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 第3章 夜话 “怎么又出神了?”代禺知眯着眼,好笑的盯着杨洡,“看来是真的很累了。” 杨洡骤然回神,不好意思的摸了下鼻子,再次道歉。 “不好意思禺知,我...” “这有什么的,你飞了这么久过来,身体疲倦是很正常的,咱们朋友之间没什么好道歉的。”代禺知不动声色的换了个话题:“对了,我一直都很想试试你们蜀城的火锅,听说和山城的火锅并称为绝代双椒?真的很辣吗?” “其实还好,我们当地人吃惯了不觉得辣,大部分人觉得山城的火锅要辣一些,蜀城的则是要香一些,山城那边牛油火锅出名,蜀城的清油锅底也得过不少奖,反正对我来说,吃不太出来明显的不同,我觉得差不多。” “好吧,那我有机会一定要去尝尝,下次换你带我出去玩!” 代禺知的眼里带着些憧憬,杨洡看着她也笑着点头,“当然没问题,到时候你可以住在我家。” “锅底开了,咱们开动吧!” 吃火锅要比吃其他的多花一些时间,但放在这俩人身上却并不算慢,杨洡是因为没什么胃口,代禺知则是想着早点吃完带杨洡回家休息,两人不约而同的同时放下筷子,之后便是因为结账的问题,互相推诿了两下。 最后在代禺知稍显强硬的态度中,杨洡在抢单这件事上败下阵来。 沿着来时的路线往回走,代禺知这次没有再挽着杨洡的手,她一心想着早点回家,想让杨洡先好好休息一会儿。 “床单被套都是我今天刚换过的,你先休息,正好我也去画会儿图。” 体贴如代禺知,交代好所有后她就去书房了,估计也是考虑到杨洡初来乍到会有些拘谨,索性就直接把空间让出来,让对方自己适应一下。 早起赶航班到现在,可以用兵荒马乱来形容杨洡的这一天。 这一天接收到的信息、接触到的事情都已经远远超过了她的预期,所以她不得不花更多的精力来应对这些突发状况,这就导致她现在是真的有点困了,急需一场优质的睡眠来缓解一身的疲惫。 没再过多的扭捏,换好自己的睡衣裤之后杨洡迈着步子走到床边,她皱着眉头望向面前的床,一眼就看出平时代禺知睡的右边,毕竟床头柜上留着的发箍实在是显眼。 尽管身体疲惫不堪,但杨洡还是拖着步子往右边走去。 “才不要睡左边!” 杨洡这么想,便这么做了,她轻轻的掀开棉被的一角,慢悠悠地把自己塞进属于代禺知的地盘,随后躺在代禺知睡过的枕头里。 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来描述,大概就是:我知道有人肯定要说我变态,可...那又怎么样呢? 也许是真的太累了,五分钟后卧室里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这是杨洡最近一周以来,睡得最快、最深的一次。 中途代禺知过来看了一眼,见杨洡睡得香便没叫她,自顾自的工作去了,她想:这或许就是朋友间最舒适的状态,就算自己做自己的事,也不会觉得烦或无聊。 等杨洡彻底找回意识时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她连忙坐起身掀开被子往外走。 “你醒啦?”代禺知抱着一桶爆米花坐在客厅看综艺,杨洡走出来的时候两个人的视线正巧对上。 很明显的,杨洡看出代禺知眼神里带了点儿戏谑,强行让精神回笼,她意识到应该是自己这副样子有点不对劲;想都没想,杨洡立刻转身往卧室走,刚走一步又突然转回来,大概是觉得自己转头就走有点不礼貌,所以她飞快的说了一句。 “我马上就出来。” 也不怪代禺知笑话自己,杨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叹了口气,她明明睡觉很老实的,怎么今天头发就忽然产生了静电?她下意识的认为一定是浙城克她...不然她再找不出其他能说服自己的理由,尽管,她是坚定地唯物主义者。 杨洡快速整理好自己的仪容仪表,等她重新走出卧室的时候,再次对上了代禺知的眼神,没办法...这房子格局就是这样,沙发对着卧室门,想降低存在感偷摸出来都不行。 贴心一直都是代禺知的底色,所以她并没有主动提起刚刚的那一幕,适时展开其他话题,没有让气氛显得过于沉闷。 “虽然你刚刚醒来我就问你饿不饿这个话题有点不人道,但是...”代禺知伸手点了一下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下一秒手机屏幕被点亮,上面的时间跃入两人的视线里。 “七点五十了,如果要出门去吃的话就要收拾一下,如果点外卖的话也要选选吃什么了。”代禺知指了指厨房,“公寓没有通气,平时我们最多做个早饭,所以家里也没有准备新鲜的菜。” 杨洡还在愣在原地没动,代禺知笑着拍了拍身边的沙发示意杨洡过来挨着她坐下。 刚起床杨洡还懵懵的,代禺知招呼过后她才抬腿往前走了两步,坐到代禺知的身边,她拿出手机打开外卖软件问道:“要不今天就先点外卖吧,明天再出去吃?” 代禺知点头同意,“可以呀,听你的,看看有没有想吃的?” 随便点了些炒菜,等外卖的时候谁都没有讲话,除了电视里的综艺还在卖力的逗笑自己的观众。 代禺知是想着杨洡刚睡醒,这会儿估计还懵着,贴心的没有打扰对方醒神;杨洡则是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话题开头,只因她发现,她竟然很享受跟代禺知共享这片刻宁静,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满足感。 就好像...就好像她们已经这样一起待了很久很久一样,让她整颗心都觉得踏实而温暖。 吃完饭后代禺知的甲方发了一个非常急的修改需求,没办法,她只能抱歉的让杨洡自己看会儿电视,并保证自己会在一个小时内处理好自己的工作。 杨洡对此表示理解,干设计这一行的基本上都会碰上紧急的修改需求,做室内设计的沈靖妤也整天抱怨她的业主不做人,尽管两人分属不同的行业,但也同属一个设计大类,遇到的烦心事儿应该也大差不差。 杨洡经常被沈靖妤鸽,再加上这本身就是工作属性决定的,所以她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甚至有点不理解为什么代禺知要这么郑重的跟她道歉。 代禺知在进入书房的第五十六分钟重新打开了书房的门,眼里带着些歉意,“突发情况赶着要图,久等了洡洡。” 也不怪代禺知觉得抱歉,她平时跟马震约好的事情如果被工作打扰的话,马震会非常不开心,她往往要哄很久对方才能消气,再加上杨洡远道而来,她下意识的代入了平时跟马震的相处,也下意识的认为自己应该道歉。 “没关系的,我知道你们设计师很多时候都有急单要处理的。”杨洡笑着开玩笑道:“我有个朋友曾经吐槽,她说:少壮不努力,长大干设计。” “哈哈哈哈哈,她说得挺对的!我之前就有好几次因为这种事儿跟马震闹矛盾,答应了他的事情因为工作原因没办法完成。”代禺知被杨洡的话逗笑,但依旧觉得杨洡有些不舒服,只是不好意思说罢了。 “呵...呵...”杨洡扯出一抹笑:“是吧...” 电视里的综艺在半个小时之后结束,紧接着是狗血的家庭伦理剧,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聊聊电视剧的剧情,再聊聊对方的生活。 “休息了吗?”杨洡下午补了觉并不觉得困,但她注意到十分钟内代禺知已经偷偷的打了两个哈欠了。 代禺知有些意外,她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还以为是杨洡又困了,“嗯?困了?” “嗯,有点。”杨洡不好意思的点头,她知道代禺知体贴,如果她不主动说要休息的话,对方肯定会强撑着陪她。 没过多久,洗漱好的杨洡再次躺在了属于代禺知的右边,这次跟下午不太一样,这一次...代禺知躺在了她的左边。 代禺知躺进被窝的那一瞬间,杨洡脑海里只出现了一个字:香。 虽然浙城的地理位置比蜀城要更加偏南,但早晚照不到太阳的时候还是挺冷的,所以代禺知一躺进来就哆哆嗦嗦的,加上两人同盖一条被子,距离隔得远了,肩膀处总是要漏点风进去,所以代禺知主动往杨洡那边靠了靠。 直到两人的肩膀彻底挨在一起代禺知才停下来,而杨洡,这会儿早已脑袋空空、心脏砰砰、全身僵硬到不敢随便动弹。 代禺知吐了口气感叹道:“冬天的夜晚真是不可爱,怎么会这么冷呀!两个人睡觉都这么冷,一个人睡得多难受啊。” 杨洡没回,代禺知也不在意,毕竟这几年她们的交流都是她比较主动,而且...她们的联系其实也没有那么频繁,毕竟不生活在一起的人,很难有什么共同语言和话题,再加上真要算起来,她们也只是小时候在一起待过一个夏天,之后又通过三年的书信罢了。 自从代禺知重新联系上杨洡后,她总感觉杨洡突然长大了好多,整个人变得成熟多了,也不知道断联的那三年对方究竟经历了什么,不过这些太私密的问题代禺知也没想过要问,毕竟...朋友之间也需要一点边界感。 后来杨洡大学毕业之后参加工作,怕打扰对方的生活,代禺知也很少会联系她,基本上都是在每个节日送上自己的祝福,又或者在杨洡生日的时候送上一份贴心的礼物,她们的关系,好像保持在一种微妙平衡的状态当中。 不会过分亲密,也不会特别疏离。 但在代禺知的心中,杨洡算是她唯一的朋友,不过她也知道,杨洡身边有很多可爱的朋友们,就像杨洡今天提到的那位爱吐槽的朋友,其实代禺知是有印象的。 杨洡很少会在代禺知面前提到自己蜀城的朋友,只不过代禺知一直都是一个非常细心的人,杨洡仅仅几次的提及,她就已经在心里勾勒出了关于沈靖妤的简单画像,对方是一个可爱又有趣的女孩。 在杨洡心中,沈靖妤应该是非常重要的存在吧。代禺知这样想着:“希望自己在杨洡心中也很重要,毕竟...在自己这里,杨洡是真的很重要。” “下午睡了那么久,你现在应该睡不着吧?”代禺知往右侧过身,试探道:“不如咱们聊聊工作?生活?” 杨洡悄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语气平稳,“工作的话就那样,还在单位当执法人员,偶尔会出外勤,不过队里对女生要照顾一些,我们出外勤要少一点,大部分还是坐在办公室处理一些基础性的工作。” “生活的话也跟之前差不多,每天都是家里单位两头跑,偶尔会跟朋友吃吃饭,放长假会回家看看家里的老人,我妈妈也会经常来蜀城看我。” “你呢?”杨洡问。 “我嘛,工作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是很多人都很羡慕的自由职业、在家办公,不过在家办公也有弊端,这就意味着我需要随时响应所有的需求,不做项目的时候还好,一做起项目的话经常昼夜颠倒的。” “为这事儿,马震还跟我闹过好几次脾气。” “至于生活嘛。”代禺知戳了戳杨洡的手臂,“我结婚你会来吗?” 一瞬间酥麻感从手臂直达头皮。 以前不知道人在突然接收到难以承受的信息时会出现什么反应,现在杨洡知道了,她整个人气血上涌,灵魂拉扯感过分强烈,脑海中响起喧嚣的的声音,嘈杂到她再听不清任何一句话。 她像是被一块巨大的海绵包裹着,耳朵里响起爆鸣声、鼻腔里是只进不出的气体、喉头涌上来一股腥甜味。 最后,她终于被放逐出去,这才意识到...刚刚有关她身体的一切怪事都没有发生,但...代禺知的问句,却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杨洡死死的盯住天花板,尽量放松自己的牙关,她带着轻松的语气答:“当然要来啊,你们浙城结婚不流行请朋友吗?” 轻松的回答带走了刚刚五秒钟的沉默,代禺知好笑的看向杨洡,“肯定要请呀,其实我更想请你当我的伴娘,但考虑到你的工作性质,你应该也没有那么多时间配合我们。” “我们。”代禺知说的是我们。 她将马震圈进在自己的身边,把杨洡放在了“你”的位置。 结婚的话题被轻轻拿起又被轻轻放下,接下来的话题都很随意,两人聊聊旅行聊聊过去,偏偏杨洡对未来不发一言,代禺知虽然因为赶图的原因身体有点累,但还是本能的意识到杨洡的抗拒,所以便也识大体的不再提及关于未来的一切。 再之后,代禺知扛不住困意先睡了,补了一下午觉的杨洡再一次失眠,这次她不用再在脑海里想代禺知了,这一次...她小心的侧过身子,用眼睛慢慢描摹着对方的脸,一秒都不愿意挪开。 杨洡在这一刻,选择性的忘记了很多事情,只是一味的盯着熟睡的代禺知,每当眼角快要沁出眼泪时,她才会快速的眨一下眼。 如此往复。 直到,卧室外传来关门声。 杨洡终于在此刻回过神来,同时她似乎听见了一声玻璃的脆响,清晰又明亮,以至于她真的开始怀疑是不是卧室的玻璃窗裂了。 是洡洡的心碎了!!呜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夜话 第7章 智英 早饭后代禺知看杨洡的气色不太好,便建议她再睡一会儿,原本杨洡是不想走的,她总觉得就这么把代禺知丢在客厅不太好,再说...她哪里舍得。 一方面是代禺知的坚持,另一方面...是杨洡手机里躺着的99 的微信聊天记录还等着她回复。 代禺知也没独自待在客厅,在催完杨洡去卧室后自己也进了卧室,也许是怕自己待在外面会让杨洡心里过意不去吧,想来又是成年人的贴心作祟。 等代禺知关上门,杨洡这才往朝自己卧室里走,边走边打开微信查看从昨天就一直没停过的对话框。 排在第二个的是一个叫做“退堂鼓艺术家”的ID,右上角的消息通知已经达到了惊人的58条。 杨洡点进去看了一眼,最近的一条消息是昨天晚上凌晨2点发的。 “啊啊啊啊啊啊!讲话!不能第一天就那啥了吧!” 闭上眼翻了一个白眼后,杨洡点到第一条未读消息开始往下看。 “花花接到人了吗?” “你有没有穿我给你选的战袍?!温柔姐姐见你是不是一眼爱上!” “你俩是不是直接吃饭去了?哎呀在哪里吃啊?我能不能去旁边单独开一桌?我真的无比好奇这位白月光的真身!” “杨局你是不是乐不思蜀了!你怎么完全不回消息?是不是被玉兔精勾走了?” “我艹,你该不会被拐卖了吧?腰子还在吗?” “什么时候带出来见见呗?我保证!我一定会装得人模狗样、根正苗红的样子,不会给你丢脸!我可以当你的僚机!请组织务必信任我!” 沈靖妤发的消息完全是在走量,大部分是表情包和重复的感叹词,杨洡一路看下来也就这几条看似有内容的东西,但实则...要不是真的关系好,杨洡都不想回复她。 但她最后还是慢悠悠的打字。 “没穿,吃的泰国菜,有机会大家一起玩,但这两天有安排了,你别太夸张了,会吓着她。” 杨洡的消息刚发出去沈靖妤的消息就弹了出来。 退堂鼓艺术家:你终于出现了!什么叫我吓着人家?谁看了我不说一句人见人爱?我办事,你放心! 杨洡:你这么早就起了? 退堂鼓艺术家:通宵画图!我苦啊!清汤大老爷能不能管管这个市场啊! 杨洡:管不到,你注意身体,别熬坏了。 退堂鼓艺术家:好的收到。但是下次能不能说点别的,你每次说这个我都感觉你是复制粘贴的,标点符号都一样。 退堂鼓艺术家:我先撤了,金主爸爸回消息了。 沈靖妤没说两句就走了,杨洡也乐得清闲,转而开始回复其他的消息,家庭群里她妈妈又@她让她学习公众号的鸡汤文章,她爸打了两个点赞的表情,杨洡面无表情的回复了一句:收到,已学习。 之后她把手机丢在一边,开始闭目养神。 可半个小时后,杨洡的脑子里依旧是一团乱麻,以前出现这种情况杨洡通常都是利用看书来解决问题,所以她伸手将床头那本看了三分之一的《论犯罪与刑罚》拿过来,翻到之前看到的地方静下心来继续往后面阅读。 杨洡这个人就是这点好,再嘈杂的环境、再起伏的情绪,只要手里拿一本书她就能神奇的静下心来,甚至能到忽视时间的地步。 直到特意定下的闹钟响起。 杨洡摸过手机将它关掉。 很明显她自己也很了解自己,这个十一点半的铃声就说明了一切...该带代禺知去吃饭了。 简单整理了一下刚刚弄皱的被子,杨洡踩着拖鞋往外面走去,客厅里没人,代禺知还在卧室里。 杨洡转身往隔壁卧室走,站定后她等了几秒,抬手敲门。 连敲三下后,杨洡收回手等在门口。 代禺知打开门抬头的第一眼是在观察杨洡的状态,微皱的眉能看出杨洡似乎并没有达到她的预期,“怎么睡了一会儿脸色也不见好转?” “我没睡着。”杨洡不喜欢撒谎。 好在代禺知抬着头认真望向她的表情,让她略微苍白的脸多了一些血色。 “嗯?你平时是不是有点失眠?” “偶尔有点,可能是最近工作有点累,身体有些吃不消。”杨洡解释道,不过这些都不算大问题,她设置闹钟可不是为了来跟代禺知谈论睡觉问题的。 “中午咱们出去吃?你收拾一下,我们十二点出门可以吗?”杨洡试探的问道。 代禺知却不赞同的摇摇头,“咱们还是在家吃吧,今天别出门了,没睡好的话一天精神都不太好。” “没事,我都习惯了。”杨洡还在坚持。 “还是点外卖吧,不出门了今天。”代禺知也在坚持。 最后杨洡妥协,人家为了她的身体着想,她再不答应未免有些独断专行了;又或许,杨洡很少见到代禺知强硬的一面,没由来的不想反对。 既然是点外卖,杨洡想着吃昨天代禺知很感兴趣的冒烤鸭,至于辣度,她点一个微微微辣就好了,结果代禺知说吃清淡点,以免她没睡好不消化。 没睡好跟不消化具体是怎么联系在一起的杨洡不知道,但是她觉得代禺知说的话自然是有她的道理的... 最终杨洡一个电话打到楼下的餐厅,麻烦老板送两菜一汤上楼。 * “下午你有工作吗?”代禺知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杨洡正在收拾刚刚吃完的一次性饭盒,整理餐桌这件事不是代禺知不做,而是杨洡怎么都不让她收拾;代禺知算是认清了,杨洡这个人一般不会坚持什么东西,但她一旦坚持,那么别人是绝对不可能动摇她的。 手里的动作没停,杨洡抬头往沙发上看,“暂时没有,是有什么安排吗?” 代禺知指了指杨洡家的大电视,“咱们看电影怎么样?” “好,你选选想看什么电影,我收拾好了就来。” 有一部电影是代禺知很早之前就想看的,网上都说这是一部很优质的电影,但剧评却男女分化严重,以前代禺知是不敢看,因为没有勇气。 但在今年发生了这么多事之后,她愿意重新来审视一下自己现在的生活,常言道:不破不立。 “《82年生的金智英》?”杨洡坐到代禺知身边,电影的名字正定格在电视屏幕中。 “你知道这部电影?”代禺知有些意外,杨洡看起来不像是会看这种女性生活向电影的人。 杨洡淡淡的笑了笑,“怎么?我在你心中是山顶洞人、家里不通网的呀?” “哪有!”代禺知轻轻拍了一下杨洡的手臂,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就是觉得你可能平时对这种题材不感兴趣,你是看过吗?看过的话我换一个。” 杨洡拉住代禺知想要去拿遥控器的手臂,“我没看过,我只是听一个结了婚的朋友讲过,她很喜欢看这种生活向的电影,当时她跟我推荐过。” “那我按开始了。”杨洡伸手拿过茶几上的遥控器,按下暂停键后又起身将客厅的窗帘拉上,家里顿时就有了看电影的氛围。 有了看电影的氛围,同时也有了睡觉的氛围。 本来就通宵未眠的杨洡这会儿其实有点熬不住了,加上代禺知身上淡淡的香气就像是有催眠的功效,电影刚开始十分钟,杨洡的意识就有点涣散了,还没撑到剧情正式展开,她就已经完全睡着了。 杨洡是一个自律且洁癖的人,很少会有在沙发上睡着的情况,所以她的身体很明显不适应这种角度的姿势,时不时歪歪扭扭一下,脑袋一点一点的动静不算大,但代禺知就在她身边不可能发现不了。 所以代禺知好笑的看了一眼杨洡晃动的身体,她将自己的背挺直,温柔的用手托住杨洡的脸,将杨洡的头小心放在自己的肩窝上,同时她轻轻调整了肩膀的角度,为了让杨洡能睡得更舒服一些。 做好这些,电影中关于女主人公的故事开始缓缓展开,代禺知将注意力从杨洡身上转移到电影中。 “这处囚禁之所,一开始就没有出口。” “因为是女性就要被区别对待,父母只爱弟弟,处处都在忽视她。” “女孩子,要文静。” “其他女人都是这样生活的,怎么轮到你了就不行了?” “找找自己的原因吧。” 电影看到触动的地方,人们大概率会将其投射到自己的身上,而代禺知自己...几乎全中。 她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是不假,但这幸福并没有维持太久,后来家里发生了太多太多让她喘不过气的事情,再后来她遇到了马震,当时的她以为马震是她的救赎,可最后他们依旧是惨淡收场,以至于她现在开始不停的怀疑自己,难道...真的是自己的原因吗? 电影在眼前放映着,代禺知却越来越看不清了,眼泪蓄满了眼眶,直到完全装不下后肆意流淌,穿过她下眼睑的那颗痣滴落在她的手心。 代禺知意识到自己病了,但不是常规意义上的身体生病,而是她感觉到:自己的人生好像病了。 这些年她亲手蒙住自己的双眼,放任自己在一条错误的路上走了好远好远。 杨洡的呼吸声忽然加重,在静谧的空间里响起,代禺知兀的想起那年初遇杨洡的自己,她好像真的被“囚禁”在了自己亲手画下的牢笼里。 但好在如今时间还不算晚,所幸未来的日子还长。 代禺知原以为自己的异常被自己小心的压下去了,但其实,杨洡早就因为她微微抖动的肩膀清醒了,甚至还清楚的看见了代禺知滴落在手心里的眼泪,可她不敢动。 如果她是她的恋人,她可以一把将其抱进怀里小心的哄,可她不是。 如果她是她的朋友,她可以起身拍拍她的肩膀贴心安慰,可她不想。 她厌倦了这个朋友的身份,可是怎么办呢?她不想吓着她,只能慢一点、再慢一点,等对方真的感受到自己的爱意之后,等对方真的开始考虑自己的爱意之后,她才敢真正的走向她。 至少现在,朋友这个身份她还没有勇气舍去,却也不愿意让代禺知习惯她朋友的身份。 不要多问、装作没看见吧,这是杨洡保持静止的三十分钟里不断提醒自己的话,可她又在心里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等到代禺知完全从负面情绪里缓过来之后,杨洡这才动了动身体,伪装成将要醒过来的模样。 电影接近尾声,杨洡不动声色的揉了揉眼,随后缓慢坐直自己的身体,等到跑字幕的时候她才沙哑着嗓子开口:“那个...我刚刚有点太困了,不小心睡着了。” “没事。”代禺知才爆发过负面情绪,这会儿还没怎么缓过来,回答也淡淡的。 杨洡没说什么,只是假装口渴站起身往厨房走去,给对方留下一点空间消化余下的情绪。 从洗杯子开始,杨洡的每一步都很慢,喝完水放下杯子的时候她看了一眼时间,刚好十分钟,足够代禺知缓过来了,况且也不能再放任她继续沉溺在难捱的负面情绪里。 杨洡路过代禺知径直走向阳台,用力拉开紧闭的窗帘,让外面的光透进来,让代禺知整个人都被光浸润着,她想用这点小心思告诉代禺知:别怕,还会有光。 第8章 初遇 冰箱里有新鲜的蔬菜和肉类,杨洡想着找点事情让代禺知尽快脱离刚才的情绪,所以提议晚上的饭她们两个人自己做。 杨洡主动揽下主厨的责任,让代禺知在她旁边打下手,说是打下手,大概就是站在旁边洗洗菜、刷刷碗,至于切菜这种危险系数太高的活儿,杨洡现在可不敢让代禺知做,免得待会儿对方一个不留神切到手,她再来悔不当初就没有意义了。 杨洡认真切菜的时候注意力十分集中,一个是她平时很少做这件事,需要投入更多的精力,另一个是她发现代禺知现在也没怎么讲话,想来是还有点没缓过来,所以她贴心的装作自己非常认真的样子,不给代禺知造成社交负担。 代禺知看杨洡切得那么认真,轻微皱着眉头的样子比平时多了一副拒人之外的感觉,仿佛杨洡全身都在告诉其他人一件事:别打扰我,我很忙。 不论杨洡是真的不想说话还是刻意营造这种氛围,代禺知都觉得自己待在这里、待在杨洡身边很舒服,她不用在自己情绪不佳的时候还强行调动自己的情绪,只为了能让其他人更舒服一些。 原本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代禺知突然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正在切菜的杨洡,之后又低头继续自己手上的工作。 大概是杨洡干活儿很细致,又或者是她处女座的洁癖占领了思想的高地,杨洡备好菜之后的桌台上面几乎没有一滴多余的水,所有地方都干干净净的令人身心愉悦。 人都是喜欢对比的生物,看到这一幕的代禺知不由得心想:果然女孩子不但是香香的,而且更爱干净。 “洡洡跟你住在一起也太幸福了,你是怎么做到这么细致的,简直就是厨房奇才!”代禺知的声线恢复了平常的温柔,语调也略微上扬。 杨洡从代禺知细微的变化中判断出对方应该已经完成了自洽,于是她也不用再拘谨着,反而同代禺知开起了玩笑,“那可不!谁嫁给我都是她的福气!” “哈?嫁给你?说反了吧!哈哈哈。”代禺知好笑的问道。 “你不是看过我的银行卡余额?”杨洡抱着手臂一副自信的样子,“那不然,入赘好了?” “哈哈哈哈,好好好!入赘入赘,你这姿色,谁入赘谁赚翻!” 杨洡的厨艺不能说惊艳四座,但绝对算得上是中等偏上,至少杨洡观察过代禺知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难以下咽的程度。 “其实我感觉你和以前相比真的变了好多。”代禺知夹了一块萝卜到碗里,然后盯着杨洡说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这个小孩儿好可爱!你都不知道,你当时还在流鼻涕泡!” · 代禺知第一次见到杨洡的时候,杨洡还有三个月才满12岁,那时候的杨洡差不多能到代禺知肩膀的位置,当年杨洡刚读完小学而代禺知则是刚结束中考。 她们在一个楼道的转角相遇。 这天是夏令营开营的第三天,代禺知因为性格好又聪明得到了很多□□的青睐,她因为要帮老师统计学员信息而才落了单,如果在平时,她都是跟同住一间房的小伙伴一起行动。 小孩儿哭得实在是太伤心了,最重要的是,她挡住了代禺知上楼的路,没办法,代禺知只得耐心的蹲下身,顺手摸了摸小孩儿深埋在自己膝盖上的脑袋。 “怎么了妹妹?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代禺知发誓,她真的用了短短15年人生中最温柔的声音来问出这句话。 想来是她刻意放柔的声音极具蛊惑性,那小孩儿抬起了自己的头。 满脸泪花的小屁孩儿满大街都是,但杨洡小小年纪就已经没有了婴儿肥,反倒是长着一副看起来就很成熟稳重的脸,而这张脸上...如今满是泪花,以至于代禺知当时一眼就记住了这个具有反差感的小孩儿。 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儿,她索性坐到小孩儿的身边,一手揽住对方的肩膀说道:“跟姐姐说说?是谁欺负你了?” 代禺知自己也有个弟弟,所以她对安慰小孩儿这件事非常有耐心。 独生子女家庭长大的杨洡身边根本没有玩伴,更别说她父母对她的管教极为严格,这次来参加夏令营活动也是她妈妈临时报的名,由于时间太过临时,开营时间跟她钢琴考级时间撞上了,最后她只能晚到三天。 也就因为晚到了三天,和她同住的室友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玩伴,不愿意和她一起玩,还不允许杨洡加入她们的小团体。 快12岁的杨洡也是渴望友情的,可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不能给别人造成困扰,遇事多想想自己的问题。 然后她就越想越觉得委屈、越想越不愿意待在这里,但如果她提出想要离开的话,她妈妈势必又要批评、教育她,左右都是一条死路,杨洡只能偷摸在楼道里哭。 听完杨洡小小声的控诉,代禺知笑着将杨洡揽进她怀里,“就这事儿啊?以后姐姐带你玩行不行?刚刚听说你是学钢琴的?也就是说你是音乐组的,我呢是学画画的,我属于美术组,咱们以后上课肯定不是在一起的,毕竟我要去山里写生,而你们要去音乐厅排练。” “不过只要不外出,咱们还是会被安排在一起活动的,以后只要我们不分开行动,你就来找我行不行?”代禺知弯腰看着杨洡的脸,轻轻的帮她擦干脸上的眼泪。 杨洡委屈巴巴的盯着代禺知,反复同她确认:“真的吗姐姐?你真的愿意跟我一起玩吗?” “当然啦,我骗你干嘛?”代禺知好笑的问。 “我叫杨洡,乐诶洡。” 代禺知本来一本正经的也打算给对方介绍自己的名字,但是却被杨洡另类的介绍方式给逗笑,她乐得停不下来,最后还是杨洡小脸儿一皱,似乎又要开始哭才打断代禺知的笑声。 “我叫代禺知,代禺知的代、代禺知的禺、代禺知的知。” “好的姐姐。”杨洡根本就没管别人叫什么名字,因为无论对方叫什么名字她只需要叫姐姐就行了。 代禺知好笑的把自己的手心伸出去放在杨洡面前,“你把名字写下来我看看。” 杨洡十分乖巧,让干嘛就干嘛,连忙在代禺知手心写下自己的名字,就是...这字吧,歪歪扭扭的像狗爬。 可代禺知还算是博闻强识,杨洡写的字她勉强认了出来,洡这个字她学过,浸染的意思。只是她当时不知道杨洡的父母为什么要给她取这样一个名字,到底是想要让她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或许长大就明白了吧。”代禺知这样想。 好说歹说把孩子劝回去睡觉,代禺知连忙往楼上走,她今天刚从外面写生回来就被营里的老师叫走了,好不容易被放回来休息又碰上一个破碎的小孩儿,虽然那小孩儿看起来乖巧又可爱,但是架不住她是真的累了。 开门、洗漱、上床睡觉,代禺知一气呵成。 第二天营里开展趣味活动,允许所有小组的成员互相组队,人数限制在2-4人。 那边□□刚宣布完规则,就有一个小孩儿屁颠屁颠的从音乐组往美术组这边跑,喜笑颜开的样子跟昨天在楼梯间里看到的那个痛哭流涕的人宛如两人。 “姐姐!”杨洡朝着代禺知招手,尾音上扬。 “你哪来的妹妹?”同住的伙伴疑惑的问道。 代禺知举起手挥了挥,算是回应杨洡,“昨天刚捡的,待会儿她跟我们一组好了。” 杨洡站定在代禺知面前,代禺知拉着她跟自己的伙伴介绍,“这是音乐组的杨洡,以后咱们不出去写生的时候带着她一起玩。” 之后她又挽起伙伴的手臂,把她介绍给杨洡,“她叫王爽,你叫她...” “姐姐你好。”杨洡知道这个流程,反正比她大的都叫姐姐准没错,这是她妈妈送她进来的时候千万叮嘱过的,尽管她还有些害羞,但是打招呼这件事还是要鼓起勇气努一把力的。 王爽看这小孩儿还挺乖的,除了讲话的时候脸红红的,似乎是个内向的小孩儿,不过代禺知人很好,她的妹妹应该也不错,想到这里王爽开了个小玩笑,她问:“你管禺知叫姐姐,你管我也叫姐姐,你怎么分得出我俩呢?” 杨洡左右看了看两个人,绞尽脑汁后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她望着代禺知甜甜的喊她:姐姐,然后朝王爽喊:王爽姐姐。 “聪明!”代禺知将手臂放在杨洡的肩膀上,这会儿她们的身高差十分完美,杨洡这个身高正好适合给她当扶手。 “我听说你们音乐组在最后会有文艺汇演?”三人走在路上没事儿闲聊打发时间,王爽便好奇的问了一句。 “是的王爽姐姐,到时候所有人都可以来看,你们也来看吧!”杨洡跟王爽走在代禺知的两边,代禺知现在正把手架在自己肩膀上,杨洡只能往前伸出头看向王爽那边回复她。 “那你是表演什么的?”代禺知也加入了对话,她猜测道:“合奏?交响乐?乐团?” 杨洡摇头,“我独奏。” “独奏?!”王爽声音瞬间拉高,显然是有些不敢置信。 要知道他们这个夏令营是艺术学院主办的艺术类夏令营,能来这里的小孩儿哪个不是天赋极高的?能在最后文艺汇演上表演独奏的,说实话,她王爽是真没有见过。 “对啊。”杨洡一脸懵的看着王爽,这真不是她在装,而是她确实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王爽顺手拐了一下代禺知,“你上哪儿捡的这种天才?” 代禺知没有理会王爽,反倒是在心里对杨洡这个人起了点兴趣,要说之前是觉得小孩儿长得可爱又可怜,愿意带着她一起玩,现在则是觉得,小孩儿有礼貌、有实力、然后还又可爱又可怜。 作为被□□们偏爱的存在,代禺知自然也知道在文艺汇演上表演独奏需要具备什么样的水准,想来杨洡除了天赋高以外,手上功夫应该也极为了得。 想及此,代禺知冷不丁的问了一句:“你平时练几个小时琴?” “六个小时,早上六点起床练两个小时,八点半到学校上课,中午回家练一个小时,晚上放学练三个小时,周末要练十个小时。” “她配,她确实配!”王爽不由得感叹,这种努力型的天才确实有独奏的实力。 “那你喜欢吗?”代禺知又问。 杨洡开心的点头:“喜欢!平时也没有小伙伴和我一起玩,所以练琴的时候我很开心,钢琴就是我的朋友!” 代禺知点点头,“那挺好的。” 她知道很多小孩子学艺术,都是因为父母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他们;而学艺术需要很早启蒙,像是乐器这种需要童子功的则更需要早早入门,很少有小孩子是因为自己喜欢才开始学的。 一想到杨洡每天要练这么久的琴她就没忍住多问了一句,好在杨洡表现出来确实是喜欢钢琴的,并且还乐在其中的样子。 代禺知忽然意识到,音乐组那些不愿意跟杨洡做朋友的小孩儿应该是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至此,代禺知才算是真正的将杨洡这个小孩儿纳入了自己的朋友圈,她向来…更偏爱有才华的人。 小袋是世间最温柔的宝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初遇 第9章 挑食 “姐姐,我不想吃这个。”杨洡皱着眉,苦哈哈的望向坐在自己对面的代禺知。 最近几天代禺知走哪儿都带着杨洡一起,就连吃饭杨洡都跟在后面像个小尾巴一样,代禺知并没有觉得她烦,反倒是乐在其中。 之前代禺知就发现杨洡这小孩儿不爱吃青菜,但碍于王爽也在场,她怕小孩儿害羞不好意思,所以并没有故意开她玩笑;今天正巧碰上王爽要回去赶图,所以到了饭点儿只有她们两人来食堂。 代禺知见杨洡小心的把自己碗里所有的青菜归置在一边,好不容易等杨洡挑完菜准备大快朵颐的时候,代禺知含着笑把自己碗里一颗最大个的青菜放在了杨洡的鸡腿上,并义正严辞的说道:“洡洡你要多吃点蔬菜,这样对身体好,才能长高高。” 憋屈的表情出现在杨洡脸上,她低头看着鸡腿上的那根青菜,眼睛眨巴眨巴,一开始似乎想要努努力消灭对方,但...长久的思想斗争之后她还是败下阵来,她眼巴巴的望着代禺知,企图萌混过关。 奈何代禺知打定主意要“强求她”,继而端起了姐姐的威严,“你这么挑食,以后肯定长不高,怎么?想要一辈子给姐姐当扶手架子?” 杨洡瘪着嘴,小声嘀咕道:“我以后肯定比你高!高很多!你踮着脚都比不上我!” “你咕咕咕的在说啥呢?”代禺知好笑的问。 杨洡不敢大声说,也不敢反驳代禺知的说法,所以她心一狠、眼一闭,夹起青菜就往嘴里送,囫囵嚼了两下后就往肚子里咽,然后连忙啃了一大口鸡腿肉。 “你嚼烂了吗你就往里吞!你这孩子...有那么讨厌吃青菜吗?” “它是苦的。”杨洡喊着鸡腿控诉青菜的可恨之处。 “嗯?”代禺知倒是第一次听人说青菜是苦的,她好奇的夹起一块杨洡盘子里的青菜放进嘴里,仔细嚼了两下之后总结发言,“你嘴有问题。” “它真是苦的!” “你不爱吃青菜的话,要吃点其他的菜,不能只吃肉听见没?”代禺知不和她诡辩,反正味觉这件事不分谁对谁错,也许真的有人觉得青菜是苦的吧。 “姐姐你相信我,我真的不会骗你,它就是苦的,比苦瓜还苦。”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你这小孩儿咋这么执拗!” 饭还没吃完代禺知的脸色先变了,杨洡嘴里还嚼着肉,眼睛却一动不动的盯着对面,等了半晌不见代禺知开口,杨洡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后关心的问道:“姐姐,你不舒服吗?我看你的嘴唇好像比之前要白很多。” 代禺知捂着肚子,她每次来大姨妈都很痛,有时候甚至会痛到休克,可明明今天不是已经吃过药了吗...怎么还是这么痛? “我肚子不太舒服,你吃完了吗?吃完我们就先回去吧。”人总是这样,没人看见的时候自己可以很坚强,一旦有人发现自己的脆弱,不论对方是谁,总是想要将委屈展现出来。 杨洡连忙站起来,“哦哦我知道了,你大姨妈来了是吗?我马上收拾好就回去!” 手忙脚乱的把两人还没吃完的餐盒叠在一起,端起来就往回收室跑去,不到两分钟的时间,杨洡跑了个来回,她喘着气凑近还坐在原位的代禺知,小心的把手伸出去,想要将她扶起来。 代禺知这会儿是真的没有力气了,借着杨洡的手费力的站起来,再把自己的手搭在杨洡肩膀上,任由对方半抱着自己往宿舍走。 等到了宿舍杨洡发现王爽没在,多半是找了个清静的地方赶图去了,她扶着代禺知躺下,然后头也不回往门外走。 要说不委屈那是不可能的,代禺知开始思考: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孩儿没心没肺的,她都虚弱成这样了,送她回来之后居然一声不吭就跑了,这是怎么了?怕大姨妈传染吗? 剧烈的疼痛打断了代禺知的胡思乱想,现在的她除了疼完全想不起其他事情了,至于杨洡这只小“白眼儿狼”就暂且放过她吧。 在疼到全身发抖的时候,宿舍的门突然被轻轻的打开,原本以为是王爽回来了,结果代禺知费劲儿的睁开眼后发现竟然是刚刚的那只小“白眼儿狼”。 “哼,她回来干嘛?”代禺知这么想着,她都不知道,自己生病的时候原来这么任性。 一开始以为代禺知睡着了,杨洡走路都轻手轻脚的,结果看见代禺知睁开眼后连忙走过去,把自己手里的暖宝宝和红糖水递到代禺知面前。 “姐姐,暖宝宝我已经加热了,你贴在肚子上,红糖水你要喝点儿吗?”杨洡一手拿着一个东西,似乎在等代禺知选先要哪个。 伸手接过暖宝宝,发现这个暖宝宝已经被杨洡提前弄热了,平时不舒服的时候代禺知也会贴暖贴,但是每次贴上去的时候都是凉的,反而还会加重自己的疼痛,现在接过来就是烫手的,代禺知意外的看了一眼杨洡,她先收回刚刚说的那句话,这小孩儿可不是什么小白眼儿狼。 把暖宝宝贴好,代禺知又接过那个保温杯,喝了一口后发现红糖水里还加了姜片,一时好奇的问了一句:“哪来的姜?” “找生活老师要的,下午的假我也请好了,姐姐你放心休息,我陪你。”杨洡拿过保温杯放在不远处的桌上,而后搬了一把椅子到代禺知的床边,“姐姐你要什么就跟我说,我去帮你拿。” 代禺知虚弱的点点头,躺在床上的那一秒她想着:还是妹妹好,她那个调皮又捣蛋的亲弟弟是真比不上杨洡。 阵痛间隔越来越短,代禺知实在是受不了,开始哼哼唧唧的来表达自己的不舒服,杨洡在旁边有点坐如针毡的感觉,她看着代禺知难受,自己又做不了什么别的,只能把眉头越皱越紧,嘴唇也越咬越紧。 “洡洡,你可不可以帮我揉揉肚子?”代禺知的声音响起,破碎又可怜。 杨洡二话不说,把自己的手伸进代禺知的被子里,找到肚子之后开始轻轻的揉,这一气呵成的速度简直就像一个收到指令的机器人。 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杨洡发现代禺知睡着了,她小心的把自己的手拿出来,又压了压代禺知的被子,虽然是在夏天,但是代禺知最好还是不要着凉。 连续工作一个小时,就算是钢铁侠的手臂也会酸软,杨洡就坐在椅子上,一边看着代禺知一边给自己的手臂肌肉放松。 再一个多小时后代禺知清醒过来,杨洡早已经结束了手臂按摩,但因为太过无聊所以正盯着天花板发呆。 “洡洡。”代禺知叫她。 “嗯。”杨洡反应过来,“嗯?姐姐你醒了?你还难受吗?要不要再喝点红糖水?” 代禺知就这点奇怪,无论多疼多难受,只要她睡一觉就能好,所以她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已经差不多好了,今天谢谢你洡洡。” “姐姐,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老师说了:朋友之间不用分得太清,你欠欠我、我欠欠你,我们的感情就会变的越来越好的!” “好,那我下次出去写生的时候,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你真好姐姐!最喜欢你了!” 在帮代禺知揉完肚子的第三天,杨洡收到了代禺知给她带回来的礼物——一支甜筒冰淇淋。 代禺知问过杨洡,杨洡说她妈妈很少会允许她吃冰淇淋,说是外面卖的东西是三无产品、吃了要拉肚子,但杨洡因为好奇曾偷偷买过一个来吃。 偏偏小倒霉蛋买的那个冰淇淋是榴莲味的,因为以前从没吃过,以至于在杨洡的认知里,所有冰淇淋都是榴莲味的,可是...她真的超级讨厌榴莲味。 当时听到这个事情的时候代禺知就想着要带杨洡吃一次普通的冰淇淋,这不正好碰上她要出去写生,回来的时候在基地门口特意给杨洡买了一根甜筒。 杨洡听见敲门声的时候正在洗漱,同住的人还没有回来,于是她拿着毛巾朝门口走。 “Surprise!”代禺知把冰淇淋竖在杨洡面前,笑眯眯的看着她。 视线穿过冰淇淋,杨洡甜甜的望向代禺知,“姐姐你回来啦!” “对呀,呐~给你买的,我要给冰淇淋家族正名,不是所有冰淇淋都是榴莲味的。”代禺知把冰淇淋塞进杨洡手里,之后对她摆摆手,“累一天了,姐姐我先回去睡觉了。” 那天晚上,杨洡为了吃这个冰淇淋刷了第二次牙,尽管如此,她依旧觉得,冰淇淋对她来说有些过分甜腻了,但念在是代禺知给她买的,她又觉得也不是不能接受。 整个夏令营为期35天,原本生活还算得上平静安逸,直到她们美术组最后一次外出写生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美术组的最后一次写生安排在夏令营的第33天,为期两天,需要在外面住一晚,等美术组这边写生结束之后会在最后一天安排音乐组的汇演活动。 这次写生安排在隔壁市的一座山上,美术组的21名师生会在山上搭帐篷住一个晚上,每个帐篷里要住3个人,所以代禺知、王爽的帐篷里加入了一个新的伙伴——崔美音。 崔美音是个自来熟,在营里她跟王爽的关系还不错,所以三人帐篷里的气氛还算和谐。 头一天三人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她们帐篷的三个人画不同的种类,王爽中国画很强,所以她准备画水墨,新来的崔美音画水粉,代禺知没怎么多想就选择了油画,油画的表现力强且主观性更强,色彩运用的差异能反馈出作画人的创作情绪,这也是代禺知喜欢油画的理由。 写生邀请了三位来自艺术学院的国手画师前来指导,所有学生就连带队老师都对这次写生充满期待。 第一天下午的时候代禺知在山顶支起了自己的画架,帐篷里的其他两个小伙伴也紧挨着她,只是三人选择的角度完全不一样,说起来谁也不打扰谁,谁的画里都不会出现对方画里出现过的风景,这也不失为一种良性竞争。 素描是油画的基础,代禺知的素描基础非常扎实,每次写生她起草的速度都是组里最快的一个,这一次也没出意外,在大部分同学都还在找角度、准备画布的时候,她的素描草图已经进行到收尾阶段了。 沉浸在自己绘画世界的代禺知不知道的是,某位大佬画师正站在不远处和她们的责任老师交流代禺知的情况。 “那边那个穿白衣服,草图起得最快的那个女孩儿,平时的画给我看看。” “好的老师,我手机里存有她在夏令营期间写生的全部作品,这就找给您看。” ..... “不错,是个好苗子!等夏令营结束之后,你把她家里人的联系方式给我。” “您放心,您看上的学生肯定给您留着。”那带队老师想来还有其他私心,所以他提议道:“要不咱们再去看看其他学生们?” “不是还有其他老师也来了?我再看看她,你要是有事可以先走。” “您说笑了,我能有什么事儿呢,我陪着您再看看。” 第10章 暂别 代禺知动作快、水平高,在第一天结束的时候就已经完成了这幅油画的80%,她很喜欢自己的这幅画,她总觉得这座山赋予了这幅画更多的灵性,也许自己置身山中也体会到了一些不可说的、飘渺的感受,连她自己都觉得这幅油画的色彩比之前任何一次的写生作品都要好。 除了责任老师知道一些内情以外,其他参加夏令营的学生并不知道这次的三位国手是假借指导之名,实则是来提前给自己选苗子的。 那位在代禺知身后站了小半天的男人叫马振国,国内目前最出名的油画大师,他的作品大部分时间都在各个国家巡回展出,而他最近的一次作品拍卖是在半个月前,一幅边长为50厘米的正方形油画,起拍价是280万,成交价更是达到了惊人的600万...美元。 无事一身轻,因为自己的进度喜人,所以代禺知晚上的心情非常美妙,区别于帐篷里的其他两个小伙伴,她一个人哼着小曲儿在帐篷区穿梭,甚至还有闲心拔了点草编成一个花环,准备到时候给独奏的杨洡献上去。 无奈再美妙也需要睡觉,明天还得早起画画。 第二天一大早,所有人都重新回到昨天的位置开始赶进度,除了代禺知。代禺知不慌不忙的洗漱,然后带着自己昨天画了一大半的油画往自己的位置走。 因为她来得晚些,去的路上已经有很多同学已经支上了自己的画架,代禺知便小心翼翼的抱着自己的画往前走,顺带还尽量降低走动的噪音,避免打扰其他人画画。 哪知道她刚要路过最后一个人的时候,身后有人叫了那个人的名字,那人不知道是吓到了还是怎么样,突然一个转身,手臂在空中划过,一把打飞了代禺知的油画。 油画其实是不容易干的,至少,短短一夜的时间,它不可能干。 代禺知咬着牙蹲在地上翻过自己油画的时候整个人忍不住一抖,随后死死的盯着那个打翻她油画的男孩。 那男孩儿也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代禺知谁人不知?她是他们美术组最得老师喜爱的学生,水平也比他们都要好。刚刚代禺知把画翻过来的时候他也看见了,当时他就深吸了一口冷气,全身僵硬不知道该怎么办。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男孩儿根本就不敢看代禺知的眼睛,只能低着头不停道歉。 没有人理他,等他鼓起勇气睁开眼睛抬头的时候才发现,面前哪里还有代禺知的身影,不知道代禺知在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禺知你怎么了?谁惹你了?”王爽第一个发现代禺知的异常,要知道,跟代禺知接触的这34天以来,她从来就没见过代禺知因为什么红过眼,现在这表情一看就是在生气。 坐在王爽旁边的崔美音指了指代禺知手里的画,王爽眼神扫过去之后嘶了一声,代禺知的那幅油画的正中间多出了一片叶子,准确来说,应该是某一片不长眼的叶子印在了这幅油画的中心。 这画已经废了。这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的事实。 代禺知没多说一句话,把那手里的那幅油画放在一旁,随后换上一张新的画纸,开始重新作画。 眼见着时间流逝,其他两个人也来不及再安慰代禺知什么,只能先把自己的画完成了再说。 为了节约时间,代禺知没有回去吃午饭,最后在截止时间的最后五分钟,代禺知放下了手里握着的高光笔。闭上眼睛深吐一口气,她最后看了一眼远处的层峦,企图用自己的眼睛留下这片画了两次的风景。 最终,她们这个帐篷交上去的作品是一幅水墨、一幅水粉、一幅彩铅。 原本王爽去交画的时候还准备了一番说辞,想着老师如果问起她们为什么油画换了彩铅,她就解释一下代禺知油画被毁那件事,结果老师完全没问,想来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 回营地的路上代禺知一直闷闷不乐,脸上的表情虽然也跟平时一样,但大家都感觉她没有之前看起来温柔了,这事儿现在全车的人都知道了,也没有人愿意上前抖机灵,以免触了霉头。 美术组没有人敢触霉头,但架不住还有个不知道实情的小孩儿。 杨洡一脸开心的等在代禺知的宿舍门口,看见她后开心的朝她挥手,就这样都嫌不够,还连忙朝着代禺知跑过去。 王爽看了一眼代禺知,又看了一眼杨洡,再看了一眼代禺知,在杨洡到达代禺知身边的前一秒,她提前拉着杨洡走了。 “怎么了王爽姐姐?” “你姐姐现在不高兴,你别去找她,待会儿波及到你。”王爽也是好心,本来夏令营都要结束了,她看杨洡和代禺知关系好,不想她们因为小事儿闹了矛盾。 “发生什么事了?”杨洡好奇的问。 王爽简单讲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将代禺知目前的状态营造得非常唬人,主要是为了让杨洡知难而退,最好是不要去烦代禺知,哪知道杨洡这小孩儿执拗到听不进话,还说什么:那我要去安慰一下姐姐。 跑了...杨洡就这么跑了,完全拿王爽的话当屁放了,王爽站在原地扶额,她想:算了,能做的都做了,就看小孩儿的造化吧。 跑到代禺知的宿舍,杨洡明人不说暗话,甚至有点二的直接开口:“姐姐我能看看那幅画吗?” 代禺知愣住了,她睁大眼睛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杨洡,思考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她明明还在气头上,生自己的闷气,周围的所有人都默认她很不爽所以没来烦她,就连她自己处在这个环境里都下意识的认为自己应该要表现出不爽。 但是,当杨洡提出要看画的时候,代禺知感觉自己的情绪有了变化,她并不排斥杨洡的诉求,所以自然而然的将那幅被毁的画递给了杨洡。 杨洡接到画后认真的看了很久,一出口又是一记重拳,她说:“这幅画姐姐能送给我吗?” “嗯?”代禺知显然没反应过来。 “我觉得这幅画很好看,这片叶子虽然不属于姐姐笔下的风景,但它却是姐姐脚下的风景。”杨洡解释道:“画里的风景不就是姐姐站在这片叶子上看见的吗?” 杨洡小小年纪,一出口便是一通道理,关键是代禺知居然真的听进去了,一个未满12岁的少女,带着15岁她完成了属于她绘画生涯上的第一次完美自洽。 代禺知笑了,她现在觉得杨洡哪哪儿都好,所以她主动的说:“画可以送你,但是...你把你□□号给我,夏令营结束后我加你。” 是的,代禺知想要继续跟杨洡交朋友,想让她们的友情从这个夏天开始,往未来无限延伸。 结果杨洡抱着画尴尬的说道:“我没有□□号,我妈妈不让我上网,所以...” “那你把你的住址发给我,我给你寄点特产,虽然现在网络已经发达了,但我觉得,咱俩当当笔友也不错,等你长大了有了属于自己的联系方式,你再写信告诉给我。” “好!我马上写,姐姐也把地址给我吧!” 王爽在崔美音的宿舍待了一个多小时才往自己的宿舍走,她知道杨洡肯定去找代禺知了,避免自己看到什么腥风血雨,她回去的步伐都是能慢则慢,结果刚开门就发现代禺知已经“正常”了,房间里也没有杨洡。 代禺知的行李不多,王爽一眼就看到那幅出问题的油画,不见了... 难道是杨洡拿出去帮忙扔了?还是两人把画剪烂了?又或者...代禺知拿画砸了杨洡!! 王爽的表情变了又变,逐渐变得离谱起来,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代禺知开口掐断对方的脑补,“油画送给洡洡了,她说好看,很喜欢。” 再多的代禺知就不想多说了,那是她跟杨洡的秘密。 看起来一切如常,王爽也就放下心来,现在只需要等着明天看完隔壁音乐组的文艺汇演就可以回家拥抱自己剩余的暑假。 ...... 杨洡的独奏放在文艺汇演的第一个,她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被老师叫去了音乐厅,美术组的学生要集合之后再一起出发,走之前代禺知在食堂拿了一个鸡蛋一盒牛奶,然后在王爽意味深长的表情里淡定的揣进自己的书包。 不知道杨洡怎么跟老师沟通的,代禺知和王爽的位置安排在了音乐组隔壁,等代禺知坐下的时候才发现左边那个没人的位置是杨洡的,上面还放着她的燕尾服外套。 文艺汇演十点开始,九点半的时候杨洡穿着衬衫西裤小跑着往代禺知这边来,她开心的跟代禺知打招呼。 “姐姐你来了?我忘记我的外套了。”杨洡捞起外套就往回跑,看起来非常着急。 “诶!咋不跟我打招呼?!”王爽有些无语,她就不信杨洡刚刚没看见她! “估计赶时间吧。” “哼!你就护着她吧!” 文艺汇演在十点的时候准时开始,主持人开场之后接着为第一个演出报幕,穿着燕尾服的杨洡走到钢琴旁,待主持人下台后,她朝着台下鞠了一躬,继而坐到了钢琴前。 “哇!你家小孩儿有模有样的嘛!”王爽没看过音乐会,她对音乐这一门艺术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但是看杨洡自信的样子,她不由得感叹。 代禺知没说话,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舞台上的杨洡看。 杨洡弹奏的钢琴曲是由钢琴之王——弗朗茨·李斯特根据帕格尼尼“钟声回响曲”改编的作品《钟》,这首公认为技巧性极强的练习曲在杨洡的指尖轻快展开,她确实是有绚烂的技巧,可那是因为她的努力。 也许是知道属于杨洡的一些关于钢琴的故事,代禺知看向杨洡在琴键上跳动的指尖,她忽而有些庆幸,幸好那天老师找她帮忙、幸好那天她没有因为疲惫就忽视那个有些内向又实在可爱的女孩。 直到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杨洡在掌声中不紧不慢的下台。 伴着第二个节目的音乐声,杨洡猫着腰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坐下来之后代禺知对她说了一句让她有些意外的话。 她说:“洡洡,你以后一定要站在舞台上。” “实在耀眼。”代禺知在心里补充。 那时的杨洡对未来的自己一无所知,但她依旧认真的答应代禺知,“姐姐放心,一定会的。” 代禺知打开自己的包,将鸡蛋和牛奶拿出来递给杨洡,递过去的手微顿住,似乎是突然意识到她们正在音乐厅,不过她动作没停,音乐厅再高雅,也得让杨洡把早饭吃了。 两个小时的演出眨眼而过,离开音乐厅的时候杨洡看见了等在外面的妈妈。 杨洡转头看向代禺知,“姐姐,我妈妈来接我回家了,我等你给我写信!” “好,你等我。”代禺知笑着拍拍杨洡的脑袋跟她告别。 这一等,就是好多好多年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暂别 第11章 祈福 “你以前小时候还很容易脸红,走哪儿都跟在我后面。”代禺知想起小时候的杨洡,突然有点怀念那个小尾巴,如今杨洡都已经长得比自己还要高很多了。 “时间真是个有趣的存在。”代禺知对此下了定义。 对于那次夏令营,杨洡的印象还是挺深刻的,那时候的代禺知跟现在也不太一样,反正成年后她就再也没有见到代禺知因为什么红脸了,她的内核变得更加强大,只是似乎很多时候,笑意再也未达眼底。 “对了,说到写生,不如我们明天去爬山怎么样?”杨洡问道。 “明天?不是周一吗?”代禺知有些疑惑,“你不上班?” 杨洡点头:“前段时间加班太多,单位安排调休了。” “噢这样啊,那可以呀,我都好久没爬山了,上一次写生还是...”代禺知用手撑着脸,开始回想,“好像是五年前了,我的天!” 杨洡轻轻一笑,“那就这样,你不用准备太多东西,我来准备就行。” “好,那就麻烦你了洡洡!” * 乐队三人群里,杨洡在八点半的时候发了一条消息。 杨洡:周边有什么比较出名的山吗?@沈靖妤@鄢溪西 鄢溪西:你要去爬山?鸡瑟斯!和谁?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杨洡:和一个朋友,她第一次来蜀城。 鄢溪西:去万成山呗,这是蜀城周边最出名的一座山,很多外地游客都愿意去这里,上面还有个塔,据说里面有舍利子,老牛了! 沈靖妤:来晚了来晚了!别听人妻的!听我的去狮头山!务必!一定!给我去狮头山! 鄢溪西:狮头山有什么好的?破地儿一个,上面好多东西都废弃了,你带人家外地友友爬山领略我们蜀城风光,不能选点厉害的山爬爬? 沈靖妤:人妻说得有道理,还是去万成山! 鄢溪西:行了,我要去跟我老公开视频了,有事漂流瓶联系。 这边刚结束了群聊,杨洡就收到沈靖妤发过来的私聊,大概是觉得打字太慢,沈靖妤平均时长40秒的语音开始出现在杨洡的手机里。 “听我的!要想早日拥有温柔姐姐就给我去狮头山!对于去狮头山的原因我分以下三点来阐述。” “首先,狮头山鸟不拉屎,没几个游客往上面走,清净不说山还不高,你们不用爬多久就能登顶,有大把的时间在山顶聊天或者做其他。” “其次,山上有座桥叫情人桥,桥上挂满了红绸,那玩意儿是用来祈求姻缘的,你到时候也去求一个!一定要心诚!这个很重要,划重点!” “最后,那桥是座铁索桥,走上去晃晃悠悠的,如果你知道吊桥效应的话,你应该懂我想表达什么。” “以上,over!” 吊桥效应杨洡知道,沈靖妤提出来的方案确实要比鄢溪西的方案更适合她,准确来说,是她的想法和态度完全被沈靖妤拿捏住了,所以对方所有的建议对她来说都是最能击中她的内心的。 杨洡回了一个收到,结果沈靖妤似乎还不打算放弃这个八卦的机会。 沈靖妤:咋样了呀情况? 杨洡:任重道远,她受到的伤害远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多。 沈靖妤:没事的!没事的!姐妹别灰心!你的专属恋爱军师永远是你的后盾! 沈靖妤又说了几句鼓励的话,杨洡倒是没觉得灰心,她这么多年都等了也不差这么点时间。最后沈靖妤提醒她一定要记得带跟红绸,杨洡没直接应下,只说自己会考虑。 ·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杨洡开车载着代禺知来到离城区车程一个半小时的狮头山。 狮头山的名字很随意也很象形,整座山头远看像一只狮子头,所以当地人就叫它狮头山,只不过因为旅游局的勘察和测评,狮头山的宣传始终没有太给力,这么一年又一年的过去,随着蜀城其他名山的发展,来狮头山的游客越来越少。 发展到近两年,除了那些不愿意去其他山里人挤人的旅客会来,一般时候,山里清净得不得了,当然了,这种氛围一般也很吸引热恋中的情侣,只是最近几年,很少有年轻情侣的消遣是爬山。 这不,到了山脚下的停车场,加上杨洡开过来的车,也就稀稀疏疏的停了七八辆,人少到估计待会儿上山都碰不见这些同游者。 “这座山比较清净,我想着人少点更适合你安静的看看风景,但愿我没有自作聪明。”杨洡关上车门,一边走一边跟代禺知闲聊。 代禺知今天穿了一身运动服,头发也扎成丸子头,看起来跟个大学生没什么区别,她摇头道:“其实我还挺喜欢清静点的地方,以前我们老师带我们出去写生,永远都是哪里没人往哪里去的,就怕我们画画的时候有游客不小心打扰到我们。” “所以!没有自作聪明,你很贴心洡洡。”代禺知伸了个懒腰,预备活动活动自己的关节,她已经好久都没有爬山了,虽然今天自己没有背包,所有的东西都在杨洡身上,但她还真怕自己待会儿扯后腿。 看代禺知严阵以待的样子,杨洡的嘴角不由的轻轻上挑,她好心提醒:“这山没你想象的那么高,最多不过两个小时我们就上去了。” “有备无患!”代禺知最后转了转脖子,示意杨洡,“我准备好可以出发了。” “那走吧,我们从后山上去,那边人更少。” 一路上杨洡贴心的把控着两个人的速度,至少她没有发现代禺知有任何不舒服的情况。在快要到山顶的时候杨洡看见一个废弃的凉亭,其实也不能说废弃,应该说破败,那里面所有木制品都已经完全烂掉了,但好在坐的地方用的是石料。 “禺知,要去那边休息一会儿吗?”杨洡指着那个凉亭问。 代禺知这会儿可以说完全是靠一口气撑着,她很久没有这么运动过了,她的工作导致她需要长久的坐着,所以这种爬山运动对她来说,非常恐怖!杨洡提出要过去坐一坐的建议完全就是救她于水火之中。 “要!必须要!”代禺知停下往前走的脚步,转身去凉亭的步子倒是越走越快,看得出她需要立刻坐下! 杨洡走在代禺知背后,看见代禺知稍显狼狈的样子抿唇一笑,这一趟都还没有到山顶,她就已经觉得不虚此行了。 代禺知坐在石凳上喘气,杨洡便把包里的水拿出来,拧开盖子之后递给对方。 “喝点儿水。” 手臂缓缓抬起,代禺知发觉自己单手居然握不住那瓶水,这个发现显然让她自己都有些吃惊,然后她就听见杨洡说:“我喂你喝吧。” “羞耻!丢人!”这是代禺知就着杨洡的手喝完水之后的内心独白,事情怎么就发展成现在这样了呢?她以前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怎么爬个山而已,毛病全给爬出来了。 “就是平时运动有点少,突然的强度让身体没有准备,这些都是正常的。”杨洡体贴建议道:“不如以后每天晚上吃了饭之后我们出去逛逛?” 代禺知点头同意,“你说得有道理洡洡,我是得多运动运动了。” 身体缓过来之后,恢复精力的代禺知便开始欣赏狮头山的景色,可能在一部分人的眼中,每座山的风景都差不多,就是山高山低的区别,但是在她们美术生的眼里,每一座山都有一个魂,虽然这么说其实是有些飘渺和虚无的。 不理解的人或许会觉得他们太装,其实不然。 若是把山比作人,那么山里的湿度、植被、吹什么风、下什么雨是组成他的四肢和躯干,历史底蕴是他的头颅、人文故事是他的血肉,而每一个走进山里的人或物,则是点亮了他的魂。 所以每一座山,都会来很多动物;人多了,动物自然会少,人少了,动物自然就多了。 “我好像看见了一只小松鼠。”代禺知惊喜的指向不远处,“它好漂亮!” 代禺知很喜欢狮头山,在还没登上山顶的时候,她就已经爱上了它,然后她又开始反思,她好像很容易爱上一座山。 相比大海,她更喜欢山。 海的流动和汹涌让她畏惧,她不喜欢剧变,说她古板也好、说她老土也罢,她就是很喜欢一成不变的事物。 若她喜欢这一座山那么这座山会一直在这里,只要她来,它就在。 看代禺知休息好了,杨洡继续推进狮头山的行程,“前面有一座铁索桥,上面可以用红绸祈福,咱们去看看?” “好呀!”代禺知恢复了体力,现在杨洡让她干什么都行。 代禺知踏上铁索桥的一瞬间心跳开始加快,等杨洡也站到上面,桥摇晃的更加厉害,她死死的抓住两边的锁链,慢慢往前迈步,她想:至少,要把红绸挂在中间去吧,不然心不诚还怎么祈福? 杨洡就跟在代禺知身侧,陪着她慢慢往桥中间挪。 “咱们一起系吧。”代禺知接过杨洡递给她的红绸,她不能双手系的原因很简单,她不敢双手都离开铁锁链,放开一只手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行,你抓住这边,我来系。” 杨洡配合代禺知的动作,两人很快就把那根红绸系在铁索上,顺手还打了一个死结。 代禺知哆哆嗦嗦的握住铁锁,连忙转身,“不行了,我要回去。” 回去的路上杨洡依旧跟在代禺知旁边,只不过这一次她故意落后一步,偷偷的把包里剩下的五根红绸全部拿出来,统统系到铁索桥上,许的所有愿都是同一个。 虽然杨洡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但是她还是希望,自己的强求和执拗能换来一点点回响。 就像当年在浙城走过的那座情人桥,她现在都还记得,那座桥她一共走了161步,她许下了161个同样的愿望,和今天的愿望,一样。 看着代禺知有些颤抖的腿,杨洡暗暗骂了自己一句,若平时这种情况,她大概率是不会强求代禺知往桥上走的,甚至还会主动劝她实在不行就放弃,但今天她一句话没说,全因她的私心作祟。 两人在山顶碰上了另外一行人,对方是一家三口的配置,因为没想到还会有其他人,所以两方人友好的打了招呼之后就各自下山了,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但不知道是不是代禺知有了回家的念想,所以她的下山路走得一点也不难,甚至算得上轻松愉悦。 下山路上两人找了个休息的地方随便吃了点零食,然后便一鼓作气的下了山。 “好累。”代禺知瘫在副驾位上,闭着眼睛想要一睡不醒。 杨洡侧身帮她拉过安全带系好,有些心疼的建议:“回去还有一个多小时,实在累了就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嗯,好。”代禺知眼睛都没睁开,声音里惨满了疲惫,也顾不上维持必要的体贴。 吊桥效应:当一个人在提心吊胆走过吊桥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心跳加快,如果这个时候碰巧遇到另一个人,ta会把这种由紧张刺激的情境引起的心跳加快归因于对方是自己心动而产生的生理反应,进而对对方产生情愫。(源自百科) 小羊:摊牌了,全世界的情人桥我都要去走一遍!! 小袋:山上的不走,其他随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祈福 第12章 书房 “禺知...” “禺知,醒醒...” 杨洡放柔自己的声音,顺带轻轻拍了拍代禺知的手臂。 代禺知渐渐转醒,揉了揉眼睛发现她们竟是到了停车场,也就是说,她从上一个停车场睡到了这一个停车场?“可怕,难道这就是爬山的威力吗?”代禺知如是想。 “我们在外面吃了晚饭再回家可以吗?还是你想在家里吃?我回家做也行。”杨洡总是愿意给代禺知更多的选择。 “吃了再回去吧。”代禺知想着杨洡今天又是开车又是负重爬山的,这再让人回家做饭那她代禺知像什么样? 说实话这顿饭理该由她代禺知来做,但人不能过分勉强自己,毕竟她现在手都不愿意多抬一下。 简单在家门口吃了点钵钵鸡,吃饭期间代禺知还一直在用手机发消息,看起来是有工作找上来了,杨洡安静的吃着,没有打扰她,只是把代禺知爱吃的那几种菜换到了最上面方便代禺知拿。 回到家后,两人同时往浴室里钻,想要立刻洗去一身疲惫,在这一点上,两人不谋而合。杨洡的头发稍微短些,纯黑的头发也不需要过多护理,所以她花的时间比代禺知少很多,等代禺知从浴室整理好自己出来的时候,杨洡正拿着一个平板电脑看资料。 身旁的沙发因为另一人的重量往下压了一点,杨洡收起手里的平板电脑关心的看向代禺知,“怎么样?是不是很累?” 洗完澡后的代禺知比刚刚吃饭的时候看起来要精神很多,眉眼间的疲惫也散了大半,杨洡提前准备的同款洗护产品散发着熟悉的味道,穿家居装的代禺知看起来更加生活化,杨洡忽然升起一种不真实感。 代禺知拿起旁边的抱枕,回答杨洡的问题,“还好,洗完澡总算是活过来了。” “对了,刚刚吃饭的时候老师给我发消息,想让我参加他们学院今年下半年的活动,我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书房?” 代禺知的话打断了杨洡的思绪,她舒了一口气,幸好,刚刚是她猜对了,确实是有工作找上来了,而不是...曾经遗留的情感问题。 杨洡点头,“当然,家里所有东西你都能用,随意一点,当自己家就好。” 代禺知开了个玩笑:“你的卧室我也能进?” “当然。”杨洡点头确认,“所有地方,都对你开放。” 轻挑一下眉,似乎是没想到有点洁癖的杨洡会这么洒脱大方,代禺知发现她和杨洡的关系好像更近了,至少比前两天的相处更加舒服一点;自己来蜀城前的担心好像有些多余,杨洡对朋友似乎有些予取予求的味道,虽然还不知道杨洡跟其他朋友如何相处,但应该也差不多吧。 想到这,代禺知给杨洡打上了一个巨巨巨大的好人标签,这孩子,打小就不争不抢的,对朋友贼好。 第二天一早,因为要去上班,杨洡起得比周末早些,拉开门的时候发现次卧的门还紧闭着,她牵起嘴角笑了笑,一看就是因为昨天太累了,代禺知到现在都还在睡觉,平时总是早起的人,这会儿居然还没有动静。 等代禺知拖着酸痛的身体起床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早上十点,按部就班洗漱完后发现了杨洡给她留在导台的三明治和咖啡,随手拿起粘在旁边的黄色便利贴,“记得吃早饭,如果需要点楼下的家常菜,电话号码是:128*****131。” 字迹工整流畅还带点力量感,这是代禺知见证过的成长,和杨洡互通书信的那些年的记忆忽然涌入脑海。 一开始杨洡的字其实有些难以辨认,也不算丑,就是感觉写字的人很着急,连笔后面又是一坨连笔;但慢慢的代禺知看到了杨洡字体的变化,从依稀可以辨认到字体出现笔锋,再到形成杨洡独有的特点,也是两人共同的见证。 很快,回忆被老师的微信打断,代禺知一边吃早饭一边回消息。 确认完老师的需求以后代禺知走进杨洡的书房,除了一尘不染的书桌和一柜子的法律相关书籍以外,最扎眼的是那一架看起来就很贵的钢琴,以及...钢琴上方挂着的十余幅画。 若说这个书房里最令代禺知意想不到的东西,一定是那一墙、和书柜相对的画。 对于美术生来说,空间构造是她们的必修课,所以代禺知一眼就发现了,只要人在书房里,无论是坐在书桌后还是坐在钢琴前,抬头正对着的,一定是那一墙的画。 那些画别人可能不熟悉,但作为绘画者的代禺知...不可能不熟悉,她看向墙上那一幅幅被细心装裱后的画,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悸动,无意识的往前走了两步,她伸手将最下面的那幅画取下来,画框上面没有一点灰尘,想来是杨洡经常擦拭。 这也很符合杨洡处女座的洁癖人设,代禺知低头调侃的笑了一声。 正要把画挂回原位,代禺知的手却忽地顿在空中,刚刚挂画的位置,米白色的墙布上有一道黑横,家里有挂画习惯的人一看便知:这些画已经在那里挂了好多好多年了,如果刚挂上去不久,不可能出现这种久挂之后留下的痕迹。 在杨洡眼里,或许自己很重要吧。 不怪代禺知会这样想,至少,在这个非常私人的空间里,代禺知只发现了跟自己有关的东西,其他的物品都是属于杨洡个人的,而她的这十几幅画,就像是突然闯入杨洡秘密基地的外来者,好在杨洡温柔的接纳了它们,并把它们放在既重要又显眼的位置。 没时间再多想其他,万老师的信息又来了,代禺知收拾好心情,全身心投入接下来的工作。 一工作起来代禺知就容易忘记吃饭,究其原因是她认真的时候会忽略时间,时间都记不得,就更别说到点吃饭了。 差不多五点半的时候杨洡到家,推开门的时候她还以为代禺知跑路了,先去看了一眼厨房,又看了一眼客厅,除了三明治被代禺知吃掉以外,她没有看到其他食物的垃圾,也就说明:代禺知今天没吃午饭。 礼貌的在书房门口敲门,等了两秒钟,里面传来代禺知的声音。 “洡洡你自己进来,我有点走不开。” 杨洡压下手把推开门,眼前是代禺知奋笔疾书的手。 “我这一片色马上就上完了,不好意思洡洡,等我十分钟。” “不着急,我去外面等你。”杨洡顺手拉过书房的门,转身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等代禺知伸着懒腰出来的时候杨洡刚好点完外卖,她回头若有所思的看着正在揉脖子和腰的代禺知,问她:“这么累吗?坐了多久?没吃午饭?” 连续三个问题直接问蒙了代禺知,本来她没觉得累,也没意识到自己坐了很久,甚至都忘记了没吃午饭这件事,结果杨洡开口就是一针见血,不愧是学法律出身的。 “我有时候工作着急的时候会忘记时间。”代禺知尴尬的解释原因,其实杨洡这一问,她感觉到自己好像是有点累了,脖子和腰都很酸,也慢慢的感觉到了饿。 正好门铃响起,杨洡从沙发上站起来开门,接着提进来三菜一汤外加两碗米饭,她抬手指了一下餐桌,代禺知瞬间会意,连忙去洗手准备吃饭。 吃饭的时候杨洡没再提起刚刚的事情,只随口问了一句代禺知工作的时候别人给她发消息会不会打扰到她,代禺知说不会,因为她只是进入工作状态之后会忘记时间,其他人发消息不会影响她的工作状态。 杨洡点点头又问道:“那晚上还要工作吗?” “不了,今天的进度不错,还要等老师那边的答复,等答复发过来之后再改。” “行,那吃完饭你早点休息。” 杨洡其实还没完全习惯家里突然多出这么一个人来,但今天上班的时候她无意识的看了好几次时间,下班路上的心情也难以言说,后来站在家门口按指纹时加速的心跳也很能说明问题,只不过目前为止她都藏得好好地。 本以为代禺知会问关于书房那些画的问题,结果最后直到代禺知回卧室休息都没有提起,所以杨洡提前准备好的措辞并没有用上。 隔天,代禺知起得比昨天稍早些,正好碰上杨洡出门上班,对方戴着眼镜,打扮也比平时严肃正经,是很典型的体制内穿搭。 “我要去上班了。”杨洡拿好自己的包开门,“早餐在导台,记得吃。” “嗯谢谢,开车小心。”代禺知打着哈欠跟杨洡告别。 今天的早饭是吐司煎蛋外加一杯牛奶,代禺知坐在导台前面边吃边开始思考人生,她这才来几天,感觉杨洡快把她惯坏了,关怀备至、贴心又温暖,她甚至开始思考,自己住在这里一个月之后会不会舍不得走了,然后又考虑定居蜀城的可能性。 上午十一点半,没等来老师的反馈,倒是等来了杨洡的信息。 杨洡:禺知,有一个工人会上门,麻烦你帮忙开一下门。 刚看完杨洡的信息,家里的门铃响了。 代禺知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位穿着蓝色工服的女性工人,对方笑着问道:“请问是杨女士的家吗?我是来安装人体工学椅的工人,这是我的工作证,请您查看。” “好的,你进来吧。”代禺知连忙让开路,对方将一个纸箱搬进来之后问了一下书房的位置,随后朝着书房那边去了。 代禺知正要关门,又有一个声音响起:“等一哈妹儿,等一哈!” 这是蜀城话,代禺知刚来几天,也只听得懂一点点,但是来的人她认识,楼下开餐馆的老板娘。 “妹儿,勒四小杨点勒饭,她喊我十一点半送上来,晚了几分钟,不好意思哈!” 老板娘蜀城腔有点重,但是不妨碍代禺知明白她的意思,大概就是杨洡帮她点了午饭,让这位老板娘跟那个工人一起上来。 杨洡大概是怕连续开两次门打扰到她工作,所以故意约好时间让两个人同时来。 代禺知接过老板娘手里的饭盒,笑着道了声谢,关上门后她先是把午餐放到餐桌上,随后走到书房门口等着那位工人安装。 那工人有些自来熟,看见有人来了便开始主动和对方聊天。 “老板,您女朋友对您真好,我们公司工人□□是不分男女的,女工人本来就少,原本今天我是不负责您这一单的,但您女朋友愿意加价两百元,让公司派一个女师傅上门。” “女朋友?”代禺知试探道:“她是这么说的?” “那倒没有,我猜的。”女工人笑着解释:“咱们蜀城嘛,这种情况很多的,一般很少会有客人会专门指定工人性别的,除非家里有小朋友或者...女朋友,不方便男师傅上门的那种。” “联系我们的老板是女的,您也是女的,我就猜她应该是您的女朋友。” “那你猜错了,她是我妹妹,不是我女朋友。”代禺知笑着解释。 女工人抱歉道:“那是我想岔了,如果冒犯您了请您别跟我计较。” 代禺知摇头,并没有放在心上。“没事。” 等工人安装结束离开后,代禺知坐到餐桌前,对着桌上的饭菜拍了张照,点开对话框发给杨洡。 代禺知:感谢洡洡富婆的午饭,以及人体工学椅。 杨洡几乎是秒回。 杨洡:没事,我们家待客之道一向如此。那个椅子是靖妤早就给我推荐了的,我一直想换但没找到合适的时间,他们安装工人周末不上班,我工作日不在家所以一直没对上时间,幸好你来了。 代禺知:那可不就先便宜我了? 杨洡:那你可得坐回本了再走。 代禺知:那是必须滴! 杨洡看代禺知回消息的速度,推测她现在应该是吃完饭了,所以她打了一通电话过去。 “洡洡?” “嗯,就是跟你说一声,我在楼下定了一周的午饭,你之后工作的时候记得别关静音,如果敲门没人应的话,老板娘会给你打电话。” “好。”杨洡考虑得实在是太周到了,说实在的,代禺知现在有点儿受宠若惊的感觉。 “还有件事儿,你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乐队吗?今天是我们每个月固定的排练日,我晚上可能要去朋友家里。”电话里杨洡顿了顿,代禺知听出对方似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后面的事。 以为是杨洡觉得将自己一个人丢在家里不厚道所以不好意思开口,代禺知反倒没觉得有什么,她只是来杨洡家借住的,杨洡没有义务也没有必要去哪里都把她给带上,况且还是乐队排练这种比较重要的场合。 代禺知正要体贴的告诉杨洡自己可以一个人在家,那边杨洡已经纠结完毕开口了。 “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啊?我吗?”轮到代禺知有点纠结了,这种场合,她贸然前往,似乎不太礼貌。 生怕代禺知不愿意去,杨洡赶紧解释,语速都比平时快很多,“就是靖妤和溪西两个人,靖妤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溪西就是那个结了婚朋友,她们人都很好,而且也都认识你。” “认识我?” “嗯,你来蜀城那天她们就知道了,一直想约着一起玩,但我都拒绝了,我怕你觉得不舒服。” 既然大家互相认识,再加上杨洡都这么说了,代禺知自问也不是一个太过内向的人,所以她没过多扭捏,答应了杨洡的邀请。 随后杨洡的语气悄悄上扬,约好五点半到楼下接代禺知之后跟她说了再见。 挂了电话,代禺知想起杨洡最后语气,不由得心想:自己愿意和她一起出去见朋友,就这么高兴吗? 小袋:呜呜呜,都不舍得走了。 小羊:甚好!甚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书房 第13章 排练 代禺知下楼的时候看到杨洡站在车边,于是她快步走上前。 “等很久了?” “今天路况不错,提前几分钟到了。” “那你怎么不早一点告诉我?” “也不差这几分钟,我们不是约定了五点半?”杨洡侧过身替代禺知打开副驾的车门。 等代禺知系好安全带,杨洡主动介绍了一下自己乐队的朋友们。 代禺知对沈靖妤的印象要更多一些,主要还是因为杨洡很少在她面前提起自己在蜀城的朋友,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贴心,考虑到她没什么朋友的缘故;以前代禺知没细想过这些,如今跟杨洡朝夕相处着,自问比以前要更加了解杨洡一点,她想...说不定还真是这个原因,毕竟杨洡这个人实在是细心。 沈靖妤是杨洡初、高中的同学,两人曾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同桌;一般来说有沈靖妤在的场子气氛都不会冷,她性格很好,朋友也很多。 鄢溪西则是沈靖妤高二分科之后认识的好友,因为唱歌好听,被沈靖妤薅过来当乐队主唱,渐渐的也跟大家玩在一起;她老公目前在部队服役,常年不在家,加上鄢溪西的家是杨洡、沈靖妤住所的中点,所以她们乐队的排练地就在鄢溪西家里。 杨洡带着代禺知进门的时候沈靖妤已经提前到了,对方直接无视了先进门的杨洡,一脸好奇的盯着跟在杨洡身后的代禺知。 “咳。”杨洡的眼神里带了一些威胁和提醒。 沈靖妤连忙闪到鄢溪西旁边,站得跟个兵一样,像是马上准备给首长敬礼的那种状态。 代禺知换好杨洡给她拿的拖鞋后也没动,就站在杨洡身边。说不紧张是假的,但是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眼角带笑看着对面的两个新朋友。 “这是代禺知,我的...朋友。”杨洡的介绍十分简单。 “这位是沈靖妤,这是鄢溪西。”杨洡侧身给代禺知指了一下两人的顺序,避免代禺知认错人了尴尬。 沈靖妤笑得很开心,她笑起来有一颗小虎牙,显得她更加可爱,左耳戴了一个十字架耳环,衬得她可爱中又带点酷酷的味道;鄢溪西笑得没有沈靖妤那么夸张,但还是能看出她是一个温柔得体的女人,当然,是否是表面上的得体,还未可知。 “知知姐,我叫沈靖妤,你可以跟她们一样叫我靖狗,也可以叫我靖妤,随你怎么叫都行。”沈靖妤热情的跟代禺知打招呼,眼神都没离开过代禺知。 不知道为什么,代禺知总感觉沈靖妤的笑容里掺杂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代禺知笑着应她:“靖妤晚上好,经常听洡洡说起你。” 沈靖妤嘿嘿笑了两声,趁着鄢溪西问代禺知喝点什么的时候,偷感很重的挪到杨洡旁边,小声打趣,“洡~洡~呕!” 杨洡没理她,反倒是拿出手机开始打字。 很快...沈靖妤收到了杨洡发来的信息。 杨洡:不准叫知知、也不准叫姐。 沈靖妤:谁管你!嘴长我身上。 杨洡:转账888元。 沈靖妤:收款888元。放心吧花儿,马上改口! 趁鄢溪西去给大家拿喝的间隙,沈靖妤顺势开口,“那个...禺知,我还是叫你禺知吧,我感觉你看起来好小的,叫你姐显得我有点装嫩的嫌疑。哈哈...哈哈...” 代禺知倒是不介意,名字而已,随便沈靖妤怎么叫。 来之前杨洡就已经跟代禺知说过,她们通常要排练完之后再吃晚饭,不然主唱大人可能会因为吃太饱而吐。 任何一个看起来很奇葩的规定都有它存在的道理,很明显...这位主唱大人就曾经因为吃太饱而唱吐过。 “禺知,你如果无聊的话可以在客厅看电视,或者想看我们排练也可以来书房。”鄢溪西作为主人,理所应当的担起了照顾客人的责任。 “方便看你们的排练吗?” “当然啦!走走走!”沈靖妤边说边准备过来拉代禺知的手,又在杨洡的眼神中强行把自己已经抬起来的手顿在空中,尴尬的移动手指往书房的方向指,嘴里还找补着,“就在那间房里排练,溪西的书房专门改造过,只要关上门就不会扰民。” 书房里放着一张沙发,平时三人排练累了会在上面休息,现在换代禺知一个人坐在上面,旁边还放着鄢溪西给她拿的一些零食,怕万一她们排练太晚,代禺知饿。 这其中...当然有杨洡的提醒。 鄢溪西是什么人?哪里有八卦哪里就有她,所以在杨洡提前提醒她之后,她转头就找沈靖妤八卦去了,沈靖妤那边倒是没多说什么,毕竟是杨洡的私事儿,只说两人是特别要好的朋友,认识的时间很长。 乐队演出跟杨洡之前表演过的钢琴独奏完全不是一回事,流行乐和古典乐的区别还是非常明显的,其中最最明显的,应该是杨洡半挽着的袖口和解开两粒扣子的领口。 外表的变化,自然是被最先发现的。 这一面,代禺知以前从没有见过,这是一个更加慵懒、更加随意、更加有魅力的杨洡,言谈间她的声音都带点蛊惑,讲乐理的模样很吸引人。 至少代禺知现在是完全挪不开眼的,就像杨洡十五年前的那次独奏,尽管只是排练,但依旧耀眼。 乐队三人平时各自的工作都很忙,为了能在每个月的14号奉献一场完美的演出,她们通常都是先在群里确定歌曲,之后再分别练习,最后在固定的时间排练,这次排练之后她们会互相提修改建议,而在正式上台之前,她们不会再合体练习。 一方面是因为她们本身水平就很高,不需要浪费更多的时间来做重复工作;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们是一支现场表演的乐队,live的魅力就是如此,在舞台上就算是错了,那也是不一样的体验,三人皆享受于此。 虽说享受live的魅力,但一个月就这一次的合体排练还是很重要的,三人的默契早就在时间长河里慢慢形成,通常是一个眼神,都能知道对方的想法,就比如现在。 杨洡站在键盘前轻笑,沈靖妤也放下手里的电吉他拨片,两人同时一动不动的看着主唱大人。 鄢溪西承受不住这两道戏谑的眼神,主动坦白,“我承认,我偷偷吃了东西,辣的...” “我真想给你一下!”沈靖妤举起手里的吉他拨片就往鄢溪西身上扔,“那咋办?!” “要不你俩先合一下?我去喝点水消化一下?”鄢溪西双手合十,祈求得到组织允许。 “走走走走!你赶紧走!”刚刚动作太大,沈靖妤这会儿正在调整吉他的位置。 鄢溪西出去后,杨洡和沈靖妤的沟通变得更加专业,她们口中所说的升降调和梵音位置都是代禺知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她看见杨洡拿着自己的五线谱和沈靖妤讨论改编的想法,两人的表情看起来都很认真,讲到不认同的地方杨洡会稍稍皱起眉头,然后继续跟对方阐述自己的想法,对于自己的专长,杨洡并不是随波逐流的人,她有自己的坚持。 代禺知看了半天总算是看出来,这两人对于这首歌的改编有不同的意见,所以她们正在尝试着将两个不同的改编都试一试。 正巧这会儿,鄢溪西端着杯热水走进来坐到代禺知身边。 “这俩又激烈碰撞了?”鄢溪西对于这种场景早已见怪不怪,轻松的跟代禺知聊起天。 “嗯,好像是有点不同的看法。”代禺知笑着点头。 “害,这都是正常的,这俩有一回在我家,为了一首歌的改编争论到了凌晨一点,最后谁也说不过谁,还让我来当评委,选出最好的版本。”鄢溪西遥想当年都是一口气,“关键是什么你知道吗?!是两个版本都很好听,我完全选不出来。” “那最后呢?”代禺知端着茶杯,有些好奇的问道。 “最后一人一段呗,那首歌的副歌有两段,一段用靖狗的、一段用花花的。”鄢溪西拿起沙发上的平板翻了翻,找到那场演出的视频后递给代禺知,“当时那个视频还小火了一把,后来再遇到这种分不出高低的情况,我们都默认按照这个模式来改编。” “哟~咱们吃多了的主唱大人回来了?”沈靖妤坐在椅子上调侃,看样子应该和杨洡有了统一的意见。 “呸!老娘只是喉咙有点辣而已,你们改好了?”鄢溪西起身往前,留下还在看视频的代禺知。 “改好了,花花的想法更适合这首歌的表达,你快来,我感觉这首歌现在强得可怕。” 代禺知专注的盯着手里的平板,视频里的杨洡穿着一件亮色夹克,站在舞台上闪闪发光,她还戴着一副银边眼镜,舞台下面站着一群为她尖叫的粉丝。 这一幕,跟15年前代禺知看过的画面相去甚远,但她又觉得这并不违和,至少在15岁的代禺知的想象里,杨洡就是应该待在舞台上的,可是为什么...她后来选择了法学?还考进了体制? 原本以为是杨洡放弃了音乐这一条看起来更艰苦的路,可分明从今天来看、从视频来看,杨洡都拥有继续走下去的能力,或许...是她后来发生过什么吧。 代禺知由此想到了自己,是啊,人生哪有那么多应该或不应该的,就像她自己,不也曾差点放弃吗? 除了第一首歌的分歧比较大以外,后面几首歌她们都过得很快,只是偶尔会停下来沟通一下想法,大部分时间杨洡都是更沉默的那一个,就是沈靖妤老是喜欢cue她说点乐理知识,她也不拒绝,十分配合。 杨洡在朋友面前和在自己面前有些不同,这一点代禺知今天的感觉非常明显,以前不知道杨洡在其他朋友面前会是怎样的状态,今天才发现,原来杨洡跟朋友的交往间,会存有那么一点淡淡的疏离感,她仿佛游离在这个圈子的边缘,不远不近。 需要她了,她可以靠近,其他时候,她都站在一旁。 可杨洡在她面前,细心周到、体贴关心,通俗一点来说就是: 杨洡在其他人面前:你不要啊,那算了。 杨洡在她面前:你不要啊,那这个呢?或者这个?有想要的吗? 考虑到代禺知一个人干坐着也不好玩儿,今天排练的进度拉得很快。 杨洡是故意的、沈靖妤知道杨洡是故意的所以很配合,鄢溪西则是被这两个人裹挟着往前跑,毕竟她一个主唱,也没什么要沟通的。 “今天吃什么啊?”沈靖妤转了下左手手腕。 代禺知被交谈的声音拉回思绪,这才发现她们已经结束排练了,这会儿...她拿起手机,才刚刚八点,可鄢溪西不是说,她们之前都要排到半夜的吗? “禺知,有什么想吃的吗?”鄢溪西收好自己的谱子,朝着沙发走去。 “我都行,不挑食。” “别点太辣的。”杨洡补充道。就凭对鄢溪西的了解,此人对麻辣情有独钟,就从她排练前都要偷偷吃点辣的东西来看,她要是不补充,指不定最后没一道菜是代禺知能吃的。 “烤鱼行么?不吃火锅就吃烤鱼!咱们蜀城的城市名片。”鄢溪西提议道。 “有清蒸的烤鱼吗?”杨洡问。 鄢溪西阴笑着凑近杨洡:“你丫别太荒谬,哪家店会做清蒸烤鱼!” “那我点两道家常菜过来。”杨洡妥协了,但她还是争取了一下,“点香辣,别点麻辣。” 小袋(花痴版):她好不一样,她好帅! 小羊(暗爽版):我的评价是:一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排练 第14章 僚机 “花花,帮我递一下纸。”沈靖妤打开锡纸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一点油,这会儿分不出手抽纸。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们为什么叫她花花?”代禺知发现杨洡蜀城的朋友好像都叫她花花,但花花这个名字似乎跟杨洡根本就不沾边。 沈靖妤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杨洡,对方浅点了下头,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发现不了。 杨洡示意可以说,那沈靖妤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尽职尽责的充当起一架僚机,目标嘛...自然是辅助杨洡尽早拿下她想要的。 看起来八竿子都打不着的杨洡和沈靖妤,一开始是因为性格互补被班主任安排坐在一起,加上两个人都有艺术特长,明面上看起来可以友好的交流,互相提高,所以杨洡的妈妈对此安排也颇为满意。 为什么要专门提到杨洡的妈妈?那自然是因为杨洡她妈妈是个圈养主义的终极追随者,她对杨洡的管教非常严格,甚至插手杨洡在学校里的大小事,沈靖妤的吉他其实是后来自学的,她一开始学的是小提琴。 初一开学的时候两人的学校正好碰上百年校庆,学校举办了一台盛大的晚会,邀请了全校师生以及学生家长代表来学校观看表演。 杨妈妈因为杨洡在晚会上有表演所以受邀出席,当时,沈靖妤的小提琴独奏进入杨妈妈的视野当中,杨妈妈认为,杨洡就应该跟沈靖妤这种优秀的人当朋友,这样才能相互学习共同进步。 所以开学后不久,杨洡就搬到了沈靖妤旁边,和她做起了同桌。 只是杨妈妈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沈靖妤是拉小提琴出身不假,她在舞台上穿着一套优雅长裙、大方乖巧的站在舞台上演奏古典音乐也不假,但她私底下...完全不这样,简单来说就是,她很会装。 沈靖妤打小就调皮捣蛋的,但不算出格,性格活泼开朗,有很多朋友,当初她妈给了她两个选择,要么拉小提琴要么拉二胡,学小提琴是跟漂亮老师学、学二胡则是跟白胡子老头儿学。 当时沈靖妤就跟她妈表了决心,说她这辈子都会忠诚于小提琴演奏,关键是那会儿她才5岁... 而她妈对她就一个要求,不管她下台什么样,只要站在台上就要尊重舞台、尊重演奏,简单来说,就是她要装一装! 沈靖妤从小“装”到大,然后成功迷惑了杨洡的妈妈。 一开始杨洡不跟沈靖妤讲话,也不怎么理她,沈靖妤就每天在她旁边叽叽喳喳的,次数多了杨洡就烦,不得不偶尔回应两句,避免自己的耳朵遭受严重伤害。 时间长了,沈靖妤就发现杨洡也在装,至于装什么... “你知道吗禺知,小时候花花她妈妈不让她喝饮料,让她拿保温杯喝热水,结果你猜怎么着?”沈靖妤笑着说道:“她拿保温杯装冰可乐!!” 代禺知显然不知道杨洡居然还有这一面,她也加入其中,“她小时候还挑食呢,什么青菜都不吃,说是苦的。” “对对对对!她这个人的嘴挑得很!”沈靖妤附和着。 很快,杨洡就“被迫”和沈靖妤熟了起来,渐渐的也互相了解了对方的家庭,每次沈靖妤去杨洡家玩都很累,因为她要装做很乖巧的样子才能让杨洡妈妈喜欢她,这样杨洡才能继续和她玩。 花花这个名字是沈靖妤给取的,主要就是觉得杨洡像一株温室里的花朵,所以叫她花花,这个名字也从那个时候起沿用到了现在。 “原来是这样。”代禺知明白了,从这个名字和杨洡在夏令营的表现不难推测出:杨妈妈对杨洡的管教有些过于夸张了。 “但是!”沈靖妤放下自己的筷子,她要在代禺知面前开始控诉杨洡了! “花花小时候洁癖非常严重,有一次班上退费,每个学生都有一百块钱,但是我们花儿觉得她分到的那一百块钱太脏了,钱上面有污点她不愿意要!那可是钱!她说可以跟我换,我只需要给她80就行,前提必须是干净的钱。” “她说杯子里的水不能倒在自己周围,因为那样会得风湿、关节炎,每次倒水她都要走十多米远,后来!班里有个男生经常找她麻烦,她就把杯子里的水倒在那个男生的位置旁边!” “她小时候早上要练琴,每次到学校都风风火火的,我还要给她留门儿,避免她迟到之后被老师抓住。” “我们俩还经常帮对方撒谎,打电话跟妈妈讲要去对方家里学习,然后一起出去玩游戏。” “对了!”沈靖妤盯着代禺知两眼放光。 “怎么了?”代禺知被盯得有些莫名的紧张。 “花花小时候是不是经常跟你写信?”沈靖妤问道。 “对,我们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笔友。”代禺知承认,只因她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我就说!我就说嘛!除了你怎么还有别人能让她如此煞费苦心的练她那跟狗刨似的字!”沈靖妤啧了一声,继而解释,“以前她在我们班,是数一数二的字难看,我们语文老师说她的字:跟狗爬没什么区别。” 提起杨洡的字代禺知深有感触,最开始的一年,杨洡的字实在是难以辨认,那会儿代禺知读一篇杨洡的废话文学都要花很长的时间,但是渐渐的她就发现,杨洡的字在慢慢进步,从工整书写再到后面有自己的风格,这些她都有全程见证。 不过沈靖妤表达出来的意思,杨洡是为了代禺知才认真练字的,不然...谁说可能都不好使。 “还有还有,我有一回看见你给花花寄回来的画,好像是一个女生?好家伙,她简直珍惜得要死,谁都不能看,我还是不小心瞥了一眼才看到一丢丢,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上面具体是画的谁。” “不过禺知你现在不是住在花花家里吗,你有空可以去她的卧....” 杨洡一脚踩到沈靖妤的脚上,直接把对方踩到无声尖叫,沈靖妤保持着上半身的优雅,然后下半身疼得直抽抽,她已经明白了,接下来的话题杨洡暂时还不想告诉代禺知。 但是,她一定要付出这么惨痛的代价吗? “嗯?”代禺知显然不想放过她。 “我是说,你可以去她家楼下的沃尔玛看看,里面有很多好看的画,有喜欢的也可以买。” 这件事很快翻篇,虽然沈靖妤前言不搭后语,代禺知也没抓着不放,只是淡淡提了一下小时候她认识的杨洡,在她的印象里,杨洡一直就是乖乖的小孩儿,有点可爱有点内向,有才华有学识,完全看不出来她的里子还有“黑黑”的一面。 不过有一点代禺知没说,只是在心里这么想着:原来杨洡在朋友面前话很少,是随遇而安的,不像在她面前这样,带着些主动和积极。 之后大家没有继续围绕杨洡展开话题,代禺知和沈靖妤聊了聊设计工作,鄢溪西又问代禺知是擦了什么牌子的护肤品让她的皮肤这么水润透亮,之后两人一发不可收拾,从饭桌上一直聊到沙发上,最后鄢溪西的购物车里又新增了几套上万元的护肤品。 代禺知被鄢溪西拐走,沈靖妤见缝插针找到机会和杨洡说起了悄悄话。 “你快告诉你的军师,最近有没有更进一步?感情有没有升温?” 杨洡看了一眼沙发上的代禺知,摇头,“没有,还跟以前一样。” “那你得想想办法,你这温水煮青蛙也太慢了,你得下点儿猛药!” “再说吧,慢慢来。” 沈靖妤想起今天还有件事儿要跟杨洡确认,她们工作室的一个同事前两天找到她,问她认不认识做美术陈列这一块儿的人,西南歌舞剧院那边有一部分需求要找设计师来做。 吃饭那会儿她跟代禺知聊到之前接过的项目,发现代禺知是有相关经验的,她就想着要不要双方先沟通对接一下,满意的话可以合作。 杨洡没直接帮代禺知应下,也暂时没有把代禺知的联系方式推给沈靖妤,她跟沈靖妤说最近代禺知在做她老师那边的事情,等代禺知忙完之后再找她也不迟。 反正剧院那边也不着急,目前还在前期筹划当中,况且沈靖妤也只是一个帮忙的,她也不是非要促成这一单生意。 “不过花儿,我感觉得出来你们家禺知挺牛的。”沈靖妤抱着手臂倚在墙上,视线跟杨洡一样,落点都在不远处的代禺知身上,“我虽然跟她不在同一个行业,但是她做过的那些项目,我一个搞室内设计的人都听说过,所以...搞不好,你能吃点软饭。” “诶,不过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什么?”杨洡问。 “她这几个很出名的项目几乎都是最近三个月完成的,按道理来说,她这么牛的人,不可能以前没有人惦记她吧?你知道她之前都在干什么吗?”沈靖妤有些没搞明白,为什么以前业内完全没有听说过代禺知这号人,按照代禺知最近这段时间的产能来看,她早就应该出名了。 三个月?这个时间点就有些耐人寻味了,如果杨洡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代禺知分手的时间点,难道说?代禺知以前不接这些项目,是因为前任?? 杨洡没理自己,沈靖妤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又自顾自的说着:“而且禺知的那个老师我认识,是我们家老头儿的同门师哥,你知道万振国吗?哎,你肯定不认识,但是你只需要知道他卖一幅画够咱花三辈子就行了。” “收拾一下吧花儿,准备过好日子了!”沈靖妤用手肘戳了戳杨洡,“当然,前提是你得把人家追到手。” 见鄢溪西和代禺知已经聊完,杨洡看了一眼手表,问代禺知,“禺知,咱们要回去了吗?” 代禺知点开手机才发现这会儿已经快十一点了,想着明天杨洡还要上班,她连忙从沙发上起身,和鄢溪西、沈靖妤两人打过招呼后跟在杨洡后面出了门。 杨洡和代禺知两人前脚刚走,后脚沈靖妤就被鄢溪西箍了脖子。 “你跟我说这叫朋友?啊?”鄢溪西凶狠的说道:“花花同志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你说...这是朋友?!!” “杨洡啥时候对朋友这么体贴过?!”鄢溪西咬着牙不肯罢休。 沈靖妤嘿嘿笑了两声,反正也藏不住了,索性就交代了。 “哎呀那不是花花害羞不好意思说嘛,你这不也看出来了?”沈靖妤打着哈哈,“不过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跟你分享。” “放。” “姐妹儿以前觉得杨洡爱谁不行,非得爱一个直女,还是一个隔了十万八千里的直女!咱们蜀城什么地方?什么大环境?什么美女她找不到?她好看、工作好、性格好,除了家里出柜有些困难以外,哪哪儿都好。” “但是今天见到本人后我才悟了,此乃神人一个!一看就是花花喜欢的类型,太温柔了,讲话温声细语的,还有钱!以后绝对是个富婆!” “所以呢?” “所以!我今年的生日愿望就是希望花花能够尽早拿下她的白月光,然后看在这些年我为她出谋划策、鞠躬尽瘁的份上,赏我一幅代禺知的画。” “你今年的生日已经过了。”鄢溪西善意提醒。 “噢,那用你的生日愿望许吧。” “我杀了你!!!” 鲸鱼:为了让对方了解你、爱上你,我煞费苦心! 小羊:转账888元。 鲸鱼:都是为人臣的本分!以后吃上软饭了记得多想想臣!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僚机 第15章 隐秘 下行电梯内只有杨洡和代禺知两人,代禺知看着电梯里杨洡的影子,她难免有些好奇的问:“为什么要来做键盘手?” 代禺知问这个问题其实有两层含义,表面上是问杨洡怎么会想着来乐队做一个键盘手,实际上她是想问杨洡为什么放弃了钢琴?是自愿的吗?还是被迫的? 其实她心里有个朦胧的答案,但她就是想听杨洡本人说出来。 “因为有一个人曾对我说,希望我一直站在舞台上,我答应了,所以我要做到。”杨洡的语气平稳,表情也没有任何异样。 “洡洡,你以后一定要站在舞台上。”代禺知脑海里忽然闪回这句话,她记得这是当初她在看过杨洡钢琴独奏后,当面说给杨洡的话。 所以不是她自愿放弃的对吧? 代禺知从杨洡的回答里抽丝剥茧,难道她现在的工作这么忙还要坚持组乐队的原因,就是曾经答应过她吗?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代禺知自问自己对于杨洡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把她随口的话当做朋友的一句戏言似乎更为妥帖。 代禺知是一个很讨厌生活发生剧变的人,但是杨洡在她这里,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这让她忽然感到十分庆幸,在自己过往混乱的那几年里,没有真正的弄丢杨洡。 可两个人的关系,总有一个人更舍不得对方离开,所以拼了命的想要对方留下,不论用什么方法,或祈求、或强制、又或者选择一段看起来更长远的关系。 气氛有些微妙,但幸好杨洡很快找到了停在车库里的车。 内心深处最隐秘的角落被触动,代禺知朦胧间看见有人捧起一颗心到自己面前,她知道,15年了,杨洡没变,可是自己,早就已经千疮百孔了。 车内的氛围有些压抑,适合谈话的静谧环境催生了杨洡一丁点的勇气,她故作随意的问道:“当初,是为什么突然不跟我联系了呢?” 这件事在代禺知重新联系上杨洡后,两人从来都没有主动提起过。杨洡是不敢问,代禺知则是完全不想讲,那时候她的状态刚刚调整过来,没有勇气再跟谁解释什么,况且她将此事认作自己人生的转折点,从这里开始,她走向了规划外的路。 好在一切都已过去,她早就不在意了,更何况在她转给马震30万的那一刻,她就完成了对自己的救赎。 “我父亲入狱了。”代禺知语气平淡,似乎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同杨洡通信的第三年,也就是代禺知高三的那一年。高考结束的第四天,她的父亲被竞争对手举报,破产清算的同时被查到财务数据造假以及偷税漏税,由于金额较大,父亲被判了刑。 母亲作为挂职的公司股东,有一部分债务转移到母亲头上,家里的房、车全都被法院查封,母亲带着她和弟弟搬到了一个破旧的出租屋。 那段时间是代禺知人生最黑暗的时刻,她没日没夜的跟着母亲外出打工,晚上就在网吧帮别人画画,至于原因,是网吧晚上的价格比白天低很多。 她一画就是一晚上,回家简单睡两三个小时又要起床打工,再后来出租屋被催债的人找到,母亲又被迫带着姐弟两人搬了家,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们搬了三次家,住的房子越来越差,到了后面,甚至需要三个人挤在一个十平米的阳台上。 发现画画赚的钱更多,代禺知便从白天画到深夜,18岁的年纪却画出了颈椎病,医生说这完全是坐出来的,她放弃去学校填报志愿,后来是老师万振国联系她,说了解了她的家庭情况,愿意资助她上学,并且也为她申请了奖学金。 可是画画要花很多钱,代禺知根本就不敢答应对方,最后万振国实在没办法,找关系联系到代禺知母亲;一开始她妈妈是不同意她去上大学的,因为如果她走了就没有人可以照顾弟弟,但半个月后她妈妈又忽然变了主意,无条件支持她去上学。 原本她以为是母亲想明白了,没想到是万振国给了她妈妈20万,用以支持她弟弟上国际学校。也就是说,在代禺知不知情的的情况下,她妈妈为了弟弟的20万,把她“卖”给了万振国。 若非万振国当年是真的看上了代禺知的天赋,否则...这个举动无疑是将代禺知推向了另一个深渊。 好在万振国这几年一直都在关注代禺知,也知道她的性子,关于这件事一点都没有透露给她,两人在学校就是普通的师生关系,万振国的夫人偶尔会邀请代禺知上他们家吃饭,代禺知性子柔软,人也长得好,万振国两口子私底下没少照顾她。 好不容易进了大学,受到周围单纯的学术环境影响,代禺知的心态好了很多,慢慢的,要比家里刚刚出事儿的时候开朗一些,结果大二的时候妈妈跑来学校找她,让她去问万振国借点钱给家里周转。 “小知啊,你找你们万老师借点钱吧,弟弟想去夏令营,妈妈这边拿不出钱来,反正你跟着他以后肯定会赚很多钱,我打听过了,你们万老师一幅画能卖好几百万哩!”代禺知的妈妈笑着说道:“你就跟老师说,等以后你赚钱了就能还他。” “妈你怎么想的?老师有钱那是老师的钱,老师和师母这两年已经很照顾我了,我不想找他借钱,而且我们家没有那个实力充什么胖子?”代禺知耐心的回答她妈妈,她知道她妈妈这两年也很不容易,所以不舍得说重话,“等我以后赚钱了再送弟弟去夏令营。” “哎呀你弟弟在家里嚷嚷好几周了,反正你老师以前也给过我们钱,你再去找他借点没事的。” “你说什么?万老师给过我们钱?” 代妈妈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说岔了,但她绷着脸道:“反正你去找你们老师借钱,又不要多了,五万块钱他又不是出不起。” 代禺知记不得当时是怎么打发她妈妈走的,从那之后,每次看见万振国她都躲着,师母再叫她吃饭她也总是推三阻四,最后万振国看不下去了,一个电话打给她,说什么不去他家吃饭就不认她这个学生。 代禺知最后还是去了,万振国对她好她不能当白眼狼,只是没忍住眼泪,边吃边哭,哭得她师母最后抱着她一起哭,两个女人哭在一起的场面实在震撼,万振国被整得焦头烂额的。 两口子一起软硬兼施,终于从代禺知的嘴巴里翘出点原因,原来是因为钱的事情,万振国一个大直男,当初就是看上了代禺知的天赋,准备拿她当亲传大弟子,所以他出点钱也没觉得有什么,本来这次他还想继续拿钱的,没想到代禺知非常坚定的拒绝了他。 还说之前的20万以后也一定会还给他,在他老婆的眼神示意下,万振国应了,还装模作样的让代禺知写了个欠条,那会儿代禺知年纪小不太懂法,其实那张欠条压根儿就不具有任何法律效应,完完全全就是万振国为了哄她写的。 有没有法律效益不重要,代禺知倒是一直记着,她省吃俭用、开源节流,在大四的第一个学期就攒够了20万,把钱存进存折后,一次性还给了万振国。 这也是造成她腰椎、颈椎不太好的原因之一,当年一个没有名气的大学生,尽管是美院的高材生,接到的项目价格都很低;那时候的美术行业看名气也看年纪,像她这样有实力但没名气、又年轻的大学生,根本接不到什么好项目。 代禺知大四那年,万振国参加了国际教授交换计划,要去国外教两年书,那时候他原本是想带着代禺知一起出国,但代禺知的母亲偏偏在那一年生了病,人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开,代禺知只能先暂时找一份工作,一边照顾母亲和弟弟、一边工作。 代禺知父母在她大一的时候走了离婚程序,弟弟判给了母亲,而她因为年满18不用判来判去。 代父出狱的第二天找到了代禺知,说以前做生意的朋友愿意带着他继续创业。 “爸,你要创业不用来找我,我也没钱支持你。”代禺知被她爸拦在路边,而她忙着回家,并不想跟她爸多说什么。 也不怪代禺知不理她爸,她爸爸入狱之后她才知道,她爸以前在外面有小三小四甚至有小五,而这个小五当时是公司的财务,如果不是因为她,她们家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爸爸说的那个朋友她也听过名号,没别的,那人是小三的哥哥,这样的人,代禺知更是一点都不愿意来往,更别提支持代父创业了。 “没让你给钱,就是你明天有空吗?跟我一起吃个饭,爸爸想你了。” 代禺知皱着眉,想了半天才勉强答应,“我明天要去跟甲方沟通项目,要很晚才结束。” 再之后就是很狗血的父亲卖女儿戏码,她爸收了30万彩礼钱,打算把她嫁给当时那个跟她吃过一次饭的53岁油腻中年男人。 她不答应,她爸爸就在她的公司闹、去找她妈妈闹、去她弟弟的学校闹,在所有她可能会出现的地方蹲她,这样混乱的生活持续了一个月。 “后来我妈妈受不了我爸闹,带着我弟弟走了,直接跟我断了联系,这些年一次也没联系过我。” 杨洡把车停在车位上,一路上她都安静的开车,听代禺知讲以前的故事。 两人都没动,杨洡熄了火后面无表情的盯着前方,她在等代禺知讲完这个故事。 “我跟你断联是因为我的住址一直在变,没办法收到你的信,后来去读大学的时候状态不好,家里的事又很复杂,没有多余的精力联系你。” “我大三的时候吧,有一天走在路上看到一个小羊的人偶,它跑过来轻轻抱了我一下,还给了我一颗气球,那时候我想到了你,算算时间你也要高考了,后来我找到你三年前给我寄的最后一封信,上面写着你的□□号,我就加你了。” “那不是我寄给你的最后一封信。”杨洡低声反驳,说到最后变成了喃喃自语。 代禺知扯着笑,她是发自内心的笑,因为她发现她终于可以对别人讲出自己最不堪的那一面了,她问杨洡:“你还记得我有段时间说工作忙,可能回消息不及时吗?” “记得。”杨洡点头,她当时真的很听话,完全没有联系过代禺知,生怕打扰到她。 “就是那个时候,我爸准备用30万把我卖掉,是马震带着我离开了那里,帮我注销了所有电话号码和联系方式,彻底跟过去的所有切断联系。” 正因为这件事,代禺知将马震视为自己的救赎,心甘情愿的自缚双眼,走向一条崎岖不平的路;后来万振国结束交换回国,想把代禺知介绍到美术院工作,代禺知当时考虑到马震创业需要人手,所以拒绝了万振国,气得万振国大半年没有理她。 发散的视线开始聚焦,代禺知转过头望着杨洡,她苦笑着问:“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我是不是太蠢了?好像一直被当作筹码押在赌桌上,从这位赌徒的手上换到另一位赌徒的手里。” 看到杨洡的脸色不太好,代禺知察觉到是自己刚刚的话题有些沉重,杨洡在心疼,代禺知心里明白,但现在最值得庆幸的是她已经走出来了不是吗? 一切过往皆为序章,而她并不惧怕未来。 “洡洡,其实都过去了,你不用太过...” 代禺知反向安慰的话还没讲完,杨洡突然转过身看着她,认真而又慎重:“我可以抱抱你吗?” “当然。”代禺知含笑张开手臂,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杨洡抱得很紧,她将心底的风暴酝酿成一个温柔的拥抱,她这一刻抱的,是18岁突逢家庭剧变的代禺知、是24岁选择蒙蔽自己的代禺知、是30岁温柔又勇敢的代禺知。 有些话她现在不敢说,所以只能先偷偷告诉代禺知的肩膀。 杨洡将头深埋进代禺知的肩窝,无声的开口。 三十岁的代禺知你好, 我是二十七岁的杨洡。 初次见面, 想对你说, 我会爱你。 不是我要爱你、我想爱你,是我会爱你。他们都不爱你也没关系,我会爱你。 小羊:“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都有一个使命,我的使命是:爱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隐秘 第16章 接稿 那天坦白之后,两人的关系肉眼可见的亲密起来,至少杨洡能感受到代禺知似乎更愿意跟自己聊天了,也不像以前那样,会因为担心她不舒服而过分关注她的情绪,甚至偶尔还会跟她开开玩笑,也不怕她生气,她想...大概是代禺知吃准了她不会生气吧。 代禺知在杨洡面前提过一些请求,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尽管只是让她顺便带些画画所需的材料回来。可就是这种变化让杨洡很开心,这说明她在代禺知心里已经成为了可以“使唤”的对象。 赶在周四完成了老师布置的任务,代禺知第二天美美的睡了一个懒觉,快十点的时候起床吃掉了杨洡给她煮的鸡蛋,十二点准时开门将门外置物架上的外卖提进来,十二点半开始揉着肚子在阳台散步消食儿。 杨洡是真的做到了她当初的诺言——养着代禺知,吃住行都是杨洡一手包办,代禺知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在问到杨洡的尺寸后,给她购置了好几套衣服,跟杨洡平时的风格天壤之别,但又非常适合她。 这几天杨洡穿着代禺知给她买的衣服上班,回家的时候她发现代禺知会用欣赏的眼神打量自己,那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杨洡是她完成的某一件艺术品,总是想要多看两眼。 这事儿让两个人都很高兴,代禺知是在欣赏自己的“作品”,杨洡则是开心代禺知能多看自己几眼,用那种...在她看来有点黏糊糊的眼神。 无所事事的下午,代禺知微信好友界面弹出了一个红点点,显示有陌生人加她。 她点开详情看了一眼,那人说加好友是为了一个广告的商业插画,代禺知看了一眼但没有动作,她有些怀疑对方的目的,只是她以前也加过这种微信,到最后却发现是自己的信息被泄露。 刚准备忽略这个请求,对方又发来了一条申请,说是杨洡介绍的。 杨洡的名字不算常见,叫洡这个字的也不多,所以代禺知将信将疑的点了通过,还没等她发消息,对方便已经迫不及待的发了一长串消息过来。 小李:您好代老师,我是合秦广告的小李,我的女朋友是杨洡老师的大学同学,我们公司最近有一个广告想要做一套商业插画,所以就拜托到杨老师那里,要到了您的微信。 与此同时,杨洡的信息也弹出来。 杨洡:禺知,有个同学找我要了你的联系方式,我刚刚在会上没来得及给你消息,你正常沟通就行,不用顾及我的同学情。 杨洡:我和她男朋友不熟。 代禺知有些好笑,杨洡的意思就是她和需求方不熟,所以代禺知可以随意选择是否合作,杨洡还挺贴心的,是怕她吃了亏吗? 这事儿是杨洡的同学在群里问有没有人认识超级牛的插画师,杨洡在群里发了个1,后来那个女生跑来找她要联系方式,不过她也说了,如果代禺知不愿意接的话也希望对方不要强求。 代禺知给杨洡回了个表情包,她说:好的老板。 既然杨洡让她公事公办,那代禺知也就把对方当作是一个普通的甲方,她按照自己往常接项目的流程,让对方先把需求发过来,她要评估一下工作量和工作要求之后再来沟通工期和价格。 小李那边很快回复,说明天下午三点之前会将需求用PDF的形式发给代禺知。 代禺知回了个收到。 晚上杨洡下班后绕路去了一家粤菜馆,拿走自己提前预定好的晚饭,回家的时候代禺知正坐在客厅看电影,为了将就代禺知看电影,杨洡把手里的袋子放在茶几上,又去搬了两个小垫子过来放在旁边,方便两个人吃饭。 如果杨洡的其他朋友,特别是沈靖妤如果看到这个场景的话,她会大声地控诉:杨洡!你变了!! 毕竟杨洡家的茶几下面铺了地毯,而她这个人,很不喜欢有人在她的地毯上吃东西,因为很难清洗。不过现在嘛...人总是会变的。 代禺知帮忙打开包装盒,香味瞬间弥漫开来,她不由得赞叹杨洡的品味,最近她在家赶工作,杨洡每天都在外面带饭回来,并且每天完全不重样,唯一有一点相同:每一天的饭都很好吃! “噢对了,今天那个广告公司的商插说要明天再给我反馈需求,我要看完需求之后再评估要不要接。” “嗯好,你就按照你的流程来就行,不用考虑我。”杨洡不动声色的把代禺知多夹了两次的粉果挪到她面前。 “今天靖妤又跟我提了一次关于西南歌舞剧院的美陈设计。”杨洡拿出手机,将沈靖妤发给她的文件转发给代禺知。 “歌舞剧院?”代禺知点开杨洡发给她的文件快速看了一眼。 “之前好像是她们单位的同事在问,当时你不是在忙老师的事情吗,加上对方不是很急,我就让她等你忙完了再联系你。” “今天靖妤跟我说,剧院现在的院长是她老师的亲姐姐,知道沈靖妤认识你之后就让她找你,但是她拿不准你的想法,就说先发给我,让我问问你。” “还有就是...” 杨洡这似说非说的样子勾起了她的好奇心,难道除了这层关系还有其他的关系? “还有什么?有什么难以启齿的?” “还有就是,靖妤的老师告诉她,如果靖妤没办法联系到你来做的话,他就亲自去找你的老师。”杨洡觉得沈靖妤的老师有点强制爱的意思,不过听他的意思呢,好像又跟代禺知的老师挺熟的,所以她只好如实相告。 “我的老师?靖妤的老师认识万老师?”代禺知支着下巴,她突然觉得这世界好小,传说中的六人法则简直封神。 “对,她估计你会好奇,所以专门跟我讲了她老师的名字。”杨洡问:“卫玄老师你认识吗?” 代禺知恍然大悟,“认识,但是不太熟,之前读书的时候跟着老师去外面开会,卫玄老师也在会上。” 杨洡觉得有些过分巧合,这缘分简直躲都躲不掉,“那你还是好好看看这个文件吧,要是有什么问题就跟靖妤讲。” “我现在有一种赶鸭子上架的无力感。”代禺知开了个玩笑,一个美陈而已,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吗... “我有一个办法让你接受得不那么难受。”杨洡故作深沉地说道:“虽然这个工作看起来是非接不可的,但我给你找了个乐子。” “什么?”代禺知有些好奇。 “你先拒绝靖妤,说忙不过来,然后她就会被卫玄老师大骂一顿,之后她肯定会上门求你,咱们顺带再讹她几顿饭。” “你果然是个黑心的!”代禺知笑到停不下来,她都忍不住要为沈靖妤控诉。“你为什么要这么坑她?” “记仇。” “她怎么你了?” “今年过年回老家,我们出去玩的时候她被陌生人当场表白,为了拒绝别人,她叫我...老公。”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代禺知眼睛都笑弯了,身体止不住的抖动起来,那个画面光是想想都觉得好笑。 偏偏杨洡还没说完,她在代禺知的笑声里接了第二句话。 “她用很娇羞的情态说:老公,你说句话呀~” “然后,被出门遛弯儿的我二姨听见了。” 代禺知忍不住,直接趴到沙发上笑,这太有画面感了! 而且杨洡学沈靖妤的声音也非常豁得出去,对方夹着嗓子装腔,代禺知笑到眼泪都直往外掉。 三分钟后代禺知坐起身,她擦干眼泪之后义正严辞地说:“你帮我拒绝靖妤吧,我要为你撑腰!” 第二天周末,代禺知接了一个小小的工作,熟人拜托帮忙,加上代禺知本来就没什么事儿,索性窝在家里画图。 可天不遂人愿,代禺知的笔记本一打开就蓝屏,只能换成杨洡的电脑过渡一下,原本代禺知还想着一般的电脑可能带不动设计软件,结果杨洡告诉她不用担心,她的电脑是当初为了打游戏配的,配置还挺高的。 具体怎么高她说不清楚,反正那个配电脑的老板跟她说,就算是她边打游戏边剪视频边3d建模,这台电脑都不会出现卡顿。 杨洡也难得在周末闲着没事儿,她随手拿了一本书坐在书房的沙发里看。 两人互不打扰,直到杨洡感觉到脖子有点软,抬起头来左右晃了晃,这不晃不知道、一晃吓一跳,杨洡抿住嘴连忙低头,然后又不敢置信的抬头重新看了一眼,最终她确认:代禺知,今天没穿内衣!!! 杨洡咽了咽有些干涩的喉咙,可完全不起什么作用,她故作镇定的继续看书,书里的字一个一个飘在空中,怎么都不肯进她的脑子,好不容易读完一页准备翻下一页的时候,她整个人不可控的又瞄了一眼。 代禺知的身材很好杨洡是知道的,两年前她就见识过,今年代禺知来蜀城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到秋天了,对方并没有穿很显身材的衣服,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代禺知经常待在家里,基本上就是穿一套睡裙,再在外面加一件薄薄的外套。 这会儿代禺知应该是画热了之后把外套脱了,她沉浸在自己的工作里,没有意识到自己身边还有别人,也没怎么注意自己的打扮。 一般画画厉害的人动作都很流畅,代禺知的动作也非常潇洒,潇洒到她胸前的颜色被她的手臂挤压成了各种形状,紧紧的压迫之后被突然放开,又会有一点弹性。 如此...反复... “杨洡!你不能再想了!看书!看书!”杨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视线放在书上,然后不停的提醒自己,色字头上一把刀,行为不要太过分了。 代禺知画图很快,加上需求不算难,她赶在中午十一点前将文件发给了需求方,发送完成之后代禺知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杨洡也在书房,杨洡这会儿正在看书,她连忙把自己脱下来的外套穿上,刚刚画图太专心,导致她忘记家里还有个人。 不过大家都是女孩子,就算看到了应该也没什么。当然,这仅仅只能代表代禺知的想法。 “洡洡,我搞定了。”代禺知开口叫人。 听见代禺知叫她名字,杨洡才抬起头,喉咙干哑地答:“噢,你弄好了?那我去订饭。” 杨洡站起身往书房外面走,结果代禺知叫住她问道:“你的脖子怎么有点红?脸上也是?是太热了吗还是过敏?” “应该是有点热,我去换一件薄点的衣服。”杨洡加快步伐往外走,甚至可以用慌不择路来形容。 左脚绊住右脚往前踉跄了一下,杨洡就听见代禺知有些急促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洡洡小心点!” 杨洡没敢回头,随意敷衍了一句就继续往自己的卧室走。 中午吃饭的时候代禺知跟杨洡说起自己第二天要出差的事情,万振国最近在贵城取材,知道她在蜀城后一个电话打过来让她也跟着一起去,想着自己无事一生轻,代禺知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 “去贵城山区?那你要准备一点防蚊的东西,还有衣服也要买,那边的气温比蜀城低。”杨洡看起来没太大反应,只是细细叮嘱代禺知要带哪些东西。 “要不下午我们去逛超市吧,家里很多东西都不齐,然后你再买两套运动一点的衣服,噢,还有鞋。” 暖意掠过心头,代禺知展颜一笑应了好。 老师的话还萦绕在她的脑海里,万振国这次听说她答应去贵城后直夸她像话。以前她也接到过类似的邀请,但无一例外她都拒绝了,不是她抗拒出差这件事,而是一听说她要出差马震就会跟她吵。 包括她闭关画画,马震都会因为不能随时联系到她而生气。 那几年,她错过了很多别人求之不得的机会、放弃了自己的时间、消磨了自己对美术的热爱。 杨洡把想到的东西记录在一个清单上,同时手机里还在查其余她没有想到的物品,她希望代禺知这次出差能更安全和舒适一些。 跳出不健康的圈子代禺知才发现,她以前一直坚持的想法并没有错,只是身边的人错了而已。看了眼坐在对面的杨洡,代禺知无比深信:世界本就美好。 “禺知,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我写漏了?”杨洡将清单递过来。 代禺知轻柔的笑着,她说:好。 六人法则:两个陌生人之间,可以通过六个人来建立联系。 小袋以前有王宝钏挖野菜的那种意思。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接稿 第17章 品味 昨天小李提的需求在一点钟的时候发到了代禺知手机里,她花了三个小时评估和沟通,最终确定了工期和费用,对方很专业,快速给了答复。这次的工期不赶时间,所以代禺知准备出差回来之后再来搞定它。 清单不长,楼下超市就能解决,但如果要买合适的衣服,还是要去稍远一点的商场更方便。下午四点半的时候杨洡开车,带着代禺知往最近的商场去。 “明天几点的飞机?我送送你。”第二天依旧是周末,杨洡提出的建议并不会让人感到有压力。 “上午十点,这次我学聪明了,买的蜀东机场。”代禺知想起之前刚来蜀地不了解情况,落地之后杨洡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才回到城里就觉得有点对不起人家,不过想想又觉得理直气壮了点,她一个外地人不知道就算了,杨洡知道她航班的情况也没跟她讲。 代禺知依稀记得,好像她买票的时候只有那个航班还有余票了,这么想似乎也就不能怪杨洡了,抿着唇笑了笑,在心里偷偷跟杨洡说了一声抱歉,冤枉她了。 “大概去几天?”杨洡将车拐进停车场,单手握住方向盘转弯的时候特别有魅力。 代禺知看了眼杨洡握方向盘的手不禁感叹,果然长得高的人手指都很好看,又细又长的。 “五六天吧,回来的机票还没定呢,要看老师那边的安排。” “嗯,那还是要多买几套衣服,清单上的东西也稍微多带点,万一别人借走了你就没得用。”杨洡熄了火,解开安全带开车门一气呵成,“走吧,我们先去把衣服买了,然后再去逛超市。” 这个商场杨洡还算熟悉,领着代禺知直奔户外运动专卖店。 转了两圈,代禺知看中了一套白色的防水冲锋套装,按道理来说去户外穿白色有点不合适,毕竟是去山区,稍不注意衣服就弄脏了,但杨洡知道,像代禺知这种穿白色穿习惯了的人一定非常注意自己的个人卫生,不然卫生习惯不好的人根本穿不了白色。 去山区的当事人准备买两套换着穿,不去的人没同意,硬是加了一件厚外套。 代禺知说自己的行李箱装不下那么多衣服。 杨洡说她来装,她有办法把所有东西全部装进行李箱里。 拉扯半天没个结果,杨洡拿着两套冲锋衣外加一个厚外套往收银台走,留下导购员小姐姐跟代禺知两人在原地四目相对。 导购员是个经验丰富E人,为了不让场面继续沉默,她连忙打趣的说道:“小姐姐,您的女朋友对您太好了,又体贴又温柔,就怕您出去磕着碰着了!” 代禺知有些尴尬,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听见这种女朋友的推论了,难道蜀城的大环境已经变成异性恋才是少数群体了?她觉得蜀城的名片不是火锅也不是熊猫,而是同性感情。 把尴尬看成了害羞,导购员继续发力,“其实女孩子之间就是要体贴细腻些,比那些男人不知道要好多少!而且你女朋友看起来超级有魅力,付钱的动作也太帅了!” 越说越离谱了,代禺知连忙为自己正名,“那个...我不是,我们也不是那种关系。” 她没再说杨洡是她妹妹了,因为上一次她说了之后,那位女工人嘴上说着明白,眼神里却是一副我都明白的神情,后来她偷偷查了一些资料,很多女生之间的感情,会经常用姐姐妹妹来称呼对方。 这次她没说,以免别人误会。 但...这次依旧没用,因为这个导购员也露出了一副:没关系我都明白的表情,然后嘴上说着:“嗯嗯抱歉小姐姐,您就当我看走眼了,别跟我计较。” 又来了!又来了!又是同样的表情和同样的说辞,代禺知闭嘴了,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沉默,然后希望杨洡早点结账回来。 “禺知,走吧。”杨洡提着口袋站在不远处叫她。 代禺知想:这一定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了! 她快步往杨洡那边走,步子迈得比平时都大,带着一种迫不及待的即视感。幸好这会儿她背对着那个导购员,如果她此时能回头看一眼对方的话她就会发现,对方用一种极其暧昧的眼神看着她和杨洡,仿佛在说:看吧,我就知道!等不及了吧! 从服装店出来,两人坐扶梯往楼下超市走,路过寄存处的时候杨洡顺便把手里的袋子换成了寄存处的牌子,之后推了辆购物车往超市里面走。 “你平时习惯用花露水还是风油精?” “花露水吧,风油精还能驱蚊?我一般都是头昏脑涨的时候会拿来闻一下。” “要不还是都买吧,万一需要的时候没有呢。”杨洡似乎说服了自己,抬手拿了两瓶下来放在购物车里。 代禺知好笑道:“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嗯?”杨洡停在原地转头看着代禺知。 “你每次其实都有自己的想法,然后你又要问我,问了我之后再坚持自己的想法。”代禺知笑,“我就像是你的错误选项过滤器。” 这还是杨洡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形容自己,她自问并不是一个爱问别人如何选择的人,可能是一个人待久了,她习惯自己决定所有的事情。 可一旦碰到代禺知的事情她就有些拿不定主意,每次都想多问代禺知一句,然后又觉得不够周全,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才是最优解。 “我就是觉得多准备一些,万一你能用上。” 本来就是打趣一下,代禺知也没放心上,她揶揄的说道:“你让我觉得我前面的三十年白活了。” 杨洡刚想继续解释。 “但是谢谢你洡洡,我觉得很好。”这还是代禺知第一次表达出自己的喜好,对于杨洡所做的这一切,她说,她觉得很好,再理解得深一些就是:她很喜欢。 “花花!禺知!” 杨洡和代禺知同时转身,看见鄢溪西推着另一辆购物车朝她们快步走来。 鄢溪西看了眼杨洡手里的购物车,她好奇的问:“你们要出去荒野求生?买这么多东西?” 刚刚才被代禺知调侃,这会儿鄢溪西又来,纵使杨洡早已练就厚脸皮也有些不好意思,好在代禺知细心,笑着跟鄢溪西解释:“我要去贵城山区出差一段时间,顺便给老师们带点儿生活必需品。” “噢这样啊,怪不得,买这么多。”鄢溪西没想太多,主要是杨洡不好意思也没表现出来,只是有点沉默而已,平时跟她们交往的杨洡,原本就是这样,以至于她都没发现杨洡的异样。 “你是来进货的?”杨洡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转而问起鄢溪西。 鄢溪西的购物车里几乎全是零食和饮料,这商场离鄢溪西挺近,所以她经常来这里“进货”。 “对啊,家里的东西吃完了,今天刚下课我就来逛超市了。”鄢溪西不由得吐槽了两句:“现在教外国小孩儿太累了,他们信奉快乐学习,课堂上快给我吵炸了!我得吃五包薯片才对得起我自己!” 鄢溪西做的是外教工作,主要是教外国小孩儿学习中文;没办法,谁让现在中国话驰名全球呢。上次乐队排练的时候代禺知就听鄢溪西说过自己的工作,这会儿也微笑着听她吐槽。 “诶!我就说一直觉得哪里不对!”鄢溪西指着杨洡惊呼,“花花你变了!你现在居然穿浅色的衣服!你受什么刺激了?有事儿好商量,你别做傻事!” “我给她买的。”代禺知淡笑着解释。 “怪不得!我就说嘛,她以前就像是刚从乡里提上来的干部,所有衣服都是深色,有一种...生怕下地的时候把衣服弄脏了的感觉。”鄢溪西赞叹的点头,“禺知你不愧是学艺术出身的,这一套真的更适合花花的气质,看起来没有以前那么老学究了,起码年轻了五岁!不,十岁!” “我以前在你心里是有多老?”杨洡有些无语。 “至少年过四旬吧,要不是你的脸长得很具有欺骗性,你都能去相亲角找黄昏恋的老太太了。” “年过四旬就要找老太太?”杨洡忍住要翻白眼的冲动,她重复道:“黄昏恋?!” “对啊,这是我对你美好的祝愿,傍上个富婆,后半辈子舒舒服服的就过了。” 代禺知站在一旁没有加入对话,她在思考一个之前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是她故意忽略了的问题;如果作为陌生人的女工人和导购员是因为不了解杨洡,可以理解她们“口出狂言”,但作为杨洡的朋友,为什么鄢溪西也默认杨洡会找一个“老太太”而不是“老头子”? 难道杨洡...她是... “禺知?” “嗯?”代禺知听见鄢溪西叫她名字,连忙结束乱想抬头。 “你们慢慢逛,我选好了就先回家了,下次有空再约!”鄢溪西笑着跟两人说再见,推着自己的车往收银处走。 转身离开的同时,鄢溪西掏出手机找到那个“退堂鼓艺术家”。 鄢溪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沈靖妤:有屁就放,我在跟金主爸爸开会。 鄢溪西:碰见花花和白月光了! 沈靖妤:展开讲讲!我有时间! 鄢溪西:花花走在人家后面嘴角都压不住!我观察了好久!!保证是新鲜热乎的八卦! 沈靖妤:再探再报! 鄢溪西:人家甜蜜逛超市,我算哪块小饼干!我非常有眼力见的撤退了。 鄢溪西:最后,我有一个非常羞耻的想法。 沈靖妤:说出来,让我也羞耻羞耻。 鄢溪西:看着花花笑得有些不值钱的样子,我好想在旁边配音:小姐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沈靖妤:6。 出乎代禺知意料的,杨洡还真把买的所有东西给她装进了那个小行李箱,当时代禺知还问她,“虽然你装进去了,有没有想过我回来的时候,不具备你这个的技术我装不了?” 杨洡也洒脱,她说:“没事,装不进去的送给同事和老师。” 代禺知想了想,竟觉得杨洡说的很有道理。 * 第二天早上九点,代禺知办好托运的手续后接过杨洡递给她的咖啡。 “注意身体,定好回来的时间后给我信息。”杨洡站在安检口,目送代禺知离开。 “好,我进去了,你快回家吧!”代禺知笑着挥了挥手之后转身离开。 这算得上是杨洡第一次亲眼看着代禺知离开,她回想过往的岁月,似乎每一次都是她先离去,原来送人...是这种心情吗? 酸涩感悄然而生,在代禺知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杨洡的视线中后,她的表情瞬间变得高冷起来,眉头微皱、眼神染上一丝伤感,空虚感向她席卷而来,患得患失的感觉萦绕在杨洡心头。 代禺知:洡洡,我明天有个快递要到,麻烦你帮我拿一下哦。 代禺知的消息打碎了杨洡沉闷的面具,她提醒自己,代禺知只是去出差了,她还会回来、回到自己身边。 杨洡低着头沉默,内心两个小人开始激烈交战,白的那个劝她要学会接受对方的工作状态、学会接受暂别;黑的那个让她将对方禁锢在自己身边、永远不要离开。 有些时候,杨洡不想当个好人,做个自私、阴暗、偏执的人会让她得到她最想要的;可代禺知太好了,所以杨洡很想当个好人,做个温顺、体贴、和善的人会让她看起来更配得上她。 杨洡很快调整好自己,回复了代禺知的那条信息。 杨洡:好,它会在家等你回来。 我也是。 —— 她暂且挥去阴霾,一脚迈向光明。 西姐出手,天下我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品味 第18章 博客 今天是代禺知落地贵城的第三天傍晚,十秒钟前她收到了杨洡发来的信息,和前两天一样,杨洡问她今天的日常生活,顺带关心一下她的身体。 这两天万振国的团队已经离开了当时取材的那座荒山,转而去了另一片还未被过度开发的丘陵,景色很美而且也很安全。 代禺知偶尔会给杨洡发两张当地的照片,杨洡有时间的时候会回复她,两人空闲的时间都不太对得上,但是第一天傍晚七点半的时候,杨洡问了一下代禺知一天的情况,发现代禺知回消息的速度很快之后,两人就这么保持了下来。 杨洡会在每天傍晚给代禺知发消息,代禺知也会在固定的时间段里多分一些注意力到自己的手机上,杨洡一发信息,她就能注意到。 今晚的代禺知不太忙,杨洡坐在沙发上这么想着;倒也不是她凭空猜测,是代禺知在刚刚结束与她的聊天之后发了一条博客。 手里的平板电脑显示的是一个有些古早的博客平台,上面显示的账号不是杨洡的,而是代禺知的,准确来说:是代禺知的小号。 这个博客平台在她二十岁左右的时候流量非常大,后来因为其他平台的崛起,慢慢流失了大部分用户,但国人基数大,平台也勉强被保存下来继续运营。 原本杨洡是不知道代禺知这个账号的,一切都要归功于两年前的那一次浙城游,虽然她最终“落荒而逃”,但因为那几天寸步不离的跟着代禺知,在不经意间看到了对方的账号ID。 判断它是代禺知的小号则是因为账号上面发的内容,几乎都是代禺知的日常生活碎碎念;这两年在代禺知眼里,她跟杨洡的关系或许是不远不近的,但在杨洡这里,代禺知的日常小事她都有云参与。 她知道代禺知会用一支冰淇淋来庆祝完成项目、会因为电影难过、想养可爱的小猫但又因为提前预见了未来的分离而放弃。 代禺知不喜欢生活发生剧变这件事杨洡一直都知道,所以她在用自己的方式慢慢的告诉代禺知,她不会离开。 从浙城回来之后的杨洡,原本想要靠着代禺知的博客小号劝自己慢慢放弃,但她不可避免的失败了,她只会一天比一天更爱对方。 失眠的时候她会翻一翻,因为对方的烦闷而烦闷,又因为对方的开心而开心。 想来是贵城山区的伙食不太好,代禺知今天发的博客里写下了她小小的吐槽,之后又说等自己回了蜀城之后一定要连吃三天大鱼大肉,最后她又有些伤感,说自己到蜀城这么久了,竟是忙得连火锅都从未吃过。 到贵城的第五天,代禺知告诉杨洡自己订好了周日回蜀城的机票,依旧是蜀东机场,落地时间是下午五点半。 “喂,洡洡?”几乎是代禺知的消息刚发过去,杨洡就打了一个电话过来。 “嗯,我收到你的消息了,我就是想问问你周末回来还有工作要做吗?” “没有了,我决定休息几天再开始小李的项目。”代禺知把自己的安排告诉杨洡,又问她:“怎么了吗?你有别的安排?” “就是问你想不想吃火锅?我们单位昨天发了两张火锅代金券。” “火锅?吃!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天过得那叫一个惨,这山里的菜比美食荒漠浙城都还要夸张,你知不知道,他们居然吃虫子!”代禺知想起那个画面就打颤,“太可怕了!” “好。”杨洡语气上扬,“那我去机场接你,顺便吃了饭再回家。” * 等代禺知坐到车上后,杨洡把提前买好的提拉米苏递过去。 “洡洡,你真是个小天使!”代禺知双手接过提拉米苏,有些忍不住道:“我能在你车上吃吗?” “可以啊,我也会在车里吃东西。”杨洡没看代禺知,全神贯注的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驾驶上,不为别的,就是有点心虚罢了。 杨洡选的火锅店是一家老字号,在本地人中都极有口碑,但是正因为本地人喜欢,所以它的口味对于平时不太吃辣的外地朋友来说并不太友好,顾及此,杨洡选了鸳鸯锅底。 预定位置的时候杨洡说的蜀城话,老板知道她是本地人,瞧着她点了个鸳鸯锅还调侃她。 “妹儿,今天咋个次鸳鸯锅喃?” 杨洡笑着解释:“想烫点豌豆颠。” “哦要得要得,我们屋今天买的豌豆颠儿嫩得出水。” 老板自夸着往后厨走,留下一脸茫然的代禺知。 “其实我觉得蜀城话跟普通话差别不算太大,但我还是有些没听明白,豌豆颠是什么?”代禺知双手托着腮,抵在桌子上问杨洡。 “就是豌豆尖,老板说他今天买的豌豆尖很嫩。” “为什么你一说你要吃豌豆尖,他就把你点鸳鸯锅的选择当做理所当然了?” “因为我们蜀城有个说法,本地人只会在两种情况下点鸳鸯锅底,一是跟外地人一起吃火锅的时候,要照顾外地不吃辣的朋友;二是要吃豌豆尖的时候,豌豆尖如果烫红锅的话,吃起来很呛口。” “原来是这样,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跟老板说我是外地人?” “你在蜀城有车、有房、有朋友,你就是本地人。”杨洡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她希望,代禺知可以变成蜀城“本地人”。 “哈哈哈哈,原来我只要有你的话,我就有车有房了?”代禺知笑得很开心,世界上哪有杨洡这么大方的人啊? 等锅底的时候杨洡又开始烫起了碗筷,洗完手后发现忘记了把袖口打开,本来准备自己打开袖口再重新去洗手的,没想到代禺知叫住了她。 “我帮你打开。”代禺知伸手捏住杨洡的袖口,细心的帮她打开纽扣,顺便又帮她卷了卷,“这样可以么?” “可以,谢谢。” 等锅底冒泡之后,杨洡开始煮菜,食材大都是一个锅底下一半,最后只剩下一些不能煮太久的食材还放在桌上。 代禺知的第一口给了鱼籽虾滑,从清汤锅里捞出来的虾滑白白嫩嫩的,看起来很有食欲,她吃得也很开心,然后...她看见杨洡从红汤锅里捞出来一个同样的虾滑,不一样的是,红红的看起来更有食欲! 她自己是一个吃辣青铜选手,但既然人菜瘾大这个词被发明出来就说明一定有它的道理,这会儿代禺知盯着杨洡的香油碗,看对方两口吃下一颗虾滑之后,心里升起了一丝勇气。 “我想吃红汤的。”代禺知指了一下桌上的毛肚,“刚刚清汤锅涮的毛肚味道有些奇怪,我能试试红汤锅吗?” 杨洡有些迟疑,她之前跟代禺知聊到过吃辣的问题,代禺知对辣的敏感度奇高,有时候杨洡完全感觉不到辣度的菜都能把代禺知辣到,所以她有些担心代禺知吃了之后会不舒服。 看出了杨洡的犹豫,代禺知开始走怀柔政策,她说:“一边说我是蜀城人一边阻止我的进步,哎~”重重的一口气叹出来。 “不吃辣怎么进步?你们蜀城人是生出来就开始吃辣椒的吗?” “你竟然说得...很有道理。”杨洡被代禺知的理论逗笑了,她好笑的点头:“吃吧,但是你如果受不了的话,就在茶杯里涮一涮。” 代禺知的第一块红锅食物选择了毛肚,她还没来蜀城的时候就在网上看了很多美食博主吃火锅,每个人的口味可能不一样,但毛肚一定是火锅必吃食材,她刚刚试了清汤的毛肚,味道很怪,所以她觉得红汤的一定非常好吃! 果然! 代禺知一口咬下去就是满嘴的幸福感,脆嫩的毛肚伴着香辣味道钻进她的口腔,这是她从来没有吃过的味道,虽然有些辣,但实在是美味。 “好吃!”代禺知边说边下第二片毛肚。 吃过红汤之后代禺知很少再夹清汤锅里的菜,杨洡提醒了两次,说如果辣的话就涮一涮,毕竟火锅的辣不是一开始就辣的,好的锅底会越吃味道越重,这也就是为什么很多人吃到最后才觉得辣的原因。 代禺知选择对红汤锅底下手之后,杨洡转而吃起了清汤,刚刚菜是一边一半,她看代禺知喜欢吃红汤的也不跟她抢,自己吃清汤也吃得舒服。 就是有一点让她不太自在,代禺知吃辣之后,嘴唇变得非常红艳,加上她吃完东西后喜欢舔一下唇,红红的嘴唇被她舔得过分水润,坐在她对面吃清汤锅的杨洡一点都不觉得寡淡。 好像是吃到了一颗不长眼的花椒,代禺知麻得张嘴嘶了一下,杨洡一直关注着她不可能不知道,顺手的递了一杯茶水过去,让代禺知漱漱口,之后她抬手叫来服务员。 “阿姨,麻烦再添一壶茶。” 这是杨洡第二次找服务员添茶了,前面的两壶茶大部分都进了杨洡的肚子,照理说她一个吃清汤锅的不会这么频繁的喝茶,但... 要怪只能怪她坐在了代禺知的对面,就算是低下头吃菜的时候,余光都能瞥见代禺知红润的唇,喉咙的干涩只能依靠茶水来解决,可如果单纯的解决咽喉干涩这种问题用不到那么多茶水。 至于另一个原因,在于这家火锅店的茶水用的是非常著名的老鹰茶,而老鹰茶的功效是——下火。 热腾腾的火锅断断续续吃了两个小时,代禺知放下筷子的时候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满足感,她靠在椅子上对这家店做出了一个评判:好吃、爱吃、下次还吃。 “我发现你跟我有些默契。”代禺知红唇微张,声调都因为吃饱而变得懒懒的。 “何解?”杨洡泰然自若的喝了一口老鹰茶。 “你点的那些菜都是我之前吃潮汕火锅时必点的,我以前觉得清汤的好吃,今天吃过蜀城的火锅之后才发现,红汤也超级好吃。” “都是些常规的食材,各地火锅基本上都吃的这些。”杨洡不敢说的是,她当时把代禺知发在博客里的一张潮汕火锅照片扒了个底朝天,放大缩小、反复对比了快三个小时,只为了知道她说的好吃食材到底有哪些。 就那样记在心底,再融入生活里,后来每一次有机会点单的时候她都会点上这里面的几道菜,仿佛这样会更好吃一些。 那几年的杨洡是带点消沉的,她在不断地思考一个问题:如果注定没有结果,那么相遇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在她吃到那道代禺知曾说过好吃的菜的时候她就想明白了,相遇的意义就是:因为你而改变的那一部分我,代替你永远的陪在了我的身边。 当我站在路灯下的时候,光会穿过我的身体投射出你的影子。 就像是一本注定会烂尾的小说。 可担得起烂尾二字,也是因为它的过程足够精彩... 以前,这是属于杨洡一个人的精彩,现在,杨洡偏偏要在这“付出真心就一定会死得很惨”的时代,企图用真心换回另一个真心。 “我吃好了,回家吧洡洡。” “嗯,回家。” 相遇可能不会有结果,但一定有意义。 永远不要怀疑和否定用力去爱的自己,你真的超酷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博客 第19章 分寸 回家之后杨洡在书房处理文章的审核工作,不是很着急,但为了让那一张看起来很好亲的红唇从自己脑子里消失,她还是端正的坐在书桌前处理工作。 这间书房因为代禺知的使用而新增了不少物件,所以杨洡处理工作的精力并不集中,稍微瞥见一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脑海里那挥之不去的红唇又要重新出现,她拍了拍脸,想要自己的心和脑子都安静一点。 门外再次响起声音,杨洡皱着眉看了一眼时间,短短半个小时,代禺知已经去了三次厕所了,这很不寻常。 杨洡停下手里的工作,起身往书房外走去。 代禺知的房门现在紧闭着,于是她抬手敲了三下。 很快门从里面打开,刚想问对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入眼的却是代禺知苍白的脸。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杨洡脸色陡然一变,原本的温和瞬间消失。 “肚子难受,还吐了两次。”代禺知弯着腰捂肚子,她现在光是站立都很费劲儿。 杨洡冷下声,“你穿件外套,我送你去医院。” “啊?医院啊?不用吧...”显然没觉得现在已经严重到了要去医院的程度,代禺知愣在原地,似乎有些抗拒。毕竟...这件事儿说起来还是有些丢脸的。 “去医院看看,我怕引起肠胃炎。”杨洡温下声音解释,行动没有丝毫停顿,看代禺知站着没动,她就自作主张随手拿了一件自己的外套,之后她快步走回来,半抱着虚弱的代禺知往门外走。 杨洡的动作非常迅速,快到代禺知还没有决定好要不要去医院的时候,她就已经在杨洡的怀抱里出了门。 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快十点,门诊早已关门,杨洡挂了个急诊,急诊今天的“生意”太好,等了半个小时都还没有轮到她们,期间代禺知吐了一回,去了厕所两次。 每一次代禺知出现症状,杨洡的脸就会黑一个度,最后轮到代禺知看急诊的时候,杨洡站在一旁整个脸都绷得很紧,感觉下一秒就要动手了,但按照杨洡的性格来看,估计得先抽自己两巴掌。 “急性肠胃炎,这几天吃清淡点,这会儿反应还挺大的,你挂个水再回家吧。” 医生很快把输液单打印出来递给代禺知,让她缴费之后再去输液。 “谢谢王医生。”杨洡接过单子道谢,虽说表情还是很差,但态度挺好。 杨洡将代禺知安顿在急诊外面的椅子上,等对方坐好之后连忙往缴费处走,本来杨洡的腿就长,这会儿频率加快之后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在跑。 代禺知在十五分钟后坐进输液室里输液,至于为什么没有床位,因为急诊今天人太多,像她这种因为吃火锅引起急性肠胃炎的症状已经算是很轻很轻的了,今晚有资格躺在床上的,不是缺胳膊就是断腿的,要么就是头破血流的。 输液室的座位要留给输液的病人,陪诊的人是没有位置坐的,代禺知输上液之后杨洡出去晃了一圈,回来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顺了一张小凳子进来,她就坐在代禺知脚边,为了方便随时关注代禺知的情况。 伸手摸了一下代禺知输液的手背,有些凉,这是输液很正常的现象。杨洡把出门前拿的外套披在代禺知的胸前,小心地用衣角盖住对方有些微凉的手臂,做好这些后她又坐回自己的小板凳。 对于杨洡169的身高来说,坐在小凳子上实在是有些可怜,偏偏她面无表情、神色冰凉,让输液室的其他人不敢多看,除了代禺知。 “我真的好多了洡洡,你别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啦。” 输了会儿液,代禺知现在的状态已经比刚刚好了点,杨洡冷冰冰的脸色再加上可怜兮兮团在一起的长腿让她觉得有点滑稽,于是开口打趣对方。 “嗯。”杨洡半天不说话,一出声就是一个短暂的气音,看起来气得不轻。 “我下次肯定不这么吃火锅了,我保证我一定循序渐进!” “嗯。” “但我觉得我的实力还有待开发,我看到了希望。” “嗯。” 杨洡知道这是代禺知故意找的话题,她现在脸色依旧苍白,只是那个各方面都要周全的代禺知又占领了身体的掌控权,但杨洡不想代禺知这样,生病了就是可以脆弱、不坚强的,不需要为了别人的心情强求自己开心起来。 “别说话了,你好好休息,其余的以后再说。”见代禺知还想继续说话,杨洡连忙制止她。 直到输完液回家,代禺知都没有再故意说那些让气氛轻松的话,她意识到杨洡是不想她太累,既如此,她也乐于接受,再细心周全的人生了病也会难受,她更需要的是休息,很明显的,杨洡也是这么想。 “你想要吃点什么暖胃的吗?”回到家,杨洡虚扶着代禺知的手臂问她。 代禺知摇头,这会儿她什么都吃不下,只想上床躺着睡觉。 扶着代禺知进卧室躺下,顺手帮她压了压被子之后杨洡才转身往外走,轻柔关门声响起的同时代禺知闭上眼,今天一天舟车劳顿,最后还去了趟医院挂水,她简直不要太累。 关上门的杨洡去了客厅,窝在沙发里反思自己。 是的,是反思。 她是生气没错,不过不是生气代禺知人菜瘾大,而是生气她自己当时没有阻止、也生气自己因为代禺知的一篇博客就失了分寸,明明一开始就打算好了,等代禺知的胃慢慢适应蜀城的辣之后再去吃火锅的不是吗? 明明她的胃还没有准备好不是吗? 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这已经不是杨洡今天叹的第一次气了,之前跟代禺知待在一起,她只能在心里无声的叹气,这会儿代禺知已经休息,再不叹出口的话她感觉自己马上要变成河豚了。 突然想到什么,杨洡从茶几上把手机拿过来,点开自己的微信,置顶界面有一篇笔记,那是她两年前回蜀城后,在某一个睡不着的深夜,哄自己的时候写下的,上面只有四个字:念念、回响。 这四个字在她每一次点开微信的时候都能看见,一方面她不敢将这句话写全,她怕自己忍不住放弃自己仅有的朋友位置;一方面她又放任自己心底最歇斯底里的呐喊,她最想要的其实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此时此刻,杨洡点进那篇笔记,删掉这四个字,将自己的置顶内容换成了另外一句。 “不要带她吃辣。” 第二天是周一,杨洡提前跟单位请了假,起床之后便在厨房熬粥,昨晚她睡得不太好,就算是吃了药片强行入睡也有些精神不佳,一直担心隔壁代禺知的情况,但又怕代禺知睡觉太浅而不敢贸然进去打扰。 这会儿杨洡边熬粥边自己生闷气,没别的,她就是烦闷无处宣泄,想去看看代禺知又怕打扰,她给自己预定了一个DDL,如果到了九点代禺知还没起的话,她就敲门。 八点五十,代禺知推门出来,看见杨洡的时候很明显的惊了一下。 “你怎么在家?今天不是周一吗?” “请假,我熬了粥,你有胃口吃点儿吗?”杨洡想了想又说:“还是吃点儿吧,昨天开的药是饭后吃的。” 杨洡的回答把请假的事情带过,代禺知也不好说什么,人家毕竟是为了自己才请假的,而且请都请了,再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有点伤感情,她们的关系应该不用再多说谢谢这些了吧。 反正代禺知是这么想的,所以她也没过多纠结。 放在代禺知面前的粥是纯白粥,没有糖就算了,小榨菜也没有,要不是她本来就没什么胃口,恐怕面对这一碗白粥,她将难以下咽。 代禺知还在出神的想着有什么好吃的可以配白粥,杨洡也端了一碗粥坐到她对面。 “抱歉。” 杨洡没头没尾的这句道歉让代禺知疑惑,她抬起头盯着杨洡,眼里全是不解。 “就是没照顾好你,让你生病了,抱歉。” 代禺知觉得杨洡道歉这件事情就让她很诧异,在她看来,她昨天急性肠胃炎这件事跟杨洡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先不说她自己本来就想吃火锅这件事,杨洡当时为了照顾她还专门点的鸳鸯锅,最后是她自己要吃红汤锅,是她自己太菜又没忍住才导致自己生病的。 昨天还病着,思维和精神都不在线上,这会儿代禺知才后知后觉的回忆起杨洡昨天的状态;发现她生病之后杨洡很是着急,虽然杨洡表现得还算镇定,但杨洡的手心冒了很多虚汗,她当时感觉到了,后来因为肚子太疼而忽略。 到了医院之后杨洡的表情越来越冷,甚至后来输液的时候宁愿搬个不合适的小凳子都要守在自己旁边这件事也很怪,输液室像她这样寸步不离的陪诊人,只有家里孩子生病,陪在一旁的父母,就连情侣陪诊的,都没有哪一个像杨洡这样。 这些事情她是越想越奇怪,但最终,代禺知把这件事归为杨洡的体贴,以及她们的友情坚不可摧。 想通这一点,代禺知很轻松的回答道:“害,什么照顾不照顾的,我一个比你大的姐姐哪还需要你的照顾,生病也是因为我自己的原因,跟你没关系,你可别放在心上,不然我这都不好意思继续住下去了。” 代禺知的回答和杨洡预想的差不多,不过代禺知没有往其他地方想也让杨洡松了一口气,昨天她慌不择路、情绪紧绷的样子露出了太多的破绽,也幸亏代禺知之前很少见到生活里的她,要是换成蜀城的其他朋友,估计早就被看穿了。 “好,那以后我们不吃辣椒了。”杨洡趁此提议,想着这段时间暂时养养代禺知的胃。 杨洡的好意代禺知心领了,不过她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她把手里的勺子放回碗里,义正言辞的拒绝:“我可以接受养病期间不吃辣椒,但还是之前那个说法,你不能阻止我进步!” 昨天的火锅虽然让代禺知犯了肠胃炎,但她依旧觉得那顿火锅她没白吃,只是现在她的身体不适应罢了,所以她坚持道:“我要让我的肠胃看看,谁才是这个身体的主人!”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愉悦,杨洡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代禺知心底最真实的想法,还是对方为了让她不要再自责说的玩笑话。 但不论是哪一种,杨洡都已经决定了,她想起自己的微信置顶偷偷抿唇,反正现在代禺知的一日三餐都是她在负责,点不点辣椒这件事,大概率还是由她来决定的。 至少在代禺知完全好起来之前,她需要戒辣。 小袋的心路历程:她不会是那啥我吧....我们的友情坚不可摧! 小杨的心路历程:她不会发现我那啥她吧....我的破绽不值一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分寸 第20章 静音 在杨洡的监督下,代禺知中午依旧抱着一碗白粥,只是跟早上不一样的是,她拥有了一份-白灼菜心。 一顿午饭吃得寡淡无味,代禺知当即申请杨洡撤销晚上也吃白粥的打算。 最终,杨洡给她换成了蔬菜粥,外加一份番茄丸子汤。 其实早上起床的时候代禺知就感觉自己差不多好了,毕竟急性炎症来得快去得也快,就是来的时候气势汹汹非常唬人,奈何杨洡今天一整天都待在家里盯着她,零食没让吃就算了,一日三餐都是亲手做的,盐都舍不得放,每道菜都非常的寡淡。 唯一让代禺知觉得欣慰的点是,杨洡没有自己偷偷吃独食,一天下来,每一顿都是跟代禺知一起吃的,如此难以下咽的饭菜,她一个病号都觉得寡淡,偏偏杨洡吃得津津有味。 代禺知很难不怀疑:杨洡这个人,应该很会装。 杨洡只请了一天假,第二天她做好早饭准备去上班的时候恰好碰上代禺知起床,她又没忍住仔细叮嘱了几句。 “早餐在锅里保着温,午饭我让楼下的老板开小灶给你单独做点清淡的,另外,最好不要吃零食。”说到零食的时候杨洡深深看了一眼代禺知,以前她不知道,后来发现代禺知在工作的时候喜欢在桌上摆点零食,有时候画画累了会吃点东西,也因为这一点,感觉不到饿她就经常忘记吃饭。 “好的我知道了,你快去上班吧。”代禺知再三保证。她一个三十岁的人,已经太久没有这种被叮嘱的感觉了,虽说有一丝奇妙但更多的是害羞。 上午十点,代禺知收到了杨洡今天发过来的第一条消息。 杨洡:吃完早饭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代禺知:没有,身体非常健康。 杨洡:多喝点热水。 代禺知:好的.gif 上午十一点,代禺知收到了杨洡的第二条消息。 杨洡:我让老板娘十一点半给你送餐上来,记得听一下门铃。 代禺知:感谢老板的大气投喂! 杨洡:不舒服的话记得给我打电话。 代禺知:好的.jpg 刚吃完饭,时间来到十二点,杨洡的消息又来了。 杨洡:吃完饭间隔半小时后记得吃药,今天的菜可能要比昨天油腻一点,如果吃了有不舒服的情况一定要跟我讲。 代禺知:好的师傅,徒儿一定谨记。 代禺知在开她的玩笑杨洡看出来了,无非就是说她碎碎念的样子很像唐僧,但一个小时发一次信息已经是杨洡极度克制以后的结果了,要不是单位的工作不能耽误,她今天肯定也会请假的。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电脑,虽然自己来单位了,但工作效率确实出奇的低下,杨洡决定牺牲自己的午休时间,把上午落下的工作进度赶回来。 做出这个决定最主要的原因是代禺知也会午休,她不想打扰。 下午三点,杨洡把手里紧急的工作处理好,给代禺知发了一条信息后去开了一个短会,回来才发现代禺知还没有回复。杨洡拿着手机皱了下眉,已经半个小时了,这个点儿代禺知也应该结束午休了才对。 连续两条消息都没有得到回复,杨洡不由得开始往最坏的情况想,“还是不应该在外面给她订餐吗?已经叮嘱了老板少油少盐不加辣,难道是没注意?” 四点的时候杨洡打了一个电话,直到长时间未接的嘟声响起,对面依旧没有接听电话,没有占线也没有挂断,是单纯的未接,代禺知在家里怎么会听不见电话响? “除非...身体不适?又不舒服了?”杨洡想到这里,连忙往领导的办公室走,主任的办公室在楼上,杨洡一步跨三节台阶都嫌自己太慢。 迅速的请好早退的假,杨洡抓起车钥匙就往停车场跑,路上她又打了一个电话过去,和刚才一样,依旧没有人接。 杨洡的手死死抓紧方向盘,手背的青筋凸起得十分明显,她呼吸有些急促,焦急感从她的身体里蔓延出来。 她开得比平时快很多,以前还有三秒钟才变黄灯的时候她就已经在轻点刹车了,今天只有两秒钟变红灯的时候,她还踩着油门加速。 虽然是工作日的下午,城区里的车丝毫不见少,有一段路因为施工的原因甚至堵了300米,杨洡提前规避这段路,绕了一点远路往家里赶。 可能是上天无视了她的焦急,安排了一路的红灯将她拦在车里,无言的心慌最是磨人,交通规则既然是规则就需要遵守,现在的她除了等待再没有别的办法。 人在着急的时候什么都干得出来,比如十秒前她刚刚碰到的恶意加塞情况,一辆敞篷跑车从左道强行变线,转向灯不打不说,还直接把车头怼在她的车道边,不停的逼迫杨洡停车让行,纯纯恶心人。 要是搁在平时,杨洡可能就这么算了,毕竟哪里都有这种神经病,但她今天被惹烦了,不但没让,还一直不停的按喇叭提醒对方自己并不好惹,反正被刮蹭了也不是她的责任,谁的车贵谁倒霉。 最终那辆跑车妥协让位,杨洡得以顺利往前开,那司机有没有在背后骂人她不知道,反正她刚刚在按喇叭的同时就已经在心里开骂了,这种事情以前从来没出现过,以至于杨洡发觉自己居然还有点血性。 这点思绪很快被焦急占领,没再多想其他,只是闷头往回家的方向加速。 车停进车库的一瞬间,杨洡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她怕又发生什么不可预见的可怖场景,但她一秒钟都没有浪费,熄火之后连忙往电梯口走。 前脚踏进电梯,后脚代禺知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洡洡,刚刚不好意思,我画图的时候顺手关了手机的声音,信息也没看到,这会儿才发现你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 代禺知的声音微微上扬,听得出是一个非常健康的状态。 是啊,杨洡怎么会不知道代禺知工作的时候喜欢关掉手机的声音呢?她就是关心则乱,完全没法儿静下心来思考这些问题,明明代禺知昨天的状态就已经恢复得很好了,怎么想也不会在今天又出什么别的幺蛾子。 “没事,我就是看你没接电话以为是有什么棘手的事情,既然你在工作我就不打扰你了,待会儿晚饭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下了班出去买。”杨洡保持镇定,等电梯门打开后又默默地按下了负一楼,这个点,她还不该出现在家门口。 “都可以哦,我感觉你每次点的菜都挺合我胃口的。”代禺知并不知道门口发生了什么,依旧是温温柔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又带点沁人心脾的味道。 对于代禺知这个人,哪怕只是从声音上杨洡就能听出对方的状态是好是坏,为了不被发现她不在单位,她站在车边跟代禺知说了再见,挂断电话之后才坐进车里关门。 深呼了一口气,这是从三点开始就一直吊在她心口的气,这时只有她一个人,所以她感觉到了一点后怕,如果刚刚不管不顾的回了家,应该怎样跟代禺知解释自己的行为才好呢? 是直接告知自己的关心吗?她自问朋友也许做不到如此。 是直接坦白感情吗?她自问现在还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想来想去也没有答案,只能一切如常、顺其自然。 杨洡回家的时候代禺知早已结束了工作,这会儿正在沙发上看书,听见杨洡开门的声音,连忙抬起头望着她笑。 “你回来了!”代禺知起身接过杨洡手里的晚饭,顺带又说了声抱歉,“中午吃过饭后小李那边来了新的需求,我想着身体差不多好了就开始画画,习惯性的把手机关静音倒放在桌上了。” “没事儿,我就是有点担心你身体不舒服。”杨洡站在玄关,讲这话的时候刻意低下头换鞋,避免被代禺知发现自己撒谎。 “对了洡洡,我想配一台电脑。”吃完饭后代禺知坐在沙发上,一开口是懒懒的语调。 杨洡正在旁边看材料,听见代禺知讲话侧头看向她,“嗯?书房里的电脑配置太低了吗?” “那倒不是。”代禺知半躺下去,侧身对着杨洡说道:“我不是打算接靖妤说的那个西南歌舞剧院的美陈嘛,加上小李这个商插项目,之后大概率在周末也要工作,万一碰上你也要加班的情况,咱们用一台电脑也不方便。” “而且我很多项目喜欢双开,两块屏要方便些,所以我想着自己再配一台。” “那就配,我把那个电脑城老板的微信推给你,你有什么需求就跟他说,一般三天之内就能上门安装。” “需不需要加一个桌子?”代禺知想起杨洡书房里的书桌好像不算太大,放一台电脑绰绰有余,放两台的话就会显得有些挤。 杨洡想了想,“不用,我到时候换一个大一点的桌子就行。” “两张桌子拼在一起不是很好看。”杨洡补充道:“对了,配置方面的问题你可以问问靖妤,当时我的电脑就是她帮我出的配置,你们同样是做设计的,估计需求有重复的。” “是吗?那太好了!我虽然是个搞设计的,但我对电脑配置这一块儿没怎么钻研,主要是它们更新换代太频繁了,我懒得去研究。” 小羊(严肃版):桌子拼在一起不好看。 实际上:承认吧,你就是不想跟人家离得太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静音 第21章 狗粮 沈靖妤的效率很高,除了代禺知没有为难她接了西南歌舞剧院的项目以外、杨洡的红包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她一个当乙方的小喽啰,办起老板的事情来那必须是又快又好的。 杨洡推荐给代禺知的电脑城老板是沈靖妤的熟人,双方已经友好交易了很多次,加上沈靖妤对此道研究颇深也不存在被宰客、杀熟的情况;代禺知下订单的第二天下午,安装电脑的师傅就上门了,半小时后,代禺知用上了新的电脑。 沈靖妤的说法是,她的新电脑比杨洡的便宜2000块,但性能比杨洡的那台还要好,主要还是这些配件行业的竞争太大,卷质量还卷价格。 当天杨洡下班回家的时候问了代禺知一句,得到代禺知十分满意的答案之后,杨洡又给“退堂鼓艺术家”转了一个200元的红包,红包上的备注只写了两个字:好狗。 对方领了她的红包却什么消息都没发,杨洡抿着嘴笑了一声,她已经盘出沈靖妤的心路历程了,大概就是君子不受嗟来之食,但又觉得来都来了,喂到嘴里的受一受似乎也无妨。 收了红包但不发一言应该就是沈靖妤的“君子气节”吧。 “笑什么呢?”代禺知好奇的看着杨洡,杨洡对手机笑这件事很不同寻常。 “没,刚刚跟靖妤开了个玩笑。” “我感觉你和靖妤的感情挺好的,和其他朋友好像不太一样。”代禺知来蜀城有一段时间了,虽然到现在也只见过杨洡的两个朋友,但她是一个在生活里很细心的人,所以能很明显看出来沈靖妤在杨洡心里是不一样的。 代禺知想及此有些吃醋,杨洡几乎不跟她开玩笑,虽说体贴也是真的体贴,但朋友之间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不是很正常吗?她以前还以为杨洡只是性格比较闷,结果她发现杨洡在沈靖妤面前好像会主动开玩笑。 “她和我从小玩到大,知道我很多事情。”具体什么事杨洡没有细说,因为细说起来全都跟代禺知有关,“她性格也很好,音乐上也有很多共同话题。” 杨洡本来还想解释点什么,结果发现好像自己越解释越奇怪,代禺知意味深长的表情让她意识到对方可能误会了点什么,她连忙找补道:“简单来说她就是个开心果,开玩笑也不会生气,所以我对她就要随意一点。” “我也不会生气。”代禺知说得很小声,嘟嘟囔囔的吃沈靖妤的醋。 听到这里杨洡明显的愣了一下,一时有些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说多错多,她生硬的回了一句:“你和她不一样。” 这不是废话吗?那狗朋狗友能和亲亲白月光相比啊?沈靖妤要是坐在这里,指不定能笑杨洡半年之久,这厮目前:爱情关系是一筹莫展的,友情关系是出现裂缝的。 这次的小插曲以杨洡接到她妈妈的电话而结束。 两人在繁忙的工作中迎来周六,因为前两天的进度喜人,代禺知愉快的给自己放了一个周末,下午杨洡问代禺知想不想玩游戏,代禺知没怎么考虑就同意了,不过也提前给杨洡打了一个预防针。 “先说好,我是一个游戏黑洞,以前打游戏老被队友说菜。” “没关系的,打游戏不就是为了娱乐吗,咱们又不打职业联赛。” 杨洡的回答跟其他人不太一样,好像轻而易举的就拂开了压在她心里的石头,那个叫做:“打得菜就别玩游戏、这种水平就卸载游戏、对面不会是小学生吧”的石头,以及曾因为操作不流畅而被最亲密的身边人嫌弃的代禺知,好像找到了玩游戏的答案。 娱乐而已,认真你就输了。 原本想找一个适合新手玩家玩的,操作性不强的游戏来玩,结果杨洡刚一登陆账号就有人闪消息过来。 侦察兵也是兵:花花你居然有时间玩游戏?!你不陪你的白月光了?你们家代禺知不要你了? 显然,这位兵还在记仇,不就是说她是好狗嘛...气性真大。 站好别动:她在旁边,我和她一起玩。 侦察兵也是兵:拉我!我们一起玩绝地求生! 杨洡侧过头问代禺知,“靖妤也在线上,她邀请你一起玩绝地求生,你玩过这个游戏吗?没玩过的话我们就自己玩我们的。” “我好像玩过一次,只要你们不嫌弃我技术的话。”代禺知本来玩什么都不太行,既然沈靖妤邀请了,不如就大家一起玩。 “好,那我们玩一把,如果你觉得不好玩的话我们就换别的游戏,你点开语音频道吧,待会儿打游戏会戴耳机,我们可以在频道里面交流。” 杨洡调试好自己的设备,后又主动帮代禺知调整了一下,随后拉沈靖妤进来,三人开始了第一把绝地求生。 “禺知你就看好吧,我们花儿是整个绝地求生最牛最刚的枪王!咱们两个只需要抱好她的大腿就行了,从现在开始我们的分工如下,我-侦察兵、你-医疗兵、杨洡-特种兵。” “特种兵?她怎么没有固定的职业?”代禺知对于这个分工有自己的疑问。 “因为她要一人身兼多职。”沈靖妤解释道:“汽车兵、狙击手、突击手、炮兵、近战手,反正你能想到的兵种她都能干,她也要兼顾侦查和医疗。” “那咱们在这里的意义是?”代禺知灵魂发问。 “娱乐、休闲,看着大佬大杀四方,我们在她背后为非作歹。”沈靖妤非常好心的举了个例子:“禺知你会嘲讽吗?待会儿你跟着我,只要花花杀人了,我们就去那个人旁边跳舞,那会儿他还没来得及退出游戏,一定能看到。” 代禺知关掉自己的麦克风,取了耳机问坐在她身边的杨洡,“靖妤每次打游戏都这样不会被打吗?” 杨洡听见沈靖妤在她的耳机里撕心裂肺的喊着代禺知的名字,她好笑的提醒代禺知:“我的麦克风没关,她听见了。” 代禺知嗷了一声,连忙戴好自己的耳机,沈靖妤的声音立刻直达她的天灵盖儿。 “代禺知老师!算咱们老师的关系我俩也是师姐妹,算杨洡这层关系我俩也是好姐妹,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让我寒心的话来?你这样背刺我,跟杨洡有什么区别?!” “喂!这里面有我什么事?”杨洡出声打断沈靖妤完全没有营养的控诉。 “你自己心里清楚!要不是看在你能让我嘲讽别人的份上,我都懒得搭理你。” “那你现在就退出游戏。”杨洡只用了一句话就结束了沈靖妤的撕心裂肺,吵得她耳朵疼。 从跳伞开始,沈靖妤就体会到了这盘游戏的阴谋。 以前跟杨洡玩绝地求生是完完全全的绝地求生,哪里人多她们就去哪里,大部分时候杨洡都可以带着她从腥风血雨里杀出一条血路,虽然人可能不是自己干掉的,但那种感觉真的很爽,队友的荣誉就是自己的荣誉、队友强则吾亦强! 但是今天是怎么回事?杨洡作为跳伞队长,她带着她们来了这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说实在的,从玩这个游戏开始,除了跑圈的时候路过,沈靖妤从来就没来过这里,稀稀拉拉的两三个平房能有什么好的东西?! 杨洡可不管她,耐心的从按键开始教代禺知,那声音简直了,柔得都能掐得出水了。 “嗯,按住R键是装弹,Z是趴下,鼠标右键是瞄准,左键是开镜。” “你试试瞄准一下靖妤的头打一枪。” “歪!还有没有人权!还有没有天理了?!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耳机里响起了左轮手枪的声音,子弹从沈靖妤角色人物的脸颊旁边飞过,游戏的语音系统很逼真,她是真的在耳机里听见了子弹划过侧脸的声音。 没别的,为了活命,沈靖妤跑了,大不了她就一个人单打独斗,至少不用随时防着自己队友谋杀自己。 整局游戏下来,沈靖妤就在决赛圈的时候见到了杨洡和代禺知,这会儿她们富得流油,至于如何富起来的,沈靖妤在语音频道里听完了全程。 “禺知你先趴下,有一队人摸过来了。” “禺知你藏到房子里,那边有两队人在打架,我看看能不能在楼上瞄一下。” “他们团灭了,下来捡东西吧。” “最后一个也被打倒了,我们过去吧。” 就在这轻描淡写的对话里,杨洡全程温声细语,边打还边解释自己在干什么、战局发生到什么情况了,她杨洡以前跟沈靖妤打游戏的时候哪有这么多话,甚至有些时候嫌弃沈靖妤聒噪,还会把沈靖妤的麦给闭掉。 最终,大吉大利吃鸡的荣誉她沈靖妤虽然拿到了,但!这局游戏就是对她不知好歹硬要加入别人CP的惩罚,她火速的说了一句“狗粮吃饱了我要先下了”之后,连忙退出了组队,顺带还把语音关了。 这是代禺知第一次看到吃鸡界面,心情有些激动,所以沈靖妤离开之前说了什么她完全没听清,只沉浸在获得胜利的喜悦中。 她算是彻底明白了沈靖妤说的话了,杨洡的技术确实当得起一声特种兵,别看她干什么都不紧不慢的,但她选择的位置和路线都很值得考究,枪法就不说了,又快又准。 等代禺知开心完了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沈靖妤离开了频道,但她走之前给两人推荐了一个游戏,还是个英文名,叫:overcooked,这游戏代禺知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以前到底有没有玩过。 杨洡倒是知道这个游戏,瞬间领悟到了沈靖妤的报复心理,这游戏的中文名叫“胡闹厨房”,因为游戏模式和其中紧张的氛围,经常会导致玩家产生争吵,所以它还有一个别称,叫“分手厨房。” 代禺知在游戏平台搜了一下这个名字,不好的记忆从脑海里浮现,她记得没错,她确实是玩过这个游戏,不过当时不是在电脑上玩的,而是在电视上用手柄玩的。 那会儿她跟马震还处在热恋期,结果因为玩这个游戏马震一直说她慢、说她技术差,为此两人还闹了点别扭,后来她就再也没跟马震玩过游戏,不为别的,就是觉得没必要。 “要试试吗?这游戏操作不算太难,就是有个倒计时营造紧张的氛围。”杨洡并没有发现对方的异样,她还在跟代禺知解释这款游戏,“只要我们不着急的话,还是挺简单的。” “那我们试试吧。”代禺知将前男友的一切从脑子里扔出去,那些不好的记忆总是要用新的记忆来覆盖,她也不愿意每次想起这游戏脑子里都是不愉快的回忆,所以她愿意一步步走出来,跟杨洡试试,尽管只是一个游戏。 从选人物开始杨洡就是一个很民主的人,她知道女生选角色普遍要慢些,她们总是想要把所有的角色都看一遍才挑选自己最喜欢的那个,就算角色只有建模的不同并没有技能的差异,但她也不催促,这本来就是游戏的乐趣,她不愿意主观的抹杀。 选好角色之后杨洡仔细的跟代禺知介绍了键位,至少确保待会儿对方不会因为按错键而着急,等代禺知完全熟悉了玩法之后,两人开始了第一局游戏。 “先切三文鱼禺知,我们还差三个就齐了。” “马上马上!三文鱼我马上弄好。” “别着急慢慢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你给我扔几个土豆过来可以么?我先把碗洗了。” “土豆我给你扔了五个另外还有三个牛排,你记得要炸一下。”代禺知原本有些紧张的声音在杨洡的引导下慢慢舒缓下来,她慢慢的把自己的需求说清楚,“牛排要用煎的哟。” 从开始游戏到通关第一个大的关卡,她们甚至都没有红过脸,代禺知在解锁第二个大关的时候意识到,杨洡的情绪稳定得有些让人惊叹,除了她自己本身情绪就比较稳定以外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她的技术够强。 杨洡用她的技术证明了一件事,那些因为游戏跟你吵架的队友,都只是因为他们自己不够强罢了,要真是像杨洡这种可以独自带飞的人,压根儿就不屑于跟队友吵架,她没那时间吵,有这时间还不如多操作操作。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们玩第一关卡的最后一关时出现了一点失误,连续两次都没有通关,杨洡那时的反应也很平常,平静的点击重新开始、又平静的开始新的挑战。 所以代禺知又觉得刚刚对杨洡的评价还是不够全面和客观,除了技术够强以外,杨洡的脾气真的太好了,游戏其实是一个人性格的照妖镜,就算是平时看起来脾气很好的人,玩游戏都有可能被气到破防。 但杨洡没有,至少今天的这几局游戏代禺知一点都没有看到杨洡发脾气。 “也不知道以后谁运气这么好能得到杨洡的青睐,毕竟一个性格稳定的伴侣是可遇不可求的。”代禺知轻轻一笑,突然懊恼自己怎么会由一个游戏联想到杨洡的感情生活呢? 想到这里代禺知又不自觉的发散了一点思维,“不过...她好像还真没听杨洡提到过自己的感情生活,她来蜀城这段时间也没发现杨洡身边还有除朋友以外的人。” 想起杨洡的朋友,代禺知后知后觉的想起玩到一半离开的沈靖妤,“靖妤怎么玩了一半就走了?有什么事吗?是不是我们两个打得太专心没有照顾好她?” “不然我们明天约她一起玩?”那个周全又细心的代禺知再次出现。 “那我问问她明天有没有时间。” 十分钟后杨洡把收到的信息同步给代禺知,“靖妤说明天上午她要去游乐园那边送材料,如果我们想去游乐园的话她有赠票,不过可能要下午才能过来找我们。” “赠票?你和你的朋友不是优惠券就是赠票的,简直就是人脉富人!”代禺知以前在浙城的时候没有什么朋友,这种赠来赠去的好事压根儿轮不到她,来蜀城后她才明白,原来多个朋友多条路指的是通往火锅和游乐园的路。 “那我们是...去?”杨洡确认道。 “去呗,我们可以玩着等靖妤,等她忙完了再过来加入我们。” “好,那我跟靖妤确定明天的时间。” 第22章 慢点 周日是一个大晴天,万里无云。 杨洡拿着沈靖妤提前给她发的取件码,到游乐场门口的寄存柜取走了沈靖妤提前放在那里的赠票,拿出来看的时候杨洡还有些惊讶。 “看起来靖妤的客户是个有钱人,这票是快速通道的VIP票,咱们进去玩不用排队了。”杨洡拿着票跟代禺知解释。 “我以前很少来游乐园,印象里要排很久的队,本来想着今天周末人会更多,这下好了,我们可以多玩几个项目了。”代禺知有些开心,她体力不太好,要是长时间排队的话,体验感肯定会大打折扣。 “那咱们先去玩什么?”杨洡刷卡进园,一边走一边问身边的代禺知,“你有什么特别想玩的吗?” “我想玩云霄飞车、大摆锤和跳楼机!”代禺知有些兴奋,她记得以前因为这些项目排队的人太多最后选择了放弃。 代禺知的答案说出乎意料呢有些夸张,其实是能从生活里窥见一点真相的,比如她性格温和却很有自己的主见,有感兴趣的东西她也很愿意尝试,比如选择做自由职业、再比如吃火锅打游戏。 代禺知从来就不是一个固步自封的人,她的底色一直都是勇敢,这也是当初杨洡青睐于她的原因,她从来都是闪耀着的,只是从前人有故意用黑布将她遮蔽起来。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杨洡对于这三个项目有自己的疑问,当初代禺知在狮头山上过情人桥的时候,那颤抖的身体可不像是演的,怎么这会儿突然勇敢了? “你...不怕高了?”杨洡委婉的问道。 “我什么时候怕过高了?”代禺知不解道。 “之前在狮头山上,铁索桥....” 杨洡提到狮头山的时候代禺知就想起来了,她有些尴尬的解释道:“那怎么能一样!我想玩的那三个项目哪一个不是坐着的?哪一个不是把人箍得死死的?那铁索桥的安全系数也太低了,而且走起来晃晃悠悠的很吓人的好不好!” 最后,代禺知还不解气,偷偷吐槽:“游乐园项目的高度能和山比吗?” “哎呀别说了,咱们先去玩跳楼机吧!它好像离我们最近。”代禺知挽住杨洡的手就往跳楼机的方向去。 杨洡任由她挽着,只是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了一点笑意,看向代禺知的眼睛里添了些不分明的宠溺。 代禺知坐在最外侧,这是传闻里景色最好的位置,杨洡坐在代禺知旁边,双手握住胸前的保险杠目视前方。 全程开心到喊出声的是代禺知,杨洡则是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只有在迅速起落的时候,手握保险杆的力度会增加许多,手背的青筋整个暴起。 “我去趟卫生间,早上水喝多了。”杨洡笑着指了指不远处的椅子,“累了就坐到那边去。” 一上午的时间,杨洡陪着代禺知玩了大部分园里刺激的项目,代禺知的激动已经溢于言表了,但累也是真的累,所以这会儿她和杨洡坐在一个饮品店休息。 杨洡端着饮料回来坐在代禺知对面的时候,代禺知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杨洡的脸色好像不太对劲,她连忙问:“洡洡你是不是不舒服?我看你脸色好像不太好,而且你今天去了好多次厕所。” “没有不舒服,应该是这个行程安排得有些密集,有点玩累了。”杨洡笑着摇头,又开了个玩笑:“禺知你看起来像是过了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儿了一样。” “哈哈哈哈,当然啦!”代禺知笑着承认:“咱们肯定要让这两张票物超所值呀!” 嘻嘻哈哈的糊弄过去,杨洡低头喝了一口柠檬水,她想:代禺知大概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她的眩晕症要比普通人严重很多,玩这些刺激的项目她的眩晕感会导致她呕吐,她去厕所也不是什么水喝多了,纯纯是吐去了。 如果代禺知提前知道她有这种症状的话,肯定会为了照顾她而选择放弃玩自己本想玩的,杨洡不愿意这样,因为她不希望代禺知为了任何人放弃自己的喜好,就连她也不能妨碍代禺知的选择。 “接下来我们去坐摩天轮吧,昨天我查过了,蜀城这座游乐园的摩天轮是西南地区最高的一座,而且制高点的景色也很出名。” “那走吧,我休息好了。”杨洡将饮料盒子扔到垃圾桶,起身往外走,代禺知的手又在这个时候挽了上来。 “洡洡,摩天轮里居然还有装饰品,玻璃也擦得好亮,往外看的话完全看不出还有一层玻璃。” 代禺知一进去就东张西望的,有些可爱,跟平时生活里的她不太一样,这是充满童真的代禺知,那个周全又细心照顾他人的代禺知早已不知道去了哪里,杨洡懒懒的坐在对面,她似乎更喜欢这样的代禺知。 这样的代禺知,是12岁的杨洡从浙城回到蜀城之后畅想的、未来的代禺知应该有的模样:她依旧温柔善良、体贴细心,但她一定是自信大方、乐于表达自己的代禺知。 “洡洡你听说过摩天轮的传说吗?” “传闻里恋人如果一起坐摩天轮的话最终会以分手告终,但如果在到达摩天轮的最高点时接吻,这对恋人就能永远走下去。” “你居然知道!”代禺知上扬的嘴角带了些调侃,“我还以为你对这些东西完全不关注呢!” 杨洡听出代禺知在调侃她平时老干部风格,所以她笑笑没搭话。 代禺知继续往窗外看,随着摩天轮越升越高、视线也越来越好,看到的景色正如攻略中说的一样,美极了。 代禺知往外边挪了挪,整个人往窗边靠,仿佛这样就能离美景更近一些,杨洡坐在门口没动,只是看着脚边的影子发愣。 天气很好,临近中午的时候阳光明媚,摩天轮周边没有高耸的建筑挡住太阳,所以阳光打在代禺知的侧脸之上,又将她的影子投射到吊箱的箱壁上。 她们乘坐的吊厢在十秒后就要路过最高点了,杨洡的心跳陡然变快,她盯着不远处聚精会神看风景的代禺知,最后三秒的时候她动了,动作轻柔的将自己的脸往那抹影子处凑,随后她吻上了代禺知的“唇”。 杨洡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却为了代禺知一次又一次的祈祷命运能够再眷顾她多一些,浙城情人桥是她的诚意、狮头山情人桥是她的执念、摩天轮上的这一“吻”则是她对自己快要疯掉的慰藉。 她再一次对自己说:杨洡,慢一些。 沈靖妤的电话刚好在两人下摩天轮之后打进来,和两人约好一起去吃游乐园里的快餐。 “人妻说晚上跟我们约饭,你们晚上还有别的安排吗?”沈靖妤坐在椅子上看向对面的两人,杨洡今天穿得很“代禺知”,两人的风格很搭,看起来比之前更配了。 杨洡转头看向代禺知,代禺知点了下头后杨洡才回复沈靖妤刚刚的问题,“吃什么?” “蜀城还能吃啥,人妻说她馋火锅了,她平时一个人吃火锅提不起劲儿。”沈靖妤把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嘴里说着话的同时给鄢溪西发了条信息。 沈靖妤:人妻的眼睛是雪亮的,我感觉我们花儿家庭地位不保! 鄢溪西下午有课,这会儿没理她。 “要不换个别的吃。”想起上次代禺知生病,杨洡轻轻皱着眉。 “啊为啥?咱们不是每次都吃火锅吗?”沈靖妤奇怪的问道:“禺知不喜欢吃火锅吗?那咱们换一个别的也行。” “不行!就吃火锅!”代禺知立刻否认自己不喜欢吃火锅的人设,她虽然现在还不怎么能吃辣,但是以后肯定能吃的,这种一定会塌房的人设她不能立! “可是...”杨洡还没说完就被代禺知打断。 “没有可是,就吃火锅!”说完这句话后代禺知把头凑近杨洡的耳边小声保证:“我吃清汤,我这一次肯定不吃辣的!” 沈靖妤再次低头打字。 沈靖妤:我不行了人妻!这狗粮我是吃了一顿又一顿,全是暴击!!我也要找个富婆谈恋爱。 这会儿正巧碰上鄢溪西课间休息,所以沈靖妤收到了对方的回复。 鄢溪西:就你这么二这么迟钝的,富婆对你抛媚眼还不如对着瞎子抛。 沈靖妤:姐妹,说这些就伤人了。 鄢溪西:你不是好狗吗?怎么就进化了? 沈靖妤:很好!很好!你一个守活寡的说我呢?你有x生活吗你! 鄢溪西:我没有难道你有?你等着我晚上削你。微笑.jpg “靖妤,你要跟我们一起去玩吗?” 沈靖妤正拿着手机跟鄢溪西交战,听见代禺知叫她连忙抬头。 “玩儿啊!你们下午准备去哪里玩?”她看了一眼手机,“不过我应该只能跟你们玩一个项目,今天人妻的车限号,我要先去她公司接她。” “鬼屋吧!这个鬼屋必须要三人或三人以上组队才能进入,上午我们不想跟别人一起玩就没去。” “鬼屋啊...”沈靖妤看着代禺知期待的眼神有些为难,说实话她因为一些个人原因对鬼屋这种地方通常都是退避三舍的。 杨洡凑过去跟代禺知解释,声音也没收着,“她害怕。” “啊...这样啊,那咱们还是玩别的吧,不玩鬼屋也行。”代禺知也不想为难别人,又不是什么必须要玩的项目。 “没事的,我觉得她这一次应该可以克服自己的恐惧的。”杨洡笑着望向沈靖妤问道:“是吧靖妤?” 沈靖妤盯着手机里那666元的红包,她快速点头:“我突然觉得我行了!我要在今天克服自己!” “那走吧。”杨洡第一个起身,好笑的看了一眼面露难色的沈靖妤。她知道沈靖妤这个人是不差钱的,但就是有点小财迷属性,而且杨洡也知道沈靖妤不去鬼屋不能完全用害怕去下定义,沈靖妤自小就避着这些,具体原因她自己也很少跟别人讲。 对于沈靖妤非常私人的事情,杨洡也只是知道个大概,在确定这件事不会真的影响沈靖妤之后才决定“花钱摆平她”。 全黑的环境再加上一点令人毛骨悚然的音效,鬼屋的恐怖氛围直接拉满,代禺知这会儿紧紧拉着杨洡的手臂,整个人死死的贴在对方身边,这又暴露了代禺知的秘密-又菜又爱玩。 不过这样的代禺知更加真实,不像之前那样完美无缺的悬在空中,怎么抓都抓不住。 鬼屋的制作团队显然是花了不少心思的,至少那只长舌鬼的舌头就非常的逼真,逼真到甩过来的时候还沾了点水到杨洡手臂上,虽然逼真,但恶心。 杨洡在昏暗的灯光里死死的盯着那只长舌鬼,嫌弃的表情非常明显,眼神里甚至还带着杀气,那只扮演长舌鬼的工作人员不自觉的抖了一下,一秒钟后才想起自己才是那个吓人的... 长舌鬼的耳机里传来后台的指令,中控让他带走那个看起来最害怕软妹子。耳机里的声音刚结束他就行动了,可就在他伸手准备将代禺知从杨洡身边扒下来的时候,刚刚那个用眼神凶她的高挑女人用手拦住了他。 “不行,换一个。”短短五个字,杨洡自认已经表达出了自己的意思。 那长舌鬼伸出去的手顿在空中,气氛颇有些尴尬,好在有人解救了他。 站在最后的沈靖妤很明显也听见了杨洡说的话,她不乐意了:“等一下!什么叫换一个人?!合着你们俩带我来就是为了让我被抓的?我不去,要去花花去!” 四人僵持在原地谁都不肯让步,最后还是长舌鬼妥协,顶着ooc的压力出声沟通:“咱们这个单线任务也很精彩,小姐姐你们还是选一个代表跟我走吧。” “六百六十六。”杨洡也不想再继续耗着,提出加钱。 “长舌鬼大人,就让我这位团队的英雄随你而去吧!”天地良心!沈靖妤这次可不是为了钱,她刚刚才意识到鬼屋是用来增进情侣感情的副本,之前那一波操作确实是她不懂事了,不过这一通下来又怒赚666,她简直就是人生赢家! 沈靖妤乖乖的跟着长舌鬼去了单线,杨洡带着代禺知继续往前走,之后有好几次道具都是从旁边冲出来吓代禺知,杨洡便提议让代禺知走前面,她走在代禺知身后护着代禺知,也就是变相的环抱住对方往前走。 有杨洡抱着她走,代禺知的胆子要比刚刚大了不少,再加上她们时不时的会听见沈靖妤在另外一边撕心裂肺的叫声,给原本恐怖的氛围增添了不少趣味,便也没一开始那么怕了。 “不是大哥,我都跟你说了我给你二百块钱你速度带我去出口,我就是陪人家小情侣进来凑人数的,你怎么油盐不进!”沈靖妤捂着心脏大喘气,她真的很怕这种一惊一乍、突然出现的恶鬼! “而且我就收了六百块钱,我现在分你两百你都不要!你真是狮子大开口!”沈靖妤叹了口气,继续交涉着:“要不这样,我待会儿微信转你三百,就当是你的小费,你也不用上缴怎么样?” 那鬼没理沈靖妤,自顾自的走了。 开什么国际玩笑!他们虽然演鬼,但好歹都是戏剧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做演员,是有信仰的!虽然他落荒而逃的样子,看起来像是怕走晚了抵不住诱惑。 二十分钟后,沈靖妤在鬼屋门口跟二人道别,她要提前回市区接鄢溪西,杨洡和代禺知则是打算再玩一会儿。 * 考虑到周末到了饭点会堵车,两人提前出园往城里走,等沈靖妤和鄢溪西进包间的时候,锅里已经开始冒泡了。 “禺知、花花,好久不见。”鄢溪西放下包跟两人打招呼。 沈靖妤今天下午刚见过,这会儿也不打算过多客套。 “溪西、靖妤,洡洡点了一些你们以前经常吃的菜,你们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加的?”代禺知把菜单递给鄢溪西。 “都是我们平时吃火锅的时候会吃的,先这样吧,不够吃再加菜。” 鄢溪西馋这顿火锅已经很久了,所以她吃得非常投入,投入到沈靖妤看不下去的在桌子下踢了她一脚。 鄢溪西连忙抬头看向沈靖妤,嘴里比划着口型:你最好是有事! 沈靖妤的眼神一瞥,示意鄢溪西看旁边的那俩人。 吃火锅一般会开窗通风,所以经常有一面会被热气长时间熏着,很多时候,一张桌子都会留出那一面来空着不坐人,这次沈靖妤和鄢溪西分别坐在一边,杨洡和代禺知坐在同一边。 这会儿杨洡又从清汤锅里给代禺知夹了一块鱼丸,代禺知的表情却有点不开心。 鄢溪西继续用口型交流:咋了? 沈靖妤回:不知道,好腻人啊,我受不了了! 鄢溪西撺掇着:你问问呗。 沈靖妤摇头拒绝:我不要,要问你问。 “咳...咳...”最终鄢溪西还是向八卦低了头,于是她端起一副关心的样子问道:“禺知是不能吃辣吗?我记得之前在我家排练的时候你是可以吃点辣的吧?” “我这几天戒辣...”代禺知没把具体原因说出来,找了个不那么荒唐的理由:“嘴里长了口腔溃疡。” “噢,这样啊。”鄢溪西明白的点头,然后对着沈靖妤闪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不对劲!很不对劲!很明显就是一个想吃一个不让吃! 趁着鄢溪西和沈靖妤低头吃菜,代禺知凑上去小声问:“我吃一个行么?就吃一个。” 杨洡不看她那可怜兮兮的表情,冷漠回复:“不行。” 吃完饭后沈靖妤送鄢溪西回家,鄢溪西在乐队群里@杨洡,企图寻找今晚的真相,结果杨洡四十分钟之后回了一个表情包:美女的事情少管.jpg。 我们小羊啥时候才能亲到本尊啊~哎,心疼。 小羊(严肃版):加快进度! 小袋(认真版):加快进度! 鲸鱼(好奇版):加快进度! 人妻(八卦版):加快进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