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月父母爱情(原神若钟)》 第1章 顽石可转 夜间的风有些凉,绝云间的庆云顶上晚风习习,山崖之下不时传来似是呜咽的鸟鸣。然而这里常年云雾缭绕,此时澄澈的月光却也洒满了林子,远处疏影横斜的夜景倒是能看个大概。 一个戴着大兜帽的男人已经站在山顶好一会儿了,冷清的月色映衬着他有些孤寂的身影。他的手里捏着朵清心,白若明月,应该是在山顶摘的。而男人如石珀般金黄灿然的眸子深处点缀着月光,衬着他淡然温和的脸,瞧着明明有些令人生畏,却也更让人生出些敬意来。 “摩拉克斯?” 若陀在绝云间山底便感受到了摩拉克斯的气息,摩拉克斯这位璃月的神明自然是知道的。不过他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尽管感受到了若陀的气息,他依旧没有动。 若陀于是幻化出人形上了山,这才唤出声。 摩拉克斯那副样子看得他心底微动,只觉有些说不出的寂寥。 扰了他清静也好,神明居高清寒,自己就算不是摩拉克斯知己,却算是挚友,征战至今,相陪数载。 孤寒没什么好的。 摩拉克斯早就知道他来了,收敛了情绪,回头朝他露出个温和的笑,轻声道:“若陀。” “摩拉克斯,可是有什么困扰的事?”若陀目光落在他手里的清心上,又转到了那张淡然的脸上。 摩拉克斯垂目轻笑,“我算着你过几日生辰,寻思是送你琉璃百合好,还是这绝云间的清心好。” 若陀非寻常生灵,他长于地下,寿岁千年都不一定,其实根本就不记得自己有没有生辰这回事。 只是他现在这个生辰,其实是当年摩拉克斯赐他双目的日子。 那时候混沌的无边黑暗刺入了第一道耀眼的光芒,驱走了他心底因黑暗而生的寒冷。他睁开眼,入目的便是摩拉克斯那春风和煦的脸,还有那双镶嵌着黄金一样的凤眸,只是摩拉克斯的金眸远比黄金要深邃,刻着岁月长河的年轮。 就像石珀。 所以若陀喜欢这个看见光芒的日子,他永远记得那双眼眸里太阳般的暖意。而摩拉克斯与他相处久了,自然是看出来他喜欢这一天,于是每年都会给他送些小礼物。 不过摩拉克斯从来没有送他贵重之物,都是些小东西。即便如此,若陀心底也很满足。 若陀瞧着摩拉克斯思索的模样,不自觉开口道:“石珀就好。” “石珀?我记得我送过你不少了。”摩拉克斯眨了下眼,笑出声来。 若陀反应过来也笑了起来。 “是如此。”他勾着唇,同样黄金的眸子里映照着摩拉克斯的笑容,“可是你无论送多少,我其实都一直喜欢着。” 摩拉克斯脸上笑意不减,垂眸转了下手里的清心,抬眸应道:“那好,到时候送你块模样好的。”那双金色凤眸里也映出了若陀的脸。 只是此时这片金色里落入了清冷的月光,然而深邃的瞳眸又过于璀璨,清冷散去,唯余月色温柔。有那么一瞬间,若陀忽地有些想伸出手来,他想轻轻抚上那双令他移不开眼的眸子。 “若陀?” 摩拉克斯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意识。 若陀看见了那双金眸里的自己,青丝未束,头上顶着一对犄角,此时脸上虽是有些微怔,却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双金眸的主人。 或许是周遭太安静了,他突然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砰——砰——”有些快。 心跳?顽石的心竟然也有心跳? “若陀?你怎么了?”摩拉克斯察觉到了他此时的心不在焉,微微疑惑,关切的问道。 “没……没什么。”第一次,若陀一向平静的语气有些慌乱。 面上若陀立刻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掩饰的向下望去,转开话题道:“只是想起了这绝云间底的那些金色小花,看着也很不错。” 绝云间南天门那一带,开着一种金色的花,无论白天黑夜,你都能远远瞧见它金色的亮光。不是有多么耀眼,却是一簇簇地盛放着阳光的温暖。 摩拉克斯也随着他的目光望了下去,那下面的夜色里隐隐透着簇簇的淡淡光芒。 俩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月光给他们镀上了一层清辉,夜风吹动着衣摆,寂静的山野里又响起了悠长的鸟鸣。 “摩拉克斯……”若陀低声开口,“我很喜欢这里。” 这似乎是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然而摩拉克斯闻言却是眉峰微蹙,转过头看向他默然不语。 若陀心里一下子又生出些悲意。 他本不想提及此事,明明他只要高高兴兴过好几日后的生辰,之后的事,摩拉克斯就算心知肚明也不会马上说出来。 他,若陀龙王其实已经开始有了磨损的征兆了…… 若陀抬起双手,看着自己掌心一直被他小心隐藏起来的细微裂痕。他是地龙,磨损起来自然便是这幅模样。 然而他的力量并不比魔神低多少,磨损严重的后果可想而知,一旦他失控,璃月肯定是生灵涂炭。 这是他和摩拉克斯都不愿看到的。 不过到了那个时候,摩拉克斯若是要封印他…… 想至此处,若陀心里弥漫的哀伤又刺入了痛苦。 心若顽石,难有转移,可一旦刻上印记,斗转星移,恐怕也难以磨灭。然而山河岁月变迁,顽石亦会磨损…… 可他不是单单的顽石,他有灵魂,他的灵魂在看清这温暖的人间时便被唤醒。那么他怎能忘记,怎能忘记这双金色的眸子,怎能忘记摩拉克斯灿若烈阳的光芒…… “我不想忘记你……一点点都不想……”若陀终究是抚上了摩拉克斯的脸,摩拉克斯眉头不展,认真地凝视着他,但是没有躲开。 若陀勉强扯出个笑,“所以如果让我选择一个好地方,我选择这里。那些金色的花,让我想起了你,也许比不上你的光芒,可是有让我时刻铭记的温暖。” 摩拉克斯轻闭了下眼,温和的声音也染上了悲意:“若陀……” 若陀突然把脸埋在了摩拉克斯的颈窝,双手也环住了他的腰,将这个照耀了他千百年的男人紧紧搂在怀里。 他闷声道:“摩拉克斯,若是让你封印,我心甘情愿……只是我不想那样带着遗憾的离开,我还是想亲口告诉你,我虽是顽石,可灵魂的光是你给的,我忘不掉你,也不想忘记你。” 摩拉克斯被他抱住后愣了一下。 他贵为璃月神明,记忆以来还从未被如此对待过,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可若陀的悲伤宛如实质将他也包裹起来,沉默良久,他轻叹一声,伸手摸了摸若陀散在身后的青丝,轻声回道:“我知道了。” 当年的文笔哈哈,喜欢拖拖拉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顽石可转 第2章 重逢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梦是光怪陆离的,凡人多梦,仙人少有。可是近来的梦,有些多了。非是多么怪异,却是每每见得一人。 一位故人,似是别离已久,却又好似见过,是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故人。 落日熔金,天际晚霞绯然,染红着璃月的港口。凭栏玉京台上,放眼望去,一片祥和之景。 钟离端了杯茶,金色的眼眸凝视着远处,落日的金辉映入眼底,一片谦和淡然,却又叫人看不出诸多情绪。 昨晚的那个梦,让他忍不住回想起当年了。 梦里,他和一个人并肩立于这栏杆之前,共赏沧海与霞云,人烟之阜盛。他们说着曾经,谈着璃月风土,偶尔那人说到兴起,他总是不经意就露出笑来。 此情此景,似乎是他期待已久的,是他心底深处一直在乎想要的。 只是那人是谁? 梦里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那人脸上,他看得见那个人唇角的笑,那满是暖意温和的笑。那人的笑,太熟悉了,熟悉到让他觉得他们似是相识数载。 可偏偏他看不清。 看不清那人的脸,一切都像是雾里看花,花非花,雾非雾。 然而他们相谈甚欢,从早时璃月刚刚从晨曦中苏醒,谈到了暮色渐起,城里暮钟声声。 沧海桑田之事,白云苍狗往昔,那些事,那人说起来仿佛历历在目。 那个人…… . 神不一定需要睡觉,可是钟离觉得自己现在过的是普通人的日子,所以他晚上还是会规规矩矩地躺好休息。 钟离从玉京台归来时间就已经不早了,简单的洗漱,披上了一件袍子,他便捏了卷书坐在床上安静地看了起来。 近日思虑略重了点,梦里那个人让他在意,多年释然的平静心潭泛起了涟漪。 屋里熏着安神的香,清幽淡雅,床头暖黄的灯光也催得人昏昏欲眠。 钟离没一会儿便真的睡了过去,散开的青丝遮住了他微微垂下的脸,发梢散在了他面前摊开的书上,落满了夜色的温柔和静谧。只是那缕头发似乎是挠了他的脸颊,神明安然的睡颜被它打扰,眉心轻轻蹙起。 寂静的房里不知何时慢慢显现出一个模糊的黑影,那个影子渐渐明朗,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个男人的样子。 男人的头上顶着一对金色犄角,他的眸子也是金色的,在昏暗的房里格外显眼,不似凡人的眼睛,令人生畏。可此时的眼眸里却满是温柔和煦,目光定定地落在那床上之人的脸上。 “摩拉克斯……”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若陀。 自那日他的善恶各自消散,明明意识早已沉入一片混沌虚无,可是他总是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一些什么,似乎自己的意识并没有真的完全消失。 一片漆黑森然之中,满是孤独与凄寒,可眼前一直有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他心底道不出的思绪,是那铭记于心的执念,是摩拉克斯…… 他就那么浑浑噩噩地跟着摩拉克斯,看着他立于港口赏那夜幕之上清寒的月,看着他独自凭栏观远黛舒云,看着他时常对同伴露出或是无奈或是和蔼的笑…… 太想站在他身旁了,就像曾经的征战相伴,如今往事如烟,自己可否依旧伴他左右?哪怕只是清闲自在地喝茶赏景,太想了。 或许是冥冥之中的机缘吧,也可能是他的执念太深,一直混混沌沌的意识慢慢开始清晰起来,破碎的神魂竟也逐渐聚合了不少,到如今他甚至已经可以显出身形了。 日日夜夜地跟着摩拉克斯,不知道他是否有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若陀悄然行至床边,伸出手为面前的人撩开了那缕不安分的青丝。 拂着脸的头发被撩开了,钟离的眉心终是舒展开来。神明的睡脸比白日里更加温润清雅,那不怒自威的金瞳已经被遮住,凤眼上涂有的朱红也被洗去。而那微翘的长睫宛若轻羽,随着神明的呼吸颤动着,又因床头晕黄的灯光在脸颊上投下了一片小小的阴影。 摩拉克斯依旧是那个摩拉克斯,可是眼前之人却给了若陀一种岁月安然无恙,山河泰然静好之感。 神明不再高高在上地投下目光,他落入了凡尘,早就走进了人间。 若陀就好像心漏了一拍,他愣了愣,撩开青丝的手缓缓抚上了钟离的脸。 动作轻柔,像是生怕打碎了眼前的美景。 周围的时空都似乎因为这个温柔的轻抚而凝滞,只有偶然摇曳的灯火还在提醒着这片寂然夜色里弥漫的温柔。 晕染暖意的灯光里,钟离就那么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 灿若烈阳的瞳孔淡然地倒映了若陀微诧的脸,不一会儿还泛起了浅浅的笑。 平时纵然温和却依旧带了丝凌厉的凤眼没了那抹朱红,此时又含了笑,就像四月芳菲的春风,暖着人心。 顿时,若陀轻抚他脸颊的手僵在了那里,收也不是,伸也不是。 钟离闭了闭眼,轻叹一声,“原来是你。” 闻言,若陀心底满是紧张仓皇,摩拉克斯发现他了? “近来频频生梦,可我无梦已久,便知是有故人要来了。”说着,钟离又低低轻笑了一声。 若陀想悻悻然地收回了那只手,可看着眼前活生生的人,盯着那明明和蔼温雅却又那么蛊惑人心的笑,内心深处的执念突然叫嚣起来,汹涌着不甘。 他早已没了磨损侵扰,如今又这孤魂野鬼一般,更是凄凉神伤。 那只手没有收回去,反而往下握住了钟离的肩膀,一把将人拉的身子一斜按在了床上。 钟离温雅的笑淡了几分,脸上难得地露出了诧异之色。 神明被按在床上,没有了应有的威严,原本的清雅闲适也被扰乱,落着暖光的青丝铺散身下,多了三分凌乱,也多了三分随意。 “摩拉克斯,那日我说过,若有缘,他日必将再会。你厌我也好,弃我也罢,我如今早已不是那个原本心有顾虑的若陀龙王,我对你执念太深,我……” 话音渐低,后半句终是没说出来。 若陀说的洒脱,可是到底不敢再看身下人的神色,他直接压在了钟离身上,将脸埋在了钟离颈窝,怀念地感受这熟悉的气息,没有胆量抬头。 头顶一片寂静,摩拉克斯迟迟没有反应。若陀突然觉得有些冷,推开他也好,甚至一掌将他轰的魂飞魄散也罢,唯独沉默是最难熬的。如坠冰窟的难挨,失望慢慢变成绝望…… 正六神无主时,头顶忽地传来了一声低叹。 “若陀,我也早已不是那个摩拉克斯,我,只是钟离。”安稳温和的声音响起,就像是说了个再平常不过的事。 若陀瞪大眼睛,眼里突然就酸了,他有些不敢相信。然而后脑勺却多了只手,一下一下地摸着他的头,温热的掌心安抚了他汹涌惊惶的内心,将他从一片冰冷里拉了出来。 他埋在钟离颈间,脸颊微微蹭了蹭,低笑出声,闷闷的,那声笑里藏着积压了数载的心酸,太多的孤独与思念。 “只是我没想到,你对我的执念竟是这样。”钟离摸了摸那对角,有些感慨。 他身为璃月的神,纵然已经没有当年的杀伐之气,能力不比当年,但是这几日无端的梦他也是隐约知道原因的。 只是若陀神魂俱消,十年八载都难以重聚,他曾以为起码也要百年之后,没想到若陀执念如此之深,缩短了原本的时间。 而对于现在这个趴在自己怀里跟个大狗一样的男人,钟离和他相处无数年,他的那些心思也都明白。而陪伴无数年,“若陀”这个名字也已经不单单只是一个人的名字,是习惯,也是胜过了挚友的人。 只是神明不会说,神如他,有情亦是无情。 当年魔神侵扰,战火纷飞,璃月建立,他是神,是璃月的神,为了璃月百姓,私心早就掩埋于无情之中。 然而契约之神遵循契约,但也不是不知变通。 如今璃月已经归权于民,他肩上的重担早就已经放下,他依旧是神,逝去的岩神摩拉克斯,也是钟离。 缘分如此,他与若陀的缘分不浅,他也不必再整日顾及什么。 当得了往生堂的客卿,那么遵循内心,答应一份搁置了千年的挂念又何妨? 怀里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抬起了头,温软的唇印上眼帘,轻吻着他盈盈笑意的凤眼,钟离另一只眼眨了眨,无奈地摸着若陀的角。 谁知却引得人闷哼了一声。 “摩拉克斯,龙的角不能乱摸。”若陀被他刺激的口干舌燥,耳垂殷红,撑起身咬牙切齿地开口。 “为何?”钟离思索了一下,不解问道。 他虽然也是龙,可是从来没人敢摸他的龙角,也没人告诉他龙角摸了会怎么样。而且龙并不常见,记载也甚少涉及这个,无所不知如他,对此也是有些疑惑。 若陀瞧着他一脸认真求解的模样,一下子十分憋屈,又不好意思开口。他曾经自然也是不知道的,可当年他以原形跟着这人,这人没事也会摸他的角。而每次没摸几下,自己就会口干舌燥,身上血液直往下流,偏偏又不好说出来,只能憋着。 他咬咬牙,憋了一会儿,终究是一句话都没憋出来,于是愤愤地咬上了那人的嘴,将那还想再问的嘴给堵上了。 好喜欢这种感觉[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重逢 第3章 伴君左右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昨日的青空如今已是一片暗沉,喧闹的市集也安静了下来,几条黄狗也没了昨天的皮劲儿,这会儿正趴在屋檐下,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地上,屋檐落下的雨在它们眼前溅起了一朵朵小水花。 其实清晨出门时还出了太阳,可惜天公不作美,这正要吃午饭时候偏偏就来了雨。 钟离此时正独自站在三碗不过港旁的屋檐下,他远眺着港口,晴日里苍透的海面此时笼罩着缥缈的云雾,袅袅如烟,将远处的孤云阁藏了起来。 其实早上出来原本只是想散散步,打算在这喝会儿茶就回去,毕竟家里还有条等着他的岩龙。可现在这里躲雨的人可不止他一个,他这要是突然不见踪影,估计有点不好说啊。 若陀现在虽然已经能显形了,可是到底是神魂聚合时间太短,现在还有些不稳定。而且…… 钟离黄金的眼瞳里熠熠的辉光微沉。 如此短时间聚合起的神魂,若是不好好修补,一直显形也是很伤魂魄根基的。 想至此处,他微微叹息。 远处缭绕的烟幕里仿佛勾勒出了往昔的种种,故人故事就像是被一幕幕画了上去。 独自漫步在璃月山间的岩王帝君,凿开岩石,赐岩地深处盲龙同样黄金般的双目。 一起征战四方,岩龙化出人身,难得的闲暇日子里陪他赏着绝云间的景致,远黛近水,暮色晚霞。 安定下来的璃月,万物欣欣向荣。然而风清月朗的绝云间,岩龙带着一丝不舍的笑,最后还是伸手向他讨要了一个拥抱,唇瓣开合缓缓说道:“摩拉克斯,我心甘情愿。” 雨,仿佛猜透了岩龙的心,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打湿了两人的发梢和衣裳,将他们的长发纠缠在一起,就像是不敢言说的感情。 神的面目是温和的,却依旧是那看不出多余情绪的平静。 岩龙看在眼里,心底满是苦涩。 璃月的神,最知百姓苦楚,最是博爱,可是博爱对他也是残酷的折磨…… “摩……先生。” 檐下远眺的钟离回过头,若陀不知何时已经撑了把纸伞站在了他身后,雨珠啪啪地敲着伞面,雨水里夹杂着一丝绝云间清心的淡淡芳香。 “先生,午饭准备好了,该回去了。” 钟离目光落在他乖乖收起龙角的头顶,露出淡淡的笑来,应了声。 若陀不禁摸了下头,便也轻笑了一声,“这里凡人多。”说着牵过钟离有些微凉的手,将人搂在身侧,一起转身走进了烟雨中。 钟离任他牵着自己,但眼睛不时盯着身旁人的侧脸,思索着什么。 若陀自然知道钟离正盯着自己,但是雨下的大了,路上不好停下。 俩人一到屋里,若陀收了纸伞,放在一旁,便拉着人坐在桌前,咳了一声,“摩拉克斯,我脸上有东西吗?”说完,又起身将放在食盒里的菜都端出来摆放好。 还好是热的。 钟离轻轻摇头,垂下眼,想了想,终是开口道:“若陀,别再勉强自己了。你这样以后会伤了根基。” 若陀自然知道他说的什么,愣了下,脸上的笑意泛起了苦味。 “我只是……只是……”他缓缓坐在了钟离身旁,凝视着眼前人金辉灿烂的眸子,轻叹道:“舍不得离开你。” 不再显现身形,也就意味着要沉入意识深处,变回原本虽然已经清醒却没有实体的虚弱魂魄。 虽然能默默地注视着摩拉克斯,可也只能如此,而且摩拉克斯是璃月的神…… 想到他的神,也是这整个璃月的神,他的内心就有说不出的酸意。 “摩拉克斯,你是璃月的神,可能是我太自私吧。”若陀想露出个淡然的笑,可惜瞧着似乎有些勉强。 “我不想回到那种混沌的日子,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博爱众生,却唯独看不见我……” 灵魂深处突然涌起了阵阵痛楚,将若陀的眼眶都折磨得一片通红。 钟离眉心微蹙,轻声道:“若陀,曾经的我的确是璃月的神,可如今早已不是。”他难得地露出了一个苦笑,“看来你记性不太好。神要爱人,作为璃月的神,曾经那些都是我的责任。” 他伸出手,安抚地摸着若陀的头,将温和的神力注入若陀的身体。 “即使有不能言说的感情,那时的我也只能忘掉。因为那时候我是璃月百姓的神,带领整个璃月是我所不能推卸的。” 他的眼底溢出了浅浅温和的清雅笑意,“可如今我已不是这璃月的神,爱一个人,我想我也不需要再忘掉了。至于上次你来我其实是知道的。” 神明的话就像冬日的暖阳,温热而真实。 若陀眼底酸涩,但是灵魂的痛楚却好像已经被减轻了。 钟离思索着又道:“我并不能清楚地看见你,但是能感知到,只是开始你可能神魂太虚弱,我的感知并不明显。所以那时我的梦境里,你都是如雾般模糊不清。” “摩拉克斯,那……”若陀从刚才起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微微放松,他顿了顿接着道:“我能一直跟是你吗?”他低下头,将头靠在了钟离的颈窝,蹭着面前这具如此真实而暖阳般的身体。 这句话显得没头没脑,但是“跟着”,很明显是以神魂形态跟着帝君。所以若陀这条龙虽然某些地方有点偏执,但是显然对帝君的话是深信不疑,这也许也是一种信仰吧。 钟离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将人扶正,在若陀疑惑的目光里,伸手将自己的流苏耳坠取了下来。 “若陀,这枚耳坠的晶石材质特殊,也许对你温养神魂有益,而我也会一直戴着。”他微微一笑,眼里的金辉如太阳般直直照进了若陀心底,“这样也算是相伴左右了。” 若陀盯着那枚静静躺在钟离掌心的耳坠,沉默片刻后也伸出了手,他将耳坠和钟离的手一起紧紧握住,然后在钟离含着和煦笑意的注视下低下头,轻轻吻上了面前人的手腕。 他闭上眼,低声道:“好,摩拉克斯。”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一丝阳光透过厚重的云层照射在了大地上,清风徐来,雾气渐散。 . 晚饭后的清闲时间,不少人坐在了三碗不过港那儿听田铁嘴说书。 今天说的是个老书,是关于岩王帝君和若陀龙王的事。 帝君如何寻得盲龙,如何雕刻岩龙身体,后来岩龙随帝君左右征战四方……说的是绘声绘色,精彩绝伦,众人拍手叫好的不少。至于真假嘛,其实不重要。 不过角落的一座圆桌边,一个凤眼含笑,眉目温雅的年轻人正一边喝着茶水,一边低语着什么。 仔细一听,这人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我自然知道半真半假。” …… “我其实不在意,你又何必和他们计较呢?” …… “为我?”青年低低笑出了声,“我现在也只是你的神了,他们这些故事其实写的还不错。” …… 后面那青年露出了个不解的表情,捏了捏他戴着的那枚流苏耳坠,似乎在听什么,然而他应该是没听见自己想要的,只见他无奈地笑了笑,便没再说话了。 第4章 对神明的爱意 清晨的绝云间云雾缭绕,山峦耸翠,幽幽鸟鸣空谷寂然,潺潺涓流玉环清脆,仙气飘飘的就像是人间的一块仙家宝地。 然而这绝云间的南天门那儿有一棵巨大的怪树,泛黄的树叶,树梢和树干却都透着晶莹的蓝,瞧着就很奇怪,也不知何年何月便长在了此处。不过这大树下立了座石碑,上刻碑文曰:“玄黄好生,而仙君慈仁。压恶龙于此,闲人勿要造次。” 不难看出,这树恐怕来历不简单,地下压着的“恶龙”也不知和它是不是有些关系。 但此时这棵怪树上却坐着个头生了对犄角,眸红如血,嘴角漫不经心勾着讥笑的青年人,他身上还隐隐冒着黑气,透着股邪异的恶。 而就在他坐着的树干底下,一片绚烂金灿灿的花丛里,却又坐着一个和他长的几乎一模一样的青年,只是这个青年的眸色就像熠熠的黄金,脸上也是一片善意的温和平静,含着浅淡的温柔。 这两个人一善一恶,长的就像双胞胎一样,可惜气质大相径庭。而且他们的关系看着很微妙,正有一句没一句地互相拌着嘴。 “大善人,你腻不腻啊,天天找镇龙石,然后又统统雕成他的样子。嘁。”树上的青年不屑地笑着,晃荡着脚,伸手折了根垂在身边的树枝。 树底下花丛里的青年低垂着黄金般的眼眸,手上动作不停,嘴上却淡淡开口回道:“那你就别偷偷拿过去藏起来。” 只见树上那青年摆弄枝叶的手一顿,似乎是被堵得哑口无言,眼睛气得更红了,透着杀戮的乖戾。他好半天才勉强将狰狞的脸恢复成勾唇的邪气模样,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嗤笑道:“我看你是梦里看见的吧?呵!” 然而金眸的青年这次却没有理他那故作不在意的讽刺,只是继续认真雕着手里的石头。 他雕刻的是一个男人的小像,可是相貌乃至肌肉纹理都极尽精细。这尊像其实放眼整个璃月,见过的人可太多了。 这个被雕刻的男人身着长袍,戴着兜帽,看着不像是一般人的衣着打扮。此时他凤眼微阖,唇亦轻闭,仪态从容不迫,恍如谦谦君子。然而那双凤眼似乎又含了不可忽视的威严气势,令人不敢胡作非为。不过他的威严并不凌厉,明显有几分内敛,瞧着气质也是沉稳可靠,让人敬仰。 树上青年见他不理,略带愤然地“啧”了一声,也不再开口讽刺,转而沉默地把玩起了手里的树枝。然而没一会儿他的眼神便飘向了远方,带着难以藏匿的一点期盼和炙热,不知道在从远方的天际里渴望着什么。 . 又不知过了多久,暮色已经弥漫开来,天际的星辰也寥落地挂上了夜空。 树上闲坐的青年早就已经睡着了,此时他的眉头正紧紧皱着,嘴唇轻颤,额间还冒出了细细的汗珠,似乎是困在了不可知的梦魇里。 而树底下被他戏称“大善人”的那位青年也已经沉沉睡去,白天他雕刻的石像此时正被他紧紧攥在胸口。 头顶传来了树枝被压得抖动的“吱呀”声,一下子便将他的意识从睡梦中拉了出来。他微微睁开了眼,金色的眼眸里映着身旁小花淡淡幽然的光芒,清俊安然。 看来是树上那位醒了。 然而他似是司空见惯,并没有在意,只是又轻轻闭上了眼帘,攥着雕像的手微微松开。 面前拂过一阵微风,草地响起了沙沙声。不一会儿只觉手心一空,隐约还听见了不稳的低低喘气声渐渐远去。 于是他又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就见不远处的草坪上,清冷寂寥的夜色里藏着个人,不是别人,就是树上那位满是恶意的青年人。 然而不知是不是因为晚风有些凉,夜色有些凄然,白天还戏谑他的人此时正将额头靠在手里握着的雕像上,瞧着竟然有些无助,赤红的双目也是一阵失神,像是刚从梦魇里挣脱出来,脸上还带着一丝茫然。 其实白天这人不肯承认估计是有好面子的原因,毕竟他们是完全的相反面,性格更是截然不同。 他是善念,承载着种种温和美好的善意,喜欢爱护神明自然是不会掩饰,那位就比他别扭太多了,还藏着掖着。其实他们来自同一个神魂,对方心底想什么都是能感知到的。 而且真要说起来,恶承受着恶念,比他痛苦,恐怕对神明的爱只会比他更加偏执,虽然隐晦,但也只是另一种无声的疯狂。 说不定,爱到魔怔了也未可知。 善念不禁露出了笑,他目光缓缓上移,静静地望向远方,内心深处忽然想起了他深爱的神明。 遥远彼方的神,您是否还在投下注视的目光? 可惜看看现在他们的处境,心底除了一丝不甘,其它的反而是一种心酸的释然。 因为无能为力。 无尽的岁月里,越来越严重的磨损让他们分裂诞生,这是谁都阻止不了的,是宿命。只是我喜爱的神明,我还想再见你一面,哪怕一面…… . 初期的善恶意识清醒时,看起来更像是两个有点互相看不顺眼的小孩儿。不过善是宽容的,总是为他们自己着想,所以很少计较恶的幼稚行为。 恶就不同了,偷拿善雕好的神像都是小事,整日里“斗志昂扬”,嘴跟长了根刺似的,喜欢扎人,不过经常被善棉花一样的态度堵的不爽又气愤。 多少有点像兄弟了…… 他们偶尔会睡在南天门的那棵大树下,但其实大部分时候还是会安分地待在地下的岩洞里。两念各住一间岩洞,基本互不干扰。 但是这天恶白天又和善拌嘴,然后自然是打在棉花上,他不知是不是怨念积压的有点久,这次没让善雕完神像就直接一把抢了过去。 无奈的善只能趁恶去了地面的时候进了他的岩洞去找,打算拿回来雕完。 不过说起来,善的爱如果瞧着透彻而有点单纯,那么可想而知,恶的爱意估计就是爱里面某些不可言说的部分了…… 所以单纯的善推开恶岩洞的石门,看见满洞穴摆放的奇怪姿态的神像时,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他瞪大眼睛,哑口无言,仿佛看见了他完全不能理解的东西。 大概就是,我不懂,但我大为震撼。 最后他连那尊没雕完的神像也忘了去找,恍恍惚惚地就回到了自己岩洞里。现在他其实依旧不懂那些到底代表什么,但是心底和恶的感知告诉他,他还是不知道的好。 很显然,善会雕刻,那么恶就不会吗?所以满洞都是那种状态的神像其实也情有可原,毕竟这也算是他表达爱意的一种方式…… 不过南天门的一个岩洞里居然藏有这种神像,而且还数量庞大,这要是被远在璃月港的帝君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直接将他们灭了…… 桀桀桀[奶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对神明的爱意 第5章 神明不知的风月 院里的小池塘跳跃着细碎的粼光,花色各异的小鱼在一片片青荷下游走,有时候会调皮地啄食那水面上漂浮着的莲花,扯下几片花瓣来。 在池塘的另一边,有个一人多高的葡萄架,翠绿的叶子让这里成了一个遮阴的小棚,殷紫圆润的果实累累,都掩映在绿茵之中,有几串还泛着青涩。 夏日的阳光照进架子里,灼热的温度被削减了不少,但绿荫外还有点闷。真正的盛夏早已过去,夏末的空气里依旧带着暑气,秋天的凉意似乎还有些遥远。 午后的阳光让人昏昏欲眠,正是午睡的时候。 那葡萄架下放了把躺椅,上面还卧着一个人,此时这躺椅上的人已经睡了好一会儿了。 斑驳的阳光散落在他和风清雅的眉眼间,瞧着有些锐利的凤眼轻阖,收敛了凌厉,多了点静谧的和蔼可亲。只是这副悠然的画卷过于恬静美好,让人舍不得打扰。 “吱——”院里的安静被推门声打破了,不过那葡萄架下的人清梦依旧,似乎并未惊扰。 若陀跨进院门,刚要唤一声摩拉克斯,看清那葡萄架下的人后便立马噤声了。 他一只手里提了两坛酒,封着红布的酒坛不时碰在一起发出几声清鸣。不过他马上察觉到了,于是将两坛酒分开提在了手里,这声音虽然不大,但也怕将院里午睡的人惊醒。 前几日他在帝君的书房里看见了一副字,写的是:“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他当时沉默了很久,忆起往昔,物是人非。 被封印在南天门的那几千年,他无数次回忆起摩拉克斯,说是回忆,倒不如说是思念。 他这一生,生于地下的黑暗,后又归于地下的黑暗,而摩拉克斯却是难能可贵的光芒。生于阳光下的人们,或许不懂盲龙对阳光的渴求与向往。 所以他宁愿自己回归虚无与黑暗,也时刻希望着摩拉克斯能永远走在烈阳里。哪怕是如今落入凡尘,但真挚的灵魂依旧如黄金般闪耀。 当年的若陀,虽然真的期盼那个能一直陪伴在神明身边的人是自己,但是当他被封入地下,心底深处却又矛盾地希望哪怕那个陪着摩拉克斯的人并不是自己,他的神明也能有人陪伴着,他不希望摩拉克斯同自己一样忍受孤独。 然而几千年的时光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人也好,物也罢,终究是不复当年了。 不过自己这个故人现在又站在了摩拉克斯身边,陪他喝酒,也算是一种弥补,就算酒已经不是当年的味道,可是自己的心没变过。 其实这人就是想安慰帝君,不过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便打算直接行动了。 可是现在那人睡得正香,过去直接把人叫醒了恐怕有些不妥。 若陀悄无声息地走进屋里放下酒坛子,先搬了张小木桌和一把木椅出来,都轻轻放在了葡萄架下后,又回去把酒拿了过来。 他把木椅摆在了钟离身边,坐下以后就盯着神明安然的睡颜出神。 青峰的眉梢,画着朱红的凤眼,随着呼吸如蝶羽扇动心弦般轻颤的长睫,额前的碎发投下的光影与斑驳的阳光交错,神明安详温润的面孔教人有些看不真切。而那温软的朱唇边还勾着丝淡淡的笑,让人情不自禁地就像去触碰,去感受那笑意里的温暖。 若陀这么想着,也不禁这么做了。 伸出手轻轻抚上神明的睡脸,眼里的温柔已经控制不住地溢了出来。心底某个角落居然还小声提醒他,“这有些不敬”。 他内心手随意一挥,便将那个念头驱散了。 不敬的事,自他醒来便做了很多了,无论是曾经的纠缠,现下的触碰,还是以后,他内心尊敬着摩拉克斯,但对神明的爱意也驱使着他做更多越界之事。 何况他的神,早就已经允许他这么做了。 若陀无声地莞尔一笑,盯着面前人的目光细细游走着,他收回了轻抚的手,然后便微微俯下身。 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暧昧的气息悄然弥漫。 自从他们住在了这小院里,神明有时便难得的放松下了警惕,而此时的钟离便是如此。于是等若陀让两人气息交换,唇齿相依,他在睡梦里虽然眉头轻蹙,但也只是仍身边人施为。 不过神一旦如此,那么他的信徒反而会更加肆无忌惮。 钟离在梦境里感受到了一阵奇怪的窒息,原本他正在悠闲的喝茶看戏,身边和自己一起看戏的若陀突然便将他搂了过去,然后手越箍越紧…… 醒来时看着垂在眼前的紫色葡萄和翠绿的藤蔓,他茫然了一瞬。 嘶,嘴唇不知为何似乎有点疼。 等他侧头一瞧,就见自己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张木桌和一把木椅,而若陀正坐在那儿瞧着他。见他醒了,便弯起眉眼,朝他露出个温柔和煦的笑。 钟离起身,揉了揉眉心,无奈笑道:“许是昨晚有些累了,今日睡得有些沉。” 若陀脸上的笑愣了愣,耳垂有点红。他咳了一声,转头拍了拍桌上的酒坛子,道:“摩拉克斯,我买了两坛酒,晚上一起喝点。” 钟离眨了下眼,目光里带着思索,不知为何,他想起了几千年前的一些事。 曾经…… “摩拉克斯?” 钟离目光又落到了若陀脸上,四目相对间,他绽开了一个温雅如玉的笑,轻声道:“费心了。” 若陀笑着摇摇头,黄金的眸子里满是神明的笑脸,沉淀的情感透过澄澈的眼瞳散开,“摩拉克斯,曾经的岁月已经过去,往后的余生,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不会让你到头来只能一个人看着璃月沧海变幻,磨损如何,我其实都不在意。” 钟离微微一愣,片刻后垂眸嫣然一笑。 “我知道。” 神明怎会不知信徒所想?只不过是有些事,其实不必说出口来罢了。 晚间明月皎皎,小池塘里浮光跃金,月辉似水轻漾。 一旁的葡萄架下,钟离和若陀正一边闲聊着,一边喝着酒。 酒是去年的桂花酿,若陀确实是费了点心思。清幽的桂香伴着绵长馥郁的酒味,入口甘甜,唇齿留香,让人忍不住就想多喝几杯。 其实两人酒量都不差,毕竟都不是什么**凡胎。 不过钟离似乎确实是打算好好同若陀喝上一杯,所以当醉意积累时,他并没有用神力去散开。 而若陀顽石所化,曾经要让自己喝醉就很难。何况他如今不过是意识聚合后所化的身形,即使什么也不做,这些酒再怎么后劲实足,也不能直接将他困入醉意里。 他举杯喝酒的动作很平稳,能尝到酒的醇厚幽香,可惜却一点醉意都没有。 再看对酌的钟离,人已然安静地垂下了头。 神明醉了的模样出奇地乖巧,没有自言自语,也没有做出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来。 若陀心底不知道为何还有点遗憾…… 放下手里的杯子,起身走到了钟离身边,他伸手扶住了钟离的肩膀,低声唤道:“摩拉克斯?” 坐着的人没有回应。 明月高悬,夜色已经很深了,院里的晚风有些凉。 若陀见他不应,夜又看着渐渐深沉了,想着不能让人睡在这,于是弯腰将人一把搂了起来,打算抱进屋去。 神明垂下的脸露了出来,脸颊已经是一片绯色,轻闭的凤眼尾梢泛着湿意,画于其上的朱红带着点醉意熏然的艳丽,温热的唇瓣更是如烧红了的晚霞一般,让人想要细细品尝一番。 然而摩拉克斯的神态里依旧是那多年不变的温和淡雅,神性尽管被削弱了很多,引入遐想的时候偏偏又令人内心有点说不出的罪恶感。 不过此时他似乎是被这动静弄醒了,只见神明微微睁开眼,半晌,忽然淡淡地笑了。 欣然笑靥映着幽幽夜色,衬着如水的皓洁月光,令人心有悸动,他轻声嗫嚅道:“若陀……” 若陀定定地凝视着他布满绯云的面颊,轻轻“嗯”了一声,只觉心跳的有些快,心底深处还有些不可言说的痒。 怀里人得到了回应,泛着雾气有些恍惚的凤眼缓缓眨了眨,便又阖上了。 若陀搂着人,喉结一阵上下翻滚。 这样的摩拉克斯真是…… 神明的神性威仪让人敬仰,强大的力量让人敬畏,可是如今醉了的神,风月无边,敬意仍在,但深藏的其他感情和念想却通通都被勾引了出来,就像翻涌的波涛,激烈地拍打着心潮边矗立的堤坝。 若陀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悸动,稳住了神,他将自己的目光从神的脸上拉开,搂着人往屋里走去。 醉人的晚风里蔓延开清幽的桂香,明月投在池塘里的倒影随风轻动。游鱼从水里探出头来,将水面倒映的明月撞碎,然而不待细看,便又像是受到了惊吓似的,躲进了水底。 第6章 风雪夜归人 若是飞雪满天,记得温一壶酒,待雪夜梅开,我便同你喝上一杯。 . 夜间有些冷,房中炭火烧的很旺,纵然窗外风雪交加,此时那寒气也侵不进这屋子。 钟离手里捧了一杯刚刚沏上的热茶,熊熊的炭火点燃了他黄金的眸子,眼底满是温热。其实他身为璃月的神,要说怕冷,那是不可能的。不过身边有人看的紧,他不好拂了人家的意,也就随那人去了。 人是黄昏时候出的门,而这会儿已近深夜却还未曾归来,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是在藏着些什么。 雕花的木窗支着一条小缝,外面呜咽的风声不时刮擦着窗纸。 那人出门时走的急,这会儿夜里下起雪来,也不知有没有带伞? 又等了半晌,院里还是没什么动静,钟离面上带着惯常的平静安然,手里却已经将饮尽的茶搁在了一边的木桌上,起身拿了斗篷和伞,便推门走了出去。 风雪小了一些,院里已经铺上了一层皑皑白雪,墙角那株腊梅开的正艳,鲜红的花瓣缀满枝头,凌风傲立。 冬日的夜里若是只有一点微风,就会出奇的安静,夜间的清寒撩得人心冷,一个人的雪夜往往是寂寞的。可是雪的降临也伴随着梅花的盛开,要是此情此景有人能一起赏花喝酒,那么寒冷便算不得什么,寂寞也就烟消云散了。 钟离驻足于屋檐下,远远望着那棵独自烂漫的腊梅,不禁低叹一声。 若陀人影都没见着,也不知是不是被什么耽误了,还是赶紧出去寻寻他吧。 想着钟离撑开了伞,提步走进了雪地里,他轻轻推开院门走了出去。 寻到人时,已经是小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街上依旧还有人在叫卖着,明明已经很晚了,往来的行人都仿佛忘记了寒冷,脸上尽是兴奋之情。 若陀正在买酒,已经看了好几家。他选得很细致,连身后站了人都没有察觉到。 钟离有些无奈,他不自觉地轻轻一笑,拍了下若陀的肩膀。 若陀眨了下眼,回身一瞧,诧异地睁大眼睛,“摩……先生,你怎么出来了?”说完赶紧将人手里的伞接了过来,又把这一路上露在冷风中已经染上寒意的手攥住。 钟离被他一把攥紧,知道这人是怕自己冻着,也没有抽开的意思,而是问道:“外面太冷,有什么事明早来也不迟,先和我回去。” 若陀看了眼身旁已经买好的几坛酒,想着也确实买的差不多了,回去也好。于是他松开了攥着钟离的那只手,将那件斗篷拿了过来,小心地给面前人披上。 钟离没想到自己带过的斗篷反而被他盖在了自己身上,正要开口,就见若陀笑着道:“先生,我不冷。”说着一手撑起伞,一手提上酒坛子将人拥在身边。 雪飘飘悠悠地又下了起来,但已经没那么冷了,只是团团飞舞如柳絮一般,白净淡雅融着浸墨的夜色。 钟离对若陀这方面的强硬态度有点头疼,他没有拒绝若陀的关怀,而是伸出手接过了那几坛酒。 “那这几坛酒我拿着吧。” 若陀愣了下,心道:他还是这般替人着想,也好。遂也就领了帝君好意,反而将空出来的手放在了面前人肩膀上,将人搂紧。 风雪夜归,两人缓缓行走在冬夜的寒风中,只是各自的体温都是别样暖心,冷意仿佛都被人遗忘在了夜色里。 待回到院子,进了门将东西都放好,若陀又赶紧将已经有些熄灭的炭火拨燃。钟离倒了两杯热茶,趁若陀忙活完将人拉到身边一起坐好,然后又将茶递了过去。 神明不动声色地抿了口茶水,打量了身旁之人一眼。这人忙活一夜,不知是在藏些什么。自己记忆力向来很好,这几天俩人过着同往常一般安然闲适的日子,也未曾发生什么事,难道是有什么自己没注意到的东西? 若陀倒没表现出有什么异样,这会儿正含着笑与他诉说街上琳琅的珍奇玩物,说着还从袖口里掏出了一包糕点。 只见他打开了小纸包,纸上小巧精致的糕点色白如雪,面点胭脂,就像那墙角白雪掩映下的妍然红梅。 帝君偏了下头,凤眼微弯,笑吟吟道:“这胭脂糕倒是应景。” 若陀将糕点递给他,目光灼灼,鎏金的眼眸低垂了一下,开口:“知你应当喜欢。” 钟离颔首接过,捏起一块细细品尝。 这糕点他前些年倒是也吃过好几次,璃月吃虎岩零嘴糕点繁多,有的多年传承,有的新意改进。而这糕点的味道倒是没怎么变,松软香醇,甜而不腻,淡而弥旨,讲究的便是个“雅”字。 若陀目光定定地落进了那片带着些雀跃活泛的金色里,神明的那双眼睛就像皓月映波的秋夜湖水,碎金灵动,浮光掠影。 俩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便到了夜半时分,钟离其实是想看这人什么时候把事情说出来,谁知聊到这快三更天了还是没有说的意思。他有些无奈,心道:哪日这人若是肯同他说了,自然会说,此时天色太晚,还是早些歇息去吧。 正要开口,却见若陀原本放松的神情多了丝紧张。 这是要说了?钟离不免好奇地侧目。 若陀眼里的紧张在触到钟离目光时便化作了和风的柔情,像是要同心爱的人诉说心意一样。 “摩拉克斯,你记性向来不错,这次倒是什么都没想起来。”他笑着见钟离露出些许疑惑神色。 若陀低笑一声,轻轻道:“三更已到。”他凑上去浅浅地吻了一下神明温软的面颊,“摩拉克斯,生辰快乐。” 钟离少见地愣了神。 原来是他的生辰啊…… 几千年的光阴,他一路走来看过太多悲欢离合,也陪伴璃月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海灯节,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身边人来去匆匆,独他守在人海茫茫间。 生辰,过得多了,往年民间偶尔也会庆祝一番,如今卸下重担,倒是先让他自己给忘了。 正思索间,若陀却牵起了他的手。 “摩拉克斯,院里那株腊梅凌寒俏丽,今夜我们去喝上一杯可好?” 钟离嫣然一笑,道:“赏梅喝酒,倒是风雅。” 于是俩人拿起酒和温酒的炉子,往那处开得正艳的腊梅走去。梅下有座小亭子,桌椅都有,只是这会儿上面已经堆了些积雪。 不过此时风雪又停了,月光也不知何时从层层厚重的云里探了出来,清冷银辉散于雪上,茫茫雪色,夜风微动,几瓣吹落的梅花胭脂似的点缀着雪地。 若陀不舍得让钟离动手,自己打扫好了又给正温酒的钟离塞了个小暖炉。 钟离不免失笑,“若陀,我没那么怕冷。”不过说是不怕冷,却也没扔到一边。他亦不舍拂了若陀的好意。 红泥小火炉,绿蚁新醅酒。 俩人谈着天,说着地,叹着璃月苍海桑田,浮云流水千年悄然而去。 喝到夜色深深,月色朦胧里俩人都有些醉了。 钟离这次醉得有些厉害。想来诸事已了,他心脱形役,难得地醉了个彻底。 若陀扶着他,就如上次那样细细欣赏着神明的醉颜。霞云落颊,绛朱凤眸泛着迷茫的雾气,绯红唇间似乎还留着酒的那抹馥郁,交织着梅下幽幽暗香,月色疏影横斜之中衬得人比梅娇,人面如花似锦,两相争妍。 着迷地轻抚上神明未曾设防的面颊,只觉指尖滚烫,直直灼进心窝;小心地将唇印上去,追逐着那抹说不清道不明的酒梅暗香,却是怎么品尝都不够。 吃拆入腹是万万舍不得,信徒对自己的神满心的都是怜爱敬仰。 回过神,面前人不知何时已经被打扰醒了,睁着剔透溢彩,灿若烈阳的眸子,眸心那片清潭里正倒映着若陀同样带着醉意的脸。 若陀心口莫名一紧,无端竟有点慌了神。 然而醉了的神明却没有说什么,他缓缓靠了过来,下一刻却身形一颤,变成了一条恍若真神的金龙,龙鳞金黄璀璨,龙爪张扬威严。 只见龙将尾巴摆了摆,便把威风凛凛的头搁在了若陀怀里,然后龙眼半阖,透着慵懒又沉沉睡去。 金龙身形没有变得如真身那么大,若陀刚好能抱个满怀。他眉眼满是温柔,此情此景不禁低低笑出了声,抬手轻轻摸着龙角,安抚着怀里的龙。 暗香浮动,梅花随风落雨。亭下的一人一龙依偎在一起,那些周遭过往在年年岁岁的长河里都已散去,来日风月如何,早有定数。 便是雪夜故人把酒喝上一杯,春朝秋实游历山林漫野,寒冬腊月围炉谈天说地,他们自当同与。 22年帝君的生日篇哈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风雪夜归人 第7章 庭树花已开 上 春日初到,未见芳华。三月还没有来,春也尚早。只是这时候寒冷总算是褪去不少,大地已经恢复了一点暖意。 庭中树原本光秃秃的树枝不知何时抽出了新芽,嫩绿的春芽星星点点散布枝头,摇曳在微风中展露着自己盎然的生命。 山林碧野若不是到了万物复苏的春日,隔绝又久,繁花不开,便难窥春意。只是人间纷扰之事如何,却都叨扰不到这寂静的山里。 都说钟灵毓秀之所在易生灵,得了大地之精华,所生之物自然就不会是什么**凡胎。故有神明游于山野,闻得山中异响,便知这山里怕是生出了个了不得的东西了。 “摩拉克斯,所以我是从地里长出来的吗?”一个稚嫩的声音奶声奶气开口问道。 山里的晨光很清透地洒在院里,穿过那抽了点新芽的树梢落到了树下石桌上。这时候桌前正坐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小的是个懵懵懂懂的娃娃,圆嘟嘟的玉润小脸儿,一双金灿灿的眸子,头上顶着对可爱的小角。大的则是个长得俊逸不俗的年轻男人,也是一双金黄璀璨的眼眸,却透着不同于常人的威严,相貌一等一的好,便是说句“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也不为过。 对于面前小娃娃的提问,这个叫摩拉克斯的男人端茶抿了一口,道:“也算是。” 只见那小娃娃歪歪头,又想了想,“那我不就是萝卜吗?” 摩拉克斯差点呛了口茶水,有点哭笑不得,看着面前这仰着粉雕玉琢般圆润小脸儿的孩子,不禁轻笑一声,道:“那还是不一样,若陀你还是比萝卜要有趣些。” 被唤作若陀的小娃娃点点头,似懂非懂。摩拉克斯给他带过萝卜,炖肉很好吃,书上说萝卜是从地里种出来的,可惜他还没在山里见过。 老实说可能摩拉克斯自己都没想到会有这样啼笑皆非的一天,孩子是他捡的,捡来时尚且是块奇石。 这石头生于地下,得了地下数载精华滋养,有了灵性。于是那天摩拉克斯发现以后,便干脆赐予了双目,后来成了一条威风凛凛的巨大岩龙,撼动天地,威慑四方。等幻化成了人形,却出人意料的幼小稚嫩…… 摩拉克斯这才意识到,也是,有了灵性,却生于山野,开了灵智,却无人教导,心性说穿了也就顶多是个两三岁的孩子。 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养着呗。不过摩拉克斯心里清楚,天地所生的强大灵魂,成长以后的力量完全可以同自己是旗鼓相当,都是福寿齐天之辈。故两人一直都是直呼名讳,便是同吃同住,也没有那么多拘礼。 只是山里固然安然自在,山外却是不得太平,他开始还能时不时来山里住上几日,照看着这孩子,后来见他开窍了些,而璃月那边的战火又不得不管,来的便少了。毕竟各方势力混沌,觊觎土地,扰得百姓生灵涂炭的魔神还有很多,要彻底肃清,恐怕还要花费些时间。想着,摩拉克斯的眼底泛起了冰冷的杀意。 犯我黎民,侵我土地者,是敌非友,一律格杀之。 “摩拉克斯?” 软糯的童音拉回了摩拉克斯的意识,他的目光又落回到面前小娃娃的脸上,心道:若陀心智虽开的晚,不过终究非**凡胎,学起东西来倒是很快。如今道理虽然还懂得不多,口齿却是伶俐。 “若陀,上次的课业可完成了?”摩拉克斯放好茶盏,摸摸小孩儿头顶,眼里杀意早已不见踪影,此时是惯常的淡然平静。 “摩拉克斯,这几天我已经看完你给的那些书了。”若陀头顶的那对小小犄角随着小脑袋直晃悠,满脸茫然。 摩拉克斯心下了然,知他学的快,自己虽然只是偶尔来此看他,但是每次布置下的知识若陀却是能一点不落地学完。 他点点头又布置下进一步的知识。 过不了多久,应该就可以带着他一起回璃月了。毕竟山里与世隔绝,纸上得来终觉浅,人情世故,若陀还须下山入世才能明白。 两人没说多久的话,便有人来传信了,璃月那边又有魔神作乱了。 摩拉克斯微蹙了下眉,起身和若陀道别,临出门时却被若陀小手拉住。只见小孩儿仰着小脸儿满脸期待,眨巴着金灿灿的眸子,道:“摩拉克斯,我会写信了,我可以给你寄信吗?” 他知道摩拉克斯很难过来陪陪自己,虽然不知道山外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生于天地间,感受得到山外和这里的不同。 山外的感觉很乱,有的时候就像是和书里说的海上大浪一样,是很庞大的威胁,散发着危险。 若陀知道摩拉克斯很在意那些东西,也怕耽误摩拉克斯处理那些事,那么写信给他,他有时间就可以看,没时间也可以放着,应该不会打扰到他吧? 摩拉克斯原本平静得有点肃然的脸温和了一点,眼神柔了下来,拍拍若陀小角,道:“想寄便寄吧,我若是得空了,会看了回你的。” 若陀得了应允,雀跃地跳了下,又抱着摩拉克斯的手用角蹭了蹭。摩拉克斯温柔地摸摸他的头,便收了手,转身离去。 小孩儿只觉头顶一空,愣了愣,反应过来有点失落,他孤单地站在小院门口,望着摩拉克斯早就消失的背影挥着小手。 下 璃月晚灯初上,暮色已然阑珊,帝君的房间烛火无声摇曳。烛光晕染着片刻难得的静谧,将书案前的那一小圈地方照亮,白日的腥风血雨都不曾侵入夜里,夜是安暇的。 此时外间自然仍是有人把守警惕,不过房里摩拉克斯却已经换下来白天的那一身威仪神装,换上了轻便些的常服。三千青丝也未曾束上,只是松散地披于肩头。 他的头发有些长,几缕垂到了面前的书案上,发梢泛着石珀一般的淡雅金辉,任跳跃的烛光轻轻拂过。 此时案上放了一封信,信封上写着“摩拉克斯亲启”。 这信封和信纸还是上次见若陀时带过去的,也是为了教他才带了一些,没想到小孩儿上手还挺快。 摩拉克斯拆开信封,拿出一张薄薄的信纸,他看着纸上那些“字如其人”的圆滚滚字体,当下低低笑出了声。 字还得练,这写得也太圆润了,现在就罢了,以后怕是不行。 想着,他便就着烛火辨认起来。 “见信如晤,君可安否?(很明显刚学的书信套话) 春日已到,山间花开,庭树落红如雨,君见之想必欣喜(这个“喜”字写成了贴窗花才用的‘囍’,因此写的相当费劲,还错了两次,也就由上而下划了两次)。 谨蒙诲教,不敢怠慢,山里一切安好,甚念。” 摩拉克斯看着这张若陀已经努力写好的信纸,眉峰轻扬,凤眼含着欣然笑意。 看得出,若陀花了心思,比如那个“囍”字,当真是难为他了。 神明目光下移,就见字迹末尾还有一段后来加进去的小字,写着“山中无所有,寄与君春红一枝,念君归。” 春红? 如果没记错,这信好像是前几日寄来的,若陀那寄来的花若是放信封里,再是鲜嫩娇艳,恐怕也已经枯萎了。 摩拉克斯拿起放在一旁的信封,将封口一斜,没看见落出什么残花败叶,却是真掉出来一枝灼灼春红。 那是一枝开得正烂漫的春桃。摩拉克斯上次走时庭院里的那棵树才抽新芽,如今却已经开花了。 而若陀寄来的这枝花,花瓣娇小玲珑,淡粉清雅,枝上未开的花苞也是含羞带怯般露着生机,然而细看之下,却能发现整枝花都泛着不易察觉的淡淡金辉,就像是这幽幽蔓延的无声夜色。 想来若陀应当是用岩元素封住了这枝春桃,给整枝花都裹上了一层薄薄的岩晶,使其春日独有的美丽芳华都留存了下来,就像那些剔透琥珀里封存的小虫,它们的时间会永久定格在动人的那一刻。 摩拉克斯轻叹一声,他凝视着那枝芳菲动人的春桃,许久都不曾说话。 山里的夜色很宁静,漫野万籁无声,月下清风穿林而过,卷起一阵撩人的春华芬芳,惊起几声悠远而去的鸟鸣。 若陀乖巧地躺在床上,他其实并不是很困,但睡着了是可以做梦的,而梦里,就能见到想见的人,所以他每晚还是会按时去睡觉。 不知道摩拉克斯有没有看到他寄过去的信呢?最后那句“念君归”好像还是有些不妥,毕竟山外对于摩拉克斯来说才是归……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脑子一热就忍不住加了上去。 他会给自己回信吗? 若陀一边心底默默想着,一边慢慢开始放松下来沉入意识深处。 院里的木门悄无声息地被人推开了。 璃月的帝君若是想隐藏自己,除了天空岛,恐怕确实没有其他人能发现。 他还是方才看信时的那身衣服,头发依旧没束。 步进院里,果见得遍地落英,满树绯红云霞如梦似幻,繁花似锦,簇拥着,笼罩着,微风拂过,芳菲飘砌,簌簌清香丝丝缕缕,令人不忍离去。 摩拉克斯欣赏了片刻,便转身向那间小屋子走去。 半梦半醒之际,若陀感觉到了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目光。是他思念已久,却始终不敢多言的那个人。 难道自己这是已经在梦里了吗? “若陀。” 熟悉的嗓音,低沉轻缓,从容不迫,好似素指低抚的清鸣古琴,声声入耳如坐幽篁闻得的月下林泉。 若陀慢慢睁眼,隐隐约约间瞧见床边坐着一人。 “摩拉克斯?” 他不确定地开口,只觉虽在梦里,但是心跳如雷,已经快蹦出嗓子眼儿了。 那人莞尔一笑,温润如玉,隽永似晨曦竹林深处的徐徐来风,雅到了极致。甚至还伸出了温热的手来,轻轻摸着若陀圆润的额头。 “若陀,今夜我特来陪你。是想赏花,还是想去看看山间月色,都可玩的自在些。” 若陀睁着夜色里依旧熠熠生辉的金眸,里面是掩饰不住的喜悦,他只觉这个梦太美了点,可是额头传来的温热轻抚告诉他,这不是个梦。 他很少见过如此闲适模样的摩拉克斯,没有肃穆神装,没有那么多令人不敢妄言的威仪,看起来就如山里潺潺的春涧,满身暖意,还带着点若有若无的淡淡花香。 此时的神明与那个战场上生杀予夺不过一念的威严帝君判若两人,眼里没有冷冷杀意的时候,他是那么俊雅的君子,其实即便是真的杀起妖邪魔神来,他也是从容的。 摩拉克斯含笑说完邀请的话,就见小孩儿兴奋地愣了好半天,而后立马翻身爬起来,扑过来就钻进了他的怀里,一只小手还紧紧攥着自己垂下的衣摆。 神明的目光一直都注视着他,久经战场的心也软了下来,暗自笑道:当真是小孩儿心性。 不过今夜来此,只为若陀,契约之神的许诺,自然是半分都不会做假。 其实小若陀此时心思单纯,但也是直白的,所念所想不过也就是那么个人。 写信寄花不过俱是盼着在山外的神看见能欢喜一些,固然也求个回信,但回信比起这一夜陪伴,却是来得单薄。 而若陀也觉得,走下神位,来到自己面前的温柔神明,愿陪着自己玩闹这么一夜,这份回礼简直比美梦还要美上三分。 那年的24h接力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庭树花已开 第8章 入魔 本事无他,脑洞够大。 歪歪了一个修真设定,希望大家喜欢。 相由心生,唯你是真。 . 又是一年春寒料峭,晚风吹过肃杀的战场,哀鸿遍野,萧索凄然。翻起的新土里悄然抽出了嫩黄的绿色,挣扎着想要冲破那层已经薄薄的泥土,渴望沐浴一缕初春的阳光。 仙门璃月的掌门神尊和边界的一只魔族魔神又打了一场,虽然那个魔神不算棘手,但是这次却做了些过火的事,神尊于此事没那么多余的善心,自然是一击必杀,不再留情。 门派生民皆是底线,犯一便不再轻饶。 神尊摩拉克斯投下岩罚时金眸凛然,平日里含于其中的清隽淡雅,或是对苍生的悲悯,都化作了不动如山的纯粹杀意。 每每见得神尊亲自动手,旁人说不定都已是胆战心惊,敬畏不已,唯独若陀却一直都是寸步不离地跟着。 他向来欣赏着迷各种石头。 而关于神尊,其实璃月私下传言都说他是天星降世。 若陀是被他赐予了双目的岩龙,一直都跟着他,本性里也喜欢些奇石,听了天星降世的传言,虽然没有跟神尊说,但是自那以后看向神尊的目光便又多了点别的意思。 稀罕,欣赏,喜欢…… 便是神尊杀起魔来,他也觉得是风姿绰约,生杀予夺间依旧散发着别样的魅力。 俩人似友非友,形似故友,情胜知音。 可惜一个真石头,一个愣的跟石头也差不多。老夫老妻似的过了多少年,彼此都习惯了,却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如果说乱世是矛盾的激化爆发,太平则很有可能成为潜在问题的诱因。 肃清为祸人间的魔神安定璃月以后,仙界太平的来临,发展空间的挤压,问题便开始逐渐显现。 万物终有尽头,只是长短不一罢了。岩龙磨损一日比一日严重,到了心魔爆发的那天,神尊亲自去和他打了一场。 那一战,可谓触目惊心。 层岩巨渊里万籁俱寂,巨大的威压阴沉沉地笼罩着,暴乱的灵力无声地到处乱窜,将四处轰出一个个大坑,周边的生灵能跑的都跑了个干净。 两条巨龙正在纠斗,真龙牢牢束缚着岩龙,而岩龙却在疯狂地撕咬着、挣扎着。若陀双目通红,杀意凝结如实质一般,眸中哪里还看得见半点金色,他已经不认得任何人了,哪怕是他心心念念的摩拉克斯,此时也被认作了阻碍的妖魔。岩龙的吼声震碎了周围的石壁,大大小小的石块齐齐砸落下来。 神尊向来淡然的眼眸里少见地夹杂着痛楚,他束缚着若陀,不管他如何疯狂挣扎,都没有松开半点。 说来讽刺。 若陀磨损至此,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璃月为了壮大门派,过分开采灵石所致,而灵脉枯竭,损害了若陀赖以生存的地脉灵气。他入了魔,吼着要杀人…… 可偏偏又是自己最为亲密之人,摩拉克斯扪心自问,他杀不了若陀。 真要论实力,若陀不比他差多少,他就算要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况且,为神尊居上久矣,陪他懂他的也只有若陀了,他下不去这个杀手,无论如何都下不去。 落到如今地步,他除了将这条疯了的龙封印起来,也已经别无他法……可是封印这样一个人,又怎么舍得呢? 这个人陪他看过万里河山,陪他战过侵扰妖魔,陪他建立安定了璃月如此大派,他们一起渡过了那么多斗转星移、沧桑巨变的岁月。即使走散在街头的茫茫人海里,哪怕远远的一眼,都能心照不宣地认出彼此。唯有他懂得自己威严神性下的心思,也唯有他能自然而然地叫着自己“摩拉克斯”…… 漫漫余生,若有一人能陪与度日,纷扰也罢,平淡也罢,风雨飘摇也罢,如此,已难能可贵。而若陀于己,便是此人罢。 而今,却不得不封印他…… 神明那颗千年岿然不动的心居然揪了起来,他犹豫了…… 他或许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奇怪,神怎么可能心痛?何况他修的还是忘情道。太上忘情,博爱天下,境界的至高,除非自己动心,旁人要令其悸动便如顽石点头。 然而这一犹豫却让若陀的心魔钻了空子。 心绪百转间,摩拉克斯突然心口莫名一疼,眼前景致瞬间都换了模样。 茫然夜色下的玉京台上搭起了一个圆形的大戏台,边上还垂着莲花模样的小灯笼,晕黄的暖光朦朦胧胧地映照着,一切都安静地有些诡异。 摩拉克斯是个极其讲究的人,璃月安定后,他便爱上了听戏。他虽贵为神尊,却又不是佛修,只要不动了修为根基,平日里都或多或少总有点喜好。 而他此时却只觉得古怪,自己好像站在一片漆黑的台下,只隐隐瞧见台上有两个人,凝神看去却怎么也看不清。 他心知自己这是入了若陀的心魔幻境了,当即掐咒念决。 眼前的事物开始慢慢清晰起来。 下一刻,摩拉克斯石珀般璀璨的眼眸瞳孔微缩,他看见了自己…… 此时那个他,正被若陀压在戏台中间,青丝铺散,映着幽然夜色下温柔的灯光。目光跟他平时一样,淡然又透着内敛的威严神性,周身都是温润如玉的君子气质。只是此时看上去目光再平静,那副被人压制的模样也实在有点狼狈。 若陀欺压在他上空,正死死地盯着身下人,双目泛着嗜血的暗红,一言不发。 即使现在俩人谁都没有说话,可是交融的目光里却似是互诉着彼此道不出口的念想,戏台就像是寂静深潭里的那一叶扁舟,夜色荡漾间无端地生出了恍若圈圈涟漪的暧昧波澜。 摩拉克斯看着“自己”只觉得狼狈,然而台下藏在黑暗里的两个观众却都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 他们都和若陀化作人形的样貌一模一样,只是神态不同,一个眉眼如画,瞧着和蔼可亲,正襟危坐间别扭地想看又有些不敢看台上;一个满脸邪气,嘴角挂着玩味的笑,支着下巴望着台上真跟看戏似的。 他们都是心魔幻化而成,此时将若陀心神困在此处,心魔想趁机占有若陀的神智。 善念一向拗不过恶念,他只觉这次恶念做的不太好,想劝劝他,可惜若陀自身的磨损已经让恶念早就勾出了他的心魔,现在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们都像没看见突然闯入的摩拉克斯一样,善念耳根有些红,面有羞赧之色,而恶念却是看的津津有味,喃喃道:“摩拉克斯,你如今模样竟这般撩人,唇也瞧着温软,不知亲呷入口味道如何呢……” 这便是若陀的心魔? 真正的摩拉克斯将这番话听得一清二楚,他内心有些复杂,如此放肆的偏执妄言,似乎来自于周围的黑暗深处,可不知为何,他并不能看清那个妄言的心魔。 此刻的神,心是颤抖的。若陀的心魔妄言于他,他只觉耳廓有些热,轻羽长睫如蝶翼蹁跹,微微垂下,台上狼狈的自己,入魔的若陀,让千百年来泰然自若的岩心多了一丝慌乱。 世人皆以为他心如顽石,然不知此间多情世故,他是忘情,却非绝情,悲悯苍生,心怀天下,心中广阔天下都占有一席之地,难道还容不下一个亲密无间了数载的若陀? 可是如今若陀入魔已深,他要脱困,得先让若陀解开心魔禁制。要让若陀清醒,他在此旁观亦是毫无帮助,除非进入那个“摩拉克斯”去施以援手…… 若陀修炼境界不弱于他,摩拉克斯也没有把握能否成功潜过去。 然而他心念才一动,转眼间,却已经天旋地转。 抬眼凝目,入眼的便是金辉泛着朱红煞气的一双龙目,里面倒映着自己散乱的青丝,还有藏着心痛的面色,而眼前人那眉宇间一颗心魔印红如滴血,将那张原本俊逸的脸硬生生变成了邪异模样。 “摩拉克斯?” 身下的神明眼里露出诧异。 若陀目光如水,温柔的注视让人头皮发麻。 寂清的夜色里响起了低低的笑声。 摩拉克斯微蹙了眉头,若陀这低笑的模样,当真与从前的温煦如春风是判若两人的压抑诡魅。 “摩拉克斯,我知自己已然是崩溃边缘,你,不想杀我吗?”说着,若陀轻轻低头,将额头与身下默然的神明额头相抵。 吐息炙热,纠缠不清,鼻尖相触,交换的气息灼烧着脸颊。 摩拉克斯与他四目相对,将那暴露无遗的**看得清清楚楚,却终究是沉沉叹息一声,半晌,开口道:“……我不会杀你。” 若陀勾起个幽幽的笑,将唇角凑近到神明的耳边,诱惑道:“哦?你不肯杀我?可我总有一天会失控,会一不小心……杀了那些不知好歹的凡人。”灼热的吐息伴随着暗藏的杀意,若陀笑意更深,“杀了我,凡人无恙,这些你拒绝的**也都会消散,摩拉克斯,你不想吗?” 摩拉克斯听着他诱惑自己,眼里渐冷。 这显然是心魔故意说的,目的也就是想让若陀彻底被心魔控制,在这杀了面前的若陀,那么真正的若陀便再无清醒可能。 而他连封印都不禁犹豫,更何况是杀了这个人? 不过事已至此,若陀的心魔其实也显而易见的便是这些偏执的**。因爱故生忧,爱深欲则愈深,求而不得故生恨。 故只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是他力薄,磨损,他亦无可奈何。而若陀的心魔也因他而起,欲不消,魔难平。 偏偏是欲…… 摩拉克斯深深地凝视着面前的人,心知,欲者,堵不如疏,他轻轻叹息。 罢了罢了,但求千年后封印松动,他与若陀再次相遇之时,这个人心里的过往因果皆可放下。 拿得起,便要放得下。 神明垂了眼眸,剔透的眸子藏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他轻轻抬起下巴,将温软的唇印了上去。 若陀原本混沌的目光骤然愣住,不可置信地感受着唇舌相依的亲昵。反应过来,他眼里的疯狂都带上了兴奋,不禁闭上眼,忘我地亲吻上去,见神明没有反抗,于是手便轻轻抚上了那段露出的纤细腰肢…… 戏台周围缓缓弥漫开一层薄雾,茫茫夜色和淡黄的灯光都透着说不出的撩拨,然而台上风月如何都被藏的严严实实,教旁人窥不得一星半点。 而台下此时却传来了怪异可怖的窃窃私语,不止是善恶两念,黑暗里还有更多个神态各异的“若陀”,他们都在着迷地望着台上的那出好戏。 诡异,明艳,幻境里的一切,都是旁人不可知的隐密。 话说,陀子哥后来出来了也没放下呢~ 若陀:放不下了,摩拉克斯,此生都放不下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入魔 第9章 寒山独见君 假设个陀子哥重生不记得平行古代设定,嗑的太感动了,感觉有道不完的心意。 山路泥泞,举步维艰,怪石横于崖壁,崎岖而危险。 一个约摸二十多岁的青年一步一步往山上走着,他垂着头,满脸的疲惫之色,眼里布满了血丝,原本俊朗深邃的眼窝都挂着两个乌青的黑眼圈,像是很久没睡个好觉。 他微微垂着眼帘,仔细看去,却能惊奇地发现那双被半遮半掩的金色眸子,然而那本该是一双神采斐然,熠熠生辉的眼眸,此时却满是失魂落魄。它透着寒到了心底的绝望,失了该有的颜色,像是一潭再也泛不起涟漪的死水。 这人曾经也是山下城里赫赫有名的昆府少爷,多少姑娘魂牵梦绕一片芳心暗许的名门公子,青年才俊。 偏偏蒙了心,跟着了魔一样四处找人。 这人要是真有也就罢了,凭他家的权力人脉,找着了也就消停了。 却根本就不是个凡人。 这位爷幼时聪慧,高门世家里出了名的精妙文采,也好端端地活了二十多年,谁知道去年夏天发了什么疯,一夜起来就换了个人似的,好说歹说,油盐不进,一门心思地找什么“帝君”? 说到帝君,谁人不知?城外山上庙里供着呢,年年香火出奇地好,就没见有断过的时候,庙里道士赚的已经真快要视钱财如粪土了。 外人只道这昆小公子看来是没救了,好好的前途功名,却半路疯了。 自那个夏天开始,这人就极少有清醒时候,偶尔他院里家丁一个没看住,便让他偷跑出来,满大街无头苍蝇似的乱撞,逮着个年轻男的就一个劲儿瞧,满嘴疯话,嘟囔着“不对……不对……” 城里人本来都爱听戏、听说书,这人倒好,街上找一圈无果以后必窜戏园茶楼里,将一众客人吓得作鸟兽散。 今年这才刚到二月,人终究是跑出城了。城里人不堪其扰已久,也都心知肚明他是上山去了,便也无人阻拦,心善的不免叹息,还是找过去了,这下城里也乐得清净。 已经修了千百年的山崖古道上,昆钧孤身一人,茕茕孑立。他其实已经要走不动了,只是昨天有人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帝君就在山上。他那一刻是难得地清醒,便牢牢地记在心里,第二日清晨天还没亮就睁开了双眼,城门一打开,他就什么也没顾上带,马不停蹄地上了山。 守卫都认得他,见他出去,打着哈欠眼皮都懒得抬。 昆家的疯少爷,呵。 这一切的缘由,或许都是命,是斩不断的缘分,掐不掉的念想。 去年的那个深夜,他入睡前都还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公子哥。可是夜里的一场梦,将一些尘封的记忆揭开,在平静了二十多载的心潭里拍打起了滔天的波浪。 梦里,他不是什么昆家少爷,他是条龙。他有想厮守终生的人,岩石化作的心里刻满了一个人的名字,可是他不懂风月,亦不懂自己为什么那么做,他只是默默地陪着那个人。他们一起打下了大好河山,又一起守着这山河数载。 可是后来他出了问题,也犯了错,就被关了起来。 黑暗,窒息的黑暗。分崩离析的神智,带着剥皮割肉的痛苦,折磨着他,控制着他。 开始被关起来,他是恨的,可是控制不住时又生出了无边的愧疚与遗憾。他再也没机会陪伴着他的神了,再也不能载着他的神悠闲地漫步山野,再也不能在他神明生辰时候送上满心欢喜的礼物…… 他记得神的那声叹息。 可叹花落去,尘埃已定,事与愿违。 无可奈何,更是无能为力,此后的漫长岁月里,都不会再有他了…… 惊醒来时满眼都是泪水,天还是黑的,明明是有点闷热的夏夜,心却像破了个大洞,嗖嗖地灌着冷风,心绪不宁,怅然悲戚间只觉孤枕夜寒,伤梦千里。 接着便是头疼欲裂,意识混沌不久,荒唐的日子就那样开始了。 半年里他遍寻城里毫无结果,这下上了山,心底漫着绝望。他心知梦里的事,跟神话传说很多都有些吻合,可是恐怕只有疯子才觉得是真的,然而他也确实疯了。 如今走在山道上,清醒的时候便是心灰意冷,疯了的时候却只是闷头往山顶帝君庙走。他就像生生裂成了两半,清醒的那个已经绝望地知道一切不过都是梦中妄想,疯了的那个却充耳不闻,扯着他死也要上山去。 山风尤冷,春寒惹得人直打哆嗦,古道独往只此一条,一路行来,就他一人。 昏昏沉沉地走,路却好似没有尽头,雾气渐浓,或许一脚踩空,跌落山崖也未可知。 不过一死,反正此生已经这样了,死便死吧。有些时候,死,是个诱惑的字眼,因为它往往代表着解脱。它就像个不停冒头的妖物,勾引着昆钧还清醒的那部分神智。 或许,死,也确实好过这样失魂落魄的窘境。 古路狭窄,并无栏杆。昆钧那个虚弱的身影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他一闭眼就能心甘情愿地跳下去了。 “你要跳下去?” 昆钧赫然惊醒,意识混乱间他居然真的已经站在了崖边,脚下踩着古旧的山道,眼前是缥缈的烟云雾气。 他愣愣转头,寻声望去。只见山道石阶上方不知何时立着一人,朦朦胧胧地隐在那如轻纱浮动的白雾里,清晨的阳光已然洒落下来,婆娑光影,缭绕如梦,一派仙境恍如隔世。 方才的那一句话,明显是个年轻人温和低沉的嗓音,只是却藏着难言的沧桑,又仿佛只是幻觉,可那话语透着的从容淡然,太熟悉了。熟悉到已经刻在心石之上,自双目能视,灵智初开时便记在那里,千百年的光阴都冲刷不去。 古路无行客,寒山独见君。 昆钧喉头哽咽,此时难得地清醒。 真的……是他吗? 心底终究带着诸多的不确定,沧海桑田,那个人真的还在吗?苦寻半载,多少个混沌梦魇里,无一不是君的模样,如今晨曦相照,却只怕这场相逢又是一个镜花水月的寒夜孤梦。 昆钧侧过头面朝那人,垂了眼,低声道:“是……” “为何?”那人清隽如风的询问传来。 昆钧心跳难抑地加快,艰难开口:“我想找个人……”他缓缓抬头,一点点活泛的金眸凝视着那隐在云雾里的人影,“大概是找不着了。” 石阶上那人沉默了片刻,便传来了一声轻叹,半晌,只听他轻声道:“正好,我亦是在寻人。” 昆钧睁了睁眼,眼底绝望已不见踪影,带上了灼热,心就像被这二月春风吹过的荒原,荒芜的枯草下生出了星点翠色,他哑然问道:“不知先生……找的是何人?” 缭绕烟雾里传来了一声低笑,却是答非所问:“昆家公子可识得石珀?” 昆钧如雷的心跳戛然而止,就像突然被安抚住,甚至还溢出了压都压不住的狂喜,仿佛落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熬过了一冬的枯木终是在此逢得春意。 他张了张嘴,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最后终是颤抖着嘴唇道:“识得……自然是识得。” 阳光逐渐明媚,薄雾烟笼随风缓缓散开,那石阶上的人提步走了下来。 青丝挂晨露,锦袍穿雾云,眉眼如玉,质性温雅,金眸映着山间初春之色,熠熠辉芒里笑意还是当年的那般动人。 那山顶帝君庙里挂着副帝君相,神性威仪俱佳,悲悯苍生,倒是同眼前人有七八分肖似,只是丹青描摹得神韵再好,终究比不过真的。 眼前神君将昆钧上下打量了一番,点头道:“既然识得石珀……”神颜舒展,莞尔,“若陀,山顶风景甚佳,庭院里种满了灿阳似的岩花,屋里品质上好的石珀也有很多,以后便同我一起赏玩这些,可好?”说着,神明伸出了白皙的手,邀请之意,不言而喻。 昆钧,不,应该是若陀,他轻喘着气静立了片刻,便毅然颤抖地将手覆上了去,然后紧紧攥住。 他的神明凤眸含笑,轻轻回握,解意烟视间像是淡淡而温柔说着“随你喜欢”。 俩人就那般牵着手,一前一后紧紧挨着往山上走,衣角掠过山峦微风,散下的长发依偎纠缠在了一起。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冥冥因缘处~ 第10章 飞雪落满头 海灯佳节,夜间火树银花流萤渺渺,把酒坐于一片繁景中,往来行人无不笑颜。一切都是多年前期待已久的模样…… “若陀……”钟离不觉含笑转头,见得身侧空无一人时话音骤落。 ……对了,此前那人已经被…… 神明长睫微垂,遮住了有点黯然的金眸。 本不是多么感伤之人,只是亲手封印那人,回想他落入黑暗深处时眼里一闪而过的悲意,手便有点颤抖。 然居于神位,肩上责任重大,那些私心便都藏在了心底。 只是神也罢,人也罢,终究心非顽石,身边少了这么一个人,旁人言笑晏晏,端坐其间,面上不显,心却多有怅然寂寥。 “罢了。”帝君心底暗暗轻叹,终是起身,他顿了顿,拿起桌上的一坛酒,离开了这片欢笑烟火处。 行于山间,面颊偶有寒意,钟离抬头望进墨色幽夜,就着天际明灭的烟火,便瞧见了悄然而落的纷纷雪花。 片片玉尘银粟降临寂然的夜色,微风渐起,便亲昵地沾惹上了帝君束好的青丝,将那素来润泽的青色都染上皎皎霜雪寒气。它们借风嬉戏,片刻又凑上了那双流光半掩的凤眸,无声地落在纤长黛鸦似的睫羽。 钟离默然凝眸望了会儿,原本平静的脸上渐渐暗有动容,似是想到了什么。他没有拂去眉睫白雪,只是垂了眼帘便又提步往前走去。 走过陡然狭促的谷口,眼前开阔不少,不远处便是那棵伏龙树。但见其上晶蓝盘桓,繁茂枝叶已然如遇春日,清素梨花遍开枝头,树底草木丛生,似是要融进久无人扰的冬夜里。 钟离远远地望着那棵树,面上隐隐闪过苍白之色,他停在了谷口,仿佛再也迈不出步子。 神明眼里透着难言的情绪,道不出口,心底却已经要藏不住了。佳节里的烟火人间,若是得那人一同观赏,该是多好…… 本是良辰美景,终究心有伤事。 落寞的夜里响起了低声的浅叹,帝君捏紧了手里酒坛子的提绳,朝着那棵树走了过去。 树下石碑静静矗立着,碑上积雪皑皑,就像是孤零零站在雪地里由人所化的青石,等着不知所踪的心上人。 钟离站在石碑前,过往如一从容皆生裂隙,再是平淡谦雅也按不下翻起的凄然痛意,伸手轻抚碑上字迹,只觉心似望帝,喉头有些哽咽。 外人观之,不过是觉得帝君面色肃穆不少,温和隐去,让人望而却步,孤夜里的寒山般屹立在那石碑前,漫身俱是说不出的悄怆冷冽。偏偏又令人不忍离去,想说出点什么安慰的话来,话上心头,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神明俯身放下了那坛酒,定定地凝视那石碑片刻,便走到石碑边,背靠着它缓缓坐在了雪地里。 帝君将额头挨靠上去,指尖触着石碑凹凸不平的字迹,顿时无端地有些冷。许是雪夜本就冷,此时纷繁飞雪落满了神明浮着黯然怅惘的眉眼,恰似青山眉睫不复青,春华绕指已成雪。 神明心底深处的那些念想都已经彻底苏醒过来,他无声阖上眼帘,只听有个声音如古琴泛音悠远荡在心府。 “回首过往,故人长去。如今飞雪落满头,也算是与君……白首一场。” 伏龙树底的岩花依旧绽放,冰天雪地里那丛金色辉芒镀在了神明身上,带着默默的安抚之意,是寒夜里难得的暖色,它们不曾言语,也从未离开。 “摩拉克斯?” 耳畔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唤着神明的名字,初听之下未及反应,只是眼里却是泛起了酸涩之意。 “摩拉克斯?你怎么了?” 那道低唤已经透出了担忧,神明睫羽轻颤终是缓缓睁眼。 昏黄跳跃的烛火下,映入眼底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气质如容与和风,清阳曜灵,头顶生了对金色的犄角。此时面前这人眉峰微蹙,透彻的金瞳里含了忧色,鬓角垂下的一缕发丝落在了自己面颊上,那人发现后便伸手轻轻拨开。 “若陀……”钟离哑然开口。 “摩拉克斯。”若陀摸摸神明的脸颊,“我见你睡得有些不安稳,便将你唤醒了。” 原来是梦…… 摩拉克斯封印若陀的那几千年里,他虽偶尔心念旧人去探望,但也多是立在树下良久,心底深处的那些念想再翻涌,却也从不曾说出口。 “摩拉克斯?”若陀见他又走神,忍不住又担忧地唤了一声。 钟离回过神,凝视着俯身在自己面前的人,眼里暗光涌动,深邃金眸里满满地盛着若陀有点迷惑的面孔。 若陀见这人不说话,眨了下眼,心里又是困惑又有点担心。 海灯佳节,昨夜他与摩拉克斯便一起喝酒赏着漫天的烟火,爆竹声中辞旧迎新,这热热闹闹的人间,不禁让人喜上眉梢,露出笑意。 谁知夜里俩人回来歇下后,半梦半醒之间便听见了摩拉克斯不稳的呼吸声。 难道摩拉克斯这是做噩梦了?不过神明也会有噩梦吗? 若陀想到了此处,便又安抚地询问道:“摩拉克斯,你是梦见了什么……”下一刻,那双上一秒还满是担忧的金眸突然怔住。 神明没有让他问出口,而是忽然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把人按下,温软的唇将那未尽的询问都堵在了若陀嘴里。 钟离此时感觉像是放出了梦里的那个积思成魔的自己,失而复得的万千心绪皆无从道出口。 他说不出梦里的那番话,但是故人如今就在眼前,那也不用多说什么了,从心便好。 若陀被吻得有点发昏。 如此主动的神,当真是令他有些不知所措。然而唇齿间的温热亲昵,让他心里满是悸动,也就将疑惑都抛在了脑后,忍不住回应了起来。 神明醒来时心里藏起的哀意都消失了,唇瓣磨蹭间,色泽愈发朱红夺目,唇角里一丝银光闪动,悄悄落了下来。 俩人分开时都已经是气喘吁吁,望进对方的眼里都是不掩的情愫,灼热的**。 钟离猛然翻身,压在了若陀身上。 他唇角呷着抹笑,衬着那如霞的面颊,微扬的一双凤眼,只觉煞是明媚,勾着人心里的诸多不可言说的念想。然而神便是神,再是风情万种,也依旧是杳霭流玉,神性如氤氲春泉。 但见其扬手一拂,那盏昏黄摇曳的烛火便灭了。 房里陷入了一片黑暗,春色如何,再也窥不得一星半点。 第11章 鬼新娘 (一)捉鬼 太阳已然落山,森然暮色茫茫临海,也笼罩住了海岸相接的绵延山峦,晚风吹舟,有些冷。 “道长,那处可去不得啊!”一位年轻道人刚走过璃月港城门的大桥,便听身后有个苍老的声音喊道。他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回身看去,而此时正好一个满脸紧张的老人家追上前来将他一把拉住。 “这事您可听我老头子一句劝,别管了。”老人放开拉住那道人袖子的手,往璃月港那边摆了摆,“赶紧回去吧。” 然而那道人却只是思索了一瞬,就见他含笑向老人家行了个礼,轻声开口道:“施主好意贫道心领了,只是此事与我恐怕有些因果,贫道不得不管。” 这道人玉簪束发,青袍飘逸,臂上搭着把白须太极尘,偏偏生的亦是不俗,一双笑意如春水的丹凤眼,明眸善睐,深沉着晕染的墨色,言语之间顾盼生辉。只是这道人和煦温雅,让人只觉不似凡间人,倒像是个绝云间出来的仙人。 老人听他如此回答,虽觉这道士有些固执,但打量下来又觉此人相貌似谪仙一般,满身仙气,恐怕真跟绝云间仙人有些交情。此时这道士说完话便转身走了,老人也见他当真铁了心要去,只得摇头叹息,不再强劝。 珉林有仙山,其上居仙人,璃月的神君摩拉克斯自天下太平后不久便闲居于此。 千年于他,不过弹指一挥间。 本以为日子会就这般平静地过下去,然而最近他却突然算得天道命数有变,故化作了一个叫钟离的普通道人出了绝云间,来了这凡人的地界云游。不想正遇上璃月官府张榜告示,说是南天门附近那一带闹鬼,过往行人不堪其扰,城里一户人家年幼的小少爷还被那鬼捉了去,如今已经找了足足五日,依旧不知所踪。也请过胆大的人去南天门找,可是进去的人居然一个都没回来。 据说那家的夫人知道儿子被鬼捉去的消息后便哭到晕厥,已经一病不起,家中老爷也是急得两鬓斑白,报与官府贴了幼子画像和招高人寻子的榜文,悬赏越贴越高。 虽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可惜命只有一条,钱财再多还得看有没有命花。 钟离心知肚明那南天门有什么,但是鬼是一定没有。不过如今闹成这样,他自然是要管的。 围着榜文看的一圈人或是摇头叹息,或是无可奈何,或是讳莫如深,大家谁都不敢上前揭榜。毕竟说是鬼捉人,但是那些个大小伙子有去无回,捉了那些人又能干什么?难不成还是个鬼新娘要结亲?可从没听说过那南天门有枉死的新娘子,看起来十有**就是被吃了,那户人家的少爷恐怕早就连骨头都不剩了。 众人讨论不久便沉默下来,躲闪的目光里露着胆怯和畏惧。此时日薄西山,残阳如血,猩红的海面像是悄无声息地流进了丝丝缕缕的血色,透着说不出的怪异,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突然,那榜前不知从哪儿冒出个道士,只见那道士众目睽睽之下把榜揭了。他细细看了会儿榜文上的画像,就施施然将榜文收进怀里,而后向众人略一点头便要离去。周围人此时都是目瞪口呆,见他离去却也自觉让开了一条路。 望着那道士离去的背影,人们脸上渐渐多了点惋惜和探究,然而大家互相望了几眼,却仿佛都已经从旁人眼里看见了那个道士的结局。片刻后,他们各自都没说话,只是默然地散去了。 暮风拂过,唯独那告示栏上其他榜文卷起的一角轻轻晃悠着,在风里响起了清脆的“喀喀”声。 这道士自然就是钟离所化,故也有了出城时那个心善的老人家来拦他的事。不过此时钟离心里有数,那南天门的鬼,无论如何看起来都不简单。 为何那家少爷会被捉去?为何去寻的人又是有去无回?难道那边若陀的封印松动了,才将人捉走的?可是他就算心有怨恨,也不至于吃人。还是说出了什么他不知道的邪恶魔神? 想到最后那个可能,行走在山间的钟离原本看上去深潭一般的眼眸里骤然金光乍现,黑色迅速褪去,再看时已然恢复了他原本那双灿阳般耀眼的金色瞳孔,然而一向清灵温和的眼里正浮动着寒厉的杀意。 届时若真有,那么这个做下业障的魔神便只能是死。 不过璃月便是真有什么魑魅魍魉,也多是游荡于无妄坡,然而南天门与无妄坡相去甚远,就算真有鬼……也不知是不是跟那边有些关系。 (二)阴童子 夜色渐深,去往南天门的野岭山路寂寥悄然,清寒的月色洒下皎洁的光辉,幽林迭影掩映。钟离独行山野的影子被拉得老长,那影子掠过草木,引得周围森森树影无声又怪异地晃动起来。 行至南天门附近,不知从哪儿突然响起了一串低笑。那笑声“咯咯”,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像是隐藏的鬼魅正蛊惑又可怖地嗤笑着。 钟离停在原地,轻蹙眉头。待要听清那笑声的来源,却发现那笑声又变得模糊起来,没有开始那般清晰了。 “咯咯”一声低笑骤然在背后响起! 钟离目光一凛,迅速回身。 然而背后一片漆黑,冷风依旧在摇着身边枯黄的枝叶。只是原本清冷的月色早已杳然无踪,四周不知在何时悄悄笼罩过来了浓浓的雾气,茫茫渗透着这墨染黑夜,无声无息里便教人什么也看不清了。 钟离心知这雾来的诡异,但是此时却也谈不上害怕。 害怕?他千年前杀尽邪异魔神,千年来掌管镇守璃月,为神久矣,自然不知何会怖。不过他倒要看看,这只“鬼”,到底想干些什么。 想着,钟离回身望向南天门谷口的方向,淡然的金眸是这片黑暗里唯一的光芒,他不动声色地瞧着逼近的浓雾。 不远处大约谷口的方向果然起了变化,周围依旧是漆黑一片,然而唯独那谷口却隐隐透过来两道幽幽的鲜艳红光。那光红得发紫,又是在这黑暗的雾气里,怎么看怎么怪,实在让人心底发紧。 此时站在这里的要不是璃月的神君,换作其他任何一个凡人恐怕也要心里犯怵。 那红光渐渐靠近,慢慢从层层雾气里露出了原貌。那原来是两个鲜红的灯笼,正幽幽的散发着殷红的光,将周围的雾都染上了淡淡的血色。而灯笼瞧着似乎有些破旧,好几处都破了洞,露出了里面白森森的骨架。 这两个灯笼都被人挑在身前,而挑着灯笼的却是两个小娃娃。这两个小孩儿,一男一女,都做那金童玉女的打扮,一身嫣红袄子,髻发饰着金玉。 只是这两个孩子的脸却实在不像活人…… 绯红的光里,女孩儿面颊画着两大团艳紫的酡红,唇仿佛抹了血一般,像是才喝过活人鲜血似的,那朱红里透着说不出的血腥气,而她的眼睛也是一片幽深的红,偏偏她的脸色却又比雪还要苍白。此时那红唇一咧,露出了里面森森的一口白牙。 “咯咯”她低低地笑着,像是黑暗里要吃人喝血的鬼娃娃。 然而她身旁的另一个鬼童子却面无表情,他漆黑的眼瞳里什么也映不进去,似乎没有神智,脸上一样苍白如纸,画着两大团醒目的酡红,只是整个人都一言不发,像是一个毫无生气的木偶。 这两个鬼娃娃,挑着那破旧的红灯笼站在了钟离面前,女童子咯咯阴笑,男童子毫无所觉。 钟离的目光在男童子脸上停了停,心下了然。 这个男童子恐怕不是真的鬼,他相貌与榜上画像一般无二,想来就是那城里丢了的小少爷。 然而钟离目光没有落在这小少爷脸上,而是和面前的女童子对视起来。 如今尚且未寻到其他失踪之人,如果贸然将这小少爷带走,恐怕打草惊蛇。倒不如看看这两个人要做些什么,说不定后面还能遇见其他失踪的人。 两个童子都向钟离行了个礼,不过都看起来十分僵硬。 女童子咧嘴笑道:“先生来的可真迟,险些就要错过吉时了。”说完,她又轻轻一弯血红的眼睛,脸上闪过一丝邪气,道:“快些随我们进去吧。”说着转身,用红灯笼照着前方漆黑的路。而那男童子也一言不发地转过了身。 钟离听到那个“吉时”,又瞧了眼两人的红灯笼,心里暗自道:吉时?难不成里面有人在办喜事? 不过这深更半夜的,就算真有人办喜事,那也不可能是什么活人…… 神君心里困惑越来越深,这南天门谷里按理说就只有当年他亲手封印的一个老友。真有害人的妖邪鬼怪应该也不敢来此才对,毕竟里面镇着一条岩龙,龙气就够那些鬼怪受的。 难道真是新的魔神? 钟离暗自思索着,就见那女童子躬身说了个“请”,他略一颔首,便无言地跟着这两个童子往那黑暗深处走去。 (三)结阴亲 灯笼的红光拨开层层浓雾,一行人缓缓走进了谷里。 原本空旷的谷底完全变了模样,那棵高大的伏龙树也是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座高大而有点废旧的楼宇。远远看过去能看见露出的生了枯草琉瓦破旧的屋檐。那栋楼坐落在一个大园子里,而那院门前还挂着两个大红灯笼,正在深深夜色里散着艳红的光,幽深夜色,绯然刺目。院门离谷口没多远,再走几步就能到了。 然而钟离进了谷底,心里顿时翻涌起来一股怒火。 这里一丝若陀的气息也无…… 他鎏金的眼睛森寒起来,里面浮出了冷冷的杀意,原本淡然的凤眼也狭促地微微眯起。 这个魔神当真是有些猖狂,鸠居于此便罢,杀人也杀得瞒天过海。如果若陀和那些人真的都已经…… 钟离心底像是被剜了一刀,说不出有多疼,却是冷的让他有点难捱,泛着一点哀意,也不知是在为若陀还是自己的子民。 但不管哪一个……都够让这个魔神彻底消失在世间了。 钟离冷着脸随童子走到了园门口,大门黑洞洞地敞开着,破旧不堪,朱漆四落。站在门口,便能听见里面一片喧哗言笑之声,这园里似是有不少人。 两个童子停下脚步,让开到门两侧,躬身行礼异口同声道:“先生,请吧。” 钟离面无丝毫惧色,抬步走了进去。 进了大门,绕过荒草丛生的照壁,甫一入园,便见得满园荒芜败落,假山横倒在生了青苔的石板路上,一边的抄手游廊上覆满了蛛丝,而廊边还挂着一排排红如渗血的大红灯笼,直照得地上一片血红。 然而园里此时却大摆宴席,宾客如云,觥筹交错间一片欢笑声。 只是这副景象一闪而过,眼前一花,哪儿还有什么荒凉破败,言笑晏晏的宾客正坐在雕梁画栋的园中,园里满是喜气,一眼望去,那正厅里的高堂之上大红喜字前正红烛摇曳,瓜果堆叠。 面前突然走过来几个娇笑的丫鬟,将这刚进园的人簇拥起来。 钟离此时才发现,自己身上的道袍早不见了,一身都已经变成了新郎官儿的大红婚袍子。 他皱起眉头。 这鬼是在接亲?而入园的人便会成她的新郎?难怪之前那女童子对他说要错过吉时了,原来是这成亲的吉时吗? 他被人引着穿过了一众宾客,那些正喝酒谈笑的客人都看了过来。然而一个个却都是面色惨白,脸上的笑容就像纸糊上去似的。喧哗声暂停,满园寂然,人人都用漆黑的眼眸盯着进来的钟离,偏偏这副景象里旁人都是无所觉的模样,唯独入园的人能感受到这里的怪异无比,荒诞可怖。 寻常人遇到此番景象早已浑身难受,吓得转头就跑了,然而钟离却是目光平静,扫着众人。细看之下,便能发现这些宾客都是年轻男子。璃月的人钟离自然是都知道的,这一个个脸他都认识。 如果这些人不是鬼幻化的,那么就只可能是璃月失踪了的那些年轻人了。 行过庭院,前面领头丫鬟高声笑道:“新姑爷来了!” 到了正厅门前,只见里面一派红艳,但也有些昏暗,隐隐绰绰地站了不少人,见“新姑爷”到了,都是切切私语地低笑着。然而高堂两座空空如也,烛影摇红,灯火照在边上几人脸上,却见那些面容都是模糊不清,只能听见那轻轻的笑声。 满堂诡异,魍魉一片,再是喜庆也毫无活气。 钟离心知这些都不是活人,那么那个要和自己拜堂的新娘子恐怕就是这件事的关键了。他耐心地和一众人等在门口,等着那个要和他成亲的鬼新娘。 不一会儿,一声高叫传来,“新娘到——”紧接着便听到了噼噼啪啪的爆竹声,爆竹声里缓缓行来几个人,中间的那个身影娉婷,要高一些,此时正盖着红盖头,漫身珠光宝气大红嫣然。两边还各有一个搀扶的小丫鬟。 钟离目光沉沉落在走到自己身侧的新娘子身上。 新娘子的脸教那红盖头遮得严严实实,周身也是层层叠叠的婚服。若是黄昏拜堂时候,这般打扮看着应当是赏心悦目,只是在这诡异的地方看起来,却艳丽得有些阴森。然而她身上除了鬼气,却没有魔神的气息和威压。 不过等两人凑近,钟离才发现这个“新娘”竟然和自己差不多高。 这新娘子应当也是鬼,毕竟失踪的都是男子。而此时钟离也不好出手,屋里鬼魅众多,面前又是个鬼新娘,屋外还有一园子的凡人。真打起来,恐怕伤及无辜。 再等等吧。 这时有人给新娘和钟离塞了条结着朵大红花的红绸子,两人一人拿一头。 爆竹一停,堂里便奏起来了礼乐。只是这半夜堂前,那一声声丝竹嘶哑如泣,不像是要结亲,倒像是要哭丧。 堂里一个司仪打扮的女子诵唱道:“香烟缥缈,灯烛辉煌,新郎新娘齐登花堂。” 门口两人只是顿了顿,便一同走进正厅,站在了堂前。 司仪见新人就位,便接着诵道:“一拜天地——” 钟离看了一眼身侧之人,便依言和新娘默契地朝北鞠了一躬。 “二拜高堂——” 那所谓的高堂上空无一人,两位新人朝那空椅子鞠躬显得很是荒唐。 “夫妻对拜——” 两人转身,面对面站着。 钟离凝视着面前的新娘子,内心有点复杂。 璃月平定以来他一直都是孤身一人,曾经身旁的人早就已经不在了。原本这伏龙树下的若陀虽然被封印于此,可是钟离心里也一直隐隐期盼着他有能真正清醒的那天。 那一天他们才是真正的重逢,往后春华秋实,便也都能一起。 可如今这里却已经找不到他的一点气息了…… 面前新娘向自己俯下身去,钟离默然地垂下眼,亦是微微欠身。 真正的婚礼繁文缛节,极其讲究,而这场婚礼和民间那些真正的婚礼比起来,其实简单得有点随便。 钟离想到不知所踪的若陀,心冷了下来。 “送入洞房——” 那围着瞧的丫鬟们欢笑着将两人领到后门,出了正厅。 钟离甫一动身,便悄悄给那庭院里的宾客设了个禁制结界,这样那正厅里的一众鬼魅便靠近不了那些凡人了。 他知道此举可能惊动身旁的鬼新娘,但这样两人便可以在后院动手,前院的那些凡人应当就波及不到了。 然而出人意料地新娘子和那些丫鬟都像是无所察觉一般,丫鬟们直接将两人领进了一样布置红艳的婚房里,她们安置好新娘,然后便消失在了原地。 屋里顿时只剩下了钟离和那新娘两个人,而新娘子正安安静静地坐在床前,等着自己新婚的夫君去揭那红盖头。 (四)不得於飞,使我沦亡 明明是良辰美景新婚夜,可那刚成婚的“新姑爷”此时正蹙眉立于屋中,面露思索。而他刚娶的“娘子”就坐在他面前,默然不语。 钟离心里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 难道这鬼新娘在等他揭盖头?但是这其实完全没必要了。毕竟他演到这已经无须再演了,直接动手制住她,再询问若陀的事便可。 然而钟离定定瞧着面前的新娘子,只觉心里不知为何有些迟疑。 盖头没揭,确实见不到真容也不知道这新娘究竟何许人也。那么想来揭盖头了,若是真有诈,恐怕这鬼也奈何不了自己。 于是钟离慢慢走到了新娘跟前,面上依旧是平日里惯常的温雅如风,心里却有些警惕。 他捏住红盖头一角,抬手轻轻将盖头揭起。 一双金色的眸子赫然撞进眼底,那眉眼映照在一旁缱倦的灯火下,满是温柔笑意。 钟离瞪大眼睛,然而突然就觉腕间一紧,下一刻便被面前这“新娘”一把拉到怀里,压在了大红喜被上。 “摩拉克斯,我等了你好久……”说着,“新娘”眷念地埋首在了身下人的脖颈里,鼻尖轻轻嗅着那股熟悉的淡淡幽香。 “若……陀?”钟离有点难以置信地望着锦绣喜庆的床帐,心里一时间有些茫然。 “嗯。”若陀轻轻应了声。 “这……究竟是?”钟离实在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这算是怎么回事?吃人的鬼是若陀? 不过他应该是没吃人,但是为何要整这么一出鬼新娘成亲的戏? 只听颈间的若陀闷闷道:“自然是我想你了,但是贸然出来怕你生气,便只好这样将你请过来了。” 他抬起上半身,眼里满是笑意,凑近到钟离耳边,低声道:“正好也成亲了,你看如何啊?夫君~” 钟离顿觉那只耳朵都麻了似的,一向淡然如水的面色也多了点难以察觉的羞赧绯红,皱眉道:“你说什么胡话?” “胡话?” 钟离只觉手腕一疼,面前人抬起头,盯着自己的那双金眸里多了点红色。 若陀低声开口:“是啊,我的心意,摩拉克斯你一直都是视若无睹。我说的可不就是胡话吗?”说完,那双金眸骤然转为了艳丽的朱红。 钟离不禁面露诧异。 难道这个若陀是鬼幻化的?自己竟然一点破绽都没看出来。 想着他便要起身,将身上之人一把掀飞出去。然而身上这人却意外地像是一座小山,将他压制的纹丝不动。 钟离心有不解,只觉这人恐怕也不是什么普通鬼魅。 然而下一刻就听身上这人悠悠道:“当年,我陪你数载,我们一起征战四方,我满心满意都是你,可你看看……”他自嘲地笑了声,“如今还不是被你封印在这荒野之地,当真是让我寒心啊。” 若陀将钟离两手交叠在头顶,一只手捏住,一只手摸着那温软的朱唇道:“神君,你这石头心里,自然是看不见我这么一条发疯的龙的。你在乎的,不就是那些碌碌无为的凡人吗?” 钟离听了只觉有些头疼与无奈。 若陀这是在……闹脾气? 自己虽为神,心系天下,可也从未忘记身边人…… 于是他下意识地反驳:“不……不是,我没有忘记你,我一直都记得。”垂下眼帘,声音里是安抚温润的温和,“那时候我视你是最交心之人,初时征战魔神也罢,后来共游长街也罢,便是如今我遍赏风华,每每寻得新奇美景,亦都会念起你,偏偏你却已经不在身旁……因为……” 因为磨损,让他最在乎的人也发了疯,可偏偏他无可奈何…… 钟离说着,只觉心口悸痛,眼里也有些酸涩。然而脸上忽然一凉,抬眼便见到那双本来已经鲜红的眸子有一只又变回了金色,此时那片金色里像是升腾起了薄薄的雾气,正簌簌地落下泪来。 若陀愣愣地看着他,哑然失笑,低声温柔开口:“摩拉克斯,这种话,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说。” 钟离突然很想摸一摸面前人那温柔笑着的脸,可是双手被制住,只得轻叹一声, 他知道面前这人恐怕就是若陀,因为封印一事过于久远,许多人其实都不知道,更不用说山野里小小的鬼,毕竟当年这片地方还连人都没有。虽然他不知道若陀为何要在这装神弄鬼,但是眼下他只想道出心底不曾说的那些话。 于是钟离轻声道:“若陀,我知你心里怨我,但是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他定定望进那一红一金两只眼眸,接着道:“我不能让你伤人,可是我更不能伤你。然你那时已经控制不住,我只能将你封印。可我也一直都想着,想着哪一天我寻到了救你的办法,或是你在封印里清醒了,我就来接你回去。”钟离顿了顿,一字一顿道:“回到我的身边……” 话音未落,他便被人狠狠堵住了嘴,身上那人凶狠的啃着,仿佛要将他拆吃入腹,甚至还咬破了他的唇,吮着那渗出的血珠。 钟离起初还僵硬地愣着,反应过来心里才舒了口气,也释然了,便任那人在自己身上发着疯。 若陀咬着咬着便渐渐卸了力道,哽咽出声,他颤抖着细细亲吻,依旧不舍得放开那张说了温柔话语的唇。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冷静了下来。 而钟离见他没了起初的怨恨模样,便温声询问道:“若陀,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 若陀点点头,将脸埋进了钟离怀里,说起了此事原委。 (五)合卺相与,此生为一 此事说来话长。 近来此地封印松动,而若陀多年来心性受损,分出了善恶两个意识,就如那道家善尸恶尸一般。 善尸心地单纯良善念着自己的神却是懵懵懂懂,然而恶尸已是思念成魔,偏又怀有诸多怨恨,而它们分离出来不久,就恰逢封印松动,于是都从封印里出来了。善尸出来后便去了城里,附在了那昆家小少爷的身上,想要找自己心里想着的那个人。 于是它一路往北,本是要去绝云间,结果路过南天门,就见到了恶尸正在破坏封印。 两个意识打了一架,谁都没讨着便宜。恶尸其实没多想真的让下面它们的本我出来,它不过也就是想闯出点祸,好把璃月的摩拉克斯引过来。 结果最后福灵心至,提出了个办法,在这里假装闹鬼,然后它们一起把摩拉克斯骗进来,然后再成亲! 善尸真的是目瞪口呆地听完它的胡言乱语,有点佩服它那个天马行空的脑子。 可惜恶尸的提议诱惑太大,成亲,它们如果可以和摩拉克斯成亲,而且这样也没有真正地伤害到那些凡人……就这样,善尸妥协了,然后恶尸又骗了人进来当苦力烘托宴会气氛。等到摩拉克斯来了,两人便将气息收敛得干干净净,扮做了引路的童子。 听到这,钟离淡淡看了面前人一眼。 若陀尴尬地咳嗽一声,继续往下讲。 等摩拉克斯一进门,它们便扮成新娘子,然后由恶尸先控制着。因为善尸一见到摩拉克斯就有些不知所措,恶尸怕它出岔子,就把主导权抢了,然后就这样,“鬼新娘”和新姑爷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亲,入了洞房。 “所以,你是善还是恶?”钟离看着面前这一红一金的两只眸子,问道。 金的那只眨了下,就听若陀温柔地低声道:“我是善。” 马上,红的那只也眨了眨,笑眯眯地盯着身下人,嘴角一勾,亲了一下钟离的唇,“我是恶。” 钟离一时间有些沉默。 这诡异的一幕看起来格外令人想笑,又带着点幼稚…… 他轻咳一声,问道:“那些凡人呢?” 若陀回道:“放心,我们已经让那些凡人睡着了,明天醒来,他们什么也不会记得。不过呢……”他话音一转,红色的那只眸子闪动着,道:“你不能睡。” 钟离眨了下眼,不解,“为何?” 下一刻他便觉腰间一软,那里被人轻轻捏了一把,顿时,他只觉耳朵有些烫,喉间有点发紧,于是别开眼,有点不敢看若陀的眼睛。 只听若陀凑到了他耳边,诱惑如夜里的鬼魅,暧昧道:“你说呢?”说完,他却突然将人扶起来,又起身去床前的桌子上拿了两杯酒。 钟离瞧着那错金镶玉的酒杯,一时间竟有点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见若陀却将手里的那一杯递给了他,然后又拿起了另一杯酒。两人侧身坐在床前,手里各自执着一杯合卺酒。 若陀引着钟离的手,让两人的手腕交缠在一起,他瞧着面前之人那双璀然落金,如点朱霞的凤眼,花烛之下,金眸红瞳俱是一片温柔之色。 半晌,他低声开口,用只有钟离能听见的声音慢慢道:“合卺酒一杯,此生不分离。”说着便毫不犹豫将那杯酒给饮了下去。 钟离听他那么说,温热的目光落在眼前人的脸上,心里忽觉自己似乎也怀着说不出的柔情。缈缈千年,为神清冷,纵有如何的身份地位,每每忆起当年,俱是与他同行于巍岩之间,春树暮云,所思所念,皆因他而起,皆无人可道,无人能解。 帝君垂眸,温质如玉,清与若风,亦是低声道:“此生不分离,合卺永为一。”说着也仰面喝尽了自己的那杯合卺酒。 若陀听得这话,满面春风笑意,两人一放下酒杯,他摸着神明那泛着水润光泽的唇,便又俯身将人压到了身下,轻柔地吻着。 只觉这唇的味道着实不错,唇齿间有种这人多年饮茶的清茗之气,因为喝了酒,此时还夹杂着馥郁醉人的酒香,正幽幽地撩拨自己。 “夫君,这么多年,你可要好好补偿我。”说着,手愈发不安分起来。 钟离听得轻笑一声,心底喟然,只道能解开他的心结,从了自己不肯回想的情意,这般也没什么不好,其他也不必多顾虑了,眼前人才是最须珍重的。 洞房花烛夜,灯火缱倦,若是本就金玉良缘,那么纵然千山万水分隔数载,总有一天,他们也还是会遇到彼此吧。 平行世界,情人节半夜12点阴间限定~ 我现在还能回忆起当时爆肝的感觉……泪目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鬼新娘 第12章 惊鸿一面 上 山中孤村藏在袅袅云烟之间,鲜有外人来此。孤则生僻,这个看上去淳朴的小村子,自然也有一套流传下来的民俗。 山民长于此间,对这座养育他们的山脉饱含着真挚的虔诚。只是过于偏信,无人管束之下就会生出魔怔。 他们相信山里住着一位护佑山林的神仙,于是每当村里出了事时,就会去给那位山神送去漂亮的新娘子,祈求山神息怒。 这年恰逢大旱,草木枯黄,别说是地里的庄稼了,山里的野味也都跑得不知去向。 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们一商量,决定送新娘子上山。 他们或许愚昧,但还是懂得害怕的。过去送上山的姑娘从来没有回来的,有人壮着胆子上去找,却连尸骨都找不到。此时村里的姑娘都吓白了脸,乞求着那个上山的人不是自己。 也是凑巧,多年未曾来过外人的村子在这时候却突然来了个道士。 那位道长生的如仙人一般,鬓发如青松,眉眼温雅,荣曜秋菊怕是也不过如此。他与这个□□旱困扰的村子格格不入,许多村民都面黄肌瘦,他来此多日也不见吃了多少东西,却依旧温和如初。 村民虽然有那样残忍的习俗,可对这个道士却没有多大的恶意。只是如今光景,也不可能对他有多好的招待。 道长没有计较那些,但村里还是有好几个姑娘偶尔会去他借住的小屋给他送些吃食。但也都是从自家口粮里抠出来的一点,不多。 那道士也不拒绝,还会笑着和她们说说话。只是姑娘们回去后,那些吃食却又回来了,有时候甚至还多了点。 因此当那位被选中的姑娘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她想起了那位好看的道长。 姑娘去求了道士,哭得梨花带雨,求他救救自己,她一点也不想死。 “道长,你会法术对吗?你那么厉害,一定有法子救我对不对?我真的真的不想死……呜呜呜……”姑娘跪在道士面前磕着头。 道士将她扶起身,轻声道:“贫道会想法子救你的,莫怕。” 事情似乎就这样有了转机…… 村里还在闹饥荒,那位新娘子的妆容婚服却一点不少,凤披霞冠,珠光晃得人眼花,刺目的大红盖头,透着难言的血腥残忍。 由不得那姑娘挣扎拒绝,她被无情地喂了药,晕厥过去以后做事的人将一切都为她穿戴整齐,再把她往红轿子里一塞,队伍前头吹着喜庆的唢呐,一行人就上了山。 等新娘子到了山上自然就会醒,毕竟山神是不会喜欢死人的。 村民目送着队伍远去,心惊胆战地各自垂下了眼,默默祈求着山神不要再发怒了,如果再不下雨,他们也就离饿死不远了。 无人关心那个新娘子的死活,可能是不敢,也可能是真的顾不上了吧…… 道士将一切都收入眼底,他没有阻止村民,只是默然地离开了聚集的人群。 下 若陀长眠于山脉深处,对外界的事物并不关心。他生于地下,长于地下,习惯了黑暗,也没有要见一见外面阳光的想法。 可不知何时起,他能听到山里有喧闹的唢呐吹打之声,但他并不感兴趣,甚至厌烦地不想理会。然而每次那些小小凡人儿上山后不久就会响起野兽咆哮,其实那于他亦不过是些许小如虫鸣的吵闹,他懒得费心,都是直接随手起一道风,将那些哭泣的凡人送到大山外面去。 山峦之外有的是村镇,那些人去那边过活了也就正好不会回来烦他了。 只是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次除了数年来不曾变过的吹打之声,他感受到了一股令人心颤的威压。 若陀是地下的岩龙,上山的这位,如果他没猜错,恐怕是一条他从未见过的龙。 奇也怪哉,其他龙怎么会来这儿? 没多想,他就变化成了一个人,坐在了一片漆黑的庙宇里。这座庙是山下凡人们建的,在一个黑漆漆的山洞深处。当年有人在此试图点亮烛火,还没打燃火星子,人就被一道旋风送下山去。 而那人则诚惶诚恐,吓得告诉了满村人山神不喜灯火的事。 若陀其实很少上来,也就偶尔无聊了来吃点桌上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然而刚才还令人胆寒的威压却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一队抬着红轿子的人群来到了洞口。若陀支着头,细细感受,想要捕捉那消失的龙气。 他是看不见,但外界事物却也都能感知一二。此时那外面吹吹打打的凡人把人送到庙前就忙不迭走了,而按理说这会儿送上来的那个凡人也该哭了。可庙前一直都静悄悄的,那个凡人就像是个波澜不惊的哑巴一样。 若陀按耐不住地站起身,轻轻跨出庙门,朝那个轿子走了过去。 头生犄角,长发慵懒散乱的青年走到了轿子门边,他的眉宇里透着倦怠,似乎对一切都不甚关心。闭起的双眼却让他多了一丝温和懵懂之气,令人生不出厌恶。 他抿着唇,一向淡漠的脸上多了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可即使这里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也并未影响到他。 龙呢?难道龙藏在了里面吗? 伸手掀开轿帘,里面的人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放到以前,这些凡人他是断然不会接触的。毕竟他们都太过于脆弱,也十分吵闹。 可此时面前的这个人却像是往他心里伸了把钩子,钩着他想要不断靠近。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感受,很难形容。若陀那么想着,也就那么做了。 他弯腰钻进了轿子里,和坐着的人打了个照面。面前的人坐在那儿,仿佛天崩地裂也不能让其多有动容。 刚才的威压不可能是假的,莫非…… 若陀伸手捏住了那个盖在面前人头顶布巾一样的物什,难掩兴奋地一把揭开。 下一刻,一双温热的手忽然覆上了他的双眼,世界里的黑暗骤然如落潮般退去,从未见过的光明充斥着他的瞳孔。 小小的一方红轿里,他见到了此生都难以忘怀的那抹惊鸿朱色。 钗罗宝翠掩映着一张红妆霞颜的面容,不是凡人女子的娟秀,反而是极尽俊雅,杳杳旷野的星辰本是笼在烟云之中,明明透着难以琢磨的缥缈之意,轻易不可得见,却因为这一袭凤鸾红裳而落进了他的眼里。 那双璀璨的金色眸子里正倒映着若陀微愣的脸,这也让他瞧见了自己的眼睛。他居然也有了眼睛……还是和面前这人一样的金色,只是面前之人的眸子却里有种不容亵渎的神明威严。 他……给了自己眼睛? 心还在跳着吗?若陀自己也不清楚。在那双烈阳金眸的照耀下,他已经快要感受不到了…… 而这时,他一直寻找的威严铺天盖地释放了出来。 若陀是天生地养的岩龙,没那么容易被压制。而此时他神魂激荡,面前这个赐他双目的人哪怕释放威压,也让他生不出一丝一毫的不快。 “我名摩拉克斯,若陀龙王,你可愿出此山野,与我一同前往璃月?”神明注视着他,肃然的眸色轻敛,东风悄然光顾了那片寥落旷野,撩起草木间层层浮动的暖意。 原来是璃月港的神明啊…… 若陀从未见过摩拉克斯,可他却也一直都能感受到那遥远彼方的强大灵魂。 他沙哑地低声呢喃:“摩拉克斯……”声音虽有些晦涩,然字字流转于唇舌尖,仿佛在细细品味着什么。 对于神明的邀约,他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定定凝视神明许久,终是开口:“好。” 从此,璃月的神明摩拉克斯身旁便多了一条巨大的岩龙…… 数千载后,二人同游巍岩间,帝君登高望远,若陀立于其身后,却见帝君蓦然回首,笑问:“情起何处?” 若陀一愣,回神温柔凝眸,不假思索应道:“初见惊鸿,乱了浮生。” 山神祭祀[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惊鸿一面 第13章 他的猫 脑洞双转生 民国小少爷陀×可爱帝君喵??·??·????? ??? 江南旧雨,一见如故~ 江南的小镇又下雨了。 若陀坐在一方小亭里,倚靠着老旧红漆的栏杆,金色的眼眸如无风静潭,沉沉地敛下眼底情绪。他仰头望着烟雾缥缈的雨丝,瞧了半晌只觉了无生趣,于是又垂了眼。 亭下涟漪浮动,翠绿的莲叶承着剔透玲珑的水珠,红艳艳的锦鲤在一旁摆着尾。烟雨蒙蒙的初夏,安逸清淡了些,无聊的紧。纵是千古再好的笔墨描绘,看多了,也腻了。 他平日里多是独自一人,明明看起来还是个翩翩的少年郎,又生在镇上的大户人家,对旁人却都是客客气气的有些疏离。不失风度,却也不亲近。 这会儿坐在这儿明明像是赏着雨,可看上去更多的却是透着无聊乏味之意。 然而就在他漫无目的地看进雨里,不经意间眼前便悄无声息地多了抹亮色。若陀一向淡然疏离的神色多了点难得的波动,一时间连飘忽的心思也收拢了。 他的眼睛生得很好看,但记事起眼里的周遭除了一些尚可入眼的玉石珍宝,其余的便多是无趣的,而眼前的那抹亮色却像是落进了灰色世界的一道霓虹,点亮了他沉寂已久的眉眼。 那是只猫,一只鲜亮的橘猫。 轻盈灵动的身姿,优雅如江南水乡里撑伞婀娜的曼妙女子,正闲庭信步地走在烟雨里,沾湿的胡须毛发就像是雨珠亲惹的青丝睫羽,清丽动人。 若陀自然见过不少猫,可此时他却愣在了亭中,心里也着了魔一般突然冒出个声音来,低声轻诉道:“它不一样……它是不一样的……” 似乎是他的视线有些炙热,猫发现了。它停下了步子,望了过来,然而它望过来的眼睛和若陀一样,也是金灿灿的。那双眼瞳就像夏日里耀眼的太阳,似火熔金,只是在烟雨笼罩下却又宁静而悠远,也更像是深秋里无声飘落的金杏。 它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对面的小花窗下,身旁是团团簇拥盛放的淡紫绣球,雨丝浮霭,如梦似幻。那双金色的眸子似是在打量若陀,认真得教若陀唇角不禁含了点笑意。 若陀支起头,也学着它那般不动声色地打量起它来。只是视线交汇片刻,他脑中忽地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可他还没来得及抓住,那丝情绪便已消散在了脑海深处。 淡淡的惆怅在雨幕里徐徐散开,橘猫的眼神有点奇怪,带着难言的深意。它站在那儿遥遥望来,就像是若陀的一位旧人……然阔别良久,他早已将它忘之脑后…… 那种灵魂深处涌起的苍凉让若陀蹙起了眉,他终究是忍不住拿过了立在一边的纸伞,撩了下长衫,起身撑伞走进了这片朦胧微茫的烟雨之中。 走过长满青苔的小桥,走到了花团锦簇的小窗前,他蹲下身子,将它遮在伞下。 猫静静地抬头看着来人,眼里没有丝毫的慌乱惧意。 若陀伸手摸摸它头顶溅了点雨的毛,顿了顿,开口道:“你是哪家的猫儿?” 它当然不可能回答,那双透彻的眼睛只是轻轻地半眯了起来。 但若陀却好像知道了答案,笑了笑,道:“这雨下的有些大了,跟我回家好不好?” 就像听懂了他的邀请,猫抖了抖耳朵,淡淡地喵了一声。那声“喵呜”在寂静的雨里回荡,融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似是轻声说着答应的话。 若陀眉梢微扬,嘴角勾着温柔的弧度,小心地将它抱在怀里,瞧了一会儿,喃喃道:“上辈子,我们应当是见过的……” 清俊的少年起身,怀里抱着安静的橘猫,他就那般撑着伞重新走进了江南朦胧的缠绵雨丝里。 后来又过了几年,说媒的人差点踏破了镇上那大户人家的门槛,那家的小少爷却从未理会。 人们都不解地聚在茶楼里八卦,和那家相熟的人就说了,那小少爷已经从石痴变成了猫奴。而见过他那只猫的人又说,那猫瞧着也没多名贵,不过就是只普普通通的橘猫罢了。 听八卦的人们闻言都觉得没啥意思,于是这个谈资便被抛开,众人又各自转了话题。 只是看见过小少爷和猫的人却还有没说出口的话,小少爷对他的猫,可谓是百依百顺,那副模样说宠物都太轻了,还不如说是情人…… 不过那人回想自己看见的场景,心底只觉说不出的古怪,也就按下没提…… · 雨过天青,晨风敲着屋子的窗户。一缕浮金的阳光照了进来,打在了窗边的木案上,想要唤醒那个伏在案前的青年。 就在此时,青年的身旁却忽然出现了一个颀长的身影,一只骨节修长如脂玉的手伸了过来,轻轻拨弄起青年垂在额前的发梢。 青年沐浴在阳光里本就快醒了,这会儿那只手一撩拨,他闭上的眼帘便开始颤动起来。 若陀惺忪地睁开了眼,然后愣愣地坐起了身。面前的书案之上摆着一副尚未描绘完成的丹青,里面画了一只圆润可爱的橘猫,橘猫正卧在一片盛放的绣球花阴下,懒洋洋的。不过花的颜色还没有上完,有点不完整。 而那副丹青的一旁则坐着画里的本尊,它正半眯着眼舔着爪子。 若陀与猫对视了一会儿,心里迷迷糊糊地想,方才他感觉自己身边似乎站了个人……可眼下这屋里明明就他和猫,哪儿有什么人?难道是他睡迷糊了? “你看见有人进来过吗?”若陀伸手摸摸橘猫的头,低声问道。 橘猫任他猫摸着自己,眨着金色的眼眸子,可爱的小小脑袋歪了歪,放下爪子:“喵——” 若陀笑了笑,低眸道:“应当是我睡迷糊了吧。” 橘猫耳朵动了动,自己又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拨了拨。 若陀并未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他如今已成年,接手了不少家中的产业,又是年关刚过,平日里其实是有些忙碌。不过只要他有空闲,还是会和猫待在一起,因为只有和猫一起的时候,他才会感受到发自内心的轻松安然。 猫也很安静,不吵不闹,整日不是在院里晒太阳,便是在宅子里闲逛,活像一个慢悠悠过着日子的闲人。 只是没过多久,若陀便发现自己的臆想似乎更加严重了,不仅总是感觉自己睡着以后身边有人盯着,甚至梦也开始变得奇怪起来…… 入春之后,他总会梦到一个人。 梦里他独自站在峰峦耸翠之间,山岚浮动,幽风拂野。远处的山头总是坐着一个人,远远的有些看不清身形,所以若陀一开始也不知其是男是女。 他只知道那人似乎很爱从最高处赏景,每每见得俱是远眺巍岩的模样。 然而一天天过去,若陀发现自己似乎在绕着那座山的山道往上走,每晚都会离那人近一些。 但当他快要从梦里醒来时,山顶那人便会站起身朝他望来,脱离梦境以后,那人的视线似乎也跟了出来。可他往往一睁眼,对上的不过是橘猫那双金色的澄澈瞳孔。 真是令人困惑。 又过了小半月,这晚若陀又梦见那个人了。这次他已经离的近了,从那人的身形能看出是个男人。他穿着一身古时候的青色长袍,身后还垂着一条束起的长发,那个背影看上去寂寥而飘然,恍若山中仙人,宁人不敢惊扰。 可若陀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只觉喉头有些紧,心里似乎深藏着经年累月都道不出口的情愫与思念,甫一见面,一时竟不能言语。 他加快了上山的步伐,手指不可抑制地颤抖着。然而越往上山路越不好走了,他离那人还差一些距离的时候,那人若有所觉的转过头来…… “等等!”若陀猛然伸手,却如何也抓不住已然支离破碎的梦境,他醒了。心中纵有百转千回的柔情,都抵不过黄粱一梦,梦醒了,人也不见了。 头有些疼,若陀蹙起眉闭上了眼。 脑海里一阵胀痛,似是有无数个画面一闪而过,前尘往事,原已化作过眼云烟…… 他想起了一些事,想起了一个人,前世不能介怀释然的心意,放到此生也不可能放开手的故人…… 眼里顿时有些酸涩,那人如今身在何处?还记得他吗? 然而脸上湿漉漉的奇怪触感却扰乱了他的思绪,他睁开眼睛一转头,就见猫正伏在他的脸旁,见他醒了也没走,反而伸出可爱的粉色小舌头舔了舔他的脸颊。 若陀身子一僵。 他定定地瞧着面前的猫,不知怎的,他角觉得这双灿阳似的的眸子……和那个人的很像,还有遇见它时那种说不出是熟悉感…… 他叹了口气,不禁抱住猫,侧头低声问道:“饿了?” 猫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用毛绒绒的头蹭了蹭他的脸。 若陀乱麻一般的心忽然就静了下来,醒来便蹙着的眉也展开了。 这日他没有出门,搂着猫坐在院子里晒了一天的太阳。 夜深人静的时候,若陀洗漱完毕,便又抱着猫一起躺在了床上。他今日其实不算太困,但实在太想再见一见梦中人,所以还是早早上了床榻。 猫卧在他的枕头边,金灿灿的眸子瞧着他的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无声的夜里,梦境如期而至,若陀低着头站在山崖上,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入梦的,但意识到已经在梦里时,他的心骤然颤抖了起来。然而下一刻他抬起头,正对上了男人幽深清灵的金瞳…… “若陀……”男人唤出他的名字,凝视他良久,露出了一个翩然悸动的笑。 梦里正是黄昏时分,落日熔金,暮云合璧,霞光映入了他的眼底,将那纯粹庄重的金色染上了绯红,肃然而妩媚。 恍如神明的男人笑着轻轻开口:“此番与你相见,我想告诉你一件当年的事,一件我未曾明言的事。” 若陀怔在原地,心跳如雷,不禁暗自喃喃道:要……要说什么…… 尽管他面上只是微微睁大了眼睛,心却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儿。 “摩拉克斯……”他情难自抑地叫出了男人的名字,说完了才回过神,心里有些慌乱。 摩拉克斯笑意深深,闭了闭眼,凑近到了若陀耳边,灼热的吐息让若陀耳根发红,只听他低声私语一般,道:“……” 周遭突然像笼罩了散不开的烟雾一般,身旁人的言语若陀竟一个字都没听清。他一怔,立刻不甘地伸手,将人搂在了怀里,越搂越紧…… 眼前渐渐清晰起来,身下似乎不是平整的床榻,有些奇怪。他眨了眨眼,定睛一看,方才梦里的男人正被他压在身下。满头青丝散乱在床上,衣服不知什么时候被撩开了,露出了晃眼的白皙胸膛…… 而这会儿他正睁着那双好看的眼睛,静静凝视着自己。 “摩拉克斯?”若陀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下意识的叫出了那人的名字。 然而仔细一瞧,摩拉克斯的头顶上居然有一对十分眼熟的耳朵,瞳孔也是狭长的兽瞳,腿上有些痒,转头一看,居然还缠着条毛茸茸的长尾巴。 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浮现在了脑海里。 “你是……它?”若陀回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摩拉克斯叹了口气,轻笑道:“被你发现了。”他顿了顿解释道:“我还没来得及完全变回猫,你就醒了。”所以才留了耳朵和尾巴。 若陀心领神会,不禁笑了一声,伸手轻抚上摩拉克斯的脸,问道:“摩拉克斯,那你为何要变成猫呢?” 摩拉克斯思忖道:“如此行事方面。” 若陀何其聪明,一思量便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可不是方便?方便他不受限制地在宅子里,方便他入自己的梦境。 他无奈地亲亲身下人的头,想起梦里没听清的话,顿觉心里像被小猫挠着一般。于是不动声色的将人稳稳压在身下,低头凑近那张令他欢喜不已的脸,暧昧不清地将呼吸交缠在一起,哑声道:“那你方才在梦里,是要说什么?” 摩拉克斯倒看不出有多慌乱,只是脖子却悄然红了一片,尾巴也不自知地缠紧了若陀的小腿。他镇定地眨了下眼,温雅清逸的眉眼带着无辜的意味,一板一眼道:“我亦是喜欢你的。” 若陀瞳孔骤缩,被这个直球砸的脑子一晕,眼睛都有些花了。 摩拉克斯,你这般认认真真地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 而且梦里明明还撩拨地凑近,出了梦境便成了这样吗? 不过事实证明,摩拉克斯无论怎么说,效果都一样的好,若陀还是控制不住地心动了。 他定了定神,深藏于灵魂中的情感似乎终于找到了出口的门阀,嘴角眉梢都是温柔的欣然喜色,眸中满是灼热的情意,笑道:“那再好不过,因为前世今生我也都只想和你一起。”说完便不容拒绝地吻上了那朱红的唇瓣。 摩拉克斯眼里亦是明媚的笑意,两人紧紧抱着,唇舌相依。 若陀捏着他的下巴,深深地吻着,交换着炽热的气息与爱意,仿佛要将那唇里的一切都细细品味,另一只手则慢慢摸上了那白皙的胸膛…… 第14章 与子成说 璃月开疆后便屡遭他国侵扰,璃月的国君那时也是百姓最称颂敬仰的人,号杀伐无边,有人直说他是武神下凡,也有人尊称他为“岩君”。 当时那般境况,这位岩君自然是率领人马征战南北,将那些侵扰祸患一一铲除。 那日海灯节,岩君带领将士回了城,夜晚的城池上空霄灯如流萤一般散于天际,星星点点,指引着将士们的归途。城里花灯如昼,百姓夹道相迎。 岩君骑马走在最前面,挨他最近的便是那位璃月的异姓王,此人与璃月之主一同征战南北多年,故享有的可谓是一字并肩的殊誉。 两人都是一双金若琉璃的眸子,相貌也皆是不俗,一个似谦雅言念的君子,却也透着威仪肃穆,一个温润如玉,不过看着更随和一些。 回城之后自然还有犒劳的宴席,这免不了又是要喝醉一番的。 散宴之时已是到了三更天,月上柳梢,长街月色如水,街上的人也不多了。 此时街头远远的走来了两匹马,行的慢慢悠悠,马背上两人正轻声说着话。 “待天下平定,我便许你一愿,不知你所求为何?”璃月的岩君今日喝了不少酒,面色有点微微泛红,只是言语却还是那么平稳清晰。 岩君身旁之人是白日里那位王爷,他似乎酒量不错,面色上看不出喝了多少,那双眼眸正幽幽散发着温润的金色光芒。 若陀本是和岩君聊着那些无关痛痒的雅事,蓦然听闻身旁人此言,金色瞳孔里淡淡的流光徐徐落于岩君身上,又辗转到了那人随意散于身后的青丝。那束青丝发梢泛着清透的金色,街边的花灯又将它晕染出亮眼温润的光泽。 “无甚所想,不必如此麻烦。”若陀收回目光,微微垂眸。 岩君转头看过来,清阳落金的眼眸含了笑,衬着颊边的那抹绯红煞是好看,只听他缓缓道:“既是我许你的,自不会做假,你也无须推辞了,好好考虑一番也不迟。” 若陀悄然盯着他的脸,听他这么说不免心底微微一动。他与岩君相处久了,知道此人最重诺。然而他们已是平起平坐,天下还能有何所求? 他瞧着眼前人,想起那张脸对他们这些人多是和蔼淡雅,战场上对敌之时却又那么杀意冷冽,而此时…… 若陀心绪一转。 与其说求取天下之物,不如说…… 这位王爷的心思沉了沉,目光流转在那双威严散去的眸子里,还有那难得亲近而又和煦春风的笑靥上,不禁暗暗思量起来。 天下何物值得求取?珍奇异宝又怎比得过眼前这位天下之主……只是这般荒唐的心思似是有些轻浮,他难道也能答应吗? 若陀暗自叹息一声,话在嘴里转了转,终是露出个笑来,道:“那我便应了这诺,你可不许反悔。” 岩君见他答应下来,笑而点头。月满长街,花灯倩影,他许着诺:“君子无悔。” 只是后来的期许终究是落了空…… 朝廷的传言里,那位权势滔天的王爷后来成了疯子,他不在乎这个来之不易的太平天下了,也不与岩君争权,却是要毁了璃月,要杀那苍生。 岩君怎会任他胡作非为呢?两人的争斗最终是以那位王爷被打入大牢而落幕。 后来的后来,璃月已经没几个人还记得那位开国时的异姓王。那个人,成了茶楼酒巷说书人口中一个遥不可及的传说…… 事已至此,亦无人能再去问问那位王爷,问他一句:那时你与君王反目,心可有悔? …… “你的许诺,我思量了好久,如今倒是有一个,只是怕你不能答应。”若陀立在浮云杳杳的山间,笑着提起了那个岩君的许诺之事。 身旁的岩君闻言眨了眨眼,看上去有点无辜的模样,他面露思索道:“许诺?” 若陀本来还有些紧张,听他这般说,一下子有些气急,但还是稳着面色,沉声道:“你这是忘了?” 岩君看出他眼里的焦急,笑了一声,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臂,道:“自然没有,既然是对你亲口承认下的,肯定是不会作假。”他顿了顿,道:“不过你既然已经想好了,那便说说看,我力所能及内,都会答应。” 君王的眼里是亲切的笑意,看过来的时候含着九霄上醉人的光影,背后的山川峦黛似是翠绿的丹青画卷,烟雾缭绕间,将眼前人融进了这幅丹青之中。 若陀不禁伸手入画,指尖细细描摹那双丹凤明眸,那张君子幽兰的脸。岩君没有动,任他的手拂过斜飞的眉梢,拂过轻颤的睫羽,然后落在朱红的唇上。 “我所求的非是凡物,而是这天下的主人。”若陀将人搂到面前,凑到那人的耳边,耳鬓厮磨间,他低声问道:“你可答应?” 耳边传来了轻轻的笑声,只听那位君王道:“若陀,我……”话音渐渐散去,来不及听清,周遭便如梦幻泡影般悉数破碎…… 若陀蹙眉醒来,眼前是熟悉的冥冥昏暗,身体依旧是麻木的撕心裂肺之痛。 又梦到他了…… 若陀身心疲惫,却还是情难自抑地微微勾起唇角。 漆黑的地牢里并不好受,不过他本就是来受罚的,又怎么可能好受呢? 疯是病,自从疯了以后身体往往还伴随着钻心蚀骨的痛苦,若陀偶尔会被那疼刺得清醒半会儿。每当他清醒的时候,就会忍不住去回忆,去想那个人。 后悔吗? 怎么能不后悔呢?哪怕是发疯,那时也不能说出那番戳心的话来啊。 “我曾与你一同安定天下,可现在我便要将这一切都亲手毁掉,那些弱小的人,又何必活在世上呢?” 那番疯魔的话,那副疯魔的模样,那人冰冷刺骨的目光,都让他在这看不到时间的黑暗里深深悔痛。 而忆起往昔,他们也曾征战四方,也曾同游巍巍青山,也曾在晚夜长街走马,月下观花,他甚至还没有说出那个有些荒唐的要求…… 若是一切都还没有发生,这样的要求,那个人会拒绝吗? 可惜,他已经不能对那人说出口了…… 第15章 朕与将军解战袍 朕与将军解战袍,芙蓉帐里度** **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年关将近,璃月这几日难得的好天气,自远处看来,蔚蓝的天空与苍穹下巍峨辽阔的神都上下相接。 边境今年打了几场大胜仗,又逢帝君寿辰,宫里这几天都忙着布置宴会,而帝君又还准备为大将军若陀办一场接风宴,于是干脆两场宴会合二为一,而帝君寿辰这日也是若陀回都的日子。 天亮后不久神都内从城门口到皇城的道上就来了不少人,这会儿快到午时,夹道已经挤满了百姓,今日本就是帝君寿辰普天同庆,而威名远扬的大将军也要回都,他们都在翘首以盼着那位大将军的英姿。 随着远方马蹄声的渐渐扩大,人群开始躁动起来。 钟离立于城楼上,定定地望着远方渐渐走来的军队,待看清那队伍前方马背上一个熟悉的人影,他轻笑道:“众爱卿,大将军来了,下楼吧。” 一众侍从官员都等在了城门口,钟离这个皇帝自然站在最前面。 若陀骑着马,凝视着越来越近的神都城门,他心底涌起来了一丝复杂,这丝复杂情绪在看到百官前的皇帝时达到顶峰。 是不满?是感动?都不是,是忐忑。 初春离都,岁末方归,对一个人的思念已如汪洋恣肆四肢百骸,却又不敢面对。 他不是个听话的臣子,当初离开也是因为自己做下了大逆不道之事。 彼时春日,他在宫中和皇帝还情同手足,那时候他经常被留在宫里用膳,钟离是个威严却又仁德的皇帝,在这神朝璃月,无论是凡人,还是仙家,皆尊称他为帝君。 可若陀却依旧唤他“摩拉克斯”。 那日晚膳钟离请他喝了一壶上品仙酒,仙酒果然非同凡响,后劲实足。若陀本不是个易醉之人,那日他和钟离都喝的醉了。 灵台混沌之下,他不仅胡言乱语,心里关着的那只野兽也被放了出来。 “摩拉克斯,天下凡人熙熙攘攘,你不累吗?” 若陀是天地灵气造化,钟离却是天星降世的魔神。若陀看厌了人心,钟离做了神朝的君主以后却更加尽心尽力。 若陀还记得那日摩拉克斯被酒浸红的唇,分分合合说这那些语重心长的话,说起苍生,那双淡然的金眸里是满含的笑意。 他的摩拉克斯,心系苍生,那笑容却仿佛时时刻刻在灼伤着他的心,他阴暗地想让那些笑容都只能属于自己…… 若陀在璃月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千百年光阴里的相伴,他对此人的心思早就变了样。于是那日放出的野兽变成了他自己,他将喝醉以后对自己毫无防备的君主压在了身下。 那双金瞳里似乎有转瞬而逝的诧异,可当他吻上去时,若陀只看见了那片璀璨的金色,他的理智好像都被吸进了那片灿阳似的瞳孔里。 后面的事,若陀现在想起来只觉口干舌燥,他压着璃月的皇帝整整一夜,他们从人形到龙形,两头龙缠得…… 若陀闭了闭眼。 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他真的…… 当时第二天一早,他看着身旁满身痕迹还在昏睡的摩拉克斯,想也没想就直接跑了,一路从神都跑到边关,他惴惴不安等着皇帝龙颜大怒来杀他,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若陀心情复杂地在边关杀着那些骚扰边境的魔神,就这样捱到了年末。 队伍终究是走到了皇帝面前,若陀翻身下马,他低下头恭敬地给钟离行礼。他盯着面前人那明黄色的靴子,衣摆上金丝织成的龙鳞,只觉得头顶上那人的目光简直要灼伤头皮。 然而没过多久便觉双臂上一紧,头顶传来那人熟悉的嗓音:“大将军,今年辛苦你在边关了。”说完,若陀便被钟离扶了起来。 站起身若陀与钟离不免还是要对视,然而看着面前人那双金色的瞳孔,还有嘴角微微勾起的笑,若陀心底一颤,他迅速垂下眼眸,道:“这都是臣该做的。” 之后走街入宫,开宴敬酒赏舞,若陀都没敢再看过钟离的脸一眼。 而钟离却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敬酒说笑,都是同往常一般。这场宴会不仅是为若陀接风洗尘,也是为了庆祝帝君的生辰。 若陀心里虽忐忑,可到底今日是帝君寿辰,他还是有心想与摩拉克斯说说话。 可一场宴会从午时办到晚间,他也不过是说了些客气的祝贺之语,那些他心里的疑问和忐忑,愣是一句也没问出来。 他安慰自己,今日百官都在,他还是不开口为好,如果要说那些话,恐怕还得凑到摩拉克斯身边,还是算了。 晚间的风透着寒意,吹的若陀心里一阵酸楚。他看着钟离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心道摩拉克斯或许根本就不记得了吧,当时都喝醉了毕竟。 宴会散席后,若陀默然地走在出宫的道上,他心里的忐忑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留下的只有蚀心的酸涩。 这会儿老天似乎也看到了他的内心,开始下起雪来。纷纷落雪,沾惹上他的鬓角发梢,一身未卸的战甲也散发着森森寒气,这一刻他仿佛一只漫无目的走在巷子里的流浪猫,看起来十分可怜。 “若陀。” 熟悉的声音在背后想起,若陀顿住脚步,僵直了背脊。 身后传来靴子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那人在一步步向他走来。若陀僵在原地,等到那人停在自己身后他才慢慢转过身。 摩拉克斯独自一人站在他面前,一身明黄龙袍都覆盖上了雪,满头的青丝也被雪染白了。 他定定看了若陀一会儿,微眯起眼,那双画了朱砂的丹凤眼顿时凌厉起来,只听他道:“你打算再跑一次?” 若陀闻言眼皮一跳,然而下一刻他就感觉一股热气直冲头顶而去,枉他平日里也是一副君子自持模样,此时也是耳根通红。 他张了张嘴,吐出一个“我”字,然而半天也没说出下文。 帝君将人惹成这副模样,脸上的凌厉早就变成了笑,他笑了一声道:“大将军,你跑的倒挺快。” 钟离之所以一年没搭理他,其实也是对此人心里生了点气。想想你与人一夜厮磨,第二日这人却跑的无影无踪,你就是脾气再好,那也禁不住这样。 不过雪越下越大,还是先得回宫。 钟离叹了口气,道:“先回宫。”他伸手将人牵好,拉着人便往寝宫走去。 若陀被他牵住,听他说要回宫,心里又忐忑起来,他开始忍不住胡思乱想。 摩拉克斯会治他罪吗?会不会是去养心殿拟旨要罢黜他?或者是怕他跑了所以亲自来抓他,然后把他关进天牢里? 等到了皇帝寝宫,若陀终于理智回笼反应过来,钟离似乎并不打算要把他怎么样。 若真要治他罪,何必等到现在? 屋里燃着炭火,二人一身雪进来便化了,衣物都湿漉漉的,钟离亲自上前给若陀卸了甲,又准备去解他的里衣。 若陀一把握住他要解自己衣带的手,难以置信道:“摩拉克斯!” 然而钟离却淡定道:“上次衣服是你穿的吧。” 若陀差点老脸一红。 上次他跑前看身边人光溜溜的什么也没穿,到底良心过不去,给人套了件衣服才跑。 钟离语气温和继续道:“你给我穿一次,我便也给你穿一次。” 若陀只能硬着头皮被人解去衣裳,毕竟只要提起那件事,他就觉心中有愧。 可后面钟离却没有要给他换一件衣服的意思,而是不轻不重地捏着他的腰道:“若陀,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若陀心底一颤,暗道终究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垂下头,道:“臣不该,不该做出那般大逆不道之事。” 谁知话音未落,却听帝君道:“不,你不该逃走。” 若陀瞪大眼睛,抬起头怔怔看着眼前人。 帝君金色的双眼里带着无奈,他叹了口气,风轻云淡地摸了摸若陀的下巴,道:“这次你要是还敢跑,那就不要怪我雷霆手段了。”说完便捏着面前人的下巴闭目吻在了他的唇上。 若陀被这个吻砸的晕了头,他愣愣地张着唇,任那人吻着。 吻到后面,他终于一手按住面前人的头,更加虔诚地回应起来。 二人一路吻到床上,若陀才念念不舍分开唇,直起身,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不禁喃喃道:“摩拉克斯,我在做梦吗?” 身下人闻言笑道:“没有。” 若陀伸手轻轻勾勒摩拉克斯的眉眼,抚过那铺散开来的青丝,最后抚上那被吻的朱红水润的唇。 心里的野兽被安抚了下来,那带锁的笼子变成了巍巍山峦,野兽在山间奔跑着,撒着欢。 “摩拉克斯,你爱着那么多的人,我以为我也不过是芸芸众生里的一个,最多也就是你的朋友,我……我以为这漫长的岁月,我能忍下去。可是摩拉克斯,我忍不住了。” 钟离伸手摸了下若陀头顶冒出来的龙角,惹的他微微一颤,道:“神爱众生,也更爱一人,岩石尚可有心,我亦是如此。” 若陀只觉得这句话像是将自己忍耐的千百年的苦楚都驱散了,他低头看见摩拉克斯脸颊滴上了一小片水渍,才惊觉自己居然落泪了。 可是身下这位神朝的君主却伸手擦干了他的眼泪,道:“从此以后,你不必再忍耐,若陀,往后的日子,活的自在一些吧。” 勾起的芙蓉帐被人解下,屋外是纷飞的大雪,这个寒冷的冬夜,似乎也没有那么漫长了。 第二日早朝,百官在殿外等得瑟瑟发抖,虽然宫里也给他们在旁边放了炭火,但是这天实在太冷了,人都冻的恨不得要跳起来。 谁知他们没有等来帝君,等来的却是宫人说今日罢朝的消息,帝君做事向来不需要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多心,一众人等不疑有他,立马走的干净。大冷天的,赶紧回家去暖和身子才是正道。 回去路上,某官员问了身边的人一嘴:“你看见大将军了吗?” 被问之人思索了一下,摇摇头,“没看见啊,他现在早朝都不上了?” 询问人意味声长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他和咱们可不一样,人家和帝君这么多年,总得有点特权。” 周围伸长耳朵的人都不禁点点头。 毕竟大将军若陀说是大将军,但是大家都知道他从神朝还没建立前就跟着帝君了,而且他们二人相处的时候,旁人那是丝毫都别想插进去的。 谁懂当时写这个的时候那种憋不住的爆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朕与将军解战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