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跃四合狱》 第1章 第一章 2022年7月1日,c市实验中学校门口。 当白昱程从高铁站打车到校门口时,已经是下午四点。 “好好学习啊高三生。”出租车司机热情地冲坐在副驾驶坐上付钱的白昱程祝贺道。 “谢谢叔。”在一声支付成功后白昱程翻过手机向司机师傅示意他支付成功的照片,闷闷不乐地打开了那阻挡了滚烫气流的车门。 不知是不是天公不作美,昨天还落着大雨的c市一夜之间温度就回到了落雨前,甚至大有超过历史最高温的趋势。 而白昱程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天气。 他讨厌所有的极端天气,极冷和极热、暴雨和干旱都会让他感到烦闷,更何况今天还是所有学生都最讨厌的开学。 作为省内唯一一所以“监狱”闻名的高中,它不仅开学是全省最早,就连进校也是堪比监狱。 谁好人家学校进校还要搜身搜包啊! 除了香烟啤酒这种所有学校的都被禁止的物品,巧克力薯片可乐雪碧泡面等这些食物也都在违禁品行列中,而什么小电锅卷发棒化妆品等更不用说,搜查老师根本不会让你带进去。 好在白昱程本人属于另一种意义上的三好学生——不抽烟、不喝酒、不谈恋爱,所以他也没有什么需要偷偷摸摸藏起来带进学校的东西,于是他下并没有和其他哪些偷带东西的学生一样在校门口磨磨蹭蹭,拉着行李箱就排在搜身大队的尾巴上背着阳光低着头等待搜身。 正当白昱程搜完身进校门,一个烫的像火球的手臂就这样猝不及防地从身后锁住他的脖子,无比熟络地在他耳边冲他喊道:“你爹和你打招呼呢。” “滚。”白昱程握着他的手腕将他那滚烫的手臂甩开,说:“你爹我现在烦着呢。” “什么事能让我们白哥烦?”男生问饶有兴致地问。 “太热了。”白昱程扭头扫了一眼男生,问:“带水了吗?” “没带,刚才进校门前到是有一瓶冰镇可乐但是被老师没收了。”男生转过身来向白昱程展示了他空荡荡的书包以表遗憾。 白昱程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他趁男生不注意时松开行李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他抱在怀里的校服外套并取出两瓶冰镇可乐,一瓶还给了男生,一瓶自顾自地拧开猛灌了一口心里暗骂:这破学校,连瓶可乐都要算违禁品。 “欸我的可乐——”男生嘴上这样说着,手却老实地没有去和白昱程抢。 男生名叫周祁,是和白昱程从光屁股一路玩到大的好哥们,再加上这瓶可乐本就是他专门给白昱程带的,所以他也只是装模作样地冲白昱程嚷嚷了几声并没有真的动手。 冰凉的二氧化碳甜水在这三十五度高温里也堪堪只能起到一点心理安慰作用,但好歹也算是让心里烦闷的白昱程心里好受了一些,他抬眼撇了一眼眼前的高三部指挥牌,与周祁一同继续向他们的新教学楼和宿舍走去。 与其他学校不同,c市实验中学的主校区并没有建在寸土寸金的市内,反而建在了距离c市最近的一个县上的山上。 但是,如果你以为c市实验中学是普通的县城学校就错了,作为全省占地面积最大的学校,该学校以一己之力占了两座山,中间甚至还挖了一个有水库那样大的人工湖,而高一和高二两部各围在湖的两侧,将位居据说占据了天地灵气的高三部夹在中间。 周祁的目光落在了白昱程那足以夹死蚊子的眉头上,问:“你今天脾气怎么那么臭?” “热。”白昱程没好气地吐出一个字。 “好吧,今天是挺热的。”找话题无效的周祁讪讪地继续岔开话题,“对了,你看群消息了吗?” “没空。”白昱程故意找着有树荫的地方走,到了树荫下后他蹙起的眉头才稍微舒展,但语气却依旧是厌烦的:“除了分班还能有什么事?” “你别说,还真有一个。”周祁从裤兜里摸出手机,将新的分班表翻出给白昱程,说:“你看,你前面多了个人。” “?”终于意识到事情重要性的白昱程倏地夺过周祁的手机,低着头在某个比较大的树荫下低着头翻看分班表。 果不其然,在他的名字之上还有一位他从未见过的名字——步林。 “就因为这个事群里都快吵炸锅了。”周祁从白昱程那精彩纷呈的脸上看出了他的疑惑,他一边夺回自己的手机一边说:“空降清北A班,牛逼吧?” “会不会是系统写错了?”白昱程拉起他的行李箱,继续沿着路向宿舍走去。 “难说。”周祁向已经开始般宿舍的同学打了个招呼,说:“不过大家讨论的重点其实不是这个,而是这个步林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怎么说?”白昱程抬头向已经在眼前的高三男生宿舍楼望了一眼,心不在焉地问。 “你知道今年咱们省的文科状元是谁吗?”周祁故作神秘地反问白昱程。 “说重点。” “我就知道你不知道。”周祁也抬头朝宿舍楼望了一眼,说:“那个人也叫步林。” “这有什么关系?”白昱程不解地问。 “这关系可大了去了。”周祁故意用夸张的声音向白昱程强调:“你知道咱们学校今年和一中合并的事吗?” 终于走到宿舍楼下的白昱程隔着人群远远地向戴着红袖套站在宿舍楼下的景天浩用眼神打了个招呼,敷衍地给周祁吐了个嗯字。 景天浩也注意到了人群中的白昱程,他将登记表交给同样站在宿舍门口的学生会,扒开人群向两人走来。 “怎么了白哥脸那么臭?”景天浩话直,见面第一句话就是冲脸上写满了不爽大字的白昱程问东问西,完全没有察觉到站在他身边的周祁。 “他第一被抢了不爽呢。”周祁和景天浩关系还行,因此倒也不在意这点鸡毛蒜皮的细节,肆无忌惮地和他造白昱程的谣。 “除了白哥自己放弃谁能抢他的第一?”景天浩咋咋呼呼地把红色的袖套摘下揉成一团塞进裤兜里,和周祁组成左右联盟守在白昱程身旁,三人成行地穿过搬宿舍的人群朝宿舍里走去。 与高一高二的宿舍不同,高三男女生宿舍均被分为了两栋面对面的文理科宿舍,而这两栋宿舍的外围又围了一圈又高又厚的红色围墙,看起来竟与四合院有几分相似。 高三部的绿化做的相当好,房屋和绿植均按苏州园林式布景,男生和女生的四合院宿舍院内都种满了郁郁葱葱的槐树,而这时正值两种树开花之时,于是除了学生会,迎接他们的还有那浓郁芬芳的槐花味。 “还不知道。”周祁打断了这个话题冲景天浩问:“咱们住哪个宿舍来着?” “还能是哪个肯定是101呗,白哥在上铺的二床你在下铺三床。”景天浩不假思索地在楼外给两人指了个宿舍,说:“你别说,那个第一的名字我好像有点印象,好像叫什么不灵不灵……” “步林。”周祁戏谑地说:“你怎么给人改名字呢?” “嘿,谁让他这个名字那么好笑呢?”注意到部员在找他的景天浩说完这句话后便戴上了袖套,随意地同两人道别后又回到属于他的位置。 “你刚刚说的什么,接着说。”被这花香味抚平了躁郁的白昱程终于舒展开他的眉头,语气也终于恢复了正常。 “说什么来着?”周祁像点亮老式电灯泡一样拍了下头,说:“对对对,说到一中和咱们学校合并了。” “那文科省状元之前就是从一中/出来的,所以我怀疑……” “……”白昱程无语地给了周祁一个白眼,说:“你觉得这可能吗?” “人家文科省状元难不成还能因为成绩不理想回来复读吗?” “文科生的事你少管。”周祁和白昱程一同从小门进到他们的宿舍里,顿时间,一整冷气朝他们扑面而来,给在太阳底下快烤化的两人刺的忍不住抖了一下,随后周祁感叹道:“我靠高三待遇那么好有空调?” 同样也没见过这仗势的白昱程也有些诧异,这铁公鸡学校居然舍得花钱装空调了? 然而事实证明还是他们想太多了,这冷气其实来自于宿管大爷,与他们这帮倒霉学生没有一点关系,于是在两人穿过一楼的宿管宿舍后,这凉气也一同消失。 “我就说这死学校肯定不会花这多余钱给咱们装空调。”周祁用着鄙夷的语气开始模仿校长说话:“心静自然凉,如果连这点苦都吃不了,以后社会的苦你更吃不了。” “你小心点。”白昱程被他逗笑了,他推开他们的宿舍门,说:“你小心被‘李主任’听了去。” “……”有前车之鉴的周祁安分地闭上他的嘴不再说话。 “李主任”,顾名思义肯定不是什么正经的主任,他本人其实只是清北A班的一位名叫李明文的男生,由于他实在是太爱告状并且是纪律委员的缘故,所以被班上同学去名留字地称作“李主任”。 高三部毕竟是该学校最老的部,宿舍自然也比高一高二降了一个level,虽然从六入铺变成了四人铺,但宿舍空间却被砍了一半不止,好在他们宿舍因为有一面墙的上部分是有裸/露电线的缘故,四人间瞬间爆改三人间。 已经习惯了这种宿舍环境的白昱程和周祁倒也没说什么,他们各自将自己的行李放好,便也加入了那堪比愚公移山的搬宿舍行动。 因为高二宿舍在山脚下,而高三宿舍却在山顶,于是当两个人搬完宿舍后已然是下午六点,此刻宿舍里那张属于步林的床位已经被整整齐齐地铺好,与被子未叠的白昱程被罩未套的步林形成鲜明的对比。 累的满头大汗的周祁和白昱程相互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放下被罩,率先去冲了个凉水澡。 管他的,反正第一天不查内务。 在这个大家都丑的七荤八素的年纪,白昱程却偏偏像一朵美丽的奇葩一样傲然挺立与他们之间,白色的校服衬衫穿在他身上就是青春校草,穿在别人身上就是麻袋套头,各有的丑法,于是在白昱程换上校服后,周祁便不再愿意和白昱程走在一起,这样的状况一直从食堂延续到教学楼。 同样的,和高二高三的教学楼布局完全不同,高三仅仅只有一栋四面墙之间没有间隔的四合院作为教学楼。 当然,理科清北A班也一如既往地被安排在了一楼,和理科办公室挨在一起。 毕竟是清北A班,一般情况下很少会出现成员变动,当然除了白昱程这种时不时就爱通过控分换个班玩的人除外,所以当白昱程走进教室时,映入眼帘的便还是曾经那帮见了三年的同学。 “白哥终于舍得从基础班的舒适圈回来了?”一进门,那坐在第二组第一排正在奋笔疾书赶暑假作业的宋烜恰好因为脖子酸痛抬了个头,恰好和白昱程撞了个正着,而他本来就对白昱程颇有意见,再见白昱程自然也吐不出什么好话来。 “你怎么能这么说咱们白哥呢?”周祁本来就看不惯宋烜,之前和白昱程当同桌的时候还收敛一点,现在被安排和他当同桌后便忍不住嘲讽他几句:“清北A班对咱们白哥不也是舒适区?” 宋烜怂怂地冲两人撇了撇嘴,低下头继续补作业。 作为永远的万年老三,他一直都对白昱程这个控分概念神和周祁偏科大王颇有意见,他一直非常瞧不起他们这两种天赋怪,偏执地认为只有基础扎实才是学习正确的途径。 但其实这话也没错,毕竟有句话叫做基础不牢地动山摇,但白昱程曾经在后面添过一句,叫:基础牢固天赋来凑。 可惜白昱程已经过了爱和宋烜拌嘴的时候,于是他也没有同往常一样怼他两句,反而只是默默地收拾他的桌子。 而就在他们拌嘴时,一位长发及腰的同学就那样猝不及防地从走廊窗户闯进了白昱程地眼里。 那位同学似乎才从办公室出来,手里还抱着很厚的一沓资料,由于戴了口罩的缘故,白昱程并没有办法看清那位同学的模样,但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位同学出现的那一刻,白昱程的心脏偷偷地慢了半拍。 难道是她? 众所不周知的是,我们的白昱程同学曾经在高一参加全国物理竞赛复赛时在赛场上对某个长发“女神”一见钟情过,但因为这一见钟情太过敷衍,被周祁吐槽为激素泛滥所导致的神经错乱。 “你的意思是你连人家脸都没看清,纯靠一个背影就深陷爱河了?”周祁通过电话不可思议地冲他那八百年没开过花的铁树精兄弟问道。 “一定要看清脸吗?”白昱程不置可否地反问。 “那你知道人家在哪个学校吗?”周祁又问。 “……” “你知道人家现在高几吗?” “……” “放弃吧。”周祁顿时化作周大师,他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向白昱程胡诌道:“你和她注定无缘。” 可是,荒谬缘分还是让他们相遇了。 白昱程可以不相信他的判断,但他无法不相信他那颗跳动的心脏,他的心脏比他提前认出了他埋在心底的爱人。 肯定是她! 白昱程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偷偷暗恋两年长发女神抱着资料朝贴在前门的座位表上看了一会儿,最后朝着自己这一方走来。 那一刻,白昱程什么都听不见了,教室里嘈杂的说话声、议论声都抵不过他胸腔里那颗心脏跳动的声音。 砰、砰、砰—— 她走到了白昱程的面前。 她和白昱程对视了! 她摘口罩了! 她冷冰冰地说:“同学,麻烦让一下,我的位置在里面。” 那一刻,白昱程的世界塌了。 “女神”怎么是男的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的又是我,我又狂改文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第2章 第二章 长发的男生凤眼尾微挑,眼角的小痣随着他的动作一颤,他不爽地冲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白昱程问:“看够了吗?” 白昱程耳尖瞬间烧红,人却嘴硬强撑着冷笑:“挡路了不知道早点说?” 步林身形一滞,抬起头来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同学,麻烦让一下,我的位置在里面。” 这下白昱程无话可说了。 在这个藏不住心事的年纪,白昱程的尴尬和心碎混杂在一起一起攀上他的眼尾,成为了刻印在少年记忆中难以抹去的浓墨重彩。 但是他还是让了。 毕竟距离新班主任进班还有不到五分钟,让新同学呆立在这里供人看笑话也不好。 然而,就在这短短几分钟内,关于清北班来的转校生是个长发及腰的男生一事便成功掩过了关于步林背景的猜测,成为了清北班小群里的刷屏新词条。 物理不上九十八不改名:我靠,你们他/妈看见了吗,那头发那长相,男的。 我推天下第一:srds,转校生就是了不起,男的都可以留那么长的头发。 物理不上九十八不改名:这不是重点好吧,重点是他一个男的留那么长的头发,还长的那么…… 物理不上九十八不改名:@c,当事人出来说两句。 c:我/草。 c:怎么是他啊? 物理不上九十八不改名:谁? 我推天下第一:谁? 化学再爱我一次:谁? c:发错了。 话虽这么说,但他的死党周祁已经知道了白昱程所谓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于是他偷偷摸摸地拍了一张白昱程红着耳尖的照片,放到了大群里。 物理不上九十八不改名:[照片] 物理不上九十八不改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我推天下第一:难不成是白神那个只有背影的初恋? 化学再爱我一次:白昱程那小子还有初恋呢? 物理不上九十八不改名:那当然,谁的青春没有过一个一见钟情的“白月光”? c:@物理不上九十八不改名,你他妈再说一句试试? 物理不上九十八不改名:小的不敢。 周祁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实则手上却又把他们玩的好的那一党拉了个小群,向他们爆料高一时白昱程的暗恋故事。 物理不上九十八不改名:高一的时候咱们白神不是被葛老大按着去打物理竞赛吗?结果不打还好打完回来当天他就红着脸过来和我说他看上了他前面的一个“女神”。 这次免费:? 我推天下第一:我靠。 物理不上九十八不改名:重点不在这里,重点在于他连人家脸都没看清就说他被丘比特的箭射中了要坠入爱河了。 这次免费:然后他不会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吧? 物理不上九十八不改名:咱们景天浩打小就聪明,猜对了。 这次免费:…… 我推天下第一:…… 我推天下第一:牛逼。 blue:@物理不上九十八不改名,所以那个人不会就是…… 物理不上九十八不改名:对,就是步林。 六人小群的激烈讨论依旧在进行着,但他们不知道的是,白昱程已经快把周祁的聊天框给发爆了。 c:[小草.JPG] c:我靠。 c:草。 物理不上九十八不改名:别草了,和女神当同桌不高兴吗? c:我他/妈不是gay。 c:[微笑.JPG] 白昱程抬头朝身旁正在整理桌面的步林撇了一眼。 与所有普通高中生一样,步林也依旧将他所有塞不进桌洞里的书本资料当做板砖,一本搭一本地堆在桌面上以建成一堵厚厚的书墙。 但这种行为在这所学校是不被允许的。 毕竟是被广大学子戏谑为“监狱”的学校,所有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被足足两百三十条的校规所规戒,其中也包括桌面上能放书的高度。 “桌面上所堆书的厚度不允许超过五厘米。”白昱程好心向步林提醒。 “谁说的?”步林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 “校规。”白昱程从校服外套里摸出一张被折得皱皱巴巴的校规,极为熟练地指在第二十四条校规上,说:“你看。” 步林冷漠地扫过那张校规纸,默默地将正准备往上继续堆的教辅放在腿上,不解地问:“那你们放哪里?” “放外面。”白昱程向他指了指被整齐堆放在走廊上的蓝色收纳箱,说:“写完一本拿一本。” 被无语到的步林将哪些教辅重新堆成一摞,无声地骂了一句有病。 白昱程听见那声低骂,心跳倏地漏了一拍,如果说刚才他还对步林是否为当年赛场上的那位“女神”所保持怀疑,那么这一刻他便能笃定这个人一定是他。 这句怒骂和当年他在赛场时无意间听到的一模一样。 步林的五官生的极冷,不说话时反倒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仿佛对什么事情都不在意,但骂人的时候就不一样了,他雌雄莫辨的凤眼上挑,到有了几分生气。 可惜,还不等步林开始向外搬书,那长达两个小时的自习铃便匆匆打响,顿时间,嘈杂的四合院便倏地安静下来,成为了一座只有安静的楼房。 这就是c市实验中学校学生的集体素养。 不需要老师约束,只要上课铃一响,全校学生便像被点了哑穴一般集体安静下来,整齐地像在监狱里受到规训的犯人一样。 “班长——” 在上课铃响完后,一位年轻的女老师便抱着一沓试卷风风火火地闯进了教室,她十分默契地将手上的试卷朝步林桌上一塞,朝闻声站起的班长吩咐晚自习的任务:“组织一下开始收手机。” 这位女老师是已经担任了三年清北A班班主任兼物理老师吕映秋,因为清北A班的人员变动很小,所以她并没有和别的班级一样重新选班长,而是让那已经蝉联六届的宋烜继续担任。 宋烜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但他偏要故意出一下这没必要的风头,假装不知道吕老师叫的是他,站起身来满脸地向老师问:“老师,您叫的是我吗?” 吕映秋也预判到了他的话,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的表演:“就是你,快去。” 得到了官方认证的宋烜也不在磨蹭,他随便拉了几个和他玩的好兄弟一起溜出了教室,从办公室里搬出几个写有清北A班的收纳箱,装模作样地站在讲台上开始组织收手机。 为了防止学生“玩物丧志”,一切的电子产品都会在收假前一个晚上统一被收起来,直到调休或月假的时候才会重新下发给学生。 作为新学生不知道的步林还下意识地想将手机藏在校服外套里,却被眼尖的白昱程制止:“私藏手机会被开除的。” 步林不耐烦地瞅了一眼白昱程,满脸不信。 白昱程指了指刚才他没有收起来的校规,说:“校规第三条。” “啧。”步林不满地将手机从口袋里拿出,学着白昱程在便签纸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并把他贴到手机背面,抱怨道:“这什么破规定?” “逐渐习惯吧朋友。”白昱程自来熟地拿起步林的手机,将他的手机和自己的手机放在刚才发下的收纳包里贱贱地说:“c市监是这样的啦。” “……”步林沉默了。 为了不浪费高三学生宝贵的时间,班主任收完手机后便开始让各科老师进班分发试卷,争取不浪费学生一分一秒让学生将精力全部放到即将到来的高考,于是交完手机后的白昱程也没闲着,他赶忙站起来将刚才吕老师放在步林桌上的试卷往下发,让这帮还沉浸在与手机分离的学生强行进入学习状态。 “我靠吕姐你要不要这么变/态,第一天上来就做物理……”收到试卷的周祁生无可恋地朝在讲台上看群消息的吕映秋小声埋怨道。 “毕竟咱们周祁同学可是励志物理要上九十八分恢复取名自由呢。”已经听到的吕映秋顺口回应了周祁,但目光依旧没有从手机上移开,“所以加油多做一点基础题好好巩固一下你那个只有数学零头的物理吧。” 吕映秋的年纪其实并不比这帮学生们大多少,因此她大部分都是以朋友的形式和这帮学生们相处,鲜少会揣教师的架子,再加上她的教学水平很高,所以破格成为了高三物理组的备课组长。 班上人倒也习惯了吕映秋和周祁的对话,他们也只是悄悄笑了几声低下头开始进入做题状态。 当然,有一个人除外。 那就是步林。 终于发完试卷后的白昱程回来后所看到的就是拿着试卷翻来覆去无从下手的步林,随后他想起今天周祁和他说的步林似乎是文科省状元的事,于是他向步林小声问道:“你会做吗?” “?”步林的手顿时顿住,他蹙着眉满脸莫名其妙地向白昱程反问:“为什么不会做?” “你不是文科省状元吗?”白昱程被他这一问问的有些懵逼。 “文科生就不能会做物理吗?”步林不置可否地向白昱程反问,随后他从那摞书里抽出一本活蓝色页笔记本来摊开给白昱程看,说:“而且,我本来就是理科生。” “那你为什么是文科省状元?”话音刚落白昱程就愚蠢地意识到自己到底问了怎样一个蠢问题,他连忙将今天周祁没说完的那个怀疑和这本笔记本联合起来,提前预判了步林即将要说什么。 “因为高二的时候我觉得理科太无聊没有挑战性,所以转了文科。”步林不屑地说。 第3章 第三章 “……?” 白昱程预判失败,他呆滞地转过头去,发出来一声“啊?” 不知是不是白昱程的心理作用,在步林说完话的那一刻,窗外聒噪的蝉鸣突然变的尖锐起来,宛若一根尖针刺倏地进白昱程脆弱的耳膜。 “很惊讶吗?”坐在靠墙一侧的步林既像是安慰又像是炫耀地收起笔记呢喃着:“这种事……挺常见的吧。” 这一刻,白昱程深刻地体会到了那一句:在绝对天赋面前,一切的天才不过都是凡人。 “您……”白昱程原先还想在说些什么,但担心自己被继续反杀地更厉害,所以他索性安分地闭上嘴,开始沉入这物理试卷中。 文科702分是什么概念呢? 沉入物理试卷失败的白昱程在试卷空白处小心翼翼地算分。 与理科不同,他们所在省份的文综最高只能判到二百七十分左右,所以如果他想要考到这个分数剩下的三个科目几乎都要达到满分的水平。 这还是人吗? 更何况人家还只学了一年。 这种人别说空降清北班了,就算学校专门为他单开一个竞赛班他都觉得没问题。 与其他学校不同,c市实验中学并不开设竞赛班,因为学校的目的是让更多的学生可以稳稳当当地考上他们心怡的大学,所以并没有将资源分配给这样的班级。 大抵是一年没学理综的缘故,步林的做题称不上通顺,在白昱程思考的这段时间里,步林唯一做的事就是将五张综合试卷摊开来对知识点进行归类总结,在拉过一轮知识点后才开始由浅到深地进行解题。 这样做题的好处就是可以在短时间内将遗忘的知识点捡起来,但坏处就是速度慢以及面对综合性题目时很难下手。 但这对现阶段的步林的确已经够了。 毕竟按照这所学校的复习方案,清北班的复习速度也刚好只是一轮基础复习过半,而步林的基础本来就很好,损失的一个月进度短时间内就能补上。 本次清北班的班主任依旧是三个,除了吕映秋一个主班主任外外还有两个副班主任,其中一位是一直呆在高三的英语高三备课组组长刘静刘老师,一位是从一中新调来的曾经的高考数学命题组成员季红全季老师。 从外貌上看,季老师和刘老师均属于上了年纪的老师,但不同的是刘老师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令人尊敬的长辈,而季老师更像是和蔼可亲的妈妈。 季老师之前大抵是步林的班主任,进班做完自我介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数学课代表的职务交给了步林,便匆匆离开了班级。 在所有老师都来过一圈并做过自我介绍后,一直在讲台旁边翻看群消息的吕映秋才清了清嗓子,她打开一直被她垮在腰上的小蜜蜂,开始给同学开例行班会。 这个例行班会其实没什么营养,都是上面布置的一些面子工作,所以吕老师并没有强行要求他们抬头听会,而是让他们低着头一边做题一边听。 她对着手机将群里车轱辘的话一一复述给在座的八十四位同学,话题也从今年的理科一本分数线和二本分数线聊到我校重点大学上线率,最后又是一些没有用的毒鸡汤和假鸡血,勉强结束了这场“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班会。 “对了,咱班好像来了个新同学对吧?”念完那些车轱辘话的吕老师打开放在桌上的奶茶吸了一口,将目光落在了第一组第一排靠墙边的那个长发男生身上。 “对——” 说起这个班上同学便立刻来了兴趣,他们纷纷放下了手上的笔,抬起头满脸好奇地朝教室角落望去。 “这个事情我其实也是今天才听校长说,咱们班新来的这个学生之前是一中文科尖子班的学生,也是今年本省的文科状元,但他因为对成绩不满意所以来咱们学校复读。”说到这里,吕映秋顿了一下,她总感觉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但她又实在想不起来说错了什么,于是她只好继续顺着这话说下去:“反正以后大家都是一个班的了,希望新同学也可以尽快融入咱们清北A班这个大家庭,成为我们八十四个人里的一份子,大家也不要以人家是学文科的而瞧不起人家,知道没?” 虽然之前就有关于步林的流言蜚语,但有了吕映秋作为担保,现在全班都以“文科状元因为对成绩不满意来理科班复读”为话题炸开了锅。 那可是文科状元啊,对成绩有什么不满意的? 702,702啊!! 吹牛都不敢吹的成绩,人家反而还觉得不满意来复读。 被盖了官章的周祁给白昱程甩了一个“你看老子说的对吧”的眼神,昂着头得意洋洋地向白昱程炫耀。 然后被白昱程回了个白眼回去。 白昱程心想这才哪到哪儿呢,要是让你们知道他其实是觉得理科没有挑战性才跑来学文科结果学习一年考了个状元回来你们不炸了? 反正他已经快炸了。 吕老师仿佛早就预料到这帮学生的反应,所以她没有暴力压下他们的讨论,而是让他们自行感叹。 毕竟这帮清北A班的学生挨个都是被老师和家长捧上天了的天之骄子,刚好有步林这样一个孩子来和他们对比一下杀杀他们的傲气。 然而这时,吕映秋才想起来自己说错了什么。 步林不仅是一中尖子班的学生,他曾经还是一中竞赛班的学生。 作为在全国范围内都相当出名的c市一中,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他们竞赛班的含金量到底有多高,而步林高一高二其实都是竞赛班的学生,高三时才因为转科掉到了尖子班。 吕映秋抬头扫了一眼这帮讨论地面红耳赤的学生们,心想算了还是不打击这帮倒霉孩子了,不然他们一个受不了高三开学第一天就哭爹喊娘地要回家怎么办? 作为这场舆论的焦点人物步林好像并没有因此而受到影响,他依旧只是低着头,在那五张试卷上圈圈画画一边拉知识点一边解题。 · 晚上九点半,放学。 毕竟是开学第一天,学校为了让学生尽快速调整作息以适应未来的高三生活所以提前一个小时放学,让这帮还沉浸在那短短十天暑假里的学生回去多认一个小时的床。 毕竟是开学第一天,白昱程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将试卷折起来带回宿舍做,虽然距离高考只剩342天,但对于还未从高二身份转化为高三的白昱程而言,这依旧是一个及其漫长的时间。 然而步林并没有走。 在这短短两个小时的时间里,步林已经成功将物理必修一的基础知识拉了一遍,将那些忘的差不多的公式零零碎碎地又捡了起来,将那五张试卷上的相关题目也做了大半。 这个进度自然是傲人的,但是比起这个,白昱程此刻更在意的是步林他究竟是否知道今天晚上提前一小时休息的事情。 已经站起身来的白昱程故作不在意地敲了敲桌面并且抬头看钟,一句话里八百个假动作:“你还不走吗?” 步林没抬头,他在图上熟练地画下受力分析,说:“不是还有一节课吗?” “开学第一天的优待特权,全体学生可以少上一节课。”白昱程超绝不经意地用指节轻叩在他一直放在步林桌上的校规,补充道:“注意时间,还有二十五分钟就要锁楼熄灯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步林用来画受力分析的自动铅笔芯一折,“咔嚓”一声断成两截,此刻步林才抬起头颇为幽怨地扫了一眼白昱程,说:“这都是些什么破规定?” “c市一监基操啦。”白昱程的将手指翻转将那张校规推给了步林,说:“这张纸你收着吧,有机会多背背。” “……”步林沉默地将那张纸收入校服口袋里,没说话。 白昱程见状也没有说话,他转过身走出教室走廊,轻车熟路地去男生厕所抓已经提前跑掉去抽烟的周祁一起回宿舍。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别的学生一般都不敢去一楼厕所里抽烟生怕遇到老师,但周祁不一样,周祁偏要和老师赌一个灯下黑,每次抽烟都要躲在距离老师办公室最近的厕所,但不知道究竟是他运气太好还是老师对清北班学生的过度放心,反正这两年来周祁的确是一次都没有被抓过。 “白哥,这边——”手上烟蒂还没燃尽的周祁躲在厕所门后向白昱程挥了挥手,校服外套被他搭在肩上,莫名多了几分小偷小摸感。 “还没抽完?”白昱程撇了一眼他手上的烟蒂问:“你抽了几根?” “这不是担心你也要吗?”周祁将那两元店的绿色塑料打火机和烟从校裤口袋里拿出来递给白昱程,问:“荷花的,来一支?” “戒了。”白昱程收回他下意识伸出的手眼神晦暗不明地扫了一眼周祁,最后他转过头去向厕所门口看了一眼,语气颇为不耐烦:“你快点,我帮你放风。” 听到这话的周祁立刻来了兴趣,他赶忙将那没燃尽的烟蒂踩灭并用纸巾包起来,随后又用提前准备好的冷水浇在上面上一道保险,最后确认已经熄灭后将纸团才丢进了厕所坑洞里冲下。 忙完这一些后的周祁在洗漱台旁洗过手,贱兮兮地走到白昱程身旁开始冲他阴阳怪气:“呦呦呦,昨天还在纠结要藏烟还是带烟的人见了‘女神’就要戒烟了,好伟大的爱情力量。” “滚。”白昱程抬起手顺手给周祁背上来了一拳,“我再说一遍,我不是gay。” “嗯嗯嗯那戒烟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是因为良心发现吸烟有害健康……”周祁话还没说完,就被白昱程斜睨地剜了一眼,吓的他也自觉地闭上了嘴,不敢造次。 与正午不同,夏日的夜晚的风里都多了几分凉意,晚风徐来,吹起了少年人的发梢及衣角,也捎起了少年人对高三生活的迷茫。 与正午不同,夏日的夜晚的风里都多了几分凉意,晚风徐来,吹起了少年人的发梢及衣角,昏暗的路灯将两位少年的影子拉的又长又短,他们就这样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有一句每一句地胡扯着不相干的东西。 第4章 第四章 当白昱程和周祁走进男生宿舍的四合院里,迎面撞上的就是在院子里戴着红袖章集合开会的学生会。 白昱程如同往日一般趁机向景天浩打招呼,却错愕地在队伍的最后一排撞见了刚才还冷着脸坐在教室里解题的步林。 他怎么在这里? 作为在c城实验中学里最除了巡课老师以外最让学生讨厌的第二等存在,所以除了那帮有处分的“问题”学生,没有人愿意来当这得罪人的活。 可能是欺负人家步林是转校生吧,白昱程心里这样想着,同周祁一同回到了宿舍。 “要不要提醒一下那新来的啊?”周祁熟练地将他的外套抛到床上,无意地问。 “没必要。”白昱程也将自己的校服抛到他还没套被套的上铺,目光却有意无意地穿过阳台的窗户向他们开会的位置瞟。 院子里昏黄的路灯在槐树的遮掩下为所有来往的人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滤镜,但唯有那位皮肤白皙留着长发的步林精准地落入白昱程眼里。 还是告诉他吧。 “步林。” 步林前脚才踏进宿舍,后脚才好洗漱完从浴室里出来的白昱程便这样猝不及防地叫住了他,“你加入学生会了?” “嗯。”步林也将自己的蓝白色校服外套放到床上,开始解自己束着高马尾的长发,漫不经心地向白昱程反问:“怎么了?” “在我们学校学生会可不是个讨巧的活。”白昱程十分隐晦地暗示着步林,他一手拿着白色的发巾擦拭着他的头发,一边向步林解释:“就是……学生会的活就是帮老师捉违纪,而我们学校违纪的后果又很严重。” 发梢上的水珠因为他着毫无章法的动作而胡乱地落到他只系了两颗扣子的校服衬衫上,整个人的气质也莫名显出几分不正经感,而大抵是这个缘故,所以步林也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说了句我知道。 见状,白昱程也不好在说什么,他识趣地闭上了嘴,继续擦拭他的头发。 半个小时的自由支配时间自然是短暂的,所以当周祁只披着个浴巾就出来时,恰好赶上十点的晚睡铃和全宿舍断电。 “我靠这半个小时肯定缩水了。”周祁快速地把浴巾挂到指定位置,毛手毛脚地从阳台冲到他的床上,赶着黑暗大喇喇地向白昱程抱怨:“我赌五毛学校肯定又提前拉灯了。” “闭嘴。”白昱程用嘴型向周祁提示,但可惜宿舍里没有灯,而唯一的走廊光却又因为宿舍门禁闭无法透进来,所以周祁并没有看清白昱程的提醒,他用气音费力地向白昱程问:“你、说、什、么?” 然后门就被恰好洗漱完出来的步林打开了。 “草。”周祁暗骂,怎么忘了宿舍里出了个学生会。 重点是这学生会他还不熟,这不完了? “步同学,你、你能看在咱们是一个宿舍的放我一马吗?”周祁朝冷着脸站在走廊光下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的步林反问。 “……”步林撇了他一眼,转身走出了宿舍。 “幸好幸好……”顿时松了口气的周祁夸张地摸了摸自己一/丝不挂的胸口,冲白昱程说:“他没记我名,你说他是不是面冷心软?” “可能嫌你名字难写。”白昱程白了他一眼,无情地翻了个身,不愿搭理他。 校规上有写,打铃后的所有学生必须上/床,不得做与睡觉无关的事情,一旦抓到全部按违纪处理,所以还没来得及套完床单被罩的两人便只能依靠他们绝佳的听力和宿管以及巡逻的学生会斗智斗勇,摸着黑尽量不让床发出响声将床铺好。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不出意外的话,意外就要出现了。 当白昱程和周祁都套好被套准备安安稳稳睡觉时,他们的新同学兼舍友步林就这么冷不丁地出现在了宿舍门口。 他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啊!!! 作为曾和宿管及学生会大战过百八来回无败记的两人,今天居然唯一一次败记落在了步林手里,但两人又的确不想在明天早上成为清北班的“罪人”,所以他们便纷纷扭过头泪眼汪汪地向步林求情:“步林……” “再折腾把宿管招来,你俩直接保送违纪名单。”步林冷冷地扫了他们两人一眼,似是警告却又像提醒,最终他走进宿舍,动作轻柔地上了宿舍门。 搞了半天是回宿舍啊吓死了…… 差点登上“荣誉榜”的两人这下终于长吁一口气,闭上眼安稳地互相进入彼此的梦乡。 终于,这场混乱的开学终于在这一刻落下帷幕,将他们的高三生活正式拉开。 · 你有见过早上六点十五的太阳吗? 不,你没有见过,因为早上六点十五没有太阳。 但是被称作早上六点钟的太阳的新高三生们已经被迫从床上叫起来。 “要死啊——” 起床气巨大的周祁在来电开灯的那一刻与起床铃共同咆哮,生生将依旧孩还在床上睡觉的步林从梦乡叫醒。 “就你声音大。”作为提前起床的白昱程已经穿好衣服跟从肌肉记忆铺平床铺并把被子叠成豆腐块,嘴上还不忘损周祁两句:“以后换你来当起床铃算了。” “……”被数落了一通的周祁识趣地闭上了嘴,他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人却已经利落地穿好衣服收床。 睡的迷迷糊糊还未适应的步林不解地望着两人,他抬起手来看了一眼手上的电子表后,也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作为新学生的他肉眼可见地对新校规不熟悉,当他扎好头发准备洗漱时,白昱程和周祁两人都已经打扫好卫生准备离开宿舍。 “清北班要二十五到操场。”白昱程随意地将校服外套披在身上,他将拖把往指定位置一放,和一手抱着校服外套一边拿着垃圾袋的周祁向门外走去,走前还不忘提醒步林:“早操记得穿外套,不穿外套也算违纪。” “……”才把被子叠的松松垮垮的步林明显顿了一下,又一次沉默了。 其实白昱程还想提醒他一下被子没叠好也要记处分,但被子没叠好的处分比迟到的轻,所以他便闭上了嘴,与周祁一同朝操场走去。 高三跑操的操场在高二教学楼旁,大概位于这座依山而建的学校的山脚下,从大路上跑起来大概只需要三分钟的路程,因此当两人到操场上按照队形站好后,机械表上的也恰好指在二十一的位置。 已经提前到场的级部主任和巡查老师还有今天的值班班主任们已经开始对每一个到场的学生巡查,确认他们是否有站好并且按照标准读操前读。 “开学第一天,一班就给大家立了个好榜样……”高三/级部主任冯利的声音从操场中央的“贝德音箱”传来,吓得白昱程赶紧去校服外套里摸那张被他从高一带到高三的校规。 然而,他忘记了,这张操前读被他借给了步林。 真是出师不利。 白昱程眼看吕映秋和体育老师已经朝他这边投来视线,他赶紧用手肘杵了杵站在他旁边的周祁,说:“快快快,给我撕半张。” “你的呢?”周祁话虽这么说,手却已经飞快地将他手上那张纸从中间撕成两半,以前面的人当遮挡递给白昱程。 “我的备用纸给步林了。”拿到纸的白昱程装模作样地抬起手将那张纸举起来假装在操前读:“这不其他操前读还没发吗就忘了……” 说着说着,他的目光终于从老师的身上落到了周祁那张纸上。 “你有病吧。”白昱程望着那被拦腰斩断的半张草稿纸,说:“你别告诉我这张纸其实是你的假期安排纸。” “哎呀真是的那么大声说出来多不好。”周期还故作害羞地扭捏了一下:“你知道的,我妈就是喜欢给我报这些没有意义的补习班‘充实’假期,处于下策,我不就只能编一份这样的东西上报朝廷以请皇后放过小的。” 随后他还专门将他那张纸向白昱程那里移了移,像是炫耀一般:“你看这日程上午物理下午英语晚上电竞,够不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 白昱程望着上面看似被安排的满满当当实则只有打游戏占据时间最高的假期安排纸,无语地说:“建议加条午夜坟头蹦迪,让你妈彻底放弃治疗把你扫地出门。” “得了吧,这要是被我妈看到她不得气吐血。”周祁又杵了杵白昱程的胳膊,感叹道:“还得是白哥你舒服你妈都不管你,我什么时候也能过上像你一样的日子?” 白昱程苦笑几声,没有接话。 如果真让周祁过上了他那苦日子,他可能会比现在哭的更惨吧。 就在这时,白昱程顿时感到自己的背后一凉,他仿佛被谁冷冷地盯住了,吓得他忍不住向后一看。 是步林。 可能是因为到现在为止同他说话的只有白昱程一人,也有可能是白昱程是他同桌的缘故,反正当步林到操场时,第一个锁定的就是白昱程的身影。 “我站哪里?”步林撇了一眼周围已经站好的队列,小声向白昱程问。 至此,前四章故事全部改完。 可能没有人知道这其实是第四版() 下一章过几天考完分子生物端上来,感谢各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四章 第5章 第五章 大抵是时间匆忙的缘故,步林蓝色外套里压着的衬衫领口扬起,看似冷静,可飘扬的头发却暗示了他内心的不安。 按照惯例开学第一天的早操应该是列队,但清北班的学生变动不大,所以除了四个文理科清北班外,操场上的其他班级均在混乱地整队。 与其他学校的站队不同,这所学校的跑操队形严格按照从小到大从左到右依次排列,最终形成一个四四方方的方块,所以白昱程用目光大致地比了一下步林与周祁的身高,擅自把步林插在了他与周祁的中间。 “?” 周祁默默地扣出一个问号,他满眼疑惑地望着白昱程。 白昱程指了指步林的头顶,又指了指他的头顶,用手势向他示意步林比他高上半个头的事实。 “……” 周祁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站在两人中间的步林见到他们举着手读书的模样也有模有样地拿出了一张纸,学着他们抬起手昂首读书。 然后没过多久,白昱程就听到了步林带着怒意和抱怨的暗骂:“能发明这种姿势的绝对在里面蹲过几天。” “对吧对吧?”只要不读书什么都愿意做的周祁自然是明锐地捕捉到了步林的抱怨,他朝步林那凑了一点,微微偏着一点头用那张纸做掩护小声冲步林说:“据我调查,这种反人类的姿势监狱里的都不用。” 步林明显是没想到周祁居然会这样靠过来,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没接话。 周祁仿佛并没有注意到步林的不适,他依旧喋喋不休地和步林吐槽着:“讲真,你们转校生还是享受了好政策,不像我们这帮一路从高一上来的学生,你知道吗,我们高一的分班考甚至还有一门校规考试,不及格的在分班后会被要求手抄校规。” “……” 步林不可置信地挑了挑眉,抬眼又朝那张布满了折痕的校规,低声说:“校长当时可不是和我这么说的……” 最爱听八卦的两人仿佛提取到关键词一般倏然一起朝望着步林,兴致勃勃地问:“他怎么和你说的?” “他和我说这学校和一中的配置差不多,只是在校风学风的建设上稍微严一点,其他都和一中差不多。” “噗嗤——” 听到这话快憋笑憋疯的两人实在是忍不住猛地笑出来,白昱程还勉强能稳住他高举的双手,但周祁却已经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偏过头无情地嘲笑步林:“从某种意义上的确是校风学风严一点……” 被两人嘲笑的有些尴尬的步林向后退了两步,眼神里满是嫌弃。 大概是因为他们两个笑得太放肆,最后把一直站在队伍前面给家长拍照的吕映秋给强行“召唤”而来,每人赏赐了一个贴脸拍照。 是的,在清北A班有一个比写违纪材料和加跑还有留堂更丧心病狂的处罚方式——被班主任吕映秋拍下违纪照片设为电子黑板壁纸。 “这不公平吕姐——”意识到自己被拍的周祁冲吕映秋嚷嚷道:“明明新同学也和我们讲话了,凭什么只拍我们两个?” “我不觉得新同学会是会和你们两个同流合污的类型。”吕映秋上下打量了一眼站的端端正正手举校规背诵的步林,驳回了周祁。 “你这是偏见!”周祁不满地反抗。 可惜吕映秋没有管他,她步林挥了挥手,示意步林过来。 此刻恰好是早读结束的时候,年级主任例行让学生列队站好,准备开开学第一天的“总结会”。 吕映秋将步林拉至操场的最后面,在一个只能隐约听见主任声音的树下,向步林问道:“昨天晚上我事情有点多把你耽搁了,怎么样,现在还适应吗?” “还行。”步林勉强地回答。 “你的情况主任和季老师都和我说过一些,但是你知道咱们学校也不能为了你一个人单开后门,所以有的规则还是要遵守的。”吕映秋本就年轻,谈话时语气温柔,以至于这场谈话并不像师生谈话,而像朋友聊天。 “我知道。”步林低下头去,说:“但是我的头发真的不能剪。” “这个主任已经和我说过了,头发是小事,但是其他地方我们必须得一视同仁。”吕映秋话锋一转,目光落在了他手上的校规纸上:“一个周之内把校规熟读并不违纪,可以做到吗?” 步林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行了,严肃的话题就到这里。”吕映秋换了个轻快的语气,说:“和白昱程他们处得来吗?” 步林斟酌了一下,吐/出三个字:“还可以。” “那就好。”吕映秋抬头向两人的方向扫了一眼,说:“白昱程和周祁都是直率开朗的性格,你和他们相处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压力,再加上这两人为人也不错,你也不用担心他们会因为你成绩超过了他们而心生嫉妒。” “嗯。”步林淡漠地点了点头,没说话。 他向来是我行我素惯了的人,对于他人的嫉恨和善意基本都是保持视而不见的态度,所以虽然他从第一天进班时就感受到了一年前他在一中文科尖子班一样的恶意,但他始终没有往心里去。 毕竟那些人终究只是从他人生里擦肩而过的路人而已。 他烂的再烂的人生不会因为某个人无端的善意而变的更好,也不会因为某个人无由头的恶意而变的更烂,所以他不会在意。 没话可说的吕映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随后她拍了拍步林的肩膀,说:“行了,咱们今天就谈到这里吧,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来和我说,不过现在……” 她单手翻过步林的肩并将他朝大陆推了一把,说:“快跑去食堂抢饭吧,一会儿可能就没饭了。” 也不知是她有意还是无意,她话音刚落,那帮在操场上开会的学生便霎地散开,如同恶狼扑食一般朝他和吕映秋这边跑来。 “……” 见状步林也不在磨蹭,他迈开他傲人的长腿毫不犹豫地向在山顶位置的食堂跑去。 · 早上七点整。 匆匆忙忙吃完早点的学生们已经纷纷进入教室安分地坐好,等待着全校听力广播的开始。 为了能让学生在即将到来第一次高考听力中获得好成绩,学校便从取消了课间操并从早饭和晚饭中各剥半个小时用来练听力。 “这是普通高等学校招生,全国统一考试英语科听力部分……” 被加了1.25倍语速的男声伴随着学生笔尖在试卷上勾关键词的沙沙声无形地将整个四合院灌满,白昱程趁着这个时间段将没吃完的那半个肉包塞到嘴里,潇洒地在试卷上写下一个A。 小小英语听力而已啦。 虽然英语对白昱程而言是他冲击好学校的短板科目,但英语听力却是他的强项,虽然四个文理清北班的听力平均分基本都能保持在28分以上,但像白昱程这样从高一到高三听力都是满分的却很少,因此,当白昱程知道这被剥夺的时间是被用来听听力后,他便肆无忌惮地开始在这间隙里偷吃没吃完的早餐。 尽管听听力时巡堂老师和英语老师还有值班班主任都会随时巡堂,但白昱程总能靠着他一耳二用一眼双看的本事躲开老师的巡查并且写上答案。 开了一点二五倍速的听力很快就结束,同学们也纷纷将答案涂在连同试卷一同发下的只有巴掌大的小答题卡上,挨个向前传等待着英语课代表来收。 “白哥白哥——”周祁趁转身拿答题卡的时间冲白昱程小声喊到:““第十二题和第十六题选什么?” 还在涂答题卡的白昱程扫了一眼他答题卡上的选项,头也不抬地说:“B和C” “我靠。”听到答案的周祁暗骂一声:“完蛋了比例错了,这次又要被静静姐骂了。” 白昱程没理周祁,他也转过身去接身后同学抵来的答题卡,顺路朝步林哪儿扫了一眼。 步林的手上依旧拿着昨天那支蓝色自动铅,他眉头紧蹙,笔尖却停留在了学号那一栏。 注意到这件事的白昱程转头前后打量了一眼教室,再确认没有老师后他快步跨出座位并走到前门,极快地扫了一眼门上贴着的排名表迅速地退回座位,语速极快地对步林说:“你的学号是202021000。” 步林反应也很快,他手速极快地学号填涂框那里将那一串数字涂上,赶在英语课代表过来时完成了答题卡的填涂。 填涂答题卡是c市实验中学的特性,为了让学生不在高考考场上因为紧张而涂错答题卡失分,c市实验中学便从高一开始就让学生使用答题卡交作业。 “谢谢。”步林随手撕下一张黄色的便签纸,将他的学号写在上面。 “举手之劳。”白昱程顺路补充道:“千万注意学号别涂错了,在我们学校被抓到不交作业也算违纪。” “神经病。”步林没好气地骂道:“这学校有什么不违纪吗?” 白昱程笑了笑,没说话。 第6章 第六章 与周祁猜想的一样,当英语听力成绩出来的那一刻,他再次以24分的好成绩成功与那帮献祭英语补理综的偏科生们归到了一类,成功成为今天刘静老师在课上重点强调的学生。 “咱们班今天早上的英语听力平均分为27.5,稳居实验班第一名,你说我该怎么表扬你们几个呢?” 拿着成绩表的刘静眼神犀利地把周祁和某几位同学精确地挨个扫了一遍,绕了一圈目光最终还是落到了坐在第二组第一排的周祁头上,她故意把成绩表放在周祁的桌上指尖叩了叩桌面,说:“来,蝉联听力24分的周同学,去把成绩贴墙上,让大伙儿瞻仰下您的稳定的发挥。” 自知大难临头的周祁也不敢怠慢,他拿起飞快地拿起成绩表站起身来,顺路从白昱程的桌上他刚刚才拿出来的胶棒,对着黑板旁的成绩公示墙就是一顿粘。 “这三十分的英语听力对你们而言有多重要自然不用我多说,你们自己心里也清楚在你们这个分数段想要在理科上多拿一分有多难,而距离九月份的第一次高考听力只剩下不到三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你们努把力把听力拿满了,后面就把时间分给你们最爱的理科和数学,不好吗?”刘静看似是在询问征求意见,但是所散发出来的气质却是霸道且不允置喙的,她不是在和学生谈条件,而是在通知他们。 “好……” 被吓得话都不敢说的学生们稀稀拉拉地回应着。 刘静打开垮在腰间的小蜜蜂抬高了声音,说:“无精打采的,再来一遍,好不好?” “好!!!”台下的学生们也放大了声音。 “好,数落环节就到此为止,class begin——” “stand up!” 英语课代表的声音紧随其后,伴随着一阵桌椅攒动声,真正意义上的高三第一节课终于开始。 “good morning Mrs.liu——” · “这是什么?”出去拿了一趟书回来就见桌上多了一沓语文和英语背诵资料的步林向白昱程反问。 “操前读。”已经将那些资料挨个折成小张并塞到校服外套口袋里的白昱程站起身来让步林,说:“当然也是语文和英语小测的定向背诵资料。” 回到座位上的步林明显是没有听懂白昱程的意思,他呆滞地望着那沓已经把他桌面盖满的背诵资料,没说话。 “从高三起除了每个周的全科周测外,另外外加了两场语文默写和英语单词词汇考试。”白昱程补充道到:“在咱们班英语单词考试低于九十八分的和语文默写不是满分的也算违纪,放学要被留在办公室走廊前背书十分钟才能去吃饭。” “……”步林其实很想说这种东西有什么难的,但是在听到这话后他又把这句话咽了回去,“攒齐七个违纪可以召唤一个回家反省吗?” “不知道。”白昱程说:“不过你想试试也可以。” 然而,正当两人正在吐槽违纪时,一个关于步林的违纪通知便通过纪律委员“李主任”传到了班上。 “步林!吕老师有请——” 拿着违纪通知单的李明文在门口拖长调子喊,活像电视剧里宣旨的太监。 “……” 极度戏剧化一幕就这样在两人面前发生,白昱程憋着笑又站起身来让步林,语气里有几分幸灾乐祸:“第一个已经攒齐了。” 步林扭过头愤愤地瞪了他一眼,擦过白昱程的肩侧走到那位同学面前,冷冷地说:“给我。” 那位同学可能也被步林这包含杀意的语气下了一大跳,他手一哆嗦太监调也碎了一地战战兢兢地把那张通知单递给步林:“那个,吕老师的办公桌在理科组第一排第二个座位……” 步林没听他说完,黑着脸走了。 “他违了什么纪啊?”在步林走后,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学便围了上来,他们纷纷围到白昱程和周祁的那条走廊上,将正在发试卷的课代表也堵在了讲台上。 “好像是被子叠的不规范。”李明文心有余辜地扭头向后看了一眼,生怕那冷面阎罗没走。 “诶,今天第三节课不刚好是体育课吗?你说他不会像我们高一一样被吕姐抓到宿舍里学叠被子吧?”向来喜欢八卦的西陶陶插嘴问道。 “你别说,我怀疑这是吕姐干的出来的事。”周祁抢答:“那我岂不要要少上一节体育课了?” “为什么?”西陶陶不理解地问。 “因为我可是蝉联两届校园叠被子大赛季军的人啊,如果吕姐想要像高一一样找个人去宿舍里给不合格的同学做示范,我这节课不就被白白浪费了?” “切。”西陶陶十分鄙夷地撇了一眼周祁:“省省吧你,吕姐要找也是找蝉联冠军哪会找你个亚军,对吧白哥?” 莫名被cue的白昱程:“啊?” “亚军也是军!"周祁把猛地一拍桌面,“去年决赛我被子刚抖开,主席台的话筒就开始啸叫,这属于不可抗力……” 西陶陶翻了个惊天白眼:“你别说了,人家白哥抖被子像T台走秀,你抖被子像给僵尸收尸。” 这件事本来就让周祁很耿耿于怀了,结果现在又被人再次提起来,反倒闹的周祁有几分不高兴,但他不是那样斤斤计较的人,所以他只是给西陶陶比了个中指,没搭理她。 关于校园叠被子大赛,本质上就是学校为了激励学生好好叠被子所整出的“野鸡比赛”,比赛期间要求所有参赛学生统一把被子抱到指定场地,在全校同学的注视下开始比赛。 在这个面子大于天的年纪,大部分学生自然是不愿意参加这种略微羞/耻的比赛,但因为这个比赛的冠军是奖励五瓶杯1.5L的可乐,所以周祁这位嗜可乐如命的人便强拉着白昱程和他一起报名。 其实白昱程不报名周祁可能还能如愿以偿地成为第一,但奈何偏偏是背有“控分概念神”名号的男人,纵使是在这种地方,他也依旧以超第二名一分的差距斩获第一名,成为了叠被子大赛的冠军。 当然,对于不爱喝可乐的白昱程而言,那些战利品最后还是送给了周祁。 下课十分钟的时间根本不够这帮学生八卦的,于是当上课铃打响时,这帮学生便只能意犹未尽地回到座位上,极不情愿地拿出这节课要用的物理试卷等吕老师进班。 步林是在在吕老师的后脚进班的,他的脸色极臭,那张写有他违纪详情的通知纸也已经被他攥成了一团握在手心里,连同着才从办公室里拿来的“无理取闹反省纸”一起被他重重地拍在桌上。 “无理取闹反省纸”顾名思义就是违纪材料,因为违纪后老师都会要求学生写一张这样的纸来反省自己的错误,所以便被学生形象地赐予该名。 “你说我现在转回一中还来得及吗?”步林气压极低地小声嘀咕道。 “应该来不及了。”白昱程还在旁边说风凉话:“咱们学校向来低进严出,进来容易,出去可就难了。” “……”步林恨恨地抬头剜了一眼白昱程,脸上写满了三个“你闭嘴”的大字。 不出意料,第三节体育课步林的确被吕映秋拎到了宿舍里学习叠被子,而周祁也如愿以偿地没有浪费一节体育课,因为吕映秋最终选择了白昱程。 趴在槐树上的蝉鸣无情撕扯着七月燥热的空气,两位被迫抓来宿舍门口的少年就这样尴尬地站在被铁栏杆拒之门外的宿舍门前,等待着吕老师的到来,但碍于女老师不好进男生宿舍的缘故,吕映秋便只好将盯着两人叠被子的活交给宿管。 “不准给我偷懒,学会后立马回操场去上体育课,听到了没?”吕映秋甚至没有从小电驴上下来,她叮嘱完两人后又匆匆忙忙地骑着小电驴朝教学楼驶去,把两人留在了原地。 来开门的宿管手上还握着一只泡有茶叶的水果罐头玻璃杯,腰上挎着的钥匙串随着他的动作哗啦作响,他熟练地收走白昱程手上的出入宿舍条,从钥匙串上取出一把钥匙为两个倒霉学生开门。 这宿管其实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但是穿着却像极了六十岁,要不是他长的年轻,步林和白昱程可能就要冲这位宿管喊大爷了。 大概是因为步林长发的缘故,宿管在将两人放进来时愣了一下,他杵在原地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步林,最后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冲着步林问:“你就是那个校长从一中挖过来的省状元?” “嗯。”步林没好气地回答。 确认没有问题的宿管这才将两人放进宿舍,自己又捧着他的玻璃杯“哗啦哗啦”地晃回了值班室,并未搭理两人。 回到宿舍后的两人明显是有些尴尬,他们毕竟都不算熟,而在这个死要面子的年纪,谁都拉不下脸来开口提叠被子的事。 毕竟因为叠被子被记违纪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事好吧? 最后是步林先打破了这份沉默,他冷冰冰地关上宿舍门,无比尴尬地向白昱程问:“被子,怎么叠?” 白昱程抬眼向步林的床铺扫了一眼,瞬间理解了步林从办公室回来到现在的不满原因:步林这被子你要说他被子叠的不好吧他的确有棱有角的,你要说他叠的好吧他又比他们的被子小了一圈,豆腐块成了“缩水”的豆腐块,一看就是没用学校规范折法叠出来的被子。 他没有做错,只是审判他的人所遵守的规则不同。 当所有人都用“三折法”折被子时,步林这“四折法”折出来的被子自然是“违纪”。 “只是方法错了而已。”白昱程从床上将自己的被子抱下来放在周祁的床上,开始向步林展示这个学校被子的“折法”。 “你看,先把这两个角重合,然后从这个位置开始从两边向内折,最后捏好棱角就可以了。”白昱程的手指划过被面,布料在他掌下驯服地折出锐利棱角。 因为宿舍非休息时不来电,所以那束从阳台落进来的阳光便成为了这昏暗宿舍里唯一的光源,而大抵又站位角度的缘故,在步林的角度来看,那束光又恰好落到了白昱程的身上,将这位穿了校服衬衫的少年包裹在熠熠生辉阳光里,使他耀眼无比。 与步林那冷冰冰的声音不同,白昱程的声音符合刻板印象里的男高中生声音——阳光且充满活力,无论是因为炎热烦躁抱怨时还是和步林聊天时,他的语调永远是轻快、昂扬、向上的,在搭配上那束恰好的光,竟然让步林就这样无端地看的入了迷。 “学会了吗,步林。” 教学结束的白昱程转过身来,猝不及防地唤了一声步林的名字,惊得心猿意马的睫毛一颤。 “嗯。”步林敷衍地回复,随后他走到自己的床铺旁,按照白昱程的教学将“缩水”的豆腐块折成和他们一样的豆腐块。 兴许是宿舍太安静了,又兴许是步林从来没被这样的校规闹的那么憋屈过,在整理被角的间隙,他开始自言自语:“剪头发就算了,凭什么就连叠被子都要按照他们的规矩?” “怎么,省状元要就地起义吗?”白昱程垂眼轻笑,他偷偷地走到步林身后,保持距离极近但不相贴的姿势伏在步林那被长发掩盖的耳侧,轻声问:“来一场属于c市实验学生的‘陈胜吴广起义’?” 第7章 第七章 “砰——” 白昱程话音未落,步林的拳头就已狠狠砸在他的腹部,步林看起来瘦高,但那一击力道却是极重的,身形不稳的白昱程踉跄着撞向身后的宿舍铁门,□□与铁门相撞的巨响在空荡的宿舍里炸开。 “我不习惯别人和我贴那么近,抱歉。”步林嘴上说着抱歉,可紧皱着的眉头与黑不可察的眼睛里却满是厌恶,甚至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恐惧。 “没事……” 白昱程抬起头来用一只手靠在门上以稳住身子,另一只手捂着腹部嘴角强扯出一个尴尬的笑:“是我没注意分寸。” 但其实步林不知道的是,白昱程刚才的靠近并非无意而为,在步林低头整理被角的那一刹那,白昱程错愕地注意到他左手手手腕被校服外套遮住的那一颗红色的小痣。 全中国在左手手腕处有一颗痣的人有很多,但是那么精准地与回忆里一样出现在腕骨上的人却很少。 会是巧合吗? 就在这时,钥匙串相撞的声响从隔音不算好的门缝传来,随着骤然逼近。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的白昱程迅速保持刚才的姿势蜷缩到墙角,正当他想要提醒依旧僵在原地的步林时,倏然间门外的碰撞声声音一滞,宿管却已大力推门破门而入,宿管的目光刀锋般扫过两人:“打架了?” “不……”捂着膝盖的白昱程正准备用他精湛的演技糊弄宿管,但因为他们两人事先没有提前串通,所以步林也开口了:“他早上没吃饭低血糖犯了。” 刚才还容光焕发但是被步林这一拳揍的面色苍白的白昱程顺势蜷缩得更紧,声音虚弱:“对……” 宿管又狐疑地看了一眼白昱程,可能因为刚才的目光全放在了步林身上,导致他并没有想起刚才白昱程进门时到底是不是这副模样,他转过身闷哼一声,将门开到最大后一边朝外走一遍用背影向两人威胁:“不舒服就去校医室,不准擅自关门。” 随着回荡在走廊里的钥匙的碰撞声逐渐变小,两人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才安稳地落回了胸腔,白昱程抬头向步林望了一眼,噗嗤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步林蹙着眉问。 “省状元没骗过老师吧?”白昱程靠着墙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人还死鸭子嘴硬地嘲笑步林:“你紧张地发丝都在颤抖。” 因为位置的改变,此刻的步林恰好又落入了那束偷藏进他们宿舍的阳光里,在这束光的照耀下,步林那因为心虚而微微颤抖地发丝便格外显眼。 步林身形一晃,撤出了那束阳光的包围圈,他走到白昱程面前,板着脸向这位脸上洇着冷汗的“死鸭子”问:“还好吗?” “没事。”白昱程勉强地摇了摇手,故作坚强地说:“这种程度歇会儿就好了。” “……”步林冷漠地挑了挑眉,转身向他的置物柜走去。 与白昱程那帮放试卷的人不同,步林的置物柜里满满当当地放着的全是各种没有拆封的药,种类多到连校医室来了都自愧不如。 步林熟练地从柜子里摸出一盒止痛药递给白昱程,冷声说:“现在吃,没效果我陪你去校医室。” “怎么陪?”嘴比脑子快的白昱程又一次下意识地贱兮兮地去接步林的话:“未经允许擅自去校医室也算违纪哦。” “……” 步林没说话,他狠瞪了一眼白昱程,面无表情地打开药盒取出一颗药放在手心里,随后他又顺手拿起一瓶被他放在床底的整箱矿泉水塞到白昱程怀里,如同给小孩喂药一样一手扣着他的后脑勺一手将那颗放在手心里的药强扣到他的嘴里,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极其熟练。 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是药已经进嘴的白昱程懵逼地扣出一个问号:“?” 步林又扫了他一眼,冷声下令:“喝水。” 白昱程乖乖照做。 止痛胶囊奇怪的胶皮味随着冷水灌入咽喉,他喉结攒动,被吓脱魂的意识在空中盘旋几圈,随着药丸一起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白昱程的唇部还若有若无地残留着步林指尖的冷意,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唇,迟到的意识在他的身体里尖叫:“他刚刚做什么了?!” 这种事情放在别人身上白昱程都不会说什么,但是这个人偏偏是步林。 白昱程对步林的那份悸动本就没有消退,这样一闹,更是使得他本藏于心脏深处的火焰又一次升腾起来,滚沸的血液烧地他耳尖又红又烫。 “还疼吗?”步林冷不丁地问。 “不疼了。”白昱程倏地站起来,故作镇定地说:“好了,一点事没有。” 他甚至还夸张地补充了一句:“步大夫真是妙手回春啊。” 步林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白昱程,欲言又止,最后他还是把那盒止痛药一股脑地丢给了白昱程,说:“拿着吧,下次挨打了也能吃。” “下次挨打了可以找步大夫吗?”蹬鼻子上脸的白昱程歪头凑近,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 “……” 步林愣了一下,“滚。” 白昱程哑然失笑。 已经学会叠被子的两人让宿管进来验收,在确认没有问题后,两人便从宿舍离开。 距离下课还有不到二十分钟,白昱程索性也不去操场,连哄带骗地强让步林和他一起“回教室”。 “你要去哪儿?”步林拦住朝着与操场反方向走去的白昱程问。 “带你翘个课。”白昱程晃了晃手里的半瓶矿泉水,“今天天那么热,我们在教室里舒舒服服地吹风扇不好吗,干嘛要上赶着去操场挨晒?” 步林抬头望了一眼刺眼的太阳,抿唇默认跟了上去。 不知是不是为了躲巡逻老师,白昱程并没有走他们回来的那条大道,反而从岔入另外一条从竹林丛生的小路一路向下走去。 对校园还不熟悉的步林有些疑惑,他虽然方向感不好,但是依旧敏感地注意到了这不是回四合院的路。 “你要去哪儿?”一直老实跟在白昱程后面的步林问。 白昱程加快了步伐:“回教室啊。” 步林防备地环视了一眼周围,警惕地问:“你不会要把我卖了吧?” 白昱程:“……” 无辜的白昱程:“你看我像这种人吗?” “知人知面不知心。”步林说:“谁知道你会不会因为我揍了你一拳就把我拉到小树林里面揍回来?” 白昱程再一次笑了,他向前走了几步,将面前碍着他们视线的竹林扒开,让那坐落在四合院下方的校医院显露在步林视野里。 “你知道咱们学校唯一一个有卖冰饮的地方在哪儿吗?”白昱程神秘兮兮地问。 步林没说话,脸上俨然一副你看我可能知道吗的模样。 “在校医室。” “所以你说的冰饮就是金银花露?”步林接过白昱程手里还冒着冷气的金银花瓶,不可置信地问。 “那可不。”一手抱着两瓶金银花露一手拿着半瓶矿泉水的白昱程得意洋洋地说:“你可别小看这瓶金银花露,你要是来的晚了还没有呢。” 步林沉默了。 白昱程的体温高,连带递来的冰金银花露的玻璃瓶上都泛着一股热气,步林不适应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包在瓶身上,隔着纸巾将那瓶金银花露给端回了教室。 因为第三节课解释要听听力的缘故,步林和白昱程两人前脚才踏进教室,后脚在山脚下的操场上课的学生们也已经小跑着回到了教室。 “我靠金银花露!”一回到教室周祁就瞥见了白昱程放在桌上的金银花露,他毫不忌讳地拿起来将铁质的瓶盖拧开,率先灌了大半瓶进肚。 “别在门口站着堵门。”白昱程又从桌洞里拿出刚才买的另外一瓶放在桌上,说:“这体育课怎么给你上的像才从水井里爬出来一样?” “别提了。”回到座位的周祁从桌洞里摸出一包还没来得及开封的纸,一边擦着额上的热汗一边向白昱程吐槽:“让谁带咱们不好,偏让那个杨方丈来带咱们,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老师话多事多,四十五分钟的体育课愣是听他讲了三十分钟的废话,最后五分钟也不解散,让我们一直跑操跑到下课。” 杨方丈全名杨天源,是巡逻老师里出了名的“四大名捕”,他除了爱在上体育课的时候和学生讲述他高三的那些“峥嵘岁月”外,更喜欢在学生因为违纪受罚时像个和尚一样捧着他的“毒鸡汤”强行灌输给这些倒霉学生。 “那很惨了。”白昱程贱贱地说:“幸好这节课我没去。” “……”已经被晒得没力气的周祁给白昱程比了个中指,懒得搭理他。 “安静——”才从办公室取回新听力试卷的英语课代表学着刘静老师的模样站在前门,说:“刘老师让你们赶紧回座位,她说这次听力再考个实验班第一就让全班同学从今天起每晚晚留下练听力,什么时候回到清北班平第一什么时候放你们自由。” 谁能懂冰镇金银花露真的很解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七章 第8章 第八章 英语课代表话音刚落,整个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这帮才遭受过精神和□□折磨的学生们集体倒吸一口凉气,憋屈地发出一声哀嚎:“啊——” 英语课代表没有搭理他们,她赶紧将手上的答题卡和试卷一同下发,尽量不耽误大家的读题时间。 于是,这帮学生便趁着传试卷的这点空隙集体将目光移向了今天的班级最低分周祁身上,大有要用目光把他戳成人肉筛子之势。 “救我白哥。”周祁用刚刚才发下来的试卷掩着脸,向在一旁已经开始提前涂学号的白昱程求救。 “自求多福吧。”然而白昱程并没有救他的想法。 被好友无情拒绝的周祁撇了撇嘴,可怜兮兮地继续拿着试卷作为掩体,去向坐在他后面两排的西陶陶求答案。 十分钟的修整时间很快结束,奈何令人期盼的下课铃后并不是课间休息,而是长达半小时的听力练习。 兴许是有老师威胁的作为警示,这帮魂还在天花板上和风扇一起转悠的学生们真的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力开始对待这场听力小测。 那一刻,除了校园广播里规范的美式英腔外,整个清北A班的教室里便只剩下了学生落笔与翻页的声音。 毕竟没有一个人愿意留下来啊! 作为清北班的他们休息时间本来就比别的班总共少二十分钟,再加上老师布置的作业也多,如果这点零碎的时间也被英语老师挤占了,那么他们真的是只能冒着违纪风险在宿舍里举着手电筒挑灯夜战。 其实如过挑灯夜战的违纪级别和上课抖腿、打瞌睡、迟到、床铺不整齐等这种蓝色级别的违纪还好,所受到的惩罚无非就是用“集体荣誉感”做借口,强行让违纪学生所在的班级享受连坐机制连续三天留堂加罚跑。 但偏偏挑灯夜战被莫名其妙地归在了与私藏食品类或化妆类违禁品以及顶撞老师和抽烟等一类的黄色级别的违纪,是一旦被抓到就要记留校察看并且调休不发手机强行抓去“自习室”里背校规或做题的“大”惩罚,所以除了某些实在是写不完或者要考试焦虑的学生外,没有人愿意为此铤而走险。 当然,有蓝色和黄色违纪自然也有红色违纪,但红色违纪也有级别,除了那些大家都知道的大违纪私藏手机、逃课、打架和售卖违禁品外,位列榜首的自然就是谈恋爱。 前面几种红色违纪被抓了可能还有回寰商议的余地,但如果你是因为谈恋爱被抓的,那么恭喜你,你和你对象之间则必须要有一个被开除,没得商量。 不过这种事嘛大家都知道拦是拦不住的,所以哪怕校规这样写,从那个坐落于四合院教学楼正中央的“重大违纪处理结果榜”上不难看出,每个月因为谈恋爱被开除的学生依旧不在少数。 厚厚的白色违纪纸贴了一层又一层,每一层下掩盖的都是一对又一对因为在不合适年纪而相爱的爱人。 · 人可能就是这样,没有威胁就没有动力,果然在刘静以占用休息时间练英语作为威胁后,这次他们班的听力成绩终于又回到了清北班第一的位置,成功一雪前耻。 在英语课代表宣布完年级名次后,方才还死气沉沉的教室瞬间又变的开朗起来。 “什么叫做实力?”周祁将那张画满了红勾的听力试卷举起来给西陶陶看,“看看,这就叫实力。” 两次都是满分的西陶陶表示:“切。” “你还是省省吧。”恰巧接完水回座位的宋烜鄙夷地扫了一眼周祁那张涂涂改改不知道多少遍的试卷,说:“一次满分就给你高兴的鼻子都快翘天上去了,你还记得下节课是什么课吗?” 周祁不屑地把试卷盖回桌上,转过身来向这个永远只会说风凉话的班长问:“什么课?” “物理。”宋烜抬眼看了一眼被写在黑板右侧边缘处的课表,说:“吕姐的开学第一课是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草!”瞬间意识到即将要发生什么的周祁惊天动地地大骂一声,毫不留情将那张他“引以为傲”的听力试卷胡乱地压在还没来得及整理的试卷堆里,手忙脚乱地翻出了被他供在桌洞深处的物理暑假作业。 作为从高一开始就跟着吕映秋三年的周祁,他自然比谁都清楚吕映秋的“开学第一课”究竟是什么。 对于不爱用形式主义来监管约束学生的吕映秋而言,她的物理作业从来不会以每日打卡的形式来检查假期学生的学习情况,相反,她会在收假后的第一堂物理课上发一套囊括了全部物理假期作业的知识点综合试卷给学生,让学生用卷面成绩来说明他们的的假期学习情况。 而这对周祁就很不友好了。 他的物理成绩在清北班本就是垫底的水平,而从他的假期安排纸上不难看出这十天的暑假他肯定是一点作业没带做,全靠着景天浩卖给他的答案疯玩了一整个暑假,所以此刻对周祁而言英语听力满分已经不算什么了,要是这次物理开学考又考了三十分那就丢脸丢大了。 然而,就在这时,周祁灵光一现,突然想起了那位才转来他们班的复读生步林。 无论步林的高考成绩有多高,他始终只是一个文科生,而在理科生之间又流传着“文科生都是学不懂数理化”的“真理”,想到这里,方才还紧张地在背答案的周祁双手一摆,得意洋洋地朝步林的座位瞥了一眼,冲他同桌宋烜说:“不怕不怕,反正这次无论我考几分都有人给我垫底。” 宋烜放下水杯白了他一眼,嘲讽道:“你也就欺负一下新来的‘文科生’了。” “话不能这么说。”周祁梗着脖子,大言不惭地说:“我物理再差,好歹也是也是在理科班摸爬滚了三年,基础知识总比刚转来的文科生强点吧?对吧白哥?” 从听力考试结束后就一直趴在床上睡觉的白昱程没理他,他闭着眼把头抬起来转了个方向,用校服外套盖在头上做屏障继续睡觉。 “你这是咋了?”周祁终于迟钝地发现了白昱程的反常,他咋咋呼呼地走到白昱程身旁担心地问:“今天早上也没有语文课啊怎么会那么困?” “头疼,吃了颗止痛药。”白昱程含糊不清地敷衍周祁。 “你还有止痛药呢?”周祁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想要去把白昱程的外套掀开,然而还不等他碰到白昱程,一只温度较低但肤白如雪的手就这样冷厉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我给的。”步林语气淡漠,依旧还是那副不爱搭理人的模样。 “哦……”周祁悻悻地松开手,“那他这是药效上来了?” 步林没立刻回答,他的目光落在白昱程被校服盖住微微起伏的后背上,指尖似乎无意识地捻了一下,冷冰冰地吐出一个嗯字。 随后他又顿了一下,又像是不经意地小声补充,“可是我记得这药安眠效果一般啊……” “可能跟他吃药吃的少有关吧。”周祁没留意步林细微的停顿,压低声音向他解释道:“白哥从小就很少生病,而他/妈妈又经常……” “闭嘴。” 周祁话还没说完,挡在两人中间的白昱程便猛地直起身来,因为动作过大,导致头上的校服也不小心滑落一半。他脸色苍白得吓人,额角也渗出细密的冷汗,而那双总是带着点懒散笑意的眼睛此刻布满骇人的红血丝,明显是不舒服并且动了气的模样,他狠剜了一眼周祁,似是警告地打断了周祁。 顿时意识到说错话的周祁夸张地双手捂嘴,在白昱程的注视下回到了他的座位上,不在同步林说话。 教室角落里的冲突并没有给这个喧闹的教室带来一丝影响,在冲突解除后白昱程又拉着校服外套趴在桌上睡了回去。 教室依旧喧闹嘈杂,天花板上的风扇也依旧保持着稳定速度切割着早晨还不算太热的气流,但白昱程什么都听不见,他闭着眼把头深埋在自己的臂弯里,企图用这种方法来舒缓他昏沉的额头。 课间休息时间很快结束,伴随着上课铃的响起,白昱程也不得不睁开他沉重的眼皮强行激活他的上课模式,他抬眼向黑板旁侧的课表扫了一眼,从桌洞里拿出一沓物理试卷和答题卡迟缓地站起身来准备发。 早上的第四节课向来是各科老师的每日教研会,一般情况下这节课的科任老师都会给课代表提前安排任务让学生们做试卷,奈何今天白昱程因为药效实在不舒服,险些把这件事忘了。 “我来吧。”在白昱程数试卷的间隙,步林站起身来从他手上抢过被他分的一塌糊涂的试卷和答题卡抱在手上,随后他随手拈起一沓放在后桌同学地的桌上并让他将桌子往后攒了一点,自顾自地从那道恰好能勉强通过一个人的缝隙走出了座位开始发试卷。 步林的试卷发的相当随心所欲,他完全不数人数,全凭感觉拿起一沓就往后发,等到同学传的差不多就他又去最后一排收剩下的试卷,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主打就是省时省力不费心。 他回来时后面的同学又下意识地想要攒桌子,但却被站起身来让步林的白昱程拦住了,白昱程的脸色苍白,看起来就是不舒服的模样。 “白哥你没事吧?”后桌的同学小声地问:“要去医务室吗?” “不用。”白昱程背对着步林勉强地对后面的同学说:“中午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待步林回到座位后,那被课间休息掩盖的凝重氛围才再一次从低头做题的学生笔尖悄悄溢出,直到将整个教室填满。 写到这里就不禁想起我的高中生活。 那个时候我因为压力过大整夜地睡不着觉,最后只能把感冒药和止痛药当安眠药吃来强行催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八章 第9章 第九章 别的学校都是老师不在班学生当大王,但c市实验不一样,越是老师不在的时间巡堂老师就越严,哪怕是最让老师放心的清北班,几个巡堂老师也挨个来换着转了几圈。 逐渐起效的止痛药药效像潮水时涨时退,搅得白昱程脑中一片混沌,他的视野模糊无比,简单的题干需要反复咀嚼几遍才能入脑,以至于这张基础题居多难题偏少的纯选择卷居然硬耗了他整整四十分钟, 白昱程单手大力揉着几乎要裂开的眉心,将最后一种粒子的运动轨迹写在试卷上,准备下课后去办公室里找吕老师讨论一下这个题目。 最后两道多选的原题如果他没记错应该是某张卷子的压轴题,需要特定思路。但此刻沉重的大脑感和钝痛扼杀了他所有清晰的回忆,于是最后他只能在C选项上画了个圈,只将A和D两个选项涂在了答题卡上。 此刻距离下课还有五分钟,正当白昱程认为巡堂老师不会过来准备趁机再在桌上趴一会儿时,那巡堂老师就这样人不知鬼不觉地从后门悄然进入教室,拍下了还没趴上一分钟的白昱程的背影。 于是在这节课下课后,纪律委员李明文便又一次被巡堂老师“传唤”到了办公室领违纪单。 “报——” 手上拿了新违纪单的李明文再次站在前门,大张旗鼓地冲考完试正在相互对答案的学生们说:“恭喜咱班喜提早操加跑、早晚放学留堂十分钟三天。” “草他/妈的。”一向以高素质自诩的宋烜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猛地把手上的试卷重重地摔在桌上,他腾地站起来几步走到步林面前,万分厌恶地从李明文手里抢过违纪单,看都没看一眼就开始冲步林阴阳怪气:“省状元就是牛逼,开学第一天就给咱们班创下两个违纪,成功打破清北A班三年零违纪的金身,在下实在佩服。” 步林眼皮都没抬一下,他只是将身后同学传来的答题卡依次收起来放在白昱程桌上,俨然一副关老子屁事的模样。 “呦呦呦省状元架子就是大,像我们这种普通学生和你说话理都不带理的。”宋烜在见到步林这波澜不惊的模样就更来气了,于是他抬高了声音继续说:“最他妈烦的就是你们这帮走后门的。” 话音刚落,教室里所有的翻书声和讨论声都戛然而止,几十道目光齐刷刷聚焦步林和宋烜两人身上,顿时间喧闹的教室里一片安静。 步林终于整理完最后一张答题卡,他面无表情地抬起头说:“首先,我认为你可能对我有些误解。” 步林的声音不大,却莫名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压迫感,清晰地砸进了宋烜的耳中。 “其次,‘走后门’?” 步林把“后门”两个字咬的极重,挑衅的意味不言而喻,“我来这所学校是你们校长亲自三顾茅庐请我来的,听得懂吗?” 步林的这话非常直白,只要是个智商和听力没问题的人肯定都能听懂他的意思,刹那间,死寂的教室瞬间被窃窃私语的浪潮淹没,宛如冷水落入油锅,各种揣测惊疑的目光交织在步林的身上。 他们拿着只言片语的“证据”和自我的猜测肆意地捏造着他们想要的真相,但步林仿佛并不在乎,他既不澄清,也不解释。 “这样,你还固执地认为这个人是我吗?” 说完,步林抬手看了一眼手上的黑色电子腕表,转头对着旁边仍在昏睡的白昱程平淡无波地问:“答题卡交给谁?” 一直趴在桌上睡的昏天黑地的白昱程迷迷糊糊抬起头,茫然地看了一眼黑板上的挂钟,含糊不清地说:“放这就行,我下课去交。” “现在已经下课了。”步林完全忽视步林完全无视了僵在桌前的宋烜,“还有两分钟上课。” “我靠。”此刻的白昱程才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他猛地扶着桌子站起来并眯着眼看了一眼时间,抱着答题卡就出去了,浑然把没看见站在他面前的宋烜。 接连被两个人的忽视并没有让宋烜感到气愤,相反因为步林的刚才那一句话,彻底地把他这十七年来的世界观全部击碎了,他呆滞地抬起手来看了一眼那张违纪单,又一次陷入沉默。 那张白纸黑字的违纪单上赫然写着“白昱程上课睡觉”七个大字,甚至还配了一张彩色的实拍背影照作为证据。 宋烜转过头去瞪了李明文一眼气势不足地问:“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李明文白了他一眼,无所谓地说:“你问我了吗?” 的确没问的宋烜气势不足地把违纪单放到了白昱程的桌上,在众目睽睽之下灰溜溜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我还说你怎么还不来呢?”吕映秋以为白昱程是来办公室例行“领罚”的,显然也忘了有物理答题卡这种事。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对于当天的值班班主任而言,如果今天有学生违纪了,那么他们也会被级部主任拉倒办公室“谈话”写报告并且扣工资,而才从级部办公室领完报告的她自然也讲收答题卡的事情忘掉了九霄云外。 大脑像灌了铅和水泥混合体的白昱程并没有理解吕映秋的意思,他将答题卡和平常一样放到她的办公桌上,向她道歉:“对不起老师,身体不太舒服来晚了。” 吕映秋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和眼底的乌青,瞬间明白了那张违纪单的由来,她没提违纪的事,一边将答题卡塞进涂卡机一边忧心忡忡地问:“哪儿不舒服?吃药了吗?严不严重?” “还好。”白昱程坐下,低着头闷声说:“可能是昨天晚上着凉了,今天早上有点头疼,刚才吃了片止痛药,现在已经好多了。” “那就行。”吕映秋取出识别完的答题卡放在一旁,将已经排好序的成绩单从打印机里取出来拿给白昱程,说:“那等会儿你和我去级部办公室向主任说明一下情况就行了,你吃的药药盒还在吗?” “嗯。”白昱程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大概过了半分钟,他昏沉的大脑才成功解读了吕映秋的意思,他倏地抬起头来,又担心又迷茫地向吕映秋问:“吕老师,我是违纪了吗?” “对啊,你没接到通知吗?”此刻上课铃已经打响,但吕映秋并没有让白昱程赶紧回教室,她疑惑地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说:“李明文不是一下课就把违纪单领走了吗?” 从趴到桌子上那一刻就完全睡死了的白昱程:“……” 难怪刚才他醒的时候看见了宋烜和李明文一起站在他桌子面前,原来是他违纪了。 从来没违纪被抓的白昱程心虚地揉了揉鼻子,没说话。 后来吕映秋又把他领到级部主任办公室里说明情况,破格撤销了他的处分。 主任将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直勾勾地盯着这站着都有点摇摇晃晃身形不稳的白昱程,历声问道:“你们这节课是什么课?” 吕映秋调出课表,说:“语文。” “那让他去校医室躺着休息会儿吧。”冯主任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盖了章的假条给白昱程,“你把这个放在你桌上压好,让吕老师送你去校医室休息一会儿。” “好的。”白昱程接过假条,“谢谢主任。” 在放好假条和成绩单后,白昱程便坐着吕老师的小电驴被送到了校医室。 毕竟是开学第一天,生病的同学自然也不多,白昱程挑了个靠窗的床位,在和护士报备了离开时间后后便就这刺鼻的消毒水味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白哥——” “起床了白哥——” 白昱程一睁眼,见到的就是只穿了校服衬衫站在病床边的周祁。 “几点了?”白昱程掀开白色的被子坐起来,精神肉眼可见地好了不少。 周祁抬起他的蓝色方盘卡西欧电子表,说:“十二点十分。” 随后他又指了指被放在病床旁桌子上的牛骨汤和米饭,说:“我过来的时候他刚好走,这应该是他从食堂里给你打的饭。”周祁这样说着,顺路还用手背在饭盒上探了一下温度,结果被烫到了,他肌肉反射地撤回手,说:“刚好,现在还能趁烫吃。” 白昱瞅了周祁一眼没说话,他娴熟地打开白色的一次性饭盒,望着里面还冒着热气的一荤一素加米饭向周祁问:“咱们学校的食堂什么时候可以打包了?” “不知道。”周祁努了努嘴,毫不忌讳地往白昱程旁边一座,说:“可能是校长特招生的特殊福利?” 白昱程愣了一下,不解地问:“什么校长特招生?” “你当时不是在场吗?”周祁不答反问:“就物理课的那个课间。” 白昱程撕开一次性筷子的塑料包装,夹起一块儿土豆炖牛肉的牛肉,平静地说:“我当时睡着了。” “靠!那你可错过年度大戏了!”周祁激动的一拍大腿,满脸遗憾地说:“你是没看见宋烜被步林一句话怼懵那样儿,绝了!脸跟调色盘似的,憋了半天屁都没放一个。最后还是在步林的注视下灰溜溜地滚回座位,整节语文课和魂儿丢了似的双眼无神,估计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 “我来这所学校是你们校长亲自三顾茅庐请我来的,听得懂吗?”周祁激动地学着步林的模样,将当时的情景再现给白昱程。 白昱程被周祁这有三分相似七分搞怪的拙劣表演逗得连筷子都拿不稳:“这么说……难不成步林是协议生?” “十有**吧。”周祁顺势往病床上一倒,摊开手望着天花板说:“咱们学校以前又不是没干过这事儿,砸钱请‘外援’刷分冲清北名额的还少吗?” 第10章 第十章 白昱程没说话。步林打的饭菜量很足,把饿的饥肠辘辘的他肚子撑得饱饱的。 为了不被巡逻老师抓迟到,三十五时白昱程便离开了校医室,在回宿舍的路上白昱程先让周祁回去,自己要去小卖部买些东西。 “害,这种事怕什么。”周祁拍了一把白昱程的后背,示意他赶紧去:“赶紧去,我在小卖部门口等你。” 因为学校只能用饭卡的特殊规定,大部分学生身上都不会带现金,所以一旦出现了类似的借贷关系时,学生们一般都会选择用“以物抵物”的方式进行偿还。 步林的这顿饭打的是牛肉,按照食堂的价格大概和一板AD钙差不多,所以白昱程在人满为患的小卖部里晃悠了几圈,最终还是选择了它。 “你拿这玩意儿哄小孩呢?”周祁随意地扫了一眼白昱程,说:“这玩意儿我五岁时就不喝了。” “这证明你五岁以后味觉肯定出问题了。”白昱程懒得理他,作为从小什么饮料都不爱喝就爱喝AD钙的白昱程,他不允许任何人忤逆AD钙在饮料界的权威。 周祁自知说不过白昱程,悻悻地撇撇嘴,摆出一副“你不懂”的模样结束了这场辩论。 四合院宿舍下的槐树林随着正午的热浪摇曳,枝叶间漏下细碎的光斑和若有似无的凉意,才踏进男生宿舍大门的白昱程与周祁擦过在院子里打电话的男生们,准备从小门回宿舍。 “诶,等等——” 就在这时,眼尖的周祁注意到了有一个男生打完电话正准备离开,于是周祁转了个身一溜烟地跑了,把白昱程孤身一人留在了宿舍小门前,临走前他嘴里还激动地喃喃着:“天时地利人和空电话机我来啦……” 白昱程抬起左手看了一眼银色机械表盘上的时间,没有阻止他,兀自朝宿舍内走。 周祁这个人分享欲极强,实属于有点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要往外说心里藏不住话的类型,于是只要一有时间和,他一定会在宿舍楼下的电话机前和他妈煲几个小时的电话粥,直到电话卡没钱了或者他妈懒得理他他才善罢甘休。 为此,他还没少从景天浩那个“校园灰色产业”链里找过带排,主打就是这电话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都要打。 当白昱程回到宿舍时,很意外地便见到了站在阳台边用速干发巾擦拭头发的步林。 此刻的步林应该才洗完头没多久,未干的发丝一缕一缕地散在他的肩侧,悄悄地浸湿了夏季单薄的校服衬衫。肆无忌惮地从阳台上闯进来的骄阳就这样落在步林的背后,无情地将他发梢上的水蒸发带走,也悄无声息地为他那雌雄莫辨但是冷漠的五官上镀上一层柔光,不仅冲淡了他身上的那份疏离感,还显得几分柔和。 也许是为了利用时间,在步林的旁边还被他贴了一张生物必修一知识框架的笔记,一遍擦拭头发时还顺路将这个“理科中的文科”复习了一遍。 看看,凭什么人家是省状元,就凭他这个自主学习的自律能力,你不让人家拿高分这说的过去吗? 况且,要是白昱程没记错,今天物理课上的那个“开学第一课”,步林的成绩好像排在全班前二十,并非倒数。 虽然这张试卷基础偏多难题偏少,但耐不住它题偏计算量大并且综合性强啊!再加上步林又是一年没学理科并且只复习了一晚上还没有做过暑假作业,能拿到这样的成绩的确是相当傲人的了。 “其实你可以去宿管大爷哪里借吹风机的。”白昱程贸然开口,无情地打破了这份宁静。 步林抬眼将目光从笔记上离开,他或许是他复习的太过入神,又或许是院子里回来的学生过于纷扰,总而言之,他没有听清白昱程在说什么,他拿着发巾的手一愣,背着光不明所以地发出一句:“你说什么?” 白昱程以为是走廊太吵影响了步林,于是他反手将宿舍门关紧。顿时,狭小的宿舍里便安静下来,白昱程向前走了几步,说:“大爷哪里有吹风机,你可以去借。” “知道了。”步林蹙起的眉头并没有舒展,他随手撕下用胶布黏在瓷砖上的笔记纸并折好压在枕头底下,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他才像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在距离白昱程不算远的位置压低了声音问道:“好点了吗?” 不知是不是白昱程的错觉,就在步林靠近的那几秒,白昱程从他身上嗅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柠檬香。 大概是他洗发水的味道吧,白昱程心想。 “好多了。”白昱程夸张地冲步林显摆着他完全没有问题的身体:“你看,头也不昏肚子也不疼了。” 步林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似是把一直悬在胸腔的担忧给呼了出去,他紧皱的眉头也随之一松,语气里也多了几分轻快:“那就好。” “对了,今天中午谢谢你的饭。”白昱程将手里拎着的那板AD钙奶连塑料袋一起递向步林,说:“我也不知道你爱喝什么,所以就买了这个。” 步林明显被这突如其来的“谢礼”弄得一愣,他挑起一边眉毛,目光里带着明显的困惑和审视将眼前白昱程和他递过来的AD钙奶从头到尾扫视了一圈,过了几秒,他才用一种近乎不可思议的语气问道:“喝这个真的能比别人长的高?” “?”白昱程有些莫名其妙。 “没事。” 步林没有解释他话的原因,也没有推脱,他十分坦然地伸手接过了那板AD钙奶并随手放在旁边的空床板上,接着他利落地瞥了一眼腕表,在确认距离午休铃响只剩一分钟后便立刻转身,从枕头底下摸出执勤的红袖套迅速戴好,准备出门。 而就在步林准备踩着午休铃响去开门时,那才打完电话的周祁就风风火火地打开门闯了进来,强行和距离门只有一步之遥的步林撞了个满怀。 “省、省省状元……” 一回来就撞上步林那张死人脸的周祁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他本来就心里有鬼,现在正面撞上人家自然被吓的不清,他磕磕绊绊地准备解释:“我……” “不想被记名就赶紧进去。”步林板着脸侧身让出一条道来,语气却比昨天晚上还冷,明显一副懒得管你赶紧滚蛋的模样。 “好的哥!”周祁装模作样地朝步林行了个礼,借着上床铃作为掩护一溜烟地窜进宿舍麻利地洗漱上床。 其实周祁并不怕步林,而刚才磕巴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他刚才在电话里和他妈“添油加醋”地把步林给吹了一通,强行给人家吹成了性格傲慢孤僻疑似是自闭症的天才儿童。 你看,他到现在为止和谁说话都是板着个脸冷冰冰的,不是性格孤僻是什么,你再看他当时怼宋烜的话,虽然周祁细节也不喜欢宋烜吧,但是步林那话未免也太傲慢了点,傲慢没问题对吧,而自闭症更没问题了,你看哪个正常男生留长发还智商超群的?这不是刻板印象里的自闭症是什么? 周祁就这样安慰着自己,闭着眼准备享受他仅有一个小时的午休时间。 然而,我们可怜的步林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周祁编排了成了这样,此刻的他还在安静的男生宿舍一楼来回巡逻。 · 下午的课依旧无聊地上着。 在白昱程把物理成绩贴出来后,班上大部分的学生果不其然又炸了一轮。 一个纯文科生在理科清北A班的物理小测里排名十八,这的确是在这所学校里前所未有的事。 别的班说不准,清北班的排名一定是全校最真实的排名,因为这个班的大部分学生都有点好学生的“心高气傲”,除了自己拿不准的题和不擅长的科目外,他们很少会在小测中去抄别人的试卷。 而基于此事,关于步林的讨论便极端地分成了三派: 一派是以宋烜为首“心高气傲”并且排斥步林的“抄袭派”:班级第一兼年级第一(虽然不愿意承认)的白昱程就是他同桌,所以步林肯定是抄白昱程的答案了! 一派是以周祁和西陶陶为代表的“奇葩帅哥天才”派:人家文科能考省状元证明人家就是万里挑一的天才,况且人家可是帅哥啊,帅哥就是又聪明又不爱理人并且不屑于搞抄袭这种小动作的! 最后一派当然就是以白昱程为代表的“闭嘴不说话我是中立”派:没亲眼看到他抄袭不敢说话安静吃瓜,耶! 那么,我们的舆论中心人物步林此刻在干什么呢? 他在喝AD钙。 他毫无波澜地单手抱着一板没拆封的AD钙叼着吸管喝着,一手地快速刷着英语老师布置的语法卷,浑然对班上的骚动不敢兴趣。 在这一天的相处下白昱程算是发现了,步林这个人就是一管老式的薄荷柠檬牙膏,你要指望他能主动从铝管里跳出来躺到牙刷上被你刷是不可能的,所以只有白昱程主动出击去挤按管体,步林才会大发慈悲地从铝管里出来和白昱程聊上两句,所以在步林准备做完这一页准备翻面时,白昱程冷不丁地地叫了他一声:“步林。” “嗯?”步林抬头看了一眼白昱程,嘴却没松开吸管,反倒把吸管长长地叼出一截来,“什么事?” 也许是大脑还没完全从题海里游出来,步林乌黑的眼底都还有些呆滞,白昱程觉得他这个模样有些好笑准备逗一逗他,于是他话锋一转,将刚才准备直接问步林的话塞了回去,他故意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你过来一点。” 步林不解地扫了他一眼,但是身体却老实地照做了,他微微弯了些腰,向白昱程那里靠去。 “什么事?”步林又问。 “你这物理怎么学的,一天不到就能考到咱们班前二十?” “抄的啊。”步林神色如常,语气和平常的模样一般无二。 六一快乐! 虽然我忙的没来得及喝ad钙,但是这两小孩喝上了就好。 (其实ad钙是伏笔啦嘿嘿嘿……) 前两天去当苦逼实验室牛马改论文去了,抱歉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十章 第11章 第十一章 那一刻,教室里的喧闹声和走廊外的脚步声均在步林的那一句话下停滞了,夏日的热风掀起厚重的蓝色窗帘,也扬起了步林散在肩侧的长发,他的眼睛淡然而又平静,像一颗攀附在火山之颠的黑曜石一样美丽。但白昱程浑然没有被他的这副模样所吸引,大脑里只有对真相的渴望,他不可置信地发出一声:“啊?” 步林将ad钙放在桌面上,反手将今天早上做的那张物理试卷瘫在白昱程面前,用自己的试卷开始向他分析试卷:“这张试卷一共十五题,中等基础题和难题的比例却是5:1,但对于一年没接触过物理的我而言我只需要把基础题分拿到就够了,剩下的难题蒙对一分是一分。” “那这和抄有什么关系?”白昱程并没听懂步林的话所想表达的意思,于是他又追问。 “……” 步林沉默了。 步林从桌面上翻出他的物理笔记本将其摊开放在他们桌缝之间,用试卷上他所圈出的基础题一题一题去对他的笔记本上记的题型。 其实白昱程也知道那十道基础题就是最基本的模板题,但因为他自己没有整理错题和笔记的习惯,所以在步林给他展示之前,他并没有如此直观地感受到这些题目的模板性。 “其实这两题也是。”步林又指着最后两题由大题改编的选择题,反着将倒着记录在笔记本后面的物理错题集翻开,并快速地翻出这两题的原题指给白昱程。 霎那间,白昱程理解了为什么他说是抄的了,这张试卷上的题全都是记得模板就很简单不记得模板就很难的模板题。 “你这笔记……”白昱程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卖吗?” “考虑过。”步林合上了笔记,很认真地说:“但是书号和印刷费太贵了,我没钱。” “……” 这次沉默的是白昱程了。 他的意思其实是考完准备卖吗,但是步林明显将他的意思曲解为做成市面上的“学霸笔记”进行售卖。 “你还真的考虑过啊?”白昱程下意识感叹道。 “嗯。”步林低着头把试卷和笔记收好一起整齐地放在桌洞里,说:“以前就有不少出版商来找过我,但我没钱,都拒绝了。” 白昱程敏锐地捕捉到了步林话里的关键词,他反问道:“为什么会有出版社来找你?” “不知道。”步林敷衍地用一句话带过,紧接着他又拿起放在桌上的AD钙奶,低着头继续做题,就这样武断地终结了这个话题。 步林这个人身上的谜团实在是太多,但他愿意说的又太少,可白昱程偏偏就是好奇心强的人,步林越是不说,他就越想知道。 不愿剪的长发,突然放弃的理科,放弃清华北大来复读选择文科的理由,以及……他手上那颗在记忆里见过的红色小痣,这些谜团,白昱程都想一一弄清。 · 如果要用一种气味来形容高三伊始的那个盛夏,大概只有风油精和清凉油可以胜任。 也不知道这课表是谁设计的,居然把数学课这种最催眠的课安排在下午第三节和第四节课,好在季老师的教学并不是那么的枯燥,也并没有那么难熬。 季老师的教学方式与这所学校的大部分老师的方式不同,进度也稍微比别的老师快一些,以至于第一节课大部分学生都在适应,第二节课才勉强地跟上。 当然,有一个人除外。 作为在季老师手下呆了三年的步林,季老师的教学方式和进度他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于是当大部分学生的思路都还停留在上一个知识点时,步林已经稳稳地跟上了季老师的速度来到了下一题。 于是在这个课间,这帮只有在期末考前才会留在座位上复习的倒霉学生们便统一地呆在了教室里,恨不得双手并用地提前解题争取下节课一定跟上。 “嘿,白哥——” 恰好从厕所回来的西陶陶趁步林不在的空隙里溜到白昱程桌前,她用指节扣了扣白昱程的桌面,微微弯着腰像传递密函的间谍一样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向他问道:“步林呢?” 白昱程头也不抬地说:“被季老师抓去办公室数试卷了,怎么了?” “我感觉步林和季老师好像挺熟的。”西陶陶顿了一下,她扭头前后环视了一圈,再确认步林不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身后后小声说:“你能不能帮我问一下步林季老师上课拖堂吗?” “不拖。”解完题的白昱程放下笔,抬起头来望着西陶陶,说:“但是她作业多。” “区区作业而已,小事。”西陶陶万分感激地向白昱程说:“谢谢白哥!” “没事。”白昱程摆摆手,顺路当活动手腕。 “对了白哥。”问完问题的西陶陶挺直了背,恢复了平常的说话声音,“你的校长大会稿件写的怎么样了?” “今年不是我。”白昱程用余光朝宋烜那儿瞥了一眼,望着西陶陶因为弯腰而从发绳里落下来的短发,说:“今年是宋烜。” 西陶陶的脖子比较长,头发长度自然也比别的女生要长一点,所以不跑操时她总是会用发绳将她的短发随意地扎起来,避免影响视线,不过因为她的头发还是太短了,头一动就容易散,因此在没老师检查的时候,她的头上难免会有几个和她发绳一套颜色的小卡子。 “啊?”西陶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头发乱了,她一边解下自己的发绳重新整理一遍问:“凭什么?” “可能因为我大考‘成绩不稳定’?”白昱程自嘲地说。 西陶陶想了一下他高二时相差四百多分的两场分班大考,白了他一眼骂道:“活该。” 白昱程尴尬地笑了笑:“你怎么问这个?” “我害怕校长大会又占我洗头时间。”西陶陶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说:“行了,既然这样我去问问班长。” “你去吧。”白昱程的余光恰好瞧见了抱着试卷回来的步林,他顺路站起身来,和西陶陶挥手再见。 然而,步林并没有进去。 他仅仅只是将手上的试卷放在了桌上,随后又从前门离开了。一个课间他这样来来回回地跑了三趟,直到第四趟时才回到了座位。 “怎么会有这么多?”白昱程望着他桌上那几摞的数学试卷问道。 步林指着最外面的那一摞,说:“这一摞是你们这节课的作业,下课交。” “这一摞是今天晚上的作业,明天中午吃饭前交。” “这一摞是今天数学晚自习的作业,放学交。” “等等等等等等……”白昱程望着那几座数学“大山”,不可置信地问:“你确定你没拿错?” 步林从这节课下课要交的那一摞里拿出一张试卷给白昱程,指着上面的“理科清北班特供”,冷冰冰地说:“自己看。” “……” 白昱程的大脑里不合时宜地响起了一首歌:“我们不是牛马,我们是人~” 虽然他们不是牛马,但是数学组老师也真的没把他们当人啊! 当然,这份痛苦也不止他们一个班有,在数学组老师印下这批试卷的那一刻,这位名叫数学的深渊便这样毫不留情且平等地凝视着四合院里的每一个学生。 连着上的第二节课一般都是习题课,老师不讲课,仅坐在讲台上看着学生做试卷,而对于被安排了足有五张数学专项练习的学生们也不敢懈怠,在做完这节课的试卷后便马不停蹄地开始做下一张试卷。 开了最大档的风扇依旧在头顶盘旋着,床边的窗帘也时不时被热风吹起一个角,偷偷地让下午炽热的阳光落到坐在窗边学生的试卷上,但此刻的学生们早已沉溺在数学的深渊里,浑然不在意这调皮的阳光。 教室里的风油精和清凉油味道,浓得几乎化不开 · 下午六点整,下课。 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而对于清北班的学生也是一样,纵使这只名叫数学的五指山已经将他们压的喘不过气,但下课铃一响,大部分学生依旧抱着夹了数学试卷的塑料夹板冲到食堂,利用排队吃饭和吃饭的时间见缝插针地学习。 这就是这所学校学生的集体素养。 从高一开始,学校就利用“违纪”培养学生“自觉”留堂学习和吃饭排队学习,于是耳濡目染了两年的学生们终于在高三自觉地遵守这这套学习方式,争取把时间最大化。 当然,也有不吃饭的学生。这部分学生大部分是因为有自己的事要处理,比如洗头、洗衣服、打电话或者做题等,他们大部分都准备好了晚餐,或者准备等晚上去食堂吃宵夜,而让步林没想到的是,白昱程居然是这一类。 当步林挨个将学生放在桌上的答题卡收好准备离开时,却发现他的新同桌白昱程依旧在座位上解题。 白昱程的五官生的极好,眉目深邃鼻梁高挺,皮肤也是健康暖白色,人且肩宽腰窄,属于大众都喜欢的帅哥类型。但奇怪的是他这个人说话与不说话其实是两个模样,说话时眉眼弯弯总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不说话时反而有些冷厉,给人一种不好惹的错觉。 步林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 此刻的白昱程,单手撑头眉头紧皱地在解这张试卷的最后一道大题,从他粗重的落笔声音来看,他这题应该解得并不顺畅。 因为是专项卷,题型和平常做的试卷不一样,最后一题是一题立体几何题,白昱程没有思路,正在用“万金油”建系的方式解题。 建系这种方法的好处就是只要时间够一定能算出来,坏处就是繁琐麻烦,对于计算能力不好的人正确率极低,可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太热,白昱程今天的计算能力就像被用洗衣机搅过的纯羊毛衣一样缩水了。 “靠!” 白昱程烦闷地在那刺眼的错误答案上狠狠画下一个叉,笔尖也因此不堪重负地“嘶啦”一声在纸面上划出一道裂痕,而这突兀的声响让恰好抱着答题卡经过他桌前的步林脚步一顿,下意识地侧过头 而白昱程也恰在此时猛地抬起头,那双因挫败而燃烧着火星的眼睛,直勾勾地撞进步林淡漠的眼睛里。 四目相对的瞬间,白昱程胸腔里那股无处发泄的燥郁像是被一捧清凉的雪水兜头浇下,竟奇异地平息了大半,甚至升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平静。 为什么看着步林心里就能静下来? 白昱程怔怔地这样想着,眼神却不自觉地陷在了步林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 “哪题不会?”步林的目光在他的试卷停留一瞬,率先开口将这份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平静:“我交完答题卡回来帮你看看。” “答题卡比我还重要吗?” 我们不是牛马我们是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十一章 第12章 第十二章 “你说呢?” 步林仿佛没有听懂白昱程下意识里脱口而出的胡话,他波澜不惊地将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开,大步离开了教室。 白昱程的声音不大,可这动静却依旧像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让教室里剩余的十几个同学齐刷刷抬头看了过来。 刹那间,白昱程暴露在空气里的耳尖“腾”地烧得通红,他尴尬地抬他起用来压试卷的左手,掩耳盗铃般地虚掩着他充血的耳尖。 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啊啊啊啊啊…… 绝望的白昱程无助地按动着他手上的黑色按动笔,企图用这种方式去排解他此刻内心地尴尬,然而这教室毕竟不是他一个人的教室,没过一会儿白昱程便被留在教室学习的学生“礼貌”地“请”出了教室,不要在教室里打扰他们。 “……” 被赶出教室的白昱程扒着窗户缝,不敢敢怒也不敢言地往里瞄了一眼。 事已至此,白昱程也懒得再纠结那道死活算不出的题,他先抬手瞧了一眼时间,在确认时间还够后他又摸了摸口袋里的饭卡,转身直奔食堂寻求食物慰藉。 于是,当步林交完答题卡回到教室时,见到的便是空无一人的座位和被风刮落在地上的试卷和黑笔。 不是刚才还问他答题卡和他谁更重要吗?步林看着地上的狼藉,心底无声地吐槽了一句“幼稚”,还是无语至极地弯腰替他捡起了那张被他写满的数学试卷以及他那支不算便宜的百乐黑笔。 白昱程的家境显然不错,这点从他的着装文具就能看出,而这种环境长大的孩子通常比较随性,因此步林也只当那句歧义满满的话是对方不过脑子的产物,并未深想。 在捡起试卷的过程中,步林还顺路扫了一眼那道他做错的题目,就这一眼,步林便立刻意识到了白昱程死活解不开这题的原因。 白昱程建错系了。 虽然这道题还有更简单的方法去解,但是那种方法思路比较偏,作为他们这种还没有经历过“题海战术”的高三新生在短时间内自然很难想到。而从白昱程画的辅助线不难看出其实他已经想到了这种方法,可惜可能因为不确定因素太多,所以他最终选择了建系这个“万金油”。 建系虽然被称作“万金油”,使用的时候也是有条件的啊,除了直接借用棱柱几何特性直接建系和借助三条两两相交且垂直的棱所在直线直接建系以外,还有一种最简单也是题目里最爱挖坑的类型——借助面面垂直的性质定理直接建系。 碍于题目所给的几何图画的比较迷惑人,所以白昱程并没有注意题中并没有给这两个面相互垂直的条件,自大地直接在这两个面上建了系毫不犹豫地跳进了出题人的坑。 步林有些担心地抬起手腕瞥了一眼时间,在看到时间还来得及去食堂后他火速猫着腰从桌洞里摸出一本黄色的最大号便签纸,拿起自己桌上的笔手速飞快龙飞凤舞地将两种解题思路写在便签纸并上往白昱程试卷上一贴,用牛津词典压好试卷,拿着饭卡跑了。 · “你不是不来吃饭了吗?” 周祁用他没拿着筷子的右手握着铅笔在倒数第二道大题的几何图上画下一道辅助线,向坐在他对面一直低头挑姜蒜不说话的白昱程问。 “……” 白昱程不语,只一味地把最后一片蒜挑到碗边,泄愤似的戳着碗里唯一的青菜。 白昱程这个人其实并不挑嘴,可他今天实在是太郁闷了,人可以丢脸,但是不能在一天只内连续在同一个面前丢两次脸啊! 尽管初次见面时他的脸就已经被丢到了九霄云外,但是但是…… 想到这里,白昱程才凉下来的耳尖又“轰”地红了。 还是不习惯左手握筷的周祁在草草解完第一题后还是将筷子换到了右手,索性好好吃饭先不做题了,但是就在他把试卷折好用塑料夹板压好的瞬间,他不老实的余光无意瞟见了白昱程红的快滴血地耳尖,于是他抬起头问道:““你耳朵怎么了?熟的和虾似的。” “晒的。”白昱程头也不抬,闷声道,“今天下午太阳毒。” “有吗?”周祁抬头向头顶正在播放天气预报的电视扫了一眼,嘟囔道:“今天不是才二十七度?” 白昱程又沉默了。 和白昱程这类近视了但是嫌戴眼镜会把鼻梁压塌所以不戴眼镜的人不同,周祁不戴眼镜是因为他真的不近视,而现在,白昱程发自内心地恨不得周祁此刻能短暂失明一会儿。 “闭嘴,吃你的饭去。”白昱程恼羞成怒的低骂一声,伸手作势就要去按周祁的脑袋。 “诶诶别动手我吃我吃——”周祁周祁手忙脚乱地去反抗白昱程的“暴行”,誓死维护自己的脑袋。 饭后,周祁一如既往地想要把白昱程往四合院的男厕所里拉,奈何白昱程表示自己真的已经戒烟,毅然决然地拒绝了周祁的邀请并且还给他拦了一个人来帮他放风。 那么这个倒霉蛋是谁呢? 周祁将一次性的打火机还给景天浩,幽怨的眼神几乎快要把白昱程的背影烧穿。 接过打火机的瞬间,景天浩下意识地将藏在掌心的香烟夹在手指里并点燃,紧接着他又侧靠在紧挨着走廊的那一道墙上,一边监听着走廊的一举一动一边努努嘴向周祁问:“白哥这是咋了?” “还能咋了,无非就是铁树开花孔雀开屏了呗。”周祁没好气地说:“自打那个省状元出现他就成这死样了。” “就那个步林?”景天浩眉头微微皱起像是想起了什么糟心事,他吐出一口白烟并声音极小地“啧”了一声,说:“听我们班那个新转来的说,这人好像人不怎么样。” “你们班也有转校生?”周祁有些惊讶,现在毕竟是高三,一般不会有人愿意在这样的节骨点上转学。 “啧。”景天浩又啧了一声,眉头皱的更紧了,他眼神阴翳及其不爽地说:“来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个人也是一中的,但是是个gay,高二下学期和他们班班主任搞一块儿影响太大被搞来咱们学校了。” “我靠!” 这消息太炸裂,使得周祁拿着烟的手都忍不住一抖,滚烫的烟灰就这样落在了他裸/露在外的手臂皮肤上,烫的他一哆嗦,他咋咋呼呼地拍掉他手上的灰满眼放光地向景天浩问:“然后呢然后呢?” “没了。”景天浩把已经燃尽的烟用提前准备好的湿纸包住,顿了一下,说:“咱们不是在聊步林吗?” “对对对,你接着说。”周祁稍微收敛了一点他对猎奇八卦的好奇,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步林身上。 “据他说,步林在一中三年,打架进局子是家常便饭次数多得数不清。” “真的假的?”周祁追问道。 “谁知道呢?”景天浩耸耸肩,将燃尽的烟蒂用湿纸巾包好扔进蹲坑冲走,“反正离他远点就行了。” “而且,留着这种头发的男的……”景天浩在擦过周祁身边刻意压低了声音,“不是那啥,就是精神有点问题。” “……” 在这个对“同性恋”已经不陌生并且有了一定包容性的特殊时代,有人接纳自然也有人排斥,而周祁向来又不是喜欢用自己思想去“矫正”别人思想的人,所以他仅仅只是用余光瞥了一眼景天浩,没说话。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爱情观,没有任何人的爱情观比谁伟大,也没有任何人的爱情观应该被人辱骂。 · 周祁是踏着清北班回班死线回的教室。 是的,作为全校最好的清北A班,除了成绩以外,他们的试卷和要求也比别的班要多的多,比如早晚餐回教室的时间和提前到操场时间,以及晚上留堂学习时间等等,所以当四合院内还是一片悠闲时,清北A班的学生已经全员到齐,在没有老师的教室里开始他们的自习。 这就是清北A班。 周祁一回到教室,第一眼就看到白昱程懒洋洋地单手撑着脑袋面向步林,他脸色微沉,聚精会神地听步林分析几何专项卷最后那道题。 “懂了吗?” 步林在演算纸上验算的笔尖一顿,将证明过程停留在了最繁琐却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没有。”白昱程答的理直气壮,他懒洋洋地伸出他握着黑笔的右手,在步林证明过程的最后一步画下一个问号,“这里没听懂。” 周祁一看就知这是白昱程做错了题又拉不下脸在犟嘴的样子,正当他想要借用回座位打掩护悄悄揭穿白昱程时,步林却说话了:“你们学校高二开学了吗?” “不知道。”此刻的白昱程还沉浸在这种简单题都会做错的懊悔以及该怎么和步林“辩解”才不显得他蠢的头脑风暴里,全然没有理解步林的意思。 “那就好。”步林满意地点点头,说:“开学后,你跟高二的一起再学一年吧,高三……” 步林及其恶意地顿了一下,把三字的尾音拖的极长:“暂时不适合你。” 白昱程:“……” 第13章 第十三章 “噗嗤——” 在两人桌子面前假装回座位磨蹭了半天的周祁忍不住笑了,笑的声音不算大,却足以让两人听见。 于是两人纷纷抬起头来,满脸疑惑地向周祁看去。 “你笑什么?”白昱程率先问道。 “没什么。”周祁笑的发颤,他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嘴欲盖弥彰,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白昱程抬手给周祁比了个中指,示意他快滚。 周祁也条件反射地给他竖了个中指,笑着回到了他的座位上。 被周祁这么一闹,步林也懒得和白昱程废话,他平静地抽回了自己的草稿纸,让白昱程自己回去看他写的那两张纸条,有不懂的在问他。 白昱程见好就收,见步林给了他台阶,他也迈开步子向下迈了一步,将纸条贴在他的透明试卷软垫下开始继续解题。 夏日的白天和阳光总是那么长,以至于总让这帮少年人忘记了时间,直到象征着夜晚的黑夜落下,他们才注意到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十分。 “怎么还不发考场座位表啊。”被上一节物理课折磨的只能瘫倒在桌子上的周祁有气无力地向他的新同桌宋烜问道:“班长,明天不考试了?” “考。”宋烜将已经订正好的试卷用胶棒粘在他那本有四指厚的物理试卷“本”上,那是他高中两年年来所有订正好的物理试卷所订成的册子,每个科目他都有一科。在做完这一切后,宋烜才放下胶棒朝白昱程空荡荡的位置望了一眼,说:“可能他没来得及贴。” 和别的年级不同,高三年级的每一场考试都要去四合院旁边那栋有六层楼高的空教学楼里考试,所以这帮平时都不用换座位的清北班学生们难得地又能体会找座位的快乐,于是竟各个都开始巴望起明天那场开学必考的今年六月高考真题考试。 此刻的白昱程已经因为长时间沉浸在数学的海洋里有些缺氧,跑去走廊上坐在他的收纳箱上散风。 一楼的教室没有如同铁窗一般的护栏,却也没有了可以给白昱程趴着吹风的窗台,于是他故意把自己的箱子放在了最侧边,这样便可以坐在上面吹风。 夏日的晚风总是凉爽的,轻风伴着其他几个楼层的喧嚣打闹声转入他的耳畔,悄悄扫去他大脑里因为数学而疼痛的神经。 白昱程其实不喜欢理科和数学,只是他的母亲不希望他学理科,所以他才叛逆地选了理科。 所以哪怕理科这条路难走,白昱程也依旧磕磕绊绊地走了两年,并且走的很好。 可是他的母亲依旧不在乎。 比起成绩,他的母亲总是更在乎她的工作和案子,也总是更在乎白昱程有没有变成和他父亲一样的模样。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和你那个死了的爹一模一样!” 那天在机场,白昱程的母亲及其嫌弃地在出口处将身上还带着烟味的白昱程狠狠数落一通,将白昱程那期待了足有一个暑假的见面无情击碎。 其实在见面的那一刹那除了照例的关心,白昱程更想问的是母亲对他未来的打算,可当当时发生了这样的事,白昱程也只能把这些话一起咽回去,不在去恼他的母亲。 “您想让我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这个从小就困扰着白昱程的问题像投入深海的石子,无论多久,他都永远得不到回响。 也许是晚风带走少年人不可言说的些许烦闷,想到这里,白昱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并起身回教室,从桌肚里摸出那张上节课就发下来但因为在上课而没顾上贴的座位表和今晚的英语听力成绩单贴在一起。 在贴的过程中,白昱程的目光习惯性地在名单上扫了一圈,不出意外,他们班所有人的位置均在第一和第二考场,当然,除了他和步林。 这个考场的安排用的是上学期期末考的座位,而当时排这个座位时白昱程生病了没考,所以被分到了最后一个考场,步林也是因为是转校生没有成绩,也被分到了最后一个考场。 在白昱程贴完座位表后,那帮对作为好奇的学生便一窝蜂地涌了上来,险些把还拿着胶棒的白昱程给从前门挤出去。 “白哥白哥我在哪里——” 被堵在外围的周祁伸长脖子徒劳地在攒动的人头里寻找白昱程,浑然不知对方已被挤到圈外。 “我后面。”第一个冲到考场单前的宋烜贱兮兮地向周祁说:“一考场一座后面那一个。” 周祁不屑地“切”了一声:“也就是白哥那一场考试生病没来,不然哪轮得到你做第一。” 宋烜从人群中挤出来红着脖子和周祁费力地斗嘴:“就算白昱程不生病我也是第一。” “清北班第一而已。”周祁给他比了个中指,“让人家基础班第一压你一头当年级第一,你也挺光彩哈。” 周祁这种人属于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找虎并咬虎一口的类型,他明明知道宋烜最讨厌别人和他提高二下学期这件事,他却偏偏在人最多的时候拿这件事来嘲笑宋烜。 高二上学期分班考时白昱程因为没心情考试的缘故考了个三十九分,成功在高二下学期开学时被从最好的清北班A班分到了最差的基础班,一时间,成为了轰动全年级的炸裂消息。 那个时候白昱程“控分概念神”的名号还没有出来,大家那时仅称他一声学神,直到上学期宋烜在清北班大放厥词造谣白昱程的第一都是抄的。 这个年级的少年都是冲动且幼稚的,所以白昱程上学期便故意在每一次考试刻意以总分超宋烜一分的方式在基础班稳居年级第一,成功把宋烜恶心地不清,于是后来只要谁和宋烜提白昱程在基础班还以年级第一的形式超他一头时,他都要和人急。 周祁与宋烜之间不爽的火星四溅,新的一轮“世纪大战”即将爆发,可偏偏就在这时,尖锐的上课铃骤然响起,两人之间的怒火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他们瞬间偃旗息鼓讪讪地跟着散开的人群互比中指快速地回到了座位。 对于这个学校的学生而言,天大地大都没有上课铃大,无论这个时候你在做什么,只要上课铃响了,哪怕你这时在厕所,都必须得飞着回到座位上安静坐好,不然要是被巡堂老师抓到了,那可是违纪处分一条龙在级部主任办公室等着你。 八点二十到十点半,是漫长无休的数学专项自习,学生们继续拿出没写完的数学试卷低着头继续写下午没写完的试卷,顿时间,教室里又只剩下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以及从窗外传来的蝉鸣。 当时针与分针均在九点那一处重合时,解题解得手腕发酸的白昱程抬起头来,借着活动脖颈为理由在巡堂老师才走的下一秒顺势瞧了一眼黑板上的钟表,也一起偷瞄了一眼在旁边一直低头做题的步林。 在看到人家已经在写最后一张试卷的最后一个大题时,白昱程忍不住向他小声搭话:“你去看座位了吗?” 步林手上的笔没停,他在狭小的空白大题答题部/位又落下三个代表着所以的点,说:“没有” “那明天早上吃完早点后你跟我走就行了。”白昱程说:“你坐我后面。” “嗯。”写完结论的步林把试卷对折收好放在桌洞里,拿出了化学老师布置的化学选择题专项卷开始刷题。 可能是熟练的缘故,步林做数学卷的速度极快,在白昱程还在做倒数第二张数学试卷时,步林就已经开始了最后一张试卷,而现在,人家都已经开始做别的科目了,白昱程还停留在最后一张的前半页。 按照这个速度,步林做完一张正常题量的数学试卷大概在一个小时过十分左右,这就意味着他可能会有将近四十多分钟的时间去检查试卷。 要知道,高考考场上的大部分学生都是做不完题的,更别说腾出那么多的时间来检查试卷了,哪怕是清北班擅长数学的学生大部分也仅能剩下十到二十分钟来检查,哪会有步林这般夸张。 这就是绝对实力吗?白昱程这样想着讪讪地收回了偷瞄的视线,将注意力放回了自己的试卷上。 然而,没过多久,他便再一次昂起头,呼出一口沉重的气来:老天啊,为什么世界上要有数学这种东西啊? · 距离放晚学只剩五分钟时,安静的教室里明显传来了学生蠢蠢欲动的声音,下午吃过晚饭的白昱程没像饿狼似的同学那样提前收笔准备冲刺食堂,他依旧握着笔,继续跟还剩下大半张的英语阅读专项卷子较劲。 然而,偏偏就在这时,他们的班主任吕映秋进教室了。 所有准备提前开溜的学生均心头一紧,皆绝望地望着吕老师,毕竟大家都知道知道吕老师这个时候进班无非两种情况,一种是违纪了要求留堂,一种是学校又发布了什么通知要开小班会。 于是那帮饥肠辘辘的学生在瞧见吕老师进堂后纷纷埋怨地叹了口气,像被吸干了精气的丧尸般又握住他们的笔,抱怨连天地继续做题。 “大家继续写,我说一下级部刚通知的事,不耽误你们时间。”吕映秋也看出了他们的不情愿,为了不耽搁他们的时间,她故意没有像别的班老师一样在下课后才开始开会,她关闭了别在腰间的小蜜蜂,用恰好可以让所有人听见的声音,说:“明天考试的纪律老生常谈我就不啰嗦了,重点强调一下新规定。” “主任规定,从高三开始的每一场考试老师都要检查每科答题卡,如果出现了在答题卡上乱涂乱画或空题现象均要上报并按违纪处理。” “啊?”吕老师话还没说完,教室里就响起一片稀稀拉拉夹杂着不满和困惑的质疑声,就连一直沉迷在化学试卷里的步林也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别啊,这是上面的硬性规定。”吕映秋顿了一下,说:“另外,主任觉得咱们高三年级整体氛围太散漫,缺乏高三应有的紧张感,所以从明天起,级部会加派人手巡视课间,课间走廊上禁止无所事事、嬉笑打闹、聚众聊天,教室里也不准大声喧哗,一旦被巡课老师抓到,同样按违纪处理!” “叮铃铃——”下课铃刺耳响起,仿佛给这荒谬的新规按下了确认键。 “啊——?!”学生们抗议的声浪比刚才大了数倍,他们纷纷放下笔,抬起头带着难以置信的窝囊愤懑地看着吕老师,憋屈地在心里呐喊:这学校到底和监狱有什么区别啊?。 这几天比较忙,抱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第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