高啊!不过……”许书记面色凝重,“这样吧,你们马上出一则辟谣声明,以免事态发展到不可控的地步,同时尽快调查清楚真相,潘向前同志留在所里做内务工作,暂时不要安排他出警。” 林勇紧绷的神情缓了缓,微微颔首,这是目前最好的结果了,也最大可能地保护了潘向前。 从县委书记许书记办公室出来后,林勇第一时间给杨锋打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