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同人文里的恶毒反派》 第1章 第 1 章 孟冬十月,北风徘徊,天气肃清,繁霜霏霏。 林方霁窝在容安居里,身披狐皮大氅,揣着手炉,不远处燃着熏炉,笼罩在阳光下,袅袅的轻烟升起,又缓缓消散。 他懒散的靠在榻上,整个身体都恨不得缩到大氅里,手炉在腹部的位置散发着暖人的热量,阳光斜斜的照进来,连在大氅里蜷缩的手指也稍稍好受了些,如果刨去他现在的身体情况不说,现在的环境是真适合睡觉。 下人也在院外侍奉,不会轻易的来打扰他,不过他的身体素质虽然不行,但五感又极为敏锐,即使没有想听,但院外的动静还是都进了他的耳朵。 “你说他真的是极具盛名的方霁仙尊吗,来到咱们府上明明是给少城主治病的,但来了三天却整天窝在房间睡觉。” “他的房间咱们待着都嫌热,但他却觉得正合适,看他怕冷的样子,身子骨仿佛比一般人还弱,莫不是唬人的江湖骗子吧?” 议论声正热闹的时候一道呵叱突然打断了他们。 “城主的决定轮得到你们质疑吗,你们有几条命在这里议论大人们的事情。” 说话的是城主亲自指过来服侍他的,管家的儿子宋云。 宋云对着下人训斥,下人受惊赔罪,如鸟雀般散去,顿时这片空地只剩下宋云一人。 宋云回头望去,透过镂空雕花窗看到里面的人动了动,似乎是从榻上起来了,他面露喜色,连忙迎了上去,恭敬道:“仙尊,今日可有何安排?” 林方霁心想,这个问题问得好,这是他来到城主府的第三天,第一天他给城主儿子看病,没看出什么来,面对周围一众医师的询问和猜测,他统一用“嗯”来回答。 有时“嗯?”,有时“嗯。”,声音低低冷冷,面上不动声色,想让人认为他高深莫测。 但实际上众人摸不着头脑,觉得他恃美色故弄玄虚,超过一半人认为他是江湖骗子,只有城主坚定的认为他是仙靖宗的方霁仙尊。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城主是对的,他这副身体的确是仙靖宗的方霁仙尊,但内里早就变了,他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 这是一个书中世界,名叫《永寒》,大致讲的是苦情流主角云起寒打怪升级报仇发疯的故事。 主角的重点是在这个“苦”字,主角的经历很苦,从小父母双亡,村子里的人对他还不错,但不久之后一村人都被邪修用来炼剑,他侥幸逃出来后决心为村民报仇,他得高人指点,小小年龄翻山越岭,不远万里终于成功拜师仙靖宗。 他天赋高意志强,发奋图强,本来会修炼有成报仇雪恨,没想到遇到了个善妒恶毒的师尊,四处败坏他的名声,克扣他的用度,对他百般折磨,最后把他主角逼入魔界。 主角在魔界被折磨十年,逆袭成为魔尊,修为有成之后率领魔族攻打仙靖宗,逼迫仙靖宗交出方霁仙尊。 书里方霁仙尊的结局真是惨不忍睹,可谓是恶人有恶报,读者看爽了,他这个“本尊”看的心很凉。 【在剑中炼狱,无数的冤魂厉鬼闻到新鲜血肉的滋味争先恐后的扑来,尽情又满足的拆食着他的肉身,而他的灵魂在烈火中慢慢的消散,他怕疼,这种折磨最让他生不如死。 时间一点点流逝,灵台一点光也渐熄灭,回光刹那他“看到”了不远处一直注视着他的云起寒,那双眼眸并无大仇得报的喜悦,如同一具尸体,空洞的倒映出他被万鬼分食的一幕。 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是悔不当初还是执迷不悟?此时他只觉得迷茫,一生糊涂荒唐,仿佛一场梦,直到死前才得清明,如果有重来的机会……】 想到这里他又是叹了一口气,面上露出愁苦之意。 他本来因为林方霁这个名字才看这个小说的,‘湖满景方霁,野香春未阑’,他的名字多好听啊,但居然是个反派,写《永寒》这本小说的作者精神状态绝对不正常,像主角一样发疯了才会写出这样的小说。 而他也是倒霉,居然穿到了这个方霁仙尊的身体里,穿的时间好巧不巧正是仙魁仪典之前,主角受尽虐待,记仇小本本上满满当当全部都是他的名字的时候,再过不久“他”就要在仙魁仪典伙同他人讨伐主角,然后把主角逼入魔界。 如果时间再往前一点他一定试着改变,对主角非常好,把主角当成自己儿子一样对待,让主角感觉到如山般沉重的父爱,绝对能让主角被这座父爱山砸的迷迷糊糊,幸幸福福。 可是现在对主角横眉冷对,冷暴力,精神肉/体双重折磨这些事情都做出来了,要是主角心里一丝芥蒂都没有,想着这是师尊对自己的磨练,他可不信。 主角的人设又不是圣母白莲花,他也不是绝世大冤种,这些事情不是他做的,他绝对不承认! 真正让主角对他产生恨意的事件来没有发生,其实一切还有一点转圜的余地,不过他既不想小心翼翼的试探自己在主角心中的好感度,也不想挽回自己在修真界的形象,穿越回来,确定情况的第一件事他就想跑,跑的远远的,远离修真界,找个凡城,懒洋洋的,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 书里写明他这具身体资质平平,人又不上进,快两百年的时间不过修得个金丹,和他同期的修士不是出窍就是化神,最次也是元婴真人。 金丹期的寿命是五百岁上下,岁月流逝而容颜不改,他的样貌生得倒好,但是感觉这身体真的有点虚,难道是声色犬马久了的缘故? 他现在关于原身的记忆和修为一个都没有,最适合找个凡城生活,为此他特意苦心钻研芥子法器,终于找到了法器开关的诀窍,把原身房间里那些看着就价值不菲的东西通通拿走。 其实也没拿多少,顶多就是拿了架云海垂光琴,几支狼毫,一方砚台,各种秘籍,抽屉里的大珠小珠夜明珠,白玉簪,玉佩等,博古架上的花瓶茶壶玉器陶瓷什么的都没拿。 这些东西够他舒舒服服的过两百年的生活了,没钱了就去当,钱到手就去花,过上他上辈子梦寐以求的生活。 他离开仙靖宗就一路向西,修真界灵气东盛西衰,西边住的大都是凡人,他租了两匹千里驹拉车,紧赶慢赶的来到了西边,沐青城。 沐青城与世无争,百姓朴实,人们节奏慢吞吞的,很适合养老,重点是这里没有修士,还没在原书里出现过,是彻彻底底的凡城,他可以在这里安享晚年了。 可奈何顺风顺水的人生总要出点意外才够有故事性,他能穿越肯定代表命格不凡,要过上平凡的生活必定要经历一些精彩的坎坷。 城主之子病了,说病也不像病,来来往往好多大夫把脉都说没有内外伤,像是睡着了,就是叫不醒,眼睛一闭在那里一睡就是十三天,不吃饭不喝水,健健康康,有时候还会翻身,会挠痒,会打呼,非常邪门。 城主找了很多的大夫就是无法让儿子醒来,他出门买菜遇到了愁容满面的城主,他们的眼神无意间对上,他还没回过神来,城主就站在他的面前,用那激动的眼神看着他。 然后他就被请到了这里,他很疑惑的一件事就是离仙靖宗那么远的城主为什么一眼就认出来,城主说是遇见过他行侠仗义。 行侠仗义?这词是不是用错了。 不过看城主那看向救命恩人一般激动热切的眼神他了然了,毕竟是现在唯一能指望的修真者了,不说点好听的怎么把人哄得救自己儿子。 说不准城主之前去各处游历碰见过原身。 城主是真把他当作希望了,对他礼遇有加,不仅让他住进城主府最幽静精致的一间房,还给了不少好东西,他现在穿的一身价值不菲的狐裘就是城主给的。 他摸了摸身上毛茸茸的狐裘,再次叹了一口气:“咱们再去看看宋公子吧。” 少城主叫做宋文玉,文质彬彬,眉清目秀,是只要稍微出了一点事就会让人担心不已的长相。 他刚靠近宋文玉的房间就看见几个侍从从里匆匆走出来,脸上带着丝巾遮掩口鼻,即便如此眼圈还是有点红。 他脚步顿住,疑惑的看向宋云,宋云秒懂,从袖子里掏出一条白色的丝巾递给他,解释道:“少城主的房间点着提神醒脑的香,有些刺鼻,是故侍从都捂住口鼻伺候,宋云认为仙尊法力高深,并不需要丝巾,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给您。” 他马上接过来,仔仔细细的把丝巾缠在自己的脸上才踏进房门。 一进门那像极了花椒大料辣椒掺在一起用火点燃的烟直往他眼睛鼻子里钻,是呛辣的,刺激的差点没把他眼睛弄瞎,他眼圈顿时红了,眼角不受控制的渗出泪水,他还不敢去擦,一擦更痛。 丝巾也不管用了,他用手捂着鼻子,瓮声瓮气的说:“这是谁想出来的损招?” “大夫们一起想出来的。”宋云答。 不能说没用,这熏法恐怕死人都受不了要回魂大骂一番自己死后还不得安宁,不过咱们的少城主还是安安稳稳的躺在床上,一点要醒的动静也没有。 他再也待不下去了,匆匆离开在外面通风地方待着,城主府看着甚是文雅,花木清香庭院翠,都是大自然宜人的气息,只是他现在口鼻暂时失去了鉴赏能力,眼睛也熏的热泪满眶,一片水雾蒙蒙。 过了半晌他才慢慢的缓过来,呼出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吐出来的气中都带着花椒大料的味道,这样一想他更恶心了。 “仙尊,你可想到医治公子的方法了?”宋云问道。 “你先把熏香撤掉。” 这样说就是有办法了,宋云闻言眼睛一亮,连忙吩咐人熄香开窗通风,足足通了一上午呛人的味道才散尽,期间他拢着狐裘缩在火炉旁边,不管宋云明里暗里怎么套医治方法,他就是不开口。 他的方法不一定真的有用,要是信誓旦旦的说出来最后没用,岂不是很打脸。 以他这个废柴的身体,在住进城主府的时候就已经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了,但城主给的实在太多了,比起他那些需要典当的东西,城主给的都是真金白银,实实在在直接都能用上。 自古富贵险中求,如果治不好,他就不信城主真的能把他打死,顶多赶出去,丢人了些而已。 时隔那么久,终于开文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他从仙靖宗连夜离开虽然匆忙,但该带的东西还是都带了。 为了过上一帆风顺的生活,来沐青城的路上他在马车上看了很多仙法秘籍。 可能是这具身体以前修行过的原因,他看这些秘籍很熟悉,但上手实操却不行,努力练习了许久也只是对精神力的掌握更深,身体里的灵力是一点都调动不了,如果硬要使用灵力的话整个人就像掉进冰窟窿一样冷到不行。 他在夜晚认认真真的查看过这具身体,皮肤白嫩,一看就娇生惯养,但奇怪的是双手不比其他地方细皮嫩肉,有些粗糙,这有些不应该,俗话说手是人的第二张脸,其他地方也就算了,手不应该多保养吗? 算了,谁知道方霁仙尊是怎么想的。 他现在的武力值为零,虽然他打算在凡城定居,但因为特殊身份,还是要做最坏的打算,万一和人打起来也不至那么被动,于是一路上他苦苦钻研精神法术。 宋文玉身上无伤,昏睡数日,如果不出意外是中了幻术,具体的还需要他亲自探查才知。 林方霁在亭子里坐了好一会儿才在宋云明里暗里的催促下慢吞吞的起身,此时的宋文玉卧房里早就没有呛人的味道,空气中甚至还飘着淡淡的果香,据说少城主偏爱恬淡的果香。 他看着宋文玉那张大床陷入了沉思,如果宋文玉真的陷入幻境中,他需要进到对方所处幻境把人拉出,这个过程需要的时间未定,破除幻境这个技术他不太熟练,万一是好几个时辰呢,他坐着多累啊,如果可以…… 宋云问道:“仙尊,还有何事需要我等代劳?” 他思绪回笼,摇头道:“没事。” 真是堕落了,居然升起了和别人躺一张床的想法,林方霁在内心狠狠唾弃了自己一声,然后勉为其难的伸出一只手搭在宋文玉那张脸上。 以宋云的沉稳看见这个动作也不由得“啊?”了一声,实在不解其意,难道现在仙师施法都这么特别了吗? 林方霁专心致志的将精神力凝聚成线,以身体为媒介,顺着手指钻入宋文玉的灵台中,而他对身体的掌控也渐弱,眼前逐渐变得昏暗,等再睁眼时他已处在宋文玉的幻境中。 人的精神世界都是有屏障的,如果硬要进入到别人的精神世界中,精神力不如对方的话就会遭到反噬。 虽然他灵力不行,但经过多日的训练,精神力比起宋文玉这个普通凡人来说还是好多了,再加上宋文玉毫无防备,进去也不是太困难。 幻境和他想象的魑魅魍魉的地狱景象相差甚远,这里依然是城主府,不同的是这里的一切蒙着白雾,看不真切。 他又闻了闻,空气中飘着的依然是果香,周围这么多的植物散发的却是果香,看来这里的确是宋文玉的幻境,一切都以他的心意创造的。 他循着记忆走向文玉院,卧房的窗被纸糊住显得非常昏暗,宋文玉像现实里的一样在床上睡着,现实里他睡的规矩,而这里睡姿有些放肆,四仰八叉,薄被盖着肚子,细听还能听到鼾声,看的出来梦里睡得比现实还香。 沐青城少主,传闻中谦逊恭让,浩气凛然的公子居然这么爱睡觉,梦中睡觉,这到底有多困,林方霁觉得自己应该看见了一种很新颖的幻境。 他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把糊在窗户上的纸全都撕掉,让房间充满光亮,然后又掀掉宋文玉的被,大声喊道:“宋文玉,快起来了,太阳都晒屁股了!” “宋文玉,起来,你快睡死了!” “宋文玉,你起不起来,你爸在外面都要急疯了!” 宋文玉睡得比死猪还沉,甚至还翻了个身,把头埋进枕头里,林方霁气急之下抽了宋文玉的枕头,这下宋文玉总算有些反应了,迷茫的睁开眼睛,左看右看,呆呆的坐起来,坐了差不多有一刻钟的时间眼睛终于有神了。 但他似乎看不见林方霁,回神之后脚步虚浮的下了床,稍微敛了敛衣服,就坐在桌子前享用美食了。 桌子上凭空浮现出种种美食,有烧排骨,炖肘子,糖醋鱼,烤山鸡等,道道菜色香味浓,油光水亮,光泽诱人。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人刚醒但味觉还没醒来,美食吃到嘴里却无法完全品尝出美味来,况且这么油的肉菜,有些肥腻。 宋文玉与林方霁完全相反,他丝毫没觉得刚醒来吃这么油的菜有什么问题,他无神的双眸看见菜的瞬间就亮了,速度又不失礼仪的消灭饭食,一口米饭一口肉,心情美好的连周围环境都受了影响。 窗明几净的屋子顿时蒙上一层粉色光晕,照进来的阳光是粉的,墙上的光影也是粉色的,深浅粉色交织在一起,梦幻极了,比女子的闺房还要柔美。 林方霁:“……” 宋文玉吃完之后喝着不知道从哪来的果汁,躺在躺椅上晒着阳光,他闭着眼舒着眉,一派潇洒,无拘无束。 林方霁看着宋文玉无端想到了自己,刚才自己熏香盖貂晒阳光,所以他更能体会到宋文玉此时的心情,看上去好幸福啊,他真的有必要将对方拉出这美好的幻境中吗?没准还会因此遭人厌呢。 不过为了自己的幸福生活能够长久一些,他也只能牺牲对方的小幸福了。 思及此,林方霁心一狠,用精神力幻想出一把锤子,一锤砸向宋文玉的躺椅,躺椅应声而碎,宋文玉被吓了一跳,踉跄的站直身子,瞪圆双眼无措的看向林方霁,此时他终于注意到林方霁了:“不是,你谁啊,你怎么……怎么这样啊?” 林方霁揉了把手腕,礼貌一笑:“我现在就不做自我介绍了,反正你醒了之后自会有人介绍我,现在当务之急是让你清醒过来,你现在清醒程度还不够。” “什么意思……” 宋文玉还完全没反映过来,沉溺在美好幻境中的浆糊脑子和现实交织,让他觉得如针扎似的疼,他一边捂着头忍着疼,一边震惊的看着那个陌生人在自己屋子里拿着个大锤子像疯了似的四处砸,对方还穿着他肖想已久的狐皮大氅。 太乱了。 实在太乱了。 宋文玉眼睛瞪的滚圆,已经做不出其他反应了,目光随着林方霁的锤子移动,看着对方把周围的一切都砸的稀巴烂,与此同时他觉得身体愈发轻盈,仿佛随时都能脱离这个世界一样。 不是仿佛,而是他真的离开了这个世界,这感觉太惊悚了。 宋文玉回头看屋子里仅剩的一面镜子,镜子生出了许多裂痕,残碎的镜片中他的身影旋转,渐渐消失。 他站在遭受到破坏满目疮痍的屋子里,穿着松垮的白色亵衣,低着头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体变得透明,面前的“强盗”温柔的笑着,目光如春风柔情,仿佛他不是消失,而是升仙了似的。 这什么恐怖画面啊。 此时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谁来救救孩子! …… 林方霁比宋文玉先醒来一会儿,他站起来揉了揉有些酸涩的肩膀,感慨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用锤子砸东西很爽快,不愧是幻境,无论怎么用力都不会影响到身体,堪称全息游戏,真想再来一次。” 宋云不解的问道:“什么锤子,仙尊您需要锤子吗?” “没什么,不需要。” “仙尊,我们公子?” 林方霁目光落在表情时而纠结时而狰狞的少城主上,道:“你们公子应该很快就醒了……看,这不就醒了。” 说话间宋文玉猛地睁开双眼,气喘吁吁的坐起来,捂着胸口仿佛遭受到极大的恐惧冲击似的,瞳孔猛缩,看见宋云靠近时猛地抓住对方的袖子,声音颤抖:“阿,阿云,我遇见疯子了,特别疯的疯子,拿着一把锤子把我屋子给砸烂了,我还看见我消失了,我变透明消失了!” “公子,你冷静,这里没有疯子,屋子也很好,你现在就在自己的床榻上。”宋云安抚道。 宋文玉整个人还是有些发抖,但在宋云沉稳醇厚声音的安抚下慢慢变得平静,冷汗后知后觉的冒出来,凌乱的发丝贴在额头上,偏圆的眼眸敛着水色,看着可怜兮兮的。 他长吁一口气,这才想起周遭,抬眸望向四周,本欲开口说些什么打发走下人,但目光落在林方霁身上就好像钉子定住了,一动不动,只是瞳孔微微震动,好像看见怪物似的不可思议。 “你,你,你走到现实里了!”宋文玉惊得语调都走偏了。 林方霁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宽袖下的手不自觉的揪着布料,努力维持着仙尊端庄的模样,让别人来介绍自己。 宋云适时的说:“公子,这位就是仙靖宗的方霁仙尊,他云游修行至此恰好碰到公子你不知被何种妖物给魇住了,所以施法出手相救。” 此时林方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宋文玉解释清楚,宋文玉表情始终一脸懵:“仙尊是说我被困在幻境中,刚才其实是破坏幻境在唤醒我。” 林方霁点头,满意宋文玉的一点就通:“没错。” 宋文玉脸上还是有些许怀疑之色:“我被困在幻境中了?我怎么没有感觉。” “幻境就像是区别于现实的小世界,身处幻境中的人如果心智不够坚定就会被幻境同化,感觉不出任何的异样,就像你已经睡了十三天,但你自己并没有感觉。”林方霁说。 “我已经睡了十三天?我明明只感觉睡了一觉而已。” 并且格外轻松。 宋文玉连忙向宋云求证,宋云点头。 “这怎么可能呢?”宋文玉还特意下床走了两圈,发现身体正常并没有久躺着的那种酸麻僵硬感,反而活力满满到他觉得自己可以去练武场跑几圈。 “幻境的时间感觉比现实要更加扭曲,随意且不受控制,现实中的十三天对你来说可能不过转瞬,至于你的身体必定有灵力相护,看来对你施下幻术的人并无害人之意。”林方霁道。 宋文玉总算相信了,神情多了几分端庄,拱手冲林方霁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先前是文玉无礼对仙尊多有得罪,现在总算得知仙尊一片好意,文玉在此向仙尊表示谢意,稍后自会备上薄礼献于仙尊。” 林方霁摆手:“不用不用,举手之劳,我现在住在贵府,府中上下待我极好,已是足够了,不必再说什么薄礼厚礼了。” 做人不能太贪这个道理他还是懂得。 “少城主既已无恙,那我就先走了。”林方霁转身离去。 “仙尊……”宋文玉正欲挽留,他觉得仙尊身份非同凡响,父亲肯定希望他结交,要是就这么放仙尊走什么交流都没有,传到父亲耳中,父亲肯定觉得他不思进取,没有眼力见,虽然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留下来攀谈两句总是没错的。 宋云小声咳了一声,近身对宋文玉道:“公子,此事不急,正好衣冠为先。” 宋文玉低低疑惑的“嗯?”了一声,目光落在了他房间里的镜子上,镜子照着他松垮亵衣袒/胸/露/乳的模样,亵衣本来就宽松丝滑,他刚才还在房间里大步走了两圈,亵衣早就垮了下来搭在胳膊上,所以刚才他就是以这样失礼的模样和仙尊说话行礼的吗? 宋文玉的脸猛地一下爆红,手也有些颤抖,最后平静了。 他捂着胸口安慰自己。 “反正已经看过了,没关系了,什么稳重内敛的形象,早就飞了。” “从梦里开始就不对劲了,哪有仙人举着把锤子生猛的砸房子,我怎么会这么失礼,我可是从小被父亲教导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宋云迟疑的看着少城主,宋文玉一摆手又躺回床上了:“一定还在梦里没醒,阿云你不要打扰我做梦,等我醒来。” 宋文玉拿被蒙住自己,拒绝一切声音,直到宋云提醒一句“城主来了”,他瞬间醒了。 “……” 此时也顾不得做梦了,飞快地整理好亵衣,揉了两把脸,让睫毛微颤垂下来,双眸平静沉稳还带点忧郁,显得眉目之间带着无力的愁意。 他在努力做出一副大病初愈而不是刚刚睡醒的模样,虚弱的靠在床榻上,等父亲进来时抬眸望去。 宋云叹气。 又开始了。 第3章 第 3 章 城主听说儿子醒来的消息放下手里的一切公务匆匆赶来。 一进门就看见靠在床边垂着眸看着他的宋文玉,罩着白色的亵衣更显得身形单薄,比起平时安静很多,让城主心揪了一下,脚步一下子停在了原地。 过了好半晌他开口道:“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玉儿,感觉身体怎么样了?”城主走近问道。 宋文玉咳了一下,嘴角扯出一抹坚强的笑容,道:“身体一切都好,劳父亲担忧。” “你刚醒来就不要说这样的话,好好休养。”城主说,目光四处打量,眉头紧锁,冷道:“你们不知道少城主生病了,现在正是降温的天气,房间里这么冷,门窗怎么还大敞四开的,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合上!” 紧接着他的目光又落在宋文玉身上,城主问道:“你可知你因何昏迷十三天,昏迷前发生了什么?” 宋文玉陷入回忆,半晌摇头:“孩儿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记得昏迷前一切如常,还参加过秋猎。” 他仔细的又想了一遍,最终什么都没想到,目光为难的看着父亲。 “此事可能与妖怪有关,不怪你不知道,稍后我会请教仙尊的,好了,你也累了,休息吧。” 城主替儿子拉了拉被子。 宋文玉乖巧点头,一直目送城主离开身体才松懈下来,瘫在床上叹气:“总算把父亲忽悠走了,我明明睡了那么久为什么还是觉得好累。” 宋云不解道:“以前也就罢了,这次为什么是忽悠呢,公子你遇到如此危险的事情,城主很担心你。” 宋文玉面色复杂,一言难尽,他总不能说父亲心里的幻想——他受了十三日的苦,每天躺在床上病魔缠身,生命就如同风中残烛一样下一秒快要熄灭了,就算是醒来也弱不禁风,非常虚弱,需要好生养着才行。 可实际上他只是睡了十三日,每天做着美梦,都不愿意醒过来,要是父亲知道了他这么没出息,肯定要指责他一通。 “公子,你是要继续休息还是?” 宋文玉从床上坐起来:“我都已经睡了这么久了,要是再睡骨头都要酥了,为我更衣,我要出去透风。” . 林方霁出院门时屏退左右,自己独自离开。 他低头敛了敛衣服,怀中的手炉还有些余温,抬眸间余光好像瞥见一抹金色流光窜出,在树丛间一闪而过,他蹙眉,想着城主府还有人养宠物吗,但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就循着金光消失的地方走去。 他也不知道那东西跑哪去了,只是凭着直觉走,走着走着好像来到了后花园,庭院一片郁郁葱葱,种着常青树,被假山围绕建成的池塘水清而冽,风悠悠的吹着,不知从哪棵树上吹下几片叶子,在半空打转落在池塘水上,轻轻荡起细小的波纹,一圈一圈的水波引得红鲤好奇的探出水面。 林方霁看见那金光是什么了,是一只通体金黄的狐狸,眼眸是像蜜一样流动似的琥珀色,非常漂亮,但捏着狐狸后颈的男人却让他愣在了原地。 林方霁知道自己有病,他颜控晚期,一看脸,二看手。 那人静坐在游廊上,白皙莹润的手捏着着狐狸的后脖颈,似是听见了脚步声抬眸般,他才看见了那人的模样,形貌昳丽,但眸色清浅,眸光冷淡,一身天青雪纹袍正衬得气质清隽矜贵,光影交错间,就像是昆仑山巅的雪映着溶溶的月色,如不可触及的仙人。 林方霁摸着自己的心脏,他生怕心脏扑通扑通跳出来,他超爱这种清冷美人,一看见就挪不动道。 行为似乎不受自己控制了,他看见美人朝自己笑了笑,魂都要飞了,头重脚轻的往前走了几步,道:“那个……先生,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 美人气质温和,融化了眉间凛冽的雪,徐徐开口,声音清亮而带有磁性,听的林方霁耳朵发痒:“当然可以,不知你想要什么样的联系方式?” “电话就行,我……”林方霁本能的像从兜里掏手机,但身体不受控制的往袖子里探去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现代社会,这里是修真界,哪来的手机。 “咳,抱歉这位公子,我刚才在胡言乱语,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林方霁挠了挠脸颊。 美人慢慢朝他走来,走路间手里的金狐被他随手扔到了一边。 林方霁感觉周围的气氛顿时变了,理智告诉他现在要赶紧跑,面前的人明显不对劲,但感性的心控制着双脚一动不动,看着每个点都戳在他审美上的脸靠近自己,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搭在他袖子上。 “阿霁,你闭关出来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就离开了,不是约定好了无论事情多紧急都要告诉一声对方去了哪里,哪怕是留书飞鹤也好,不然我会担心你的。” 果然,好听的嗓音就是要多说点,不然就浪费了。 林方霁在心里默默的想,脑子没转过来,刚才美人说什么来着,他怎么听不懂,这是不是认错人了? 林方霁疑惑,那双被美色蒙蔽的双眼都清澈了很多:“额,公子,你在说些什么啊,虽然你长得……很好看,但我真的不认识你。” 这人很美,他当然想试试,但通身气质看上去就惹不起,于是他后退一步,保持社交正常距离,礼貌微笑:“公子,我不认识你,甚至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或许我和你认识的人长得很像,但你见我如此真诚的解释也该认清,你真的认错人了。” 那人眉头蹙起,上下打量着他,身上的温柔随着目光而收敛,天然的那种冷冽气质散发出来,距离感一下子出来了。 林方霁捂心,更喜欢了,怎么办? 按理来说他的自控能力其实不错的,就算遇到符合自己审美的人也很理智,保持距离的喜欢,根本不会搭讪,但这一次他不知为何就是有些失控,难道是太喜欢了? 他面前的人蹙眉,察觉到了不对劲,道:“阿霁,你真的不认识我了,他们说你偷偷从宗门离开,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这话都让林方霁怀疑自己的记忆了,他离开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他没有原身的记忆却又看过原著,了解这个世界重要的人和事情,他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他出关之后不记得大部分事情,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还对周围的事情做出和原身不一样的反应,下意识的反应是没办法控制的,他很害怕被人当成夺舍的鬼怪。 他看过原著,但仅仅只是文字,他都不知道书里重要的人长得什么模样。 “你是?”林方霁想着没准对方真的和“方霁仙尊”是旧识,警惕的问。 美人说话,语气中甚至还有不易察觉的难过:“我是祁霜明,你不记得我了吗?” 他听到祁霜明三个字的时候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祁霜明身体一僵。 林方霁脑海中都是书中关于祁霜明的介绍,仙靖宗现任宗主,容貌气质称得上惊世之容,冷玉之姿,更是九天仙体,冠在这名宗主头上的是数不清耀眼的光环,修真界甚至对这位宗主有一句非常准确又让无数修士心梗的评价——“修真界里,祁霜明就是‘第一’‘最早’的代名词,破过无数记录,只要有他在其他人就只能争夺‘以下’的位置了。” 看原著的时候林方霁就觉得祁霜明人设太逆天了,怎么会有配角这么强呢,让主角怎么办? 让他绝对无法忽视的是,祁霜明就是原身的爱而不得的白月光,心尖尖上的人。 听说祁霜明对待原身非常冷淡,并无结成道侣的想法,关系只是同事而已——当然,这是美化后的说法。 他没听过祁霜明和方霁仙尊关系这么好,发现人不见了还特意出来找,说话间无论是语气还是动作眼神都很亲昵,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假的祁霜明? “你……”他斟酌着说些什么的时候,祁霜明的手已经触摸上他的头发,手指轻轻的在额头划过,察觉到对方紧张防备的心情,祁霜明最终还是收回了手,说:“看来你是真的不记得很多事情了,可能是闭关出了问题吧,不必担心,我会让你想起来的,我是祁霜明,你的道侣。” 林方霁浑身上下被雷劈的通透:“……什么?!” “道,道,道……道侣!” 祁霜明颔首:“对。” 祁霜明是不喜欢林方霁的,祁霜明这个人无论是生性如此还是后天影响,性格都是很冷的,属于那种百八十年不笑一次的人,一心沉浸在修炼里,忽略周围所有人,师兄弟和他说话,十有**都会被忽视,剩下一两次都会用平静无波的眼神看过去,三秒之后,那人自动离开。 如果不是世界出了问题,祁霜明不可能爱上任何人,书里还明确写了,祁霜明没有爱人的能力。 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林方霁脑袋飞速运转,原著的文字自动成页在他脑海中翻动,他不放过一丝丝细节,努力的找理由。 头脑风暴过后,可能是太努力了,在短短的时间里他居然真的把奇怪的地方圆上了,虽然离谱但勉强可以解释的通,祁霜明小时候遭遇过大难,明仪仙尊救过他的性命,碍于救命之恩就算定下娃娃亲什么的也正常,而且孤苦伶仃,寄人篱下,在天下第一宗里有个势力雄厚的娃娃亲傍身也好生活。 想清楚之后他看向祁霜明的眼神竟然带有一丝同情,真是太可怜了,满门被灭之后还被迫定下娃娃亲,对象还特别善妒小气,这日子过得肯定特别艰难,都给孩子整抑郁了,难怪百八十年不笑一次,实在笑不出来。 祁霜明:“?” 过了一会儿,更加沉默:“……” 林方霁现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祁霜明,像原著里那样,自然的和他相处,但他目前好像都做不来,人在尴尬的时候往往都会下意识的转移话题,没话找话。 他绞尽脑汁:“我真的记不清以前的事情了,所以……你养宠物吗?” 天啊,他为什么突然找这种前言不搭后语的话题,在现在这个氛围里好违和! 祁霜明疑惑的“嗯?”了一声,仿佛不太理解话题为什么拐到这个方向去了,不过还是回答了:“在闲幽小筑,你我养了很多只宠物。” 养宠物…… 他默了默,怎么听起来颇有几分老夫老妻的意趣,这和原著里的剧情也合不上啊。 祁霜明,你ooc了! 林方霁强行把想法扭过来,告诫自己,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那个,你刚才身边的狐狸是怎么回事?” “城主府里遇到的,我看府里有他施法的痕迹就抓来看看,这只狐狸修为不高,胆子不大,身上并无业障,大抵做不下坏事。”祁霜明道。 “狐狸施的法术……我想我知道怎么回事了。”林方霁无奈的笑了笑,“现在可以劳烦祁……宗主再把那只狐狸捉来吗,我们容安居见。” “可。”祁霜明点点头,化光离开。 他也转着离开了庭院,路上遇见下人拦住,说:“告诉你家城主,我已经找到了让少城主昏迷的元凶了,就在容安居里。” 话说祁霜明知道容安居在哪吗?算了,人家是宗主,这点小事掐指一算就知道了。 他慢悠悠的走回容安居,没想到在半路就遇见了祁霜明。 “你不是去捉狐狸了吗?” “狐狸好捉,我已经关在了容安居里,只是我见你许久未到,担心有什么事情,就来寻你一起。”祁霜明道。 他认真的想了想许久未到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从祁霜明捉狐狸到现在,他连后花园都没有走出去,而祁霜明已经把狐狸捉住关到从来没去过的容安居然后来找他一起。 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祁霜明做事效率居然这么快。 沉默是他们之间的氛围,尴尬仿佛都要凝成了冰,让林方霁走路都要不知道怎么走,只觉得这条路怎会如此漫长。 不行,他这个人就受不了尴尬,总得要说些什么。 “我突然失忆了,忘记了许多事情,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你觉得我比以前变化大吗?让你觉得很陌生吗?”话刚说出口,林方霁就想打死自己,这破嘴说的什么话啊,明明就想避开失忆前后变化的这个话题,让原身周围的人不再怀疑自己,隐藏才是最好的,怎么自己主动提了呢! “确实有一些变化,不过你还是你。”祁霜明的声音偏冷,但他说话颇为认真,不急不徐,让他的声音多了几分沉稳。 “是我的错,明明知道你失去了记忆,对周遭一切都很陌生,却还在勉强你接受我,我没有站在你的立场想过,一个失忆的人面对自称是他道侣的人该是一种怎样的恐慌与戒备,我应该在第一时间关心你的心理健康才是。” 林方霁:“……” 发生了什么?怎么祁霜明突然做上自我检讨了!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救命啊,他该怎么回答才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林方霁最后都想不起来自己的人设了,安慰了祁霜明半天,就差又蹦又跳表示自己健康没问题,都快到容安居门口,祁霜明才勉强放过他,这样一通下来,他感觉自己对祁霜明都有几分真实感了。 他们一路走来的确有些慢了,到达容安居时院里已经聚齐了不少人,他扫了一眼,城主,宋文玉,宋云,还有些他不认识的人都凑在笼子里的狐狸旁,见他来了,纷纷行礼。 “方霁仙尊,霜明仙尊。” 城主率先开口:“方霁仙尊,您传话说害犬子昏迷的元凶已经抓到了,莫非是这只狐狸?” 林方霁点点头:“是吧。” 笼子里的狐狸在他俩来之前吱哇乱叫不知所言,祁霜明一出现,秒变乖巧小狐狸。 他对祁霜明问道:“这狐狸应该会说人话吧。” “会。”祁霜明瞥了一眼狐狸,道:“问你什么,说什么。” 狐狸举起一只粉嫩嫩的爪垫,表示有问必答,绝不撒谎,撒谎不是只好狐。 “是你给宋少城主施的幻术,让他沉睡十数日吗?”林方霁靠近笼子,问。 狐狸点头。 城主脸色一黑:“我沐青城果然有妖孽作祟,这次多谢两位仙尊降伏此妖,不然吾儿……” 他重重的叹气,身边那些下属抓紧安慰,一会儿说两位仙尊本事无边,一边又说宋文玉经此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沐青城能得这样的城主治理,一定会蒸蒸日上的,这些话说的非常溜须,作为下属很称职的替城主排解忧愁。 听的旁边的宋文玉脸色越来越不太好,眉心见几分颓色,仿佛预感自己将要大难临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寻仇还是报恩?”林方霁又问道。 狐狸这次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略显稚嫩:“仙人不要误会,我来城主府是为了报答宋公子的恩情。” “可哪有这样报恩的?”城主质问道。 城主人高马大,气势汹汹,狐狸被困笼子里,从下到上抬头仰视的看城主气势更是可怕,整只狐狸吓得瑟瑟发抖,水润的眼睛求助的盯着林方霁看。 林方霁侧身一挡,挡住了城主,道:“城主先不要着急,让小狐狸把话说完。” 狐狸深深点头,没错,要听狐把话说完才是。 城主这才收回一身气势,耐着性子听狐狸讲那什么“恩情”。 事情其实是这样的。 在去年秋季,宋文玉和朋友相约一起在山里狩猎,其中有一个人猎到了一只金色的狐狸,颇感稀奇,打算做条围脖送给母亲,宗文玉见狐狸一直挣扎,皮毛油光水滑,双眼富有灵性,心生不忍,便从那人手里赢得狐狸,后来给放生了。 这个狐狸自然就是今日笼子里的狐狸了。 狐狸回忆往事语气竟有些抽噎,不知是为今日报恩把自己报到笼子里,还是回忆起了差点成围脖的经历。 “几年前我从小鸟那里得到了一颗种子,怀着好奇的心种下了,去年秋天的时候结出了几颗红彤彤的小果子,我闻着很香就吃了下去,没想到吃下去之后灵力就没了,我一开始以为只是暂时的,就在狐狸洞里等了几天,没想到症状还是没有好转,就冒险出门找大树爷爷问问原因,没想到一出门就被逮到了。” “是小宋公子救了我,我们狐狸向来有恩必报,所以我这一年经常来府里观察公子,看看公子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我报答的。” “可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把玉儿害死!”城主质问。 “我观察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觉得小宋公子什么都不缺,生活顺风顺水,唯一不顺的地方就是他爹爹总骂他,我原本想把他爹爹变没的,但想了想担心‘打是亲骂是爱’这种原因,就放弃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小宋公子,就在半个月前入了梦,在梦里我问小宋公子想要什么。” 宋文玉听到这里嘴角有些抽搐,脸色更差了,如果不是这么多长辈在,他恨不得现在直接跑了,听着狐狸的叙述,他终于想起来了,他记得当时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许的愿望是…… “他希望每天可以睡到自然醒,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再有早课,讲课不要一对一,夫子不要老揪着他的错处不放,偶尔也要夸一夸他的优点,希望爹爹不要把所有的希望放在他的身上,多生几个也无所谓,希望身边所有人都能开开心心的,希望世界和平等等诸如此类。” 城主,下属们:“……” 宋云:不愧是公子。 林方霁:“真是好愿望。” 宋文玉遭受重大打击身体摇摇欲坠,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似的,只有一口气吊着命了,宋云偷偷的捂了一下脸,难怪刚才公子那样说。 狐狸叹了一口气:“这愿望实在太多,又太大了,以我的能力无法实现,所以我为小宋公子编织了一场美梦,让他在梦里把所有的梦想都实现。” 宋文玉仿佛想说什么,但碍于在场这么多人,最终没好意思说出来,他真的很想说——你这是报恩还是报仇呢! 把他的梦话都说出来了,让他以后怎么见人啊。 狐狸突然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你们放心,这个幻术是我准备好久的,绝不会对小宋公子的身体造成伤害的。” 宋文玉:真是谢谢你。 林方霁看向祁霜明,祁霜明点点头,证明此言非虚。 的确,宋文玉昏睡十几天醒来能走能跳,不见身体半分问题,看来是狐狸一直以自身灵力护持着。 林方霁看向城主:“城主,如今事情真相大白,你想如何处理呢?” 城主抿着嘴,不见刚才的气势凌人,看向宋文玉的眼神复杂,有父亲的慈爱也有身为城主的恨铁不成钢,最终还是略显疲惫的收回目光,道:“犬子并未受伤,沐青城也未受到损失,只要此事不再发生我就不追责这只狐妖了,其余事任凭两位仙尊处置。” 林方霁点点头,目光扫视一周:“那我就不送了。” 人一走,院子里顿时空荡了许多,就剩下一只小狐狸了,林方霁看狐狸可爱,想摸一摸,但被笼子挡住了,他回头看了看祁霜明,禁锢狐狸的笼子转瞬消散。 林方霁如愿以偿的摸到了狐狸,又闻了闻,不愧是走正路的狐妖,身上没味道,感觉真好。 他摸了两下之后就把狐狸放下,道:“你的思维和一般人不一样,以后千万不要随意报恩了,记住了没?” 狐狸点头如捣蒜:“记住了,仙人!” 林方霁大手一挥,爽快道:“记住了就走吧,你自由了!” 狐狸配合的举起爪爪,跑的飞快:“好欸。” 望着狐狸远去的背影,和祁霜明独处时那股不自然的感觉又来了,林方霁的笑容僵在脸上,回头看现实版高岭之花,觉得头疼。 祁霜明倒没觉得不自然,就像此地主人似的观察容安居,道:“没有仙靖宗好。” 林方霁腹诽:一个是修真宗门,一个是凡城小院,肯定有很多不一样。 为了防止崩人设,也为了给自己更多的思考空间,他打了个哈欠,做出一副疲惫的模样,伸着懒腰对祁霜明说:“祁宗主,我实在太累了,休息去了,你自便。” 紧接着就一出溜跑到卧室,反手锁上门,脱衣服钻被窝。 他真的打算细细思量接下来的事情,毕竟关乎身家性命,但不知为何,身体一进了被窝就不由自主的犯困,上下眼皮打架,最后打累了和好了,他也趴床上睡得很沉。 沉到半夜有人进来他都不知道。 月光透过窗户照得满地皎洁,如积水空明,祁霜明不见半点声音的走来,青色衣袍在月光下渡了一层模糊的光晕,发如墨,肤如玉,衣摆垂如静水,静静的立在林方霁床边。 祁霜明半跪抬起林方霁的手,一丝灵力顺着经脉运行,游走完四肢百骸。 半晌之后他眼眸垂下,把林方霁调整成一个舒服的睡姿,最后扶起林方霁的手,轻轻的吻了下指尖,轻柔,缱绻,还有点伤心。 走出房门之后他回头望了一眼林方霁,转头刹那眼神再也控制不住的沉了下来,脸色阴沉的可怕。 树上栖息的鸟感知到危险的气息四散而逃,他的手扶在树上微微收紧,树干上立马留下一道深深的五指掐痕。 他面无表情的计划着找到那个伤害林方霁的人,找到之后,让那个人身陨道消,魂飞魄散。 离开前,他想起了什么,施了个诀让树重新长好,甚至更加茂盛了。 …… 林方霁觉得自己要打起十二分的警惕了,因为他遇见了原身的道侣,当今修真界第一人祁霜明,这家伙看上去就长着一张不好忽悠的聪明相,他必须要小心,不能在这个人面前露出马脚,暴露自己不是原身的事情。 但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清晨,他盖着柔软的棉被,亵衣之外的皮肤划过棉被,略微粗糙的感觉给他十分的安全感,是厚实温暖被包裹的感觉,尤其是在冷冽的清晨,冷与热的对比下,被窝就像是带有魔力一般,让人恨不得长在里面永远都不离开。 睡的正香甜的他好似听到了恼人的闹铃响,他不耐烦的皱皱眉,探出手在枕头旁边摸索试图把手机关上,手指遇见外面的冷空气颤抖了一下,但摸索半天都没摸到 他迟钝的脑子有些生气,但依然不想起来,于是黏黏糊糊的开口请求:“哪个好心人帮我把闹铃关上,别吵,就睡一会儿,马上去上课。” “嗯,已经关上了。” 他满意的又失去了意识。 时间渐渐模糊,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睁开了眼睛,盯着天花板,终于反应过来他穿越了,既然是在古代修真背景的小说里,那不可能会有手机,他睡觉时听到的闹铃声只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但半梦半醒间他迷糊的说了闹铃之类的话。 说出来不要紧,关键是有人回他了,那个人该不会是……祁霜明吧? 不对劲,祁霜明为什么会那样回他? 正想着的时候,房间门被推开,祁霜明端着早餐走了进来,来了一个开门美颜暴击,说道:“睡醒了,今天是你喜欢吃的面条。”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经辰时了。” 林方霁裹紧被子,低头看了看自己,抬头又盯着祁霜明,就这样盯了一会儿,祁霜明终于败下阵,出去了。 他松了一口气,赶紧换上了衣服,衣服很繁琐,不过他倒是很适应,身体仿佛有条线牵着似的,几乎没怎么思考自己就换上了。 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后,敲门声响起。 “进。” 面条是他喜欢的细面,爽滑有弹性,滚烫的汤里泡着面条,十分暖胃,非常适合寒冷的早晨吃,尤其是吃完面条之后喝的第一口汤,味道非常惊艳,明明是清汤却那么的鲜美。 但饭吃完之后他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一直纠结闹铃的事情,祁霜明为什么会那样说,难道是知道了什么? 他不是一个会把事情憋在心里的人,在他思考了一个早餐的时间无果后,他对祁霜明直接问出来了:“祁宗主,早上我胡言乱语了几句,你不要当真。” 祁霜明默了一下,点头。 他继续问:“早上你为什么那样和我说,你知道闹铃是什么吗?” 祁霜明再次点头:“是在指定时间提醒人们的事物,虽然叫法不一样,但并不稀奇,类似的有于长老前些年研究出来的戒行,用来约束弟子们的行为。” 所以虽然是古代背景,但多多少少还是有现代的东西,只是名字和风格都变成古风了而已,也是,原著作者毕竟是个现代人,即使努力研究,和真正的古人多多少少还是有差距的。 想到这里他就放心了,总算没有露馅。 “阿霁,你在沐青城可还有事,若无事,咱们下午就出发了。”祁霜明道。 这声‘阿霁’把林方霁唤的汗毛竖立,非常不适应,感觉心里好像有根羽毛一样有一下没一下的挠着他。 “我是没什么事……下午出发?去哪里?” “你记忆有损,我观察过你的经脉,也有损伤,应是闭关时出了意外,我已打听出青囊先生最后出现的地点,咱们下午启程,应该能见到。”祁霜明道。 “这就去治病了?” “嗯,既然阿霁无事,先好好休息,下午就走。” 林方霁本能的想拒绝,这一检查万一检查出真相怎么办,但理智拉回了求生欲,他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阻止这场看病。 在祁霜明的目光下,他强忍着心底拒绝的声音,目露期待的答道:“好啊,我也很好奇咱们的以前。” 他以前怎么不觉得自己如此会演戏呢,果然是压力迫人成长。 但其实他在心里呐喊—— 不,不去看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林方霁已经在脑海中幻想了。 可怜无助又弱小的他扒着门框不肯离开,无情冷酷又强大的祁霜明板着一张脸把他往外拽,让他的手一点一点的脱离大门,把他拽进云舟里,前往医院治病,然后查出货不对板,发现自己名义上的道侣被孤魂野鬼顶替了! 是囚/禁? 还是抹杀! 虽然他喜欢清冷美人,但不喜欢对自己冷酷的美人。 “不。”他手锤着桌子痛心的说。 一旁的宋文玉对现在情况未十分明了,目光在祁霜明,林方霁和金色狐狸之间徘徊,金色狐狸原本在软榻上舔毛,看见宋文玉目光忙碌的不知道落在哪里的尴尬模样,非常好心的跳上恩人的肩膀上,道:“小宋公子,你为什么也来了?” “是父亲让我来历练的。”宋文玉颇有些无助的说,活生生的狐狸在自己肩膀上,还会动弹,陌生的感觉。 城主经过这件事之后觉得自家儿子还是太稚嫩了,就跟小鸡崽子似的,还不足以撑起一座城,需要外出历练一番,经历些许风霜,眼下就是一个机会,仙靖宗在凡界向来享有盛名,而他们正好有两位仙尊有一段缘分,可借机拜师仙靖宗磨练。 在宋文玉还沉浸于自己黑历史被明晃晃的摆在所有人面前的羞耻感时,他爹就已经把他行李收拾好把他交给仙尊打包带走了。 祁霜明本来不打算带着一个累赘打扰他和林方霁的二人世界,但是林方霁听说这件事,极力要求要把宋文玉带上。 林方霁大喜,太好了,来了一个电灯泡,真让他单独和祁霜明相处一路,估计半路都能露馅。 至于小狐狸真是顺手,都多了一个人了,也不怕多只狐狸,就一起带上了。 “狐狸……仙人。”宋文玉迟疑了一下,“你为什么也一起跟来了呢?” “差不多和你一样吧,你也不用叫我狐狸仙人,我只是个好妖怪而已,你就叫我云湘吧。”狐狸说,“当然是为了修行,沐青城灵力稀薄,修炼到我这种程度已经是顶尖了,但如果想突破就要去灵力浓厚的地方。” “原来如此,云湘公子。”宋文玉似懂非懂的说。 云湘:“……” “平生第一次有人称我公子,我有点不习惯。” 宋文玉实话实说:“抱歉,我不太习惯不在名字后面加后缀,感觉没有礼貌。” “你还真怪啊。”云湘甩了甩头,空气中飘着几根金色的狐狸毛。 宋文玉看着阳光下一根一根的狐狸毛,抿了抿唇,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不行,太考验他的承受能力了,但说出来又实在无礼。 算了,忍忍吧,他如此安慰自己。 另一边的林方霁已经幻想了自己的好多种死法,心态很不好,此时一杯淡黄色的水被推到他的眼前,祁霜明安静的眉眼出现在他身侧说:“一杯温热的蜜水,有益安定心神。” 咕咚咕咚。 “喝了。” “安神丹,前些日子炼制的。” 嚼嚼嚼。 “吃了。” “安心,无论沈拂水能不能恢复你的记忆,我都不会放弃的,我会陪在你的身边。”祁霜明的手搭在他的手腕上,微微用力握住。 林方霁心里大呼:大可不必。 他清咳一声:“记忆和感情总是相互交织,我以后如果无法恢复记忆,想不起你,难免会影响咱们之间的关系,到时就算你解除道侣关系,我也……” “阿霁。”祁霜明平静的用目光描摹他的眉眼,明明没有任何动作,却让林方霁无端的觉得祁霜明的气场变了,变得难以形容。 “我很爱你,你也很爱我,无论遇到任何问题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冰凉的手拂过他的长发,林方霁听着祁霜明认真的跟他说:“情感和记忆虽互相交织,但情感为操纵之丝线,记忆为傀儡木偶,木偶虽坏,情感却坚韧,只是藏在心底的某一个角落,何况感情是相互的,左右情感丝线的不止是你,更还有我,你我相处之记忆,我会帮你恢复的,我希望你不要先放弃,我知道,你不是遇到困难就先放弃的性格。” 林方霁:“……”这怎么跟洗/脑似的。 为什么印象中的高岭之花说起情话来是一套一套的? 这难道是书里没写的隐藏剧情? 更害怕了,他要说是先放弃了,是不是直接崩人设了? 思考风暴三秒之后,他决定:“恩,我不会放弃的,看来咱们之前的感情……挺好的。” 祁霜明露出一抹微笑:“当然。” 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祁霜明的表现推翻了他之前的猜测,如果真是忍辱负重,遇到他这种情况,肯定早划清界限,趁机解除婚约了,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深情款款。 难道祁霜明真的喜欢方霁仙尊? 可是原书里明明写的是排斥,不合,无言以对这些态度。 莫非是祁霜明是一个好人,不会趁人之危,这样想也有点怪怪的。 要是有原身的记忆就好了,没有记忆真的很担惊受怕,话说,他来到了这副身体,那身体原本的主人跑到哪里去了,主角还没崛起呢,按理来说原身还应该在仙靖宗过纸醉金迷的生活,既然原身没问题,他为什么会进入到这具身体里? 难道原身的灵魂还在身体里,只是出了点意外没法回应他?林方霁在心里喊了半天“方霁仙尊你在吗,在吗,在吗”,都没反应,最后放弃了。 真头疼,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即使最后还是要死,那也要争取一个舒服的死法,绝对不能让人扔炉子里吃掉烧死,要不提前买点见效快的毒药,主角要杀他时提前吃一颗,必须是没有解药的那种才行。 祁霜明还不知道自家道侣把自己的死法都安排的明明白白,他看着林方霁忧郁的神色想着该怎么让阿霁心情变好点。 阿霁未失忆前爱看话本,从小到大看过无数话本,眼界越发高了,也越发挑剔,能让他爱不释手的话本越来越少,优秀的写手本来就那么几个,有的写的慢,有的爱停更,甚至有的不完结,导致阿霁经常长吁短叹,把以前的经典翻来覆去看好多遍。 现在失忆了,真论好处的话那就是可以用一种全新的心态看以前的话本。 祁霜明是不愿意让阿霁看话本的,阿霁一看起话本来就全身心沉浸,都顾不上他,但现在是非常时刻,他忍痛把以前的话本拿出来。 “阿霁,这是你以前爱看的话本,去往断岳城的路上你可用来打发时间。” “话本?” 这两个字不知戳中了林方霁的哪条神经,让他瞬间打起精神,目光落在花花绿绿的话本封皮上,在以黄,红,蓝封皮为主流的书籍中,竟有模样如此花哨的书,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书,他喜欢。 【佛魔不两立】 【剑尊口是心非】 【师尊总把我当替身】 几本书轻易的让林方霁放下了防备,放松的翻看起来。 断岳城地处北方,是妖界和修真界交界的城池,他们从沐青城出发,即使是坐云舟,也最少需要数天的时间。 云舟空间大,与其说是一种交通工具,更像是移动堡垒,无论什么东西一应俱全,装修还颇风雅,不失仙风道骨,这让一直生活在凡城的宋文玉惊讶的眼睛都瞪圆了,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左看右看,连离家的惶恐都消失不见了。 云舟飘在天上,看似行驶缓慢,但却转瞬千里,湛蓝的天空仿佛触手可及,洁白的云朵成了风景,底下平原丘陵,江河湖海像是连环画似的,飘若云烟,怎么也看不腻。 此时的宋文玉好像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里的鸡犬,初登仙界大开眼界,用好奇的眼光看待身边的一切。 “云湘公子,你在做什么?” 云湘四个爪子牢牢抓着镶嵌在船身的灵珠,脑袋一直蹭啊蹭:“我能感觉到这颗珠子上蕴含着好多好多灵力。” “可这是仙尊们的,你这样拿了不太好吧?” “我没说要拿啊,我只是蹭蹭,看看能不能沾点灵力。”云湘眼馋的很,但确实不敢拿。 宋文玉:“……” “话说,咱们住哪里?”他问道。 “我和你一起就行。” 宋文玉迟疑着,霜明仙尊虽然长得很好看,但很冷淡,从始至终都没对他们说过一句话,明显的不想搭理他们,在云舟上,他们唯一能沟通的就只有。 “你问我你们住哪里?”林方霁的视线从书上落在了宋文玉身上。 宋文玉小心翼翼的看着坐在林方霁身边的祁霜明,双手在袖子里不停的绞着,霜明仙尊可能是在朋友身边,身边的冷气没有那么可怕了,所以他大着胆子的点头:“嗯。” “我看云舟上那么多地方,你们随便找个地方睡就行了,这么小的事情就不需要请示了。”林方霁突然想起,“对了,咱们还需要吃饭,祁宗主,云舟上有吃的吗?” “有,在二层标写着储藏室的那间。”祁霜明答。 “饿的话去那里找吃的。”林方霁温和道。 “好。”宋文玉得到想要的答案连忙跑了。 目送宋文玉离开,林方霁再次投入到话本中,这些话本实在太吸引他了,他太喜欢了,这个叫做【二十四绝色】的老师了。 即使祁霜明一直坐在他的身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他都能被话本上的内容吸引,可见话本写的有多好了,这话本不仅有剧情文字,罕见的是还有配图,就算是光看配图也够精彩的了。 那本【佛魔不两立】的封皮画的正如其名的佛与魔,佛者清逸绝尘,一身洁白袈裟,坐在河边垂眸捻着菩提子,水面倒影倒映出那名魔者,他们背对着,佛者好似在看着魔,但终究是在看着水面,一开始以为特殊的念想在众生面前只是说断就断的过往,魔质问着佛:听说禅宗普渡众生,你为什么不试着救度我呢? 可佛的慈悲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无情呢。 可能话本写的比较虐,但对于读者来说,这种拉扯实在太好磕了,他喜欢! 【剑尊口是心非】的封皮只是男人的侧脸,只不过这个男人格外的冷酷,格外的俊,斜睨过来的眼眸带着睥睨众生的傲气,正如他的剑一般锋芒毕露,无所畏惧,这样的剑尊会是怎样有趣的傲娇性格,好想看这个话本究竟是怎样写的。 此时他满心沉浸在各种有意思的话本里,丝毫没有注意到祁霜明直勾勾注视着他的眼神。 祁霜明:“……” 时间过去了一刻,祁霜明突然伸手,挡住了林方霁看话本的视线,那只手好巧不巧的就挡在了最精彩的内容上,即使那只手再怎么好看,他都忍受不了,内心突然升起一股烦躁的情绪。 他生气抬头,看见祁霜明那张昳丽的脸心情瞬间就平静了。 “你一直在看话本,咱们怎么一起找回记忆呢?”祁霜明声音里透露出一种委屈,无端的让林方霁觉得自己可真是罪孽深重,心虚的移开视线。 “找回记忆不是说说而已,咱们两个就算很努力的去找,但也没有一个准确的方向,也只是白费功夫而已,还不如趁这个时间多看几本话本。”林方霁把话本抱的紧紧的。 “这些话本都是你以前喜欢看的,现在失忆的你同样也很喜欢,我们可以从这个方向入手。”祁霜明看似分析半天,实际目的只有一个,要多亲近一下:“你可以先给我讲一讲话本的内容,说不定在这个过程你能够想起什么。” 他低头看看话本,抬头看看祁霜明,眨了两下眼睛,四目相对,他微笑一下。 啊!他怎么好意思对着这么清冷的一个人讲情情爱爱的故事,有些还是不可描述的限制级呢。 说不出口,完全说不出口。 他委婉的提醒:“我看的都是爱情小说,比较缠绵,不太好说出口。” “你我都是道侣了,有什么不好说的。”祁霜明一口一个道侣的和他强调。 “……我觉得话本和生活的距离还是比较遥远的,不如你说说咱们以前是怎么样的,说不定我能想起来什么。” 祁霜明眼眸微抬,清冷气质一扫,气质都温和了几分,昳丽的五官更加夺目:“你终于想知道咱们的从前。” “那我从我刚来到仙靖宗的时候给你讲起。” 第6章 第 6 章 祁霜明本是南边一个小宗门宗主的儿子,可惜的是当时世道不太平,人,魔,妖三族混战,西南一带是魔族根据地,战争一起最先受难的也是那里。 祁霜明的宗门在那场战争中被屠了,青壮年修士全部殒命,就剩下几个七八岁的孩子侥幸逃过一劫,明仪仙尊驱逐魔族的时候遇见了这些可怜的孩子,将其带回宗门,同本门弟子一同教养。 踏上修仙之路后,祁霜明的天赋渐渐显现出来了,琴棋书画,无论是剑法符箓还是法术,他都能很快的入门,远远超过了同龄人。 明仪仙尊一查验根骨发现竟然是九天仙体,九天仙体属于灵气特别喜欢的那种类型,只要稍加引导,灵气就自动涌入体内,到后期无论在做什么,睡觉,吃饭,打架斗法,灵气都会源源不断的补充。 你说,这多可恨,他人觉得困难的引灵气入体,最快都要三天,他什么都不做,灵气求着进入他体内,更可恨的是,以后打架了,大家灵气值蹭蹭往下掉,他倒好,蹭蹭往上涨,这谁能耗得过他。 不过这种体质在早期有个弊端,虽然不用费心引灵力入体,但源源不断的灵气不怎么受控制的往自己体内涌,稚嫩的经脉却承受不住这种压力,很容易崩溃爆裂,经脉一旦有所损伤,可不是那么容易修好的。 所以拥有这种体质的人从小就要泡药浴强健经脉,耗费巨量的天材地宝不谈,这过程十分的痛苦,从小就要日日忍受着经脉隐隐崩溃重塑的痛苦。 祁霜明说到这里的时候眸色反而变得温柔:“是你陪着我一起,看着我因痛苦而变得狰狞的表情没有一丝嫌弃,反而还心疼的掉下了眼泪,一改往日懒怠,每天好好的学习,说是一定要找到不痛的解决办法,明仪仙尊也说过,你从那时起就变得十分勤奋,打坐时唯恐自己不小心睡着,如果发现自己睡着了就惩罚自己一天不允许吃糕点。” 原来方霁仙尊以前竟然还做过这种事情,这和原著严重不符,是蝴蝶效应还是祁霜明说谎了? “你没有一点印象吗?”祁霜明问道。 他诚实的摇头:“抱歉,我实在是记不起来了。” “不用和我说抱歉,是我应该反省才是,居然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什么都不记得了,如果我晚一会儿找到你,而你又受到了袭击,后果不堪设想。”祁霜明垂着眼眸,十分愧疚的模样。 林方霁内心小人咬着袖子欲哭无泪,这怎么又开始了,这一路上祁霜明不知反省了多少次,每次反省的理由还不一样,如果这种情况有什么值得反省的! 宗主大人,霜明仙尊,求求别这样,你这样让我心里很心虚难过的。 这种时候一定要打断,再找个话题转移。 “你方才不是说想听我讲一讲话本的内容,现在还想听吗?” “当然。” “好,不过我可能讲的比较有点慢,你不要着急。” “我不着急。” 等他挑挑这些话本里有什么能讲出来的内容。 一个时辰后—— 痛苦,实在太痛苦了。 林方霁觉得自己化身审核员,一个字一个字的审视着话本里的内容,在脑海中重组,生怕有什么不能说的说出来,旁边还有人一眨不眨的注视他,这样看话本还有什么意思。 不行,必须赶紧结束,不然脑壳都要炸了。 “今日故事就讲到这里了。”他合上书本,“接下来咱们聊一聊其他的,比如去断岳城要怎么给我治伤。” “我听说青囊先生就在断岳城中,他出身沈家,医术高超,说不定能治好你的伤。”祁霜明说道。 “青囊先生?沈家?”他故作疑惑的问道,书上有描写过沈拂水,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祁霜明解释道:“青囊先生真名叫做沈拂水,出身岑溪沈家,沈家是医道世家,家族主脉几乎都是名医,在修真界远近闻名,沈拂水是沈家现任家主沈淮青的弟弟,他与家族其他人有所不同,沈家医者是等人上门求医才去问诊,而他二十岁离家,立志行医天下,哪里有疾病就背上行囊前往那里,所以又称青囊先生。” “我现在还没有恢复记忆,身上法力又使不出来,待人接物都很陌生,你不若给我讲讲修真界的一些重要势力和人物,以后见面了也不是没有准备。”林方霁道。 祁霜明颔首:“好。” 修真界有宗门无数,明面上最强的只有三个,他们所在的宗门仙靖宗正是其中之一,还有以剑修为主的玄宗和都是由女性成员组成主修阵法的芙蓉阙,大陆往北以昆仑山和碧霄河为分界线是妖族的领地,大陆西南角以九劫障为分界线则是魔界。 三族在久远之前就因利益分配不均而争斗不休,妖族重血脉传承,实力天生,魔族崇尚养蛊式竞争,互相残杀,胜者为王,人族先天弱小,但对天道的悟性很高,可以通过后天修炼而变强,三族中魔族实力最强,天性嗜血残忍,想要一统修真界和妖界,歼灭两族,没成想反而激起了两族的合作,几十年前就又打了起来,那一战持续了多年,最后魔族败退,被封印在贫瘠的西南老家,整个大陆的格局也就变成如今这样了。 这个和他在原著上了解的差不多,看来现实和原著虽然有些偏差,但基本还是符合的,让林方霁放心了不少。 说着说着他又感觉到身上那熟悉的寒气又翻涌上来了,手脚就像是泡在冰水里一样,冷的僵硬。 祁霜明发觉到了他的异常,蹙眉道:“你经脉里的那股寒气又作祟了。”说着就捂上了他的双手放在心口上,没等他发问,主动解释:“我昨天夜里查看你的经脉,发现你的经脉一团糟,还有一股来历不明的寒气潜伏着,我虽然可以驱除寒气,但你的经脉被破坏的太脆弱了,我担心稍有不慎会有所损伤就只能压制。”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我体质弱呢。”他无精打采的说,人一冷,脑袋就有点木,此时脑海中的念头就剩下想躺床上裹被窝待着,祁霜明也很懂他心思,把他打横抱起。 林方霁瞪大双眼,这是不是有点丢人? 床虽然比不得炕暖和,但这是修真界,有万能的灵力,火属性的灵力温和的暖着被窝,让他一进去就有了最好的体验。 他蹭了蹭柔软的枕头,想马上沉沉的睡去。 “我要睡了。”林方霁强调道,看着距离他不过一拳之隔的祁霜明,“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祁霜明抱着他,源源不断的给他输送灵力压制寒气,上好的玉簪被主人毫不留情的扔到床边,如墨的发丝散落,两人的发丝纠缠到一起,已经分不清谁是谁的了,祁霜明的语气在床上变得格外柔软:“无妨,以前都是这样的。” 林方霁:“……”难怪这床格外大。 “我给你暖身,你安心睡觉。”祁霜明抚了抚他的头发,这个姿势莫名的让他想起了小时候他妈哄他睡觉时的场景。 不行,不能再想了,死脑子,快睡! 林方霁闭上眼睛,努力睡觉。 努力,努力,再努力。 他闭着眼睛,声音有点抖:“你,手能不能不要太勤快,我腰那块其实不太冷。” 从头发,到脸,再到手腕,现在又是腰,他又不是死了,这么明显都感觉不出来。 “我现在失忆了,还受伤了……” “我知道。”祁霜明蹭了蹭他:“安心,我不会做什么的,你真的什么感觉都没有吗?” 林方霁:“……” 你想要我有什么感觉啊! 仙尊大人,你人设崩了啊喂! 救命! …… 他不知自己何时睡着的,只确定自己是在梦里,眼前虽然黑暗,但莫名的有种安心的感觉。 黑暗逐渐褪去,梦里的场景显现,青石铺就的千层台阶仿佛能直上云霄,站在青石云台上,回望身后,半截台阶被云雾笼罩着,不恐高的人都能心惊胆战,面前是威严的璇霄天阙,层层叠叠的飞檐翘脚,檐角垂落着银铃微微一动,传递着清脆的风声,仿佛能唤醒他心中某一个角落里的记忆。 他感应到什么,站在大殿的门前往后看去,原本空无一人的台阶上慢慢走出两个人来,高挑的大人牵着小孩的手,一步步的走上来。 他看着那个大人,心里堵的慌,有点难受,所以目光就全聚集在那个孩子身上。 他一看到那个孩子就愣住了,虽然还很稚嫩,面容稍显狼狈,表情也十分无神,但那张脸,那五官,可不就是祁霜明小时候的模样。 “阿爹,阿爹,你总算回来了,阿霁可想你了。” 他正思索间,后面传来小孩的声音,他回头望去,穿着一身红色锦袍,大概八岁左右的孩子一路小跑着,穿过了他的身体,扑向了那名大人怀中撒娇。 孩子身后还跟着一名端庄严肃的青年,道:“阿霁,你阿爹才刚回来,你不要闹他,让你阿爹稍作休息。” 被称为阿爹的那人温和的摸了摸阿霁的脑袋,说道:“无妨,一看见阿霁我什么疲劳都消失了,对了阿霁,我这次出门给你带了一个你心心念念的宝物。” 阿霁歪歪头,目光在阿爹的身上四处打量,好像都没有找到他心心念念的宝物在哪里。 话说回来他有什么很想要的宝物吗?山下的各色美食算不算呢。 阿爹把不知何时留在身后的小孩拉到了身前,道:“是你一直想要的哥哥啊。” 阿霁这才注意到这个小孩,刚才这位哥哥被挡在阿爹身后,现在看见眼睛顿时亮了,一句句夸奖不由自主的说出口来:“哥哥,你好漂亮啊,我从来没见过比你还漂亮的哥哥,你确定是哥哥吗,难道不是姐姐,就算是姐姐我也不介意啦。” 小时候的祁霜明十分沉默,甚至有些阴沉,和叽叽喳喳的阿霁形成鲜明的对比。 旁观的林方霁终于知道自己来到什么地方了,是记忆,是方霁仙尊和祁霜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时的祁霜明刚刚经历家破人亡的惨事,内心十分封闭,之后被发现天赋日日的淬体更是痛苦,他每晚都睡不好,一闭上眼看见的就是父母同门死去的惨状。 淬体后的痛楚仍然残留在这具身体上,他睡也睡不着,醒着也不想动弹,将袖子卷起来伸手看着自己洁白的皮肤,用手在上面留下一道痕迹,看着身上缓缓流出来的血,他想起魔族入侵的时候,鲜血从人的身上留到地上,流的到处都是,往日会逗自己玩的师兄们身体渐渐僵硬,而自己胆怯的躲着,虽然活了下来,但在之后的时间里常常在想,流血的为什么没有他,为什么没有和爹娘师兄们一起离开。 躲在角落里活命的同时等于抛弃了爹娘和师兄。 窗外月亮依然皎洁,树影幢幢,偶尔还能听到几声仿佛是麻雀的鸟叫声,若是以前他还会好奇,这么高的地方普通的鸟儿能飞上来吗,但现在什么都不会好奇了。 黑夜,在他空洞中度过。 月上中天,门口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个裹着被子的小人从门口探出头来,目光马上锁定住他,生龙活虎的扑上来,房间如此黑,那小孩却如此精准的找到了他旁边的位置。 “哥哥,我和你一起睡。”阿霁说。 小祁:“……不要。” “我特意这个时间来的,爹爹他们发现不了,我还带了被子呢,哥哥,腾个位置吧。”阿霁撒娇道。 小祁:“……” 阿霁如愿以偿的躺在床上,心满意足,看着四周,宣布道:“哥哥,我们睡觉吧。”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小祁睁开了眼睛:“你为什么摸我脸。” “哥哥长得真好看,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一样,我好奇这样的脸摸起来什么感觉。” “下次不要随便摸别人了,不礼貌,还有,睡吧,明日还要早起练功。” “哦。” 阿霁从一开始规规矩矩躺在自己的一半小床上,到后来渐渐不守规矩,开始翻滚,再到最后整个人手脚并用的缠住着小祁,就像是抱着抱枕那样。 小祁依然没有睡着,但内心比一开始要平静了一些,至少他的身边是不太懂事的小孩,而不是血腥的黑夜。 林方霁从睡梦中醒来,内心一言难尽,他还觉得祁霜明抱着他一起睡觉多少有点冒昧了,没想到这个头是他开的,不对,是方霁仙尊开的。 原来曾经方霁仙尊和祁霜明的关系这么好,从小同睡一张床,但为什么后来关系变得那么僵硬了呢?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书上没记载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