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鬼游戏》 第1章 第 1 章 夏天晚醒过来。 男人脸如白瓷般素净,一双形似桃花的眼睛缓慢睁开,细长的眼睛眼尾微翘,眸光清冽骄矜,漂亮得竟能从中窥见一丝妩媚。 他在一家风格别样的酒店里。 四周是全实木的新中式陈设和门窗,放眼望去一片雅致的黑棕色,厅里摆着几张茶歇的桌椅,由两道勾勒着人世百态的屏风相隔,每张桌上摆着插着牡丹的瓷瓶,天花板上的吊灯暗着,只有前台正上方悬挂的三扇桶形小灯发出昏黄灯光,光线黯淡朦胧,小香炉燃着上好的檀香,青烟袅袅四散。 夏天晚在室内,只见窗外飘着浑浊的雾气。 “各位女士和男士,欢迎你们的魂魄来到这里。”系统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夏天晚皱了一下眉头,他忽然反应过来,他已经死了,在重症监护室里,他几乎被医生判了死刑。 他同几个富二代追求刺激玩极限运动,出了意外,把自己玩儿死了,倒是从未想过这种死法。 天天健身、吃草、灌补剂的夏天晚觉得自己怎么也得活到99,四舍五入是百岁成功人士,什么都要争第一的他在死亡方面也不放过,势必要打败全国99.9957%的人。 他生下来在罗马,死了也要在罗马。 回忆起死因的夏天晚抬起双臂,环在胸前,指尖轻轻抓住上臂,哑然失笑。 “这里是哪里?”有个声音忽然冒了出来。 夏天晚这才注意到,屋子里除了他,还有九个人,总共五男五女,他的目光匆匆在所有人脸上扫了一圈,堪堪在一张清俊漠然的脸上停下。 裴怀山怎么会在这里? 他也......死了吗? 裴怀山在注视着自己。 极深且静的目光穿透缥缈的光线,落到夏天晚眼睛里。夏天晚瞳孔紧缩,但很快刻意放松,大大方方回视他,唇角半翘不翘,不亲善的目光中透着几分慵懒。 情敌见情敌,白日见了鬼。 “这里是黄泉路上的中转站,你们本来要通向忘川河,跨上奈何桥,喝一碗孟婆汤,去往阴曹地府,但现在你们来到这里,还有机会重新回到人世。”系统的声音继续响起。 “靠,我们怎么样才能回到人世?”四周窸窸窣窣,有人急切地发问。 系统:“你们会进入几个广义上的密闭空间,如果你们最后能从所有的关卡里逃出来,便可以重新回到人间,实现自己生前的愿望。” 十个人面面相觑,有人兴奋得失声尖叫,很明显,他们只要过关,世上就会多出现一个医学奇迹。 夏天晚低头,他的指腹漫不经心敲着上臂,薄薄的笑容自信迷人,仿佛回去的人非他莫属,也仿佛他对人世并不留恋,不在意能否回去。 系统:“命运和缘分让你们结伴,每一关可能会淘汰人,也可能不会淘汰人,看你们的表现,但到最后一关时,只有一个人可以活着出去,你们之间有竞争,也有合作,无论如何,你们最后战胜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祝你们通关顺利。” “怎么样会被淘汰?”有人又问。 系统:“破坏游戏规则的人、在游戏里综合表现评分低的人,当然,还有无法与自己和解的人,还有问题吗?” 夏天晚安静观察着众人,十个人中有年轻的小姑娘,也有看上去饱经风霜的社会牛马,他忽然说:“我叫夏天晚,没有问题,单纯进行一下自我介绍。” 四周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在这生死关头,没有人想知道身边的人姓甚名谁,不过人群里仍有异动,众人把目光全聚焦到眼前这个面容英俊昳丽的男人身上。 夏天晚长相出众夺目,甚至可以说有些光彩照人,在人群中很难不被人注意到,他高大清瘦,脸型流畅,鼻唇优越,漂亮眼睛里的眸光总是婉转斑斓,穿一身枪灰色的运动服,领子高高立起,遮住一小部分下巴,目光很谨慎,也很迷人。 “你们在游戏里会互相熟悉的,认识彼此来日方长。”没人响应,系统开了口,“第一关是几间密室,根据提示找到离开房间的钥匙,可以成功通关。请上楼,楼上每个房间里都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大厅一侧有旋转楼梯,扶手上刻着复古繁复的花纹,众人一个接一个,听话地顺着楼梯蜿蜒而上,走进第一个房间。 夏天晚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最后一个走进去,他双手插在裤兜里,慢腾腾挪动,紧紧盯着前面的裴怀山——一起闯关的十个人中,他唯一认识的一个人。 在这样的情境下与情敌相遇,夏天晚心绪无比复杂,再次见到裴怀山,他既感到惊诧,又感到无语。 裴怀山穿着一身黑衣,整个人端庄挺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夏天晚看到他进门的时候,裴怀山朝身后偏了偏头,冷淡的脸上冷淡的目光流出来,刚好流到他脚下。 夏天晚并不想见裴怀山,毕竟这世上很少有夏天晚搞不定和抢不来的人,他的黄金单身汉纯度毋庸置疑,以夏天晚的长相、身材、才学和家境,遇到裴怀山,他竟然输了。 光天化日,岂有此理,癫的离谱! 夏天晚稳定心神,两手插兜,看着裴怀山的背影,等他进入房间后,伸脚接住快要关上的门,又慢慢将门推开—— 饱满的天光从彩色玻璃窗上洒进来,五彩缤纷,光影斑驳,散在奢美卧室的每一处纹理上,所有进来的人被推向一片梦幻。 这是一间中古风风格的卧室,既有欧式宫廷风的厚重,又有法式的浪漫。 系统声音在耳边响起。 “欢迎你们进入第一关的第一个房间,只有找到钥匙,才能进入下一个房间。” “注意事项:不可暴力拆门。不可通过非常规手段离开房间。” “提示:不合理是这个世界的镜子。” 夏天晚观察着这间房间,奶白小碎花壁纸温暖清丽,吊灯的棉麻色布艺花纹灯罩里露出氤氲光线,墙角的落地灯也泄出几许黄色灯光,白色的纱帘被风吹动像水波舒展。 卧室的正中央有一张双人床,轻盈华丽的床幔笼在床的四周,精美的流苏如碧水清幽,细腻典雅的雕花刻在床身,花卉藤蔓的纹饰镂空灵动。 床的一旁实木质感的梳妆桌光滑平整,玲珑有致的宫廷风首饰盘里摆着琳琅满目的耳饰、项链和珠宝。 梳妆桌旁边有成排的焦木色衣柜,门口放着一个衣架,衣架上凌乱挂着两件大衣和一件衬衫。 床头正对的墙上挂着一副色彩丰富的油画,画里坐着一位优雅的女人,正对着镜子梳妆打扮。 房间里玫瑰含量很高,不仅小桌子上摆着一瓶粉色玫瑰花,屋里的装饰上也处处有玫瑰的影子。床品和地毯上大片大片的玫瑰花纹和蕾丝拼接在一起,明艳温柔。墙上挂的油画里、钟表的纹饰上,一朵朵玫瑰含苞待放,刹那间,夏天晚觉得房间里好像溢满了玫瑰的香气。 他喃喃自语。 “伊丽莎白时期的纹饰和细木镶嵌,豪华面料包面的复古雕刻椅。” “意大利的天鹅绒,法国的绢丝,西班牙的皮革。” “镀金的胡桃木长椅,乌木的浮雕。” 他旁边的吴楚乔听闻,惊诧地看着夏天晚:“你怎么知道这些?” “因为我家有一套别墅就是这么装的。”夏天晚以稀松平常的口吻说。 另一位稍微年轻一点的小姑娘宋芊芊睁大眼睛:“你家应该挺有钱吧?” “有多少钱算有钱呢?”夏天晚笑,“不过我这辈子的确没为钱的事儿烦心过,主要是我爸能干,和我本人没什么关系。” 旁人目光交错,宋芊芊:“我的天,帅哥你这么有钱,年纪轻轻挂了不值。” 夏天晚莞尔:“是啊,我得回去继承遗产。” 夏天晚说这两句话的时候,察觉到有一道目光十分贪婪地打在他脸上,当他去寻找的时候,目光消失了,他凭借直觉,看向裴怀山所在的地方。 裴怀山已经开始仔细观察房间,神色一如既往冷淡严肃。他站在人群的外围,伸手小心地摸了摸夏天晚刚刚嘴里说的“法国的绢丝”。 ”你看的另一个帅哥,叫裴怀山,他曾经是我们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计算机系直博,常年绩点第一,学生会主席,现在他在一家互联网巨头工作,搞算法的,年薪估计有七位数。”宋芊芊骄傲地说。 “哦。”夏天晚先表达了一下他对裴怀山年薪七位数礼貌的不屑,而后说,“我知道。” 宋芊芊再一次被惊到了:“你们认识?” 夏天晚:“嗯。” 宋芊芊:”你们是朋友啊!” 夏天晚顿了顿,摇头。 宋芊芊:”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夏天晚的眉头微微皱起,表情一言难尽,他面如土色,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反正我们挺熟。” 宋芊芊看夏天晚似乎有难言之隐,很识趣地不再问,反而夏天晚来了兴趣,抓着她过往的措辞,轻飘飘问:“你刚刚喊我们两个都是帅哥,你说,我和裴怀山,究竟谁帅?” 死去的胜负欲死灰复燃,像死寂的火山重新苏醒。回忆里仿佛也有玫瑰的香气,他本已退场,故事却没有停下来,夏天晚本能的热衷于在旁人心里将他和裴怀山比较,寻找早已远去的爱的尊严,就像曾经他总在李伦面前将自己和裴怀山比较。 听到这个问题,宋芊芊石化,她感到一丝微妙的火药味儿,很有眼见地说:“这还用问,当然是你。” 宋芊芊说完,瞥一眼众人,心虚地说:“咱俩快找线索吧,你看别人都开始了。” 夏天晚直到退场,也没懂曾经的事发生的意义是什么,最后,他没有祝裴怀山和李伦过得好,自己过得也不太顺心,但他今天听到宋芊芊的回答心情舒畅,成熟的标志或许是明白人最不必要情根深种。 想要活下去的人们都开始急匆匆找钥匙了,夏天晚收回散漫神情,走向人群,入场。 好几个人正围着房间中央的大床打量。 离开房间的钥匙在这个房间里,根据系统提示,不合理是这个世界的镜子,这意味着房间里不对劲的地方可能是找到线索的关键。夏天晚一边思考一边缓缓移到人群中,目光安静扫过四周,忽然说:“床这样摆是不是风水不好?” 刹那间,听到这句话的人都如同裂开。 拼智商和观察力的一个游戏,哪里来的二货讲风水? 开新文啦,求收藏求评论!(大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夏天晚察觉到众人并不认同的目光,回头,对上裴怀山苍冷的视线。 他看着裴怀山,目光曼妙深长,游弋半晌,虽只看着一个人,却是对众人解释的:“不合理是这个世界的镜子,我认为通过不合理和不对劲的地方可以找到进入下一个房间的钥匙。” 裴怀山没有反驳,表示认可。 宋芊芊豁然开朗:“原来这句话是这个意思。” “你说得有道理,但扯到风水太不靠谱。”一名膀大腰圆的男人孙浩开口,“桌上花瓶里的玫瑰枯萎了,不像新鲜的。” 大学生沈雨然说:“花枯萎了很正常,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从进入游戏便一直默不作声的裴怀山开了口:“从这个卧室的设计和细节看,卧室的主人应该会把房间打理得井井有条,不会让枯萎的花在屋子里慢慢凋落,所以,是有些不正常的。” 裴怀山缓缓走进人群,即刻成为焦点,他的步伐和声音不缓不急,带着令人不容置疑的尾调,压迫感空前绝后,他除了穿一身黑,个头也极高,冷淡漠然的脸色和严肃审慎的目光更为整个人增添了一股凛冽感。 宋芊芊和沈雨然两个年轻小姑娘听闻,立马凑在一起叽叽渣渣。 夏天晚见状,移开视线,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不屑,也带着几分难以捉摸的妒意。 他拉开床头柜,床头柜里很空,只放着一个小药瓶,夏天晚拿起药瓶仔细端详,这些药片全是安眠药。 “鲜玫瑰花为什么是枯萎的呢?”有人忽然发问,如同看到了冰山的一角。 裴怀山的目光微妙的游走于专注和分神之间,他走向床边:“两种可能,要么这段时间主人有事,没时间打理,要么这段时间主人没心思打理。至于具体是哪一种原因,现在还不能确定。” 裴怀山话刚说完,又有人大喊:“你们看,这件衬衣上有口红印!” 所有人的目光从玫瑰花滑到口红印,那是一件雪白、还算平整的男士衬衫,殷红的口红印在上面极其明显,画面突然香艳以后,房间里有一小段时间的沉默,孙浩问:“所以呢?有口红印能说明什么?” 有口红印貌似什么都不能说明,裴怀山此刻拉开了衣柜,夏天晚几乎下意识顺着他的动作望过去,衣柜里整齐的挂着花花绿绿的衣服,有男款,也有女款。 夏天晚再次低头,端详自己身前的床头柜,床头柜上摆着一张婚纱照,被木质相框包裹着,由此看出卧室的主人是一对夫妻,男士衬衫上有口红印令人想入非非,但也可能是夫妻间的情趣。 一个问题被抛出后,四周十分安静,但很快被翻找声取代,人人翻箱倒柜,方才还齐整的衣柜里此时如同小偷过境,被翻得乱七八糟。 衣服胡乱扔成一堆,所有的口袋都被翻过,可看上去一无所获。 除了衣柜,其他地方也被翻过多次,无论是合理的地方还是不合理的地方,总之,所有能藏钥匙的地方都被找过一次,主打全覆盖。 在众人都没有进展的时候,女医生宋清纠结地开口说:“这间卧室里好像丢了一本日记本。” 宋芊芊走过去:”你怎么知道少了一本日记本?” 宋清继续说:“边柜里有三本日记本,几乎以五年为界限,每本记录女主人五年的心路历程,但是前年以后的日记没有了。” 孙浩回头,神色一动:“你们有人在房间的其他地方找到消失的日记本了吗?” 无人回答。 孙浩摸了摸后颈:“说不定人家从前年开始,变得不写日记了呢,我们找钥匙已经够费劲了,就不要多找一本日记本了吧。” “好吧。”宋清耸耸肩,“大家把卧室都翻遍了,好像真的没有多余的日记本。” 夏天晚听到几声叹息声,他视线游走,有人继续翻找,还有人和身边的人抱怨,寻求心里支撑,他又下意识将目光投到裴怀山身上。 关注自己最强劲的竞争对手是人的本能。 裴怀山此时正站在女主人的梳妆台前,翻出她的所有香水,一瓶一瓶拧开闻。 夏天晚在乱糟糟的人群中不经意借过,走了过去。 他顺手拿起一瓶裴怀山闻过的香水,鼻尖凑上去,一股浅淡的山茶花香侵入肺腑,夏天晚鼻腔发痒,他平日里娇贵,身体难以接受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能闻出来这些香水不劣质,但和他平时接触的不一样,仍有些不适应。 “你闻香水干什么?”夏天晚问,眼梢轻佻的吊起。 他一边问,一边拿起另一瓶香水,但没着急闻,语气动作云淡风轻。 夏天晚颇为自然,宛若他和裴怀山只是初见,他们一起被打包扔进这个游戏,他不解裴怀山的行为,自然而然地问出了口。但他也宛若和裴怀山足够熟稔,所以可以省去那些客套无聊的开场白,直入主题。 裴怀山拧瓶盖的手停了一下。 两人进入这个世界后第一次交流。 裴怀山偏过头,看着夏天晚,但夏天晚并未抬头和他的视线短兵相接,夏天晚专注地观察着瓶身,判断这些香水是哪个品牌。 “我怀疑男主人出轨了,他衬衫上的口红印不是他妻子的。” 裴怀山开口后,夏天晚握着香水瓶的手终于放松,裴怀山的声音在他耳膜处轻轻振动。有时候鬼迷心窍就是会来得如此突然。夏天晚觉得自己鬼迷心窍,他不知道自己刚才紧张什么。 余光里,裴怀山的面容一如既往冷淡,这个男人也一如既往聪明得令人着迷和嫉妒。夏天晚主动和裴怀山搭话,是因为尽管他和裴怀山之间有点纠葛,但这里面的十个人是人是鬼他不清楚,唯有裴怀山,他还算了解,无论如何,裴怀山是个人。 想赢的代价是拼尽全力,是不计前嫌能屈能伸,是卑鄙,是无耻,也是该当孤狼时当孤狼,该混入狮群时果断加入。 在他遥远的记忆里,分不清是谁横刀夺爱,他和裴怀山公平竞争,李伦没有选择他。 陈年老火悄然而至,夏天晚心里无端生出一股烦躁。 不过,裴怀山一开口,四周立马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屏息凝视。 夏天晚认命地轻笑一声,眸光却是冷的,他抿了抿唇,有些人是如此容易令人信服,只需短短几个片刻。 他将香水放回到梳妆桌上,忽然想起生前和裴怀山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夏天晚第一次听到裴怀山这个名字,是从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夏云远嘴里传出来的。 他的母亲早逝,父亲后来给他找了一位后妈,后妈又生了两个小孩,一儿一女。 他与弟弟的关系一般,和夏云远的关系倒是不错,可能因为夏云远没心没肺,像个傻子。 夏云远和他说,她无可救药地爱上一个叫裴怀山的男生,但她连那个男生的微信都加不上。 夏天晚这辈子第一次认真打量夏云远半天,他这个妹妹根本不丑,如果以百分为评判标准的话,夏云远先天基础条件早已及格,甚至被钱硬生生砸到九十分以上,她除了傻了一点,别的方面都是大部分男生不敢高攀的,何况男生不是喜欢傻姑娘吗?她怎么会被人拒绝? 裴怀山这个人勾起了夏天晚浓烈的好奇心,夏云远在J大读大学,据说裴怀山是计算机系的在读博士,年龄和他差不多大,夏天晚大学毕业后进了自家的公司,工作了两年后又报了J大的在职研究生,混混文凭,倒是也往学校跑。 夏云远的暗恋太过窝囊和卑微,从不想管闲事的夏天晚难得产生兴趣,信誓旦旦地给夏云远打包票,裴怀山的微信,他来搞定。 他喜欢迎难而上,而且他几乎永远能赢。 那是一堂无聊的讲座,夏云远带着夏天晚从后门溜进去,在茫茫人海中给他指人:“我告诉你哪个是裴怀山。” “不用指了,我猜到了。”夏天晚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站起来回答教授问题的人身上。 回答问题的人声音沉稳清亮,光是背影已经能让人勾勒出英俊的轮廓,教室里不少人抬起头,朝中心望去,像看一位偶像或是明星。 在夏天晚心里,裴怀山这种人总是应该站在中心。 裴怀山回答完问题坐下来后,夏天晚抱着一本书,在他身边落座。 一般情况下,在裴怀山这种人身边,是没有人有勇气坐的。 台上的老教授慷慨激昂地又讲了半个小时,终于结束了讲座。 夏天晚从坐牢的状态中解脱出来,整场讲座他只认真听了大概三分之一的时间,这还是他强撑起精神给身旁的人装个正经样子看的,剩下的时间他都给了手机,他随身带着两个手机,一会儿看这个,一会儿看那个,看上去似乎很忙。 讲座一结束,夏天晚拦住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裴怀山,晃了晃手里的手机,“裴同学,加个微信?” 夏天晚占着自己的精美皮囊胡乱放电,裴怀山不为所动,目光谨慎又诧异,他薄唇轻启:“为什么?” 夏天晚:“我想和你当朋友。” 裴怀山盯着他:“为什么要当朋友?” 夏天晚笑,露出他拿手的迷人笑容,“因为——你像咖啡店里我最喜欢的招牌芝士蛋糕。” 眼看裴怀山要变脸,夏天晚立马换了一副谦卑表情,切换得很自然:“没有,开玩笑的,刚刚教授讲的东西我没听懂,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裴怀山目光明显下移,落到夏天晚带过来的书和他的学生卡上。 “抱歉,我不认为一个工商管理专业的学生,拿着一本《罗马史》的书,会对量子计算感兴趣。借道,谢谢。” 夏天晚:“......” 裴怀山说完,像一阵冷冽的风从他身边经过,带着金属般生冷的气息。 直到裴怀山离开,夏天晚才反应过来,他被人拒绝了。 他第一次加别人的微信被拒绝。 这是以往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夏天晚站在教室中央,如同站在一片废墟里。 第3章 第 3 章 裴怀山猜测男主人出轨后,房间里如同沸水开锅,一生爱凑热闹的中国人半八卦半好奇地围过来,在一片求真欲旺盛的目光下,裴怀山开了口,如同他每一次站在聚光灯下做汇报。 “我刚刚闻到男士衬衫上有女士香水的味道,像很甜腻的奶香,然而,我把卧室里所有的香水都闻了一遍,卧室的女主人明显喜欢清淡的花草香系的香水,由此可见,留在衬衫上的香水味,不是她的。留在衬衫上的口红印,大概也不是她的。此外,这位女主人平时喜欢用抗衰老的精华、面霜和眼霜,衣料偏好用真丝,款式也很成熟,甚至有一丝老气,她不是年轻的小姑娘,两人应该结婚很久了。” 夏天晚听着裴怀山的分析,补充说:“我认可这种说法,床头柜里一点避孕用品和成人用品都没有,这对夫妻平时的感情应该一般。” 夏天晚一开口,众人便裂开,刚刚凑过来的一群人此时尴尬地往开散了散,都是体面人,不必靠这么紧。裴怀山看着他,似乎想开口,又将唇紧抿。 夏天晚今天已经第二次语出惊人了。 宋芊芊恍然大悟般补充说:“我也觉得裴学长说得对,我在床头柜里发现了安眠药,说明有人有睡眠障碍,喜欢摆弄鲜花的一般是女性,说不定女主人正是因为发现男主人出轨,心情不好,没时间打理玫瑰,花瓶里的玫瑰便枯萎了。” “有这种可能性,但是,钥匙在哪里?就算男主人出轨了,能帮我们找到钥匙吗?”宋清忽然问。 这是一个好问题,夏天晚看向裴怀山,从裴怀山紧锁的眉头中,他知道裴怀山目前还没有头绪。 细数起来,这个房间的确有几处异常之处,但它们又偏偏都和钥匙扯不上关系。 众人只好继续在房间里翻找。一起往前走的不只有时间,还有他们越来越焦躁的心。 毫不夸张的说,他们已经快把这间卧室翻烂了。连墙和天花板都被敲了一遍,以确定另一边有没有密室或暗门。 十个人里看上去最不好惹的男人孙浩急了,他撸起袖子,“我靠,我不信找不到一把钥匙。” 孙浩趴下来拆地毯,夏天晚有点头疼,他忽然后悔在进入游戏时没有多问一句是否有时间限制。 如果有时间限制,禁不住孙浩这么折腾。不过按目前的情形看,暂时还没有时间限制。 看着众人热火朝天翻箱倒柜的样子,夏天晚有些惭愧,这让双臂环胸一直在房间里溜达的他看上去像摸鱼的,幸亏还有裴怀山和他一起摸鱼。 裴怀山已经在那幅油画面前站了好一会儿。 夏天晚原本可以专心思考,视线里一出现裴怀山,思绪便有些失序,如同他曾经失序的生活。 裴怀山专注虔诚的模样很像他学生时代上课的样子。他微微仰头,冷白的皮肤在色彩斑斓的油画面前显得清透而纯情。 曾经的记忆汹涌而至。 夏天晚记得裴怀山拒绝他以后,他将此事视为奇耻大辱,于是他——又去找裴怀山要微信了。 总是赢的人最不服输。 裴怀山在读博期间几乎没什么课要上,夏天晚好不容易要到他的课表,守株待兔。 夏天晚第二次问裴怀山要微信,在一节公共通识课上。 他依旧抱着一本书坐在裴怀山身边,只不过那本《罗马史》变成了《天体物理》。 裴怀山整节课目不斜视,课间休息时才掏出手机看两眼,夏天晚刚想问他要微信,一个男生抢在他面前,咨询裴怀山一个有关通信协议的问题。 夏天晚在一旁扶额听不懂,但听得出来很难。 裴怀山在纸上演算半天,列出很多公式,忽然单手撑住下巴,“还差最后一步。” 问他的男生很谦卑地说:”不急,你是裴怀山,没有你解不了的题。” 夏天晚挑眉看了男生一眼:“可是我比较急。” 在裴怀山和另一个男生微微诧异的目光中,夏天晚把自己的手机放在裴怀山眼前,屏幕上有详细的解题步骤和公式。 “这是我刚咨询我们公司的技术总监兼首席工程师给出的解题过程,你们看看。” 男生看了一眼,小声嘀咕:“这个思路和流程还蛮清晰的。” 夏天晚一手搭在桌边,自信昂扬地笑了笑,“巨额年薪当然不是白开的。既然你的问题解决了,可以把时间留给我了吗?” 男生愣了一下,应声离开,裴怀山看向夏天晚,语气不怎么亲善地问:”你有什么事?” 下一秒,夏天晚俯身猛然凑近,唇快贴近裴怀山耳根:“给个面子,你加一下我微信。” 裴怀山怔了一下:“我,我不加陌生人当好友。” 夏天晚偏头看着他:“我们可以不是陌生人,我们可以当朋友。” 裴怀山却移开视线,同时身体往后撤了撤:”我不随便和人当朋友。” 夏天晚笑:”我不是随便的人。” 不巧,裴怀山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一句话都没留给夏天晚,匆匆仓惶离开。 留下夏天晚在教室里凌乱。 裴怀山第二次拒绝了他的好友申请。 事不过三,夏天晚面瘫般眨了眨眼,他暗下决心,第三次一定要得偿所愿。 夏天晚和裴怀山第三次见面,他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只不过使用了一点钞能力。 他以夏成集团副总的身份带队到裴怀山所在的实验室考察,裴怀山正戴着耳机,窝在椅子里忘情地敲代码。 事发突然,裴怀山的导师领着一行人参观实验室的各种软硬件设施,他来不及通知到位,看见裴怀山之后,立马让裴怀山给众人介绍。 “夏总,这位是我们实验室的一位博士生,学术基础扎实,能力很强,实验室里大大小小的项目他几乎都参与了,我很想让他留校,日后若和贵公司展开合作,他肯定也会参加,现在让他介绍一下他正在做的项目,也是我们实验室目前最主要的研究方向。” 夏天晚难得主动伸出手,脸上挂了个淡淡的笑容,众人都愣了一下,在各种错愕的目光中,穿格子衬衫的裴怀山直视着夏天晚的眼睛,蜻蜓点水般飞快握了一下西装革履的实验室金主的手,很快收了回去。 夏天晚极有分寸,他只伸出了手,甚至都没有回握,握不握,怎么握,握多长时间,全由对方决定。 后来,裴怀山介绍完,导师又让其他教师或他别的爱徒补充,结束时,夏天晚掏出手机,流畅自然地加了一圈青年才俊的微信,包括裴怀山。 “我是夏成集团的夏天晚,听过这个公司吗?以后若不留实验室,可以来应聘。” “第一次听说,以后的事我还没有考虑。” “......”夏天晚勾唇,“看来我爸还不太成功,我也不太成功。” 这一次,裴怀山没有拒绝,两人顺利成为好友。 记忆很快回笼,夏天晚看着眼前男人清俊的侧颜,忽然不知今夕何夕,不合理是这个世界的镜子,也是虚妄,过去是,现在也是。 他顺着裴怀山的视线看着墙上的油画。 其实夏天晚一进门便注意到了墙上挂着的这幅油画。他的视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后,直觉让他觉得这幅画不太对劲,但他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可能他的艺术修养不够,看不懂这幅画里的艺术,夏天晚本来浑身是没有艺术细胞的,硬生生被钱砸出了点艺术感。尽管如此,他看得很费劲。 画里有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优雅地坐在梳妆桌前梳妆,眼神魅惑。她的裙装雅致细腻,蕾丝、绸缎、堆褶和各种灵巧的装饰遍布全身,她身后铺有绿色壁纸的墙上挂着极有质感的铜色烛台,烛火充盈,地上铺着红白相见的地毯,家具多由暗红色实木打造,整幅画带着冷调的明艳感,不同大小的色块层层堆叠,颜色绮丽却因为全是深暗的冷色系而多了几分克制的美感。 画中女人的面前有一扇镜子,镜子里倒映着一个一模一样的梳妆女人。 夏天晚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女人,人偶尔需要相信直觉,这幅画究竟哪里有问题? 宋芊芊找累了,将目光投向裴怀山,她无比信任这个在学校里叱咤风云的男人,仿佛他是一切的解释归因,也是解决之法。裴怀山看着墙上的画,她盯着那幅画问:“要不把画摘下来看看,电视剧里一般画后面都藏着东西,说不定是机关和通道。” “我来我来。”孙浩听闻无比积极,猛冲到前面把画摘了下来,还不小心撞了人,可惜画后面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墙面光洁,仿佛新刷了一层漆。 画被摘下来之后,裴怀山离画更近,目光穿过镜片洒在画上,孙浩一无所获,扭头问他:“你看了这么长时间,看出什么名堂了?” 裴怀山看了孙浩一眼,尽管目光平静无波,但孙浩的面容明显变了一下,带一点俱意。裴怀山将视线重新落回到画上,不一会儿,他头也不抬地说:“画里的女人对着镜子梳妆,按理来说,镜子里的影子应该和她一样,但是镜子外的她胸前挂着胸针,镜子里的她胸前却没有胸针。” 这的确是诡异的地方,裴怀山的发现让卧室里再度安静,在众人的瞩目下,他走到梳妆桌面前,打开女主人的首饰盒,翻到一枚胸针。 一枚玫瑰花形状的胸针,除了一朵绽开的玫瑰外,还有长长的花枝,零星长着几片叶子。 “胸针有问题能怎么样呢?它又不是钥匙。”一名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女性王思为疑惑地说。 夏天晚像看好戏一样看向裴怀山,裴怀山举起胸针,近距离凝视,而后,他拿着胸针走到门口,将胸针插进锁眼,轻轻转动—— 咔哒一声响,锁舌转动,锁被打开了。 裴怀山握住扶手,推开了门。 新房间的光线迎面扑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