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肄业后被白月光狂追》 第1章 帅哥和彩虹 纪云开实在有点,好吧不是有点,是非常,非常不能理解为什么开车一定要放土味dj,尤其是在318国道上,好像土味dj是这块地图的固定背景音乐一样。 倘若此刻有无人机俯摄就能看到一辆红色的坦克300在国道上疾驰,笑声和歌声直冲云霄。而令人遗憾的是也冲破了纪云开戴着隔音头戴式播放着死亡重金属的耳机下紧紧掩盖着的脆弱的耳膜。 “因为爽啊!”纪昭大声反驳道,高原的风从一侧车窗呼啸到另一侧车窗,把她的长发甩在纪云开戴着墨镜的帅脸上噼里啪啦地响。而在此之前,由于这辆车仅有他们兄妹和司机共三人,纪云开还是个戴着隔音耳机的半瞎,另外两人直接当他不存在,没经过他的讨论就开始放土味dj歌单,纪云开微弱的抗议在纪昭的视而不见下显得格外无力。 果然女人出门就变坏。纪云开冷笑一声,抱着手开始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后悔为什么要答应这段本不该开始的旅途。 纪昭,女,十八岁,高三毕业生,原本答应和她一起毕业旅行的是他们那个忙得团团转的妈,结果不出所料的,赵女士被工作缠住,不仅旅游爽约,就连高考送考也没去,全是纪云开这个名为哥哥实则是保姆的倒霉蛋在为高考生鞍前马后。本来想着考完他和纪昭就都解放了,纪云开预约了纪昭高考后的视力矫正手术,准备安心地在家睡上半个月。 然而,纪昭在先后得到了妈妈的道歉和朋友的婉拒后,哭天抢地地找上了他,试图用眼泪让他屈服。 纪云开挣扎过,未遂,最终还是被妹妹死拉硬拽闭着眼被弄上了飞往蓉城的飞机,只来得及给自己带上两副百搭的墨镜和隔音的耳机。 “纪云开!快看土拨鼠!” “纪云开!我靠这张绝了我要投稿去视觉中国!” “纪云开!快给我拍一张!是不是特别松弛特别chill!” 纪云开不语,只是一味地闭着眼按下快门。 纪昭实在是一个过于有活力的年轻力壮的对生活富有追求的年轻女性,而纪云开在她身边一站,简直像是已经入了土,尸气四溢。 主要是纪云开实在是不理解为什么一定要在下雨的观景台飞无人机,并且还要求纪云开一定要下车帮她用不同的设备不同的角度拍出不一样风格的照片。于是纪云开戴着墨镜下了车,左手拍立得右手单反脖子上还挂了个赵女士为了安抚纪昭给她新买的运动相机。 平心而论,景确实不错,即便下着雨也不能掩盖这片景色原本给人的震撼,观景台上被风扬起的经幡和少女洒出的风马纸都被风鼓动,被雨滴裹着飞得越来越高,彩色的纸片飞上云霄,就像彩虹被风割碎,留在了风里。 意思意思给纪昭拍了几张就被剥夺了给她拍照的权利,纪云开索性把镜头对准了远方。 远山覆雪,风旌摇曳,雨下得不大,像是给天空罗织了帘幕,激起层层白雾,如轻纱般环绕在雪山旁。纪云开拉近了相机里的焦距,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在藏区会有人那样坚信雪山有灵,又为什么有那么多作品将雪山拟人。 当雪山低垂眉眼,身披云霞地俯视着你,你微微抬头,就仿佛得到神明的垂青,而身为人类所惦念的,被困扰的,也都随着这一眼瞬间远去了。 “微微低头,对,手抬起来。” “非常好!回头,对!” “站到那边去,好,笑一下挥挥手!” 雨越下越大,纪云开的眼睛不能沾水,拍了几张就回车上坐着了。他们雇的司机是本地人,女性,典型的少数民族面貌,身材高大,年纪不大但开车很稳,还很会提供情绪价值,是纪昭自己选的领队,纪云开只负责付了个钱。 下着这么大的雨也要陪着拍照,真是钱难挣屎难吃。 纪云开看了眼的两个女人没有结束离开的意思,于是又戴上了耳机,他现在不能看手机,看景色也不能太久,唯有闭目养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纪云开觉得自己陷入了半睡未睡的状态里,耳机里的歌播完了,陷入了短暂的安静,他感觉到车被发动,纪昭叽叽喳喳地上了车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像个坏掉的扩音喇叭一样吱哇乱叫,可能是看他没反应,一双冰冷的沾着水的手猛地袭击了他的脖子。 “纪昭你欠揍是不是!”纪云开怒道。 眼睛实在酸胀,纪云开缓了缓才睁开眼,纪昭漂亮的小脸洋溢着不怀好意的笑容一把拽掉了他的耳机,脸正凑在他眼前的窗边,“纪云开你看!有彩虹!” 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过去,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不远处的草坪正上方,有一道非常标准的彩虹,像幼儿园课本里画的那样,赤橙黄绿青蓝紫,弯弯的一道桥雨后初晴的天空上。 “啊啊啊我要拍下来给妈妈。”纪昭掏出了手机按下拍照,相机虽然像素高,但这种十万火急的情况下,还是手机来得方便。 “要不在这停下你好好拍,前面有牦牛散步,估计还得一会儿才能过去。”司机笑了笑,缓缓踩下了刹车。 “好呀好呀!”纪昭欢呼了一声就跳下了车。 纪云开依然没有插进两个女人的对话,大概是缺氧加上眼睛本来就还在恢复期,他眼睛酸胀的同时脑袋也疼,只能抬手揉了揉。 “帅哥你是不舒服吗?”司机解开了安全带,准备下去陪纪昭,“头疼的话可能是缺氧,你后面的后备箱里有氧气瓶,需要的话就吸一会儿,一会儿咱们就下山了,休息的地方才三千多海拔,酒店里也有制氧机,明天估计就好点了。” 纪云开道了声谢,从后面拿了瓶氧气瓶出来。 吸氧其实没什么感觉,也没什么味道,但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有用,纪云开觉得头疼似乎缓解了一点。 感觉又能给写歌加点素材了。纪云开苦中作乐地想。但只要一想到还要应付经纪人老杨和自己此刻还在关机状态的工作机,纪云开决定还是先不去想这种让人气血上涌的工作内容。 “桑吉姐!这下面有个人!”纪昭一声惊呼。 纪云开皱着眉往窗外看,纪昭和司机桑吉已经站在了道路的边缘,下面似乎是一个缓坡。 “嘿!你还好吗?” 纪昭站在路边蹲着去看坡下方坐在地上的人,他穿着红色的冲锋衣,腿很长,戴着黑色的帽子,滚了一腿的泥,坐在一辆倒下的摩托上,看着头顶的彩虹。虽然看不见脸,但纪昭以她的审美发誓,这绝对是个大帅哥!而且是酷酷的那种! 看不见脸的氛围感帅哥听到了纪昭的呼喊,微微侧头看了眼她的方向。纪昭这才发现,帅哥还戴着个黑色的口罩正举着手机打电话,虽然更看不见脸但是感觉也更帅了! 纪昭:“你是摔下去了吗,需要帮忙吗?” 而旁边的桑吉则抱着手凑过来若有所思,仔细确认了片刻后才开口说,“祝哥,你在搞什么行为艺术吗,这是我阿爸的车?” 祝明觉得自己倒霉得出奇。 高原地区几乎没有游泳馆,唯一的一家在离他住的地方几百公里的隔壁县城。找驿站老板借了辆老旧的摩托车祝明就出发了,去的时候万里无云晴空万里,结果到了就被告知游泳馆已经倒闭准备改行做牦牛馆子。无可奈何只好又骑车往回走,结果回去的路上突然下起了天气预报根本没报道的大雨,更倒霉的是被一群牦牛碰瓷,一个踉跄掉进了坑里。 车没事,牛没事,但是他的脚有事。 祝明觉得自己今天大概是和牦牛反冲。 好不容易从泥地里爬了起来,祝明自己触诊了一下,最坏的情况是骨裂,应该没有骨折和移位,但好消息是他掉进坑里之后雨也停了,甚至还在他头顶正上方升起了一道非常标准的彩虹。 于是祝明拖着伤腿坐在了倒下的车上,打开了手机开始思考这种情况应该打120还是道路救援。最终他决定先坐着看看彩虹,然后叫个道路救援再打给120,结果电话还没打完就听见他背后的路上有一道女声传来。 他举着手机回过头,看见一个陌生的女孩和驿站老板的女儿桑吉,刚想说点什么,就看见一个格外高大的男人也走到了路边,进入了他的视线范围内。 祝明自己体检裸高是一米八一,他目测这个男人明显比他更高。穿着一件黑色的皮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色的打底,看得出经常锻炼,肩很宽胸很大,祝明体脂低吃得少胸肌总练不明显,因此很难不把视线放在他那优秀的胸肌上。但比起胸,对于正常人来说可能更会注意他的头发或脸,那是一头浅栗色的半长狼尾,尖瘦漂亮的脸上还挂着一幅造型特殊黑色的墨镜。 即便看不见眼睛,任谁随便打量一眼也能看出,这个人头肩比优越长相出众,肯定不是普通帅哥,至少是个网红级别的,就是可惜眼睛似乎有点问题。这样想着,祝明忍不住又看了他几眼。 “祝哥,你在搞什么行为艺术吗,这是我爸的车?”桑吉哭笑不得地问。 祝明也是没想到自己在荒郊野岭摔一跤还能遇见熟人,一时之间有点语塞,想了想说,“其实坑里风景还不错。” 纪昭不客气地笑出了声,纪云开也跟着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桑吉的父母在县里开了一家快递驿站,因为经常走动所以祝明跟他们也算相熟,桑吉的本职工作是包车司机,那么想必这两个祝明不认识的男女就是桑吉今天的客人。祝明开了个玩笑,但还是简单说了下自己是怎么被牛创飞的。 “人怎么能这么倒霉。”桑吉好笑道,“现在怎么办,我车上还有客人,你等救援还是我叫我阿爸来?” “等救援吧。” 祝明想了想无所谓地回答道,高原地区天黑得晚,道路救援三个小时怎么也能到了。 桑吉点了点头,看了眼纪昭,“那还拍吗小姐姐,前面应该有土拨鼠,可以去那边拍你想拍的那个小视频。” “好呀好呀!” 纪昭瞬间被桑吉话里的土拨鼠吸引走了注意力,跟着桑吉就往车边走。 “等等。”纪云开顿了顿,还是回头站在了路边问桑吉,“你刚刚是不是说这边晚上可能有狼?” 桑吉作为导游一路上也会介绍一些路上的概况,尤其是纪昭爱听一些野生动物的事,所以方才他们在车上确实说到了晚上可能会有野狼出没,只是没想到纪云开一直戴着耳机还关心了她们俩聊了什么。 桑吉愣了下说:“是有可能,但是......” 祝明突然插嘴说,“是啊好危险啊,要不老板你搭把手把我先弄上去,不知道道路救援什么时候能到,我能坐在路边等就行。” 桑吉狐疑地看了眼祝明,又隐晦地瞄了眼一路上沉默寡言除了对歌单有意见其他时候都闭眼休息的客人纪云开,心里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祝哥平时不是出了名的话少酷哥吗,这是? 被牦牛创了一下摔坏脑子了? “行,你别动我下来扶你。”纪云开干脆地说。 “那谢谢你了啊老板。”祝明笑了笑。 他戴着黑色的口罩,其实声音有点闷,但纪云开莫名地觉得他笑得挺开心的,也不知道腿都断了在开心什么。 纪云开透过墨镜看了眼头顶的彩虹,可能是彩虹作祟,他很想拉一把他,大概是看不得有人在彩虹下面还这么倒霉吧。 把祝明拉上来后也没真的让他在路边等道路救援,而是直接拉开车门把这个浑身裹满泥的泥猴子塞了进去。 “洗车钱转你了。”祝明说。 桑吉哭笑不得地启动了车说道:“我洗车才多少钱,你还是琢磨下我阿爸的摩托车怎么办吧,那可是他的老伙计了,我说给他买个新的他都不换,说是有感情了,现在好了,也不知道你给他摔报废没。” 祝明挠了挠头。 纪昭在后座听得津津有味,拆了一包路上炸开的薯片在吃,接嘴道,“为啥买新的也不换啊?” “老一辈总说什么又没坏买什么新的,习惯性节约了吧。”桑吉笑着说。 “嗯!我奶奶也这样!我上次去看她,发现过年的时候给她带的吃的都没吃,说给我留着呢。”纪昭说,“怎么说也说不通,只好重新给她买新的。” “老人嘛,心里总惦记着儿女的,节约一点是一点。” 祝明这回没接话。 “晚上想吃什么?”桑吉又问。 “吃点有特色的吧,但我现在有点困了。”纪昭把薯片收了打了个哈欠。 这一天他们早早就起了从城里一路开到景区,饶是十八岁的少女也经不住这个高强度,玩儿了一天实在是困得有点睁不开眼了。 “行那你先睡吧,到了再说。” 车辆继续向前飞驰,桑吉把车载音响关到了最小声,纪云开和纪昭兄妹在后座双双入睡。祝明想了想从兜里拿出了个耳机,播放起了那个他循环了无数次的歌单。 高原的天一碧如洗,像是装不下任何烦心事,祝明看着天边的云彩出神,一晃就到了目的地。 第2章 菠萝和牦牛汤 高原的夏天雨水充足,白昼很长。 抵达桑吉安排的酒店时天还亮着,等放下行李折腾完一看手机才发现居然已经快八点了,而窗外亮如白昼。 纪云开和纪昭住在门对门的两间房,纪云开收拾完东西就去敲纪昭的门,结果发现她压根没关门,推开门就看见桑吉在帮纪昭鼓捣床头上的仪器。 “加湿器坏了?”纪云开抱着手靠在一边问。 “是制氧机,可能这间房的有点问题,一会儿下楼问问能不能给换一间。” 桑吉研究了半天没研究明白,最终放弃了,纪昭在旁边吃着薯片啥忙也帮不上,桑吉说啥她只管点头。 “饿了?”纪云开说。 “嗯呐,咱晚上吃什么?”纪昭嚼着薯片,腮帮子鼓鼓地。 “牦牛汤吃不吃,刚才祝哥跟我说想请你们吃个饭,就是搭咱们车回来的那个帅哥,就在楼下不远。”桑吉抽了房卡带着他们下楼,“对了你们喝不喝奶茶,隔壁好像开了家新奶茶店。” “可以啊可以啊!牦牛我还没吃过呢,奶茶等会儿路过买呗。”纪昭没什么不行的,把薯片往纪云开手里一塞就跟着桑吉往外走,纪云开面无表情地帮妹妹把零食收起来,也跟着下了楼。 桑吉说不远果真就是不远,不到三分钟就走到了她说的店门口,牌子上硕大的“牦牛”俩字。 “这儿。” 祝明果然已经到了,他应该是收拾过了,先前的衣服滚了一身泥,现在外套换了身白色的,但还戴着帽子口罩。 “给你们买了奶茶,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样的,就买了他家招牌的水果茶,自己拿。”祝明行动不便,就坐着招呼他们,“你们吃不吃菠萝,这是我刚买的菠萝,泡了盐水的,很甜。” 桌面上堆着奶茶和水果,桑吉坐在了祝明旁边,纪云开和纪昭坐在了对面。 “菜单看看想吃什么,特色的就是牦牛汤,别的配菜看看。”祝明坐在纪云开正对面,顺手就把菜单递了过去,“别客气啊,我请客,谢谢你们把我从荒郊野岭救回来。” “祝哥,你为啥会在那啊?”下山路上纪昭和纪云开都睡着了,也没来得及多聊几句,纪昭这会儿睡精神了有力气和帅哥聊天了:“你这是防晒口罩吗?” 纪云开在菜单上勾勾画画,闻言也抬眼瞄了一眼。 即便不摘口罩也能看出祝明是个帅哥,宽肩窄腰脖子纤长,虽然没有纪云开高,但气场比纪云开亲人一些,有种邻家学霸哥哥的感觉。 祝明愣了下,直接把口罩摘了,这下众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追寻过去。不得不说,嘴是祝明这张脸的加分项,他原本五官只能算俊秀,但嘴唇薄而红,不笑的时候有两分冷肃,笑起来却又莫名地色气。然而美中不足的是,这样漂亮的唇边,一块深色的瘢痕。 “哎哟你这嘴咋了?”纪昭惊讶道。 “吃菠萝吃得。”桑吉无语道。 祝明一边吃菠萝一边笑着点点头表示肯定。 “这是过敏吗?都这样了还要吃菠萝啊?”纪昭皱紧了眉头,“不疼?” “当然疼啊......” “看看这几个菜行不行。”纪云开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有忌口吗?” 桑吉和祝明齐齐摇摇头,纪昭则是被打断了思路接过了菜单认真看了起来,对她来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纪云开不动声色地用目光逡巡着祝明的脸,不得不说这张脸完全长在他的审美上,漂亮而不失气场,有种让人莫名信任的感觉,纪云开也说不清那是什么,想多了头就开始疼。 祝明把奶茶袋子拆了给他们分奶茶,抬眼的时候不期然和纪云开打量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又匆匆移开。 最终他们点了几个菜和桑吉推荐的牦牛汤,这家店味道还不错,就是纪云开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头疼,一开始觉得汤还不错,越吃越恶心。桑吉和纪昭聊着明天要去的景点没注意到他的异常,祝明不知道是胃口不好还是怎么,也没在认真吃饭,反而忍着疼在吃菠萝,不经意和纪云开对视了一眼,察觉到了不对劲。 “头疼?”祝明突然问道。 纪云开忍着疼点了点头。 桑吉和纪昭这才注意到他的不对劲。 在高原地区,头疼是高反最直接的表现,纪云开先前吸过氧已经好一些了,下海拔的路上也没什么反应,众人都忘记了先前的事情,直到这会儿才想起来。 “先吃饭,能吃多少吃多少,想吐就去吐,第一天一般都是这样的,睡一觉起来明天就好了。”桑吉这样说道。 艰难地吃完饭几人就开始往回走,纪云开也是这时候才知道祝明也住在他们住的这家酒店,反而是桑吉住在自己家不住在酒店。 “我家就在附近,五分钟就过来了,你们今天好好休息,明早九点我来接你们去景点,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或者直接打给酒店前台。”桑吉接了个家里的电话,交代了几句匆匆走了。 回到酒店纪云开忽然想起来妹妹那间房的制氧机有问题,跟酒店前台聊了几句,前台却遗憾地表示今天没有多余的房间能换了,大概要等明天才有空房。 “没事啦哥,我又没高反,没有制氧机也没什么吧。”纪昭倒是心很大。 纪云开还是皱着眉不太放心的样子。 “你俩不住一间房?”祝明突然插嘴。 “跟哥哥住一间房怪尴尬的。”纪昭鼻子一皱,想到了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趁纪云开和前台继续交涉,小声凑到了祝明身边嘀咕,“我哥可啰嗦了,我要是和他睡一间他得叨叨死我,而且我俩睡觉都不老实,所以都订的大床房,也没办法一起住啦。” 祝明点了点头,心思却好像不在她的话上,看着纪云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其实我订的是个标间,制氧机也没问题。”祝明说。 纪云开正和前台叽里咕噜交涉呢,突然被这句话打断了思绪,但什么还没说呢,纪昭就先替他答应了。 “诶!那感情好啊,祝哥你介意和我哥凑合一晚吗,我哥虽然睡觉不老实但是不打呼的,他高反我也不放心他自己睡,我睡觉太死了我估计他断气了我都不知道,能不能麻烦你......” 言有尽而意无穷,纪昭虽然没说完但祝明已经明白她想说什么,对她肯定地点了点头,全然不顾纪云开欲言又止。 “好嘞那麻烦祝哥了你住几楼啊我这就把我哥的行李搬过去。” “也在你们那层,在另一头。” “好嘞!对了祝哥你叫我纪昭或者小昭都行,我哥叫纪云开,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个云开。” “好的小昭。” 纪云开看着两个人不顾自己死活地走远,隐忍地磨了磨牙。 这家酒店是度假风,整体是藏式的装修,房间内部也是。祝明订的房间是长租房,装修比纪云开他们订的度假大床房要简单一些,但基础设施都是一样的,纪昭帮纪云开把东西收拾好了搬到祝明房间里,满意地吹了个口哨。 纪云开比纪昭大十岁,因为父母工作的关系几乎等于纪昭半个爸,生活里的大事小事都是他做主,且纪云开此人牛高马大身体倍棒,从小到大都很少生病,纪昭从未抓到过他的软肋。 没想到这次来旅游歪打正着还让她找到了点照顾纪云开的机会,瞬间有种地位颠倒的感觉。 “这是你之前给我买的高原安,现在倒是你自己用上了。”纪昭得意地笑。 纪云开冷笑着一脚把她丢了出去,不顾门外的妹妹鬼哭狼嚎。 “我把制氧机打开了应该睡一觉就好了,然后这个瓶装的氧我给你放床头,你要是还是难受就再吸会儿。” 他们兄妹俩对峙的时候祝明去简单洗漱了一下换了身衣服还简单冲了个澡,他穿着白色的睡衣睡裤出来,这回什么遮挡都没了纪云开才发现祝明的头发很短,几乎只有薄薄一层发茬,但他头型很好,圆润饱满,额头前还有个美人尖。纪云开也很想洗澡,但浑身难受四肢无力,纪昭走了他终于可以没有形象地倒在房间的沙发上。 祝明:“先把药吃了。” 看出纪云开没有动弹的力气祝明也不客气,直接把他翻过来把药和水都塞他手里看着他吃下去。 “行了,你这情况也洗不了澡,去刷个牙擦个脸就躺着吧,我出去一趟顺便去订明天的早餐,你要不问问你妹妹要吃藏式的还是西式的?”头发虽然短,祝明还是意思意思拿着毛巾擦了擦。 纪云开吃了药又躺下了,目光却追随着祝明漂亮纤长的手,“藏式吧。” “行,你俩都是吗?那我去跟前台说。” 祝明把毛巾放回了浴室出了门,纪云开又躺了几分钟才爬起来去洗漱,他确实很少生病,这种身体沉重得像是压了一座山一样的疲惫感比跑完一场全马还要让人窒息。出发前他压着纪昭吃了好几天药就为了预防高反,没想到纪昭活蹦乱跳地吃嘛嘛香,反而是他高反这么严重。 推开浴室的门,镜子上还有祝明洗澡留下的蒸汽。纪云开随便擦了擦镜子,简单洗漱了一下换了身睡衣就准备老老实实去休息了,毕竟明天他们的形成会比今天还要累一些。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药物作用上来得很快,纪云开觉得头没那么疼了,这才注意到这个房间里其实有很多祝明的私人物品,显然是已经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了。床头柜上除了制氧机还有一台加湿器也在运作着,进门的鞋柜上有一把干枯的花和一小瓶香薰,桌面上有一个简约的保温壶,房间里的两张床他只睡了靠窗的那张,换上了自己的床单被罩。 和祝明给人的感觉一样,这个房间是秩序分明且井井有条的,让人很安心。 突然,纪云开的手机响了一声。 他打开了手机,却没想到发来消息的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但他看了眼,暂时拿不定怎么回,只觉得头又疼了起来。 第3章 神魂颠倒 祝明最近很少抽烟,确切地说,自从他来了高原之后就很少抽烟了。 刚来的时候祝明也有高反,虽然不像纪云开那么严重但是也基本是和抽烟永别了,慢慢的烟瘾就下去了。 虽然目前是在休学中,但是显然他的硕导和博导都不打算让他安心地休学,隔两天就电话轰炸,每天消息没断过,祝明虽然从不接电话,但文章还是老老实实都看了,每隔一周会整理自己的思路发给导师。其实祝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想退学,还是只是觉得上学上班太苦了,导师让他先休学休息一段时间他也就坡下驴地接受了。 这是他在这里的第三个月。 祝明点燃了一支细长的烟,这烟是当地的牌子,有粗细两个版本,祝明喜欢细的。最初抽烟的时候还是在大四,作为好学生活了二十几年,压力大得吃不下睡不着也没想过抽烟喝酒缓解,直到那天接过了师姐递过来的烟。 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让人短暂地从麻木的生活里脱离出来,被尼古丁再次麻痹掉神经。 手机闪烁了一下,在黑暗中格外显眼,祝明掐了烟点开了手机,原来是桑吉发来消息说她妈妈没什么大事,让他今晚帮忙照看一下纪云开兄妹俩。 顺手回了个好,想了想又让桑吉帮他给她爸说说好话,摩托车已经被道路救援的拉走了,明天他就去修理厂看看情况。 桑吉半天才回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祝明叹了口气,打开了另一个对话框。 这家酒店星级并不高,但奈何这地方地广人稀,能住的地方并不多,祝明也是反复选了好多家才选了这家能长住的。 和前台说好了明早的送餐时间,又自己掏腰包给纪昭的房间加了两瓶氧气让前台给她送去,祝明这才慢吞吞往回走。先前一时冲动答应了纪昭让纪云开住进来,半晌了才反应过来这样纪云开会不会觉得尴尬,因此才找了个由头出门给纪云开一点适应的时间。 有时候祝明也会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读书读傻了,总得事情干完了才反应过来好像哪不对。 轻轻推开门进去,纪云开已经睡了,浅栗色的毛乱糟糟地趴在枕头上,他睡在离门近的那张床,睡得很端正。祝明靠在门口欣赏了一下美人入睡,准备重新刷个牙换件衣服,上床躺着看文献。 刚躺上床就听见自己的手机响了一声,捞起来看了眼居然既不是导师也不是他想的那个人,而是一条好友申请。 【纪昭:打扰啦祝哥,我哥是睡了吗我给他发消息他没回】 祝明躺着看了眼隔壁毫无动静的床,顺手回了个小猫点头的表情包。 【纪昭:那就行,不好意思哈祝哥,我找桑吉姐要的你联系方式你不介意吧,我哥很少生病我有点不习惯/可怜】 【祝明:没事,我看着呢,你们明天去哪】 【纪昭:去爬山!】 【祝明:噢那你早点休息吧,明天会挺累的】 纪昭回了个兔子ok的表情。 这附近能爬的山也就那几座,唯一没什么风险的是个景区,山挺高的但基本有旅游车代步,不过......祝明往旁边看了眼,睡美人还是没动静,就是不知道睡美人今晚能恢复多少。刚才饭桌上他们也聊了几句纪云开的眼睛,刚做了视力矫正手术还不到一周,暂时不能做剧烈运动,虽然爬山也不算什么剧烈运动,但他高反如果今晚没得到缓解的话明天大概率也爬不了山。 这样想着祝明算了算纪云开吃药的时间给自己定了个闹钟,想着明早再把他弄起来吃一顿药。 都出门旅游了,可不能让人白来。 不知不觉到了半夜,祝明合上了笔记本揉了下酸胀的眼睛。 老师老当益壮大晚上抓着他改文章,要不是他说室友睡了估计还要给他打电话,临了不忘追问他什么时候回港城复学。祝明打马虎眼忽悠了过去。 来不及多想点什么,隔壁床的睡美人突然痛哼了一声,整个人蜷缩成了虾米。祝明吓了一跳赶紧下床去看,床头灯亮着昏暗的光,一个不小心祝明的伤腿就又撞到了床角,一阵钻心的疼直冲天灵盖。 晚饭或许真的不该吃那倒霉的牦牛,感觉霉运还是围绕着他。 纪云开发烧了,都不用量,他床边的温度都明显比祝明手的温度高。祝明一时间很难抉择是自己比较倒霉还是纪云开这个集术后恢复高原反应急性高热的人比较倒霉。 不过好消息是,纪云开不用去医院,因为他的临时室友就是急诊医生。 也算是一种不幸中的万幸。 把纪云开从被子里刨出来的时候他虽然醒了但显然脑子还没醒,迷迷瞪瞪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祝明找了好几种常用药给他吃,他也不问是什么,乖乖地就吃了,让再喝一口水也喝了,祝明感觉自己像是在养什么精灵小宠物。 但这错觉很快就破灭了。 因为药吃下去还没半小时,纪云开就把药给吐出来了,连带着今晚吃的那遭瘟的牦牛汤,一滴不剩。 出发高原之前纪云开看过一些旅游攻略,有人说,高原反应大家多少都会有,但较为神奇的一点是,身体越好越喜欢健身的人越容易反应过度。 纪云开虽然对此不屑一顾但犹豫之下还是背着纪昭偷偷吃了三天的预防药物,可惜高原反应来势汹汹,根本不听他叽歪。 想过会高反,没想过会高反地这么严重。 “还好吗?” 等他可以有意识地思考的时候,发现自己整个人半靠在祝明的肩膀上,头靠在他的脖子上。没办法,他刚对着床边的垃圾桶吐过,要是祝明不抓着他,他得整个人栽桶里去。 已经不知道多久没和人这么亲近地贴着了,纪云开皱着眉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头上顶的好像不是个脑袋而是个浆糊,而且眼眶烫得厉害,于是只好又趴回祝明身上无力地说:“不太好。” 祝明哭笑不得地把人稳住了。 “你躺着,我给你弄个降温的。”祝明把人塞进被子里,从床头柜拿了两个东西出来,“降温贴,额头上一个眼睛上一个,感觉你眼压有点高,缓缓再重新吃药吧。” 纪云开于是老实地躺下,回到熟悉的黑暗中,额头上冰凉的触感让他觉得自己像是在炎炎夏日浸在了水池里。 他一贯怕热,而祝明的体温偏高,即便他在发烧,也能感觉到祝明的体温是温热地包裹着他的,让人很安心,于是此刻独自浸在水里,纪云开难得的有些失望。 人的视力被限制的时候,其他的感官会变得敏感起来,纪云开前两天没觉得闭着眼怎么了,反正出来旅游,也不算什么正事,他怀疑自己连脑子都没带出门。可是此刻他躺在床上,额头和眼眶一样发烫,耳边传来的细碎的声音却让他更为在意。 “祝明?” “怎么了。” 正在翻医药箱的祝明一愣,这还是纪云开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没什么,你在这边呆了多久了?” 虽然祝明看上去和向导挺熟的,对周围环境也了如指掌,但纪云开就是觉得,祝明身上有种不属于这片高原的味道,很难说明白那是什么味道,但纪云开在这方面一向很敏感。 “你怎么不问我是不是本地人?”祝明笑着说,“三个月了吧,从春天到夏天,还是夏天漂亮,草都绿了。” “你不像。” “不像什么?”祝明疑惑道。 “不像本地人,也不像会在这里待这么久的人。”纪云开说。 祝明笑了笑没接话,反而说,“我去让前台送点热水上来,这屋里的烧水壶坏了我让他给我换一个还没给我送来,你先躺着吧。” 独自被留在黑暗里的纪云开,心中的某种情绪似潮水般汹涌,被体温烤热,又被他强行压下。 前台的小妹是酒店老板的大女儿,平时是她和另一个女孩子轮换,今晚轮到她值晚班。 平时的晚班挺没意思的,但今晚不一样,住在三楼好几个月的那个帅哥居然下来了好几次。 “帅哥,新来的客人是你朋友吗,这么忙上忙下的。”前台小妹好奇道,“你那个热水壶不是坏了好久了,我说先给你换别的房间的用着你不是说你用不着么?” “要不是你们内线电话坏了老不修,我也不用一趟趟跑。”祝明挑眉,“我是不用热水壶,那不是现在有个病人要喝么,你把你们前台的热水壶借我用用,别的房间的我怕不干净。” 前台小妹被噎住,老老实实地把热水壶递给他:“那你朋友走了要给我送回来啊,这可是我自己买的。” “行知道了,明天给你买水果。” “谢谢哥!” 回到房间屋里还是一片昏暗,纪云开像是又睡着了。 祝明轻手轻脚地进了房间,把烧水壶放好,倒了一杯热水出来放在两张床中间的床头柜上晾凉。祝明的脚还是有些疼,原本摔的那一下不算严重,缓了半天已经好多了,但刚刚下床的时候碰的那一下还挺重,祝明当时疼得都说不出话,还好纪云开眼睛还在恢复期才没发现端倪。 也没什么别的意思,是祝明自己不小心碰的,让纪云开知道了难免多想。 “唔?” 床头柜边的地上有个手机,捡起来一看手机自动亮了起来,屏保是一个开满花的小阳台。 而屏幕上的两条未读消息让祝明猝不及防地看了个一清二楚。 【Lobeline:哥哥在干什么】 【Lobeline:哥哥在旅游吗,ip都变了】 “祝明?” 纪云开的呢喃让祝明惊醒,他顺手把手机放在了床头柜上,低头去看纪云开,“你醒了?胃里好点了吗,起来把药吃了。” 很难得的,纪云开睡的这短短二十分钟里,他居然做了一个梦。 纪云开很少做梦,但这次他居然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梦,还梦见了祝明。 “做梦了?”祝明惊讶道:“梦见什么了?” 梦见你。这话纪云开没说,只是默默坐了起来,撕掉了眼睛上的降温贴,感觉自己的眼睛回到了正常的体温。 “没什么。” 祝明笑了笑没再追问,“那把药吃了。” 纪云开就着昏暗的床头灯看面前的素白手掌,手掌长但不宽,手指细长指节分明,是一双容易勾起人绮念的手,梦里就是这双手勾住了他,让他在梦里兜兜转转不愿醒来,天地倾倒,神魂颠倒。 “怎么了?” 纪云开没有回答,和那只手轻轻一触接过了药。 其实纪云开很讨厌吃这种胶囊,但人在屋檐下他也分得清轻重缓急,眼睛一闭就往下吞,温水划过喉管,强势地带走了胶囊。 祝明看着昏暗灯光下病弱美人滚动的喉结,被触摸过的手背在背后,指腹轻轻摩挲着掌心,像是刚刚触摸过什么珍宝。 好巧啊“哥哥”。 第4章 祝医生 纪云开是被祝明的闹钟吵醒的。 手机自带的提醒音滴滴答答,像心脏监视仪的声音,纪云开艰难地睁开晦涩的眼,却见隔壁的床上并没有人,手机兀自在床头柜上震动着旋转。 伸手按灭了闹钟,却见自己的手机也安稳地在床头柜上躺着,甚至还细心地给他充了电,点开一看,电量百分百。纪云开心情微妙地拔了手机,放在床边,但刚想坐起来又感到一阵晕眩。制氧机还在兢兢业业工作着,纪云开打开了床头柜上的氧气瓶,对自己进行专项集中补氧。 “醒了?” 祝明推着餐车进来,就发现纪云开正坐着吸氧,“早饭来了,你现在吃吗,刚刚问了下送餐的人,你妹妹应该也起来了,你们约的几点出门,你感觉怎么样了今天还能去吗?” 一大串的问题劈头盖脸地砸下来,纪云开却没回答,只是看着祝明一瘸一拐的腿出神,昨晚他一直睡睡醒醒,吐了好几次,药也重新吃了好几次,祝明每次都及时起来给他烧水喂新的药,一点也看不出他腿还伤着。 他是天生就这么会照顾人吗,是对谁都这么照顾么,还是对萍水相逢的人都这么热情。 纪云开控制不住地这么想,在氧气瓶的遮掩下低垂了目光,觉得自己有些卑劣。 “怎么了,还难受?”祝明看他不回答又走到了床边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他手是暖的,柔软的,“好像不烧了,头还疼吗,先吃点饭吧。” 祝明伸手把窗帘拉开了,晨光中,他的侧脸被光镀满,唇角的伤似乎还是没好,淤红着,也有可能是趁着纪云开睡着了又偷吃了菠萝。 “不是很疼了,就是晕。”纪云开下了床坐在茶几旁吃早餐,但他太高了,茶几太矮,有点大狗熊蹲着吃小甜品的感觉,祝明边看边笑,纪云开不明所以。 酒店的藏式早餐有好几样东西,酥油茶青稞饼是标配,还有鸡蛋和水果,其实还有糌粑,但祝明住了几个月都没习惯,更不用说纪云开了。纪云开一直觉得自己不算很挑食的,但这早饭实在是让他毫无下口的**,最后他吃了鸡蛋和水果就不愿意再动了。 “不吃了?”祝明端了杯温水过来,“我那份儿是西式的,有个三明治你吃不吃?” “你不吃么?”纪云开问道。 祝明:“哦我不爱吃饭,吃点水果就行。” 纪云开想了想,好像确实祝明昨晚吃饭的时候就没怎么吃,一直吃他买的菠萝,饭菜都只意思意思吃了两口就撂了筷子和纪昭聊天。想到这里,纪云开控制不住地边喝水边打量祝明的身材,昨晚靠在祝明身上的时候只觉得有点硌,今天天亮了才发现祝明瘦得厉害,昨天穿着宽松的冲锋衣看不出来,他肩宽腰细,手指细长,身上没二两肉,虽然长得俊秀但如果再胖一些大约会更好看。 这样想着纪云开也不愿意吃祝明给的三明治了,反而催着祝明多吃几口。 祝明没办法只好坐在纪云开对面开始艰难地吃饭,没吃两口又开始东拉西扯,“你们今天去爬山吗,那边景色还不错,山脚下有个本地人的集市,你们下山的时候可以去逛逛。” 纪云开觉得,祝明此人虽然长在他的审美点上,唯独有一点不好就是话太多。于是他默默地把自己餐盘里的水果往祝明面前推了推,示意他多吃点少说话。 祝明愣了下,哈哈大笑。 吃过早饭祝明和纪云开一起下楼,纪云开去和纪昭他们集合,祝明则是说自己有事要出门一趟。 “腿都这样了还出去?”纪云开说。 “把人车摔了,总得去修修吧。”祝明摊着手说。 纪云开一时间不知道该接什么,电梯里沉默下来。 下了楼发现桑吉果然已经在等着了,倒是纪昭还没到。 趁着纪云开给纪昭打电话催促的时间,桑吉把祝明拉到了一边。 “阿妈昨晚犯了病但是状态还行,晚点你去我家吃饭吗,阿妈惦记你呢。”桑吉开门见山地说。 “不去。”祝明点了支烟,“我刚把你爸的车摔了,这会儿去你家那不是得上赶着被念叨。” “你又不是第一次摔了,念叨你不应该吗,你自己想想你哪回骑车没出事,我阿妈说得有道理,你就不该再碰摩托车了那玩意儿克你,昨晚我阿爸都没敢回家,就怕因为借了车给你被阿妈骂,可怜的老头,赔了车还得挨骂。”桑吉抢了祝明的烟盒也点了一支烟。 “你家我就不去了,但你过几天忙完了最好带你阿妈去医院再做个检查,怎么好端端的突然犯病。”祝明说。 “我昨天回去就问了,说是最近网购大促,驿站比较忙,阿爸出去送货了,阿妈就想着干点活,结果就发病了。”桑吉轻轻吐出了烟圈,“我在看房了,最迟年底就带他们搬走。” 祝明:“老两口能同意?” “不同意也得同意,不是每次阿妈发病都能恰好碰到你这样懂急救的好心人。”桑吉说,“这边医疗资源太差了,连基础的检查都做不全,他俩讲不通道理我就直接把驿站转手。” “行,任重道远啊。”祝明把烟掐了拍了拍桑吉的肩膀,其实她也还只是个二十多的小女孩,却一声不吭地扛起了小小的三口之家,“需要我帮忙就跟我说,你阿妈的癫痫其实控制地还可以,只是哮喘在高原上很危险,如果要搬走的话也要好好跟她说,可不能和她吵架。” “行了我都知道,那么祝医生,今晚到底去不去我家吃饭?” “不去,不收病人一针一线。” 祝明摆了摆手,“我走了,你带客人吧。” 纪昭下楼的时候又被纪云开数落了两句,兄妹俩吵了几句嘴才往车边走,恰好看见祝明上了另一辆车。 “祝哥去哪啊。”纪昭随口一问。 “去维修厂吧。”桑吉掐了烟也拉开了车门,“云开哥好点了吗,咱们今天原计划是去爬山,需不需要先去别的景点?” 纪云开没说话,目光追随着那辆远去的车。他今天依然戴着墨镜,沉默寡言的,除了骂纪昭都懒得张嘴,嘴边微微有些发紫。 纪云开虽然什么也不说,但纪昭眼睛滴溜溜地转,看哥哥目送着祝明远去,她心里出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桑吉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祝明正蹲在维修厂外面给路过的奶牛猫喂火腿肠。 “小猫到底能不能吃火腿肠啊。”嘴上嘀咕着手上却利索地拆了包装递给吱哇乱叫嗓门奇大在他脚边就快蹭出火星子的猫,“怎么我每次来你都缠着我,是不是就是你做法让我老摔车的?” 小猫不懂人类的弯弯绕绕,一口大锅啪叽一下就落在它身上,还浑然不觉地啃着火腿肠。 “喂?......啊?他还是不舒服?回酒店休息了吗?”祝明诧异道,早上明明纪云开状态还不错啊,不知道对面又说了什么,祝明才点点头说,“行我一会儿就回去,你带着妹妹好好玩吧。” 祝明原本是准备等晚上再回去的,这地方偏僻,虽然有公交车但基本半小时一趟,乡亲们还爱带点鸡鸭牛的上车,车里的味道不言而喻,祝明原本不晕车都晕车了。他们下榻的酒店老板今天恰好有事要过来这边,晚上才往回走,祝明原本是准备晚上再蹭他车回去,现在桑吉一通电话打过来祝明只好不情不愿地上了“香气四溢”的公交车。 直到下了车祝明才敢大口呼气,差点把自己憋缺氧,甚至感觉身上都是那个歹毒的味道。 所以祝明上楼进了房间就打开了花洒冲澡,洗完才想起来纪云开还在休息,而他忘记拿换洗衣服进来。 鬼鬼祟祟地探了个头出来,确定纪云开还睡着,脑袋上的栗色头发被被子半遮半掩着,祝明松了口气,打开了衣柜快速拿了衣服又进了浴室。 而在他看不见的被子下,有人的耳朵比昨天发烧的时候还要红。 再次出来的时候祝明如同重获新生,等他回头看去,却见被子里的睡美人换了个姿势,侧卧着头对着床头柜。 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伸手探头了下,还好没又烧起来,祝明松了口气,看了眼时间,思索了片刻还是决定把人叫起来先吃个饭。 纪云开从未想过装睡也是个技术活,直到被祝明拉着出了门还有些魂不附体,不过还好祝明以为他只是还不舒服,加上他本来话也少,并没有被看出什么异样。 “所以你们上午没去爬山啊。”祝明啃着前台小妹给的桃子,咔嚓咔嚓的,“那很可惜了,那边的观景台视野很好,今天天气也好,居然没下雨,搞不好能看见日照金山,你没去怪可惜的。” 纪云开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纪昭约的旅行线路是十天,而他们在这个酒店的时间只剩下三天,后天早上他们就要离开这里。纪云开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轻易地接受了纪昭的撺掇,装作不舒服的样子回到了酒店休息如同守株待兔。 总而言之他觉得祝明很不一样,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但他不愿意广而告之自己的想法,妹妹纪昭则是过于擅长表达自己的想法,久而久之纪云开的一些想法就更容易被人忽略,哪怕后来走到了万人瞩目的那一步。 在面对祝明的时候更是如此,只好守口如瓶,再守口如瓶。 而正当纪云开再次不知道怎么回答,在心里反复打腹稿的时候,一个中年女人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祝医生?” 第5章 咖啡和吉他 第5章咖啡与吉他 林莎今年四十五岁,在高原上和丈夫一起经营着一家驿站,女儿是旅游向导,自认也是见过不少人的,但像纪云开这样漂亮的男孩子还是第一次见。 他的脸实在是上天的恩赐,室内的光并不刺眼,于是他摘了墨镜,沉默的在祝明身边站着,美得像一幅壁画。 “祝医生,这位小哥怎么称呼啊?” 女人嘛,一生都无法脱离想要追求美丽的心,不一定要据为己有,但就像看见向阳开着的花,制作精美的器皿,又或者是难得的美景,总让人情不自禁地驻足观看。 于是在林莎热切的目光下,纪云开不自然地抿了抿唇侧过了脸,栗色长发下的耳朵尖又偷偷发热。 高原上的人热情而真挚,和城市里那些看着他的贪婪眼神全然不同,纪云开作为互联网上小有名气的音乐人,更多时候会被当成商品打量,但林莎不同,她就像看一束花,看一抹光,除了赞许和欣赏别无他物,这反而让纪云开有些无所适从。 “他叫云开,姐,你快别这么看着他了,一会儿人脸上都能煮鸡蛋了。”祝明扭头看了眼纪云开,憋着笑收拾仪器,“这个血压仪操作很简单的,我给桑吉录了操作视频的,你自己也学一下,多吉的血压要经常测,早上空腹测,记住了吗?” “叫什么姐,都说了叫阿姨,你比桑吉才大几岁啊。”林莎不满地说,“今晚留下来吃饭啊,我让多吉买羊腿回来烤着吃,云开小哥也是啊,留下一起吃饭。” 祝明无奈的说:“现在才三点,吃什么晚饭啊,我比桑吉大了快一轮好吧。” “哪里就有一轮了,明明也就七八岁。”林莎叽叽咕咕地嘟囔,虽然年近半百,却还有几分少女的娇嗔感,“三点怎么了,那不得提前跟你说,不然你又跑咯?” 纪云开记得桑吉提过一嘴,她大学毕业没多久,也就二十二三的那样,那祝明竟然快三十了? 目光不动声色地在祝明身上逡巡,宽肩窄腰,身量略瘦但看得出经常锻炼,加上脸嫩,完全看不出来快三十或者已经三十了。纪云开不动声色地想。 “晚点看吧,我还得帮桑吉带她的客人转转呢,他有点高反。”祝明朝纪云开的方向轻轻扬了扬下巴。 下巴尖尖的,像小猫。纪云开想。 然后很突然的,纪云开想到了早晨在车上的时候纪昭跟他说的话,顿感呼吸不畅,控制不住似的移开了目光。 从林莎家出来纪云开又戴上了墨镜,刚想问问祝明现在去哪,却被祝明玩味的眼神弄得一愣,“怎么了?” 祝明打量着纪云开漂亮的鼻峰和微微泛红的嘴唇,在纪云开快撑不下去的时候笑着说,“高反好了?不晕了?” 是的,从酒店出来他们也走了一段路,又偶遇了林莎到她家来帮她看桑吉给她新买的仪器,少说也耽误了一个多小时,而这半天里,声称自己还不舒服所以没有去爬山的纪云开居然没说一句自己身体不适。 有点心眼,但不多。祝明想。 纪云开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他不太擅长胡说八道,比起祝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基本等同于半个哑巴。 而祝明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得寸进尺,于是他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漂亮男人难得漏出的一点窘迫,眼睛亮晶晶地观察着他的变化,果不其然耳根又悄悄红了起来。其实这应该也不算纪云开不经逗,他实在是白,皮肤也薄,早上出门前祝明还看见他给自己涂防晒,说是不涂的话只需要两小时就能给他晒脱皮。 祝明也不算黑,但在他身边硬生生给衬托成了小麦色。 可这样一个白皮大美人,却足足有一米九,祝明今早刚问的。 “咖啡喝不喝?”祝明笑着问。 大约在景区附近的咖啡厅都是大同小异的美,木质家具为主的装潢,民族风的软装,还有店门口给点水就能活的努力开花的绿植。 纪云开知道自己对这家店的评价有些苛刻,但很抱歉,看见祝明和那个老板娘相谈甚欢的时候他没拉着祝明掉头就走已经是身为成年人最后的体面了,一进门祝明就说去做咖啡了,十分钟了也没回来,嘴倒是没停下一直开开合合。 哼,男人。 气不顺的纪云开突然觉得头也疼了眼也花了,赶紧给自己戴上了耳机闭了眼,眼不见心不烦。 吃那名不正言不顺的气不如听听工作室发来的新demo。 还在和师姐社交的祝明并没有发现身后的低气压,一边说话还一边掐咖啡店窗外泛滥成灾的薄荷,“你这薄荷也算是你这一害了,天天掐也掐不死的。” “是啊,之前在海市怎么养怎么死,死法千奇百怪,我怀疑那段时间薄荷之间要是有个什么投胎机构,我一定早就上了黑名单。”老板是个年轻的长发女人,不施粉黛但看着气血很足,说话也中气十足的,“来了这边之后老乡都劝我别把薄荷种地里,我硬是不听啊,现在好了,别的都不能种它旁边,不然种什么死什么,也是从孱弱质子变身一方霸主了。” “你这都什么比喻。”祝明失笑,“薄荷被你形容地像个张牙舞爪心机深沉的恶毒反派。” “谁说不是呢。”老板哼哼道。 “行了,活儿也帮你干了,让我蹭两杯咖啡喝喝。” “自己做吧。” 老板拿着薄荷走远了,祝明熟门熟路地推开了水吧的挡板。 这家咖啡店的老板是祝明本科时期的师姐,大学毕业后就没再联系过,直到祝明休学后才再次联系上,也是那时候祝明才知道,原来在他的同门中,许多人没有在毕业后继续在临床工作,相当大一部分人选择了转业或去科研,能坚持在临床的才是凤毛麟角。 师姐倒是没问祝明为什么不上班也不上学,仿佛人就该这样。 仿佛祝明自己认为的离经叛道,在其他人眼中,不过一个小小插曲。于是到达高原的第一天,尽管祝明下午喝了师姐做的咖啡,尽管他平时只需要睡五个小时,尽管酒店的床他睡不习惯,尽管他心里惦记着导师发来的消息,他还是久违地睡了个好觉。 无梦无愁,一觉到天明。 “喏,喝喝看。” 祝明端着两杯咖啡在纪云开面前的懒人沙发上坐下,这沙发很柔软,坐下的瞬间整个人都会陷进去,酸软的腰也会被好好地托住。祝明任由身体陷进沙发,把托盘往纪云开面前推了推,自己却没有喝的意思,只是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纪云开老老实实地喝了口,面色一变,没说话。 “怎么样,好喝吗?”祝明饶有兴致地问。 纪云开勉强点了点头。 祝明哈哈大笑。 其实祝明自己也喝不出来咖啡有什么区别,他最经常喝的是某品牌的速溶咖啡,医院值班的时候根本没工夫细细品味,管他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管他什么风味,只要能提神就是好咖啡。 纪云开认同地点了点头,犹豫着又想问别的问题。 “想问我什么?” 今天确实是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最好的天气,虽然还没正式进入雨季,大雨还不见踪影,但小雨缠缠绵绵,也让人心烦。下午的阳光不算炙热,但也带来了温暖,不像昨天还要穿着厚实且防风的冲锋衣,祝明脱去了厚重的外套,只穿着一件纯色的白T,他瘦而韧,不笑的时候显得很锋利,而纪云开很喜欢这样的锋利。 “所以,你是一个医生?” 犹豫着,纪云开还是问出了口。其实对他而言这个职业并不陌生,甚至祝明带给他的感觉也有种似曾相识的熟稔。他母亲赵女士也是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但他之所以犹豫要不要问出口,还是取决于祝明本人对于这个职业的认同度。 而从之前拜访林莎的情况看,至少祝明对于这个职业应该不至于闭口不提,而他也恰好想更了解他一些,于是还是选择问出了口。 “让你问你还真问啊。”祝明挑了挑眉,“那你拿什么换,我照顾了你一晚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请你喝了咖啡,现在你我之间可是非常的不平等了哦。” 纪云开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实话说,纪云开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没什么优点的人,他虽然从小就被夸长得好看,但除了外貌他能被夸的点少之又少,成绩一般且性格木讷,虽然从小跟钢琴家的父亲练习钢琴但是天赋平平最终也没有因为音乐得到任何人的欣赏,反而是从乐队退出后自己开始写歌谱曲得到了大众的认识。 这样看来只有一条路可走。 “想好了吗?”祝明笑眯眯的问,“我还可以加码。” 纪云开又喝了一口咖啡才站起来,他实在是很高大的一个男人,如果不看脸大约会被纳入猛男的行列,但令人遗憾的是纪云开本人并不喜欢用自己的脸去牟利,所以尽管他粉丝众多,却并没有多少粉丝知道他的长相,毕竟他每次出境都是西装革履地只露出脖子以下的部分。 江湖上只流传着百万网红【cloud】是个大美人的传说。 不过相信的粉丝并不多就是了,毕竟【cloud】的谱曲可是以激进和壮阔出名的,怎么听都觉得应该是个猛男谱的曲,当然了,他出境只有脖子以下的部分漏出的很超过的雄伟在粉丝看来也佐证了这一点。 纪云开不知道跟老板说了几句什么,老板惊讶了一瞬,居然转身从休息室里拿出了一把吉他,这下连祝明也惊讶了起来。在大众的认知里【cloud】擅长的乐器应该并不包括吉他这类流行乐器,他最初出圈也是为游戏做的配乐,网上也有人分析【cloud】是古典西洋乐出身,这一点也得到很多人的认可。 而很少人知道的是,纪云开其实很喜欢写情歌,只是迫于感情上的匮乏很多曲子写了一半就被他自己毙掉了。 “这是一首半成品,词我还没有填完,它现在的名字是《菠萝和彩虹》,只有副歌写完了,希望你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