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未吻》 第1章 等一天 南临市医院,门口聚集着几个记者。 姜以柔站在走廊窗边,对着楼下的记者拍照,发给同事杨雯。 【雯雯】:人也不多啊——你在医院里了? 【一块生姜】:嗯,刚到 【一块生姜】:刚联系了贺湘的助理,她让我等一等再采访 【雯雯】:贺湘现在怎么样? 姜以柔朝身后的房间看去。 病房的门只有一条狭长的窗,隐约有人在走动。 看不清楚状况,姜以柔猜测着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一块生姜】:应该不是很严重 【雯雯】:那就放心了,好好采访~ 姜以柔发了一个点头表情包。 【雯雯】:不过,她可是出了名的腕小牌大 【雯雯】:宝贝儿你等会儿小心点 【一块生姜】:明白 【雯雯】:加油!么么么么么! 姜以柔看着那一串么么么,轻轻一笑。 按掉手机屏幕,拿出采访稿又对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后,又打开微博刷了几下。 不出意料,还挂着贺湘的热搜。 姜以柔点进去,贺湘的微博在第一个,配了一张自拍照。 评论里都在说五天前的那场意外。 贺湘拍戏被道具砸伤眼睛,送进医院,粉丝闹到古装仙侠剧《承影传》官微下,埋怨剧组不注意演员安全。 贺湘这边没有给过任何消息,直到今天,一张病床上的自拍,为吵闹画上句号。 一些记者收到消息第一时间奔过来,都被拒之门外。 姜以柔所在的甜梨娱乐在贺湘出事前本就有一场约定好的采访,因为这场意外不得不延期。 贺湘发微博之后,甜梨很快联系上她的经纪人,问采访事宜。 对方的回复很爽快,今天就可以。 姜以柔立刻带着设备和人跟了过来。 退出微博,姜以柔深呼吸一口气。 旁边,林青将相机放在走廊上调试,看见姜以柔心神不宁,笑说:“姐,吃口香糖不?” 他说着,拿出一个紫色盒子。 姜以柔接过,“谢谢。” 盒子上画着玫瑰和山莓,是姜以柔能接受的口味。 她拿了一片送到嘴里,还给林青。 林青和其他一个助理在弄相机的三脚架,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架子一直不稳定。 姜以柔低头看那个相机,“怎么了?” “没事姐,架子卡住了,问题不大。” “嗯。 姜以柔不了解这方面,也没硬要插手,不想帮倒忙。 她嚼着口香糖,旁边一个病房不知道为什么声音大起来。 门上有透明玻璃,房间里五六个家属在和医生说话,其中一个捂着脸蹲在地上哭,旁边有人安慰着。 姜以柔别过头。 目光落在林青和助理捣鼓的那架相机上。 发了一会儿呆。 争吵声似乎越来越大,隔着门都听得见。 “什么看不见啊!不就是眼里出了点毛病怎么会看不见了啊!” “我儿子来的时候还能看见,这才两天怎么会失明了?明明是你们这些医生治疗不当,害我儿子看不见了!” “你把你的眼角膜捐给我儿子!不然这事儿没完!我们曝光你!” “叔叔阿姨你们冷静点!这不是眼角膜的问题,这是……” “砰——!” 什么东西被砸到地上的声音,一声闷响。 林青和助理吓了一跳。 “出什么事儿了?”林青愣愣地看着隔壁房间的门。 “好像是医闹。”姜以柔有点担心,余光瞥见室内的景象,似乎推搡起来了。 姜以柔拿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报警。 一边吩咐林青,“林青,录像。” 林青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摄像机立刻对准房间门上的玻璃窗。 姜以柔的手指按了110,还没拨。 隔壁那病房门忽然打开。 两个穿着白褂的年轻人被五六个人一把接一把推出来。 姜以柔下意识上去拉架,被林青一把扯住。 “姐你别去!有刀!” 一个花臂的青年,手里一把水果刀在医生面前比划,骂得很大声。 姜以柔清醒过来,第一时间拿起手机,点开录像。 转头对林青小声说:“你快去厕所报警。” 林青第一次没反应过来,很懵,姜以柔又说一遍,还嘱咐他带上助理。 助理是女生,刚入职不久,看着医生额头上被砸出来的血,脸色煞白。 林青拉着她就走,冲进卫生间报警。 报完警,他才后知后觉想到姜以柔的安全,忙把手机给小助理:“我去看看姜姐,有警察电话你接!别怕!” 小助理勉强镇静,整个人发抖。 一边掉眼泪一边不住点头。 林青冲回走廊,往姜以柔那边跑。 远远就看见花臂纹身的男人朝姜以柔走过去,个子比姜以柔高出一头,手一挥,姜以柔录像的手机掉在地上。 林青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儿。 眼睁睁看着姜以柔冷静地把手机捡了回去。 花臂男邪里邪气地冲她笑,伸出手,要推姜以柔。 林青的心提到嗓子眼:“柔姐!” 就在这时。 一间病房的门打开,走出来一个穿西装的男人。 花臂男就在那间病房门口,还没推碰到姜以柔,被人一只手搭在了肩上。 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男人一个过肩摔摔在地上。 花臂男躺在地上龇牙咧嘴,又懵又痛:“你他妈……” 男人抬脚,把他手里脱落的水果刀踢到远处。 几个家属瞬间没了声。 林青这时也冲到了姜以柔面前,把她护住:“柔姐,没事吧?!” “没事……”姜以柔扶着医生站到男人身旁,“谢谢。” 林青也双手合十,“谢谢谢谢。” 男人点了个头,目光掠过林青和医生,落在姜以柔身上。 很快又收回。 医院的安保人员很快冲上来,要带家属走。 刚刚消停的家属又开始闹。 其中一个不知道哪里拿来的保温桶,对着医生砸过去。 姜以柔就在旁边,想都没想,去护医生。 眼睛下意识闭上。 也是那一瞬,一只手按在她头上,往下压,护住了她。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 只听见一声闷哼。 声音被撞击的声音盖住,只有姜以柔最近,听见了。 她猛地睁眼。 穿西装的男人把她按在怀里,湿热的血从脖颈后流进衣领深处,白衬衫瞬间染红一大片。 一双漂亮而温和的眼睛看着她,片刻,又奋力睁了睁,像是要把她看清。 姜以柔心跳一滞。 没由来的心悸。 须臾。 男人一头栽倒在她肩上。 “柔姐!” 林青手疾眼快,接住男人。 姜以柔没见过这么多血,像打开的水龙头出来一小股水流一样,哗哗地流。 她吓懵了。 家属看着男人脑后流下来的血,湿漉漉地把头发都弄湿了,也懵住。 姜以柔回神时,医院的安保人员已经强制把家属带走,包括地上打滚的花臂男。 她坐在急救室外的长椅上,给杨雯发消息。 出了这种事,她没有状态进行采访。 没多久,杨雯回信,说贺湘在隔壁看见了他们走廊里的事,也受了惊吓,暂时无法接受采访。 又发了一条:我这就去找你。 姜以柔回了一个“嗯”。 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嘴里的口香糖,在惊吓间已经被咽了。 她垂头丧气地百度了一下“咽口香糖会怎么样”。 回答的医生说不会有事,还顺便给网友科普了口香糖的成分。 姜以柔关上手机,注意力还是没法分散,始终在男人最后看她的那一眼上。 那个眼神,像是在确认她是谁。 脑子里嗡嗡的,很乱。 林青在她旁边,小声提醒:“姐,你身上有血,要不要去洗手间清理一下?” 姜以柔回神,“哦,好。” 外套和针织衫有干涸的血迹,裙子幸免。 她起身,正好需要一个人冷静一下。 洗手间里灯光明亮。 姜以柔把手洗了两遍,镜子里,衣服上的血已经变暗。 就在前不久,还是温热鲜红的,透过衣衫贴着她的皮肤。 姜以柔蘸着水抹去脸颊上凝固的血痕,这会儿才后怕地心跳加速起来。 冷静片刻,她走出洗手间。 走廊里,陆陆续续有急救病人被医护人员推来推去,一个腹部中刀满脸是血的年轻人从姜以柔面前被推走。 相比之下,她身上这点血,毫不起眼。 她的目光下意识追着那个人看向急救室。 正好看见护士们推着一张床走了出来。 “白路庭家属!谁是白路庭家属!” 话刚落,在另一边长椅上坐着的身量高挑的西装男人站起来,大步走到病床面前,“我是。” 护士看见他,被颜值震了下,忙说:“病人情况暂时稳定,但是可能会有失明状况,病人之前是否有过相关病史?” “有过。”白路席跟着病床,气度从容,眉心却皱着,“他十二岁时眼睛做过手术。” “这样,具体情况等主治医师来说吧,我们先把他送到病房去……” 姜以柔大步跟上去,“先生!” 白路席回头,“叫我?” “是的。”姜以柔拿出自己的名片,“您弟弟为了保护我才受伤,非常抱歉,我希望能承担相关费用,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白路席微微皱眉,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耽搁。 他抬手往身后跟着的几个充满精英气息的正装男人里指了一个,那人立刻走过来。 “有事请和我的助理说吧,失陪了。” 白路席示意姜以柔,随后跟着白路庭的病床进了电梯。 姜以柔看着电梯门合上,转头,看向那个助理,“白先生的事,非常抱歉。” 助理态度礼貌,朝姜以柔微微鞠躬,“您不要太自责。有事我会转告白总,您尽管说。” 姜以柔做娱记,这种情况见怪不怪,简单说明情况。助理收了她的名片,表示费用的事,如果需要,会联系她。 姜以柔点头,看着他们进了电梯。 林青和小助理见人走了,才到姜以柔面前。 “姐,没事儿吧?” 姜以柔摇头。 林青又说:“姐,你听没听见刚才护士喊那人的名字?” 姜以柔抬头,“什么名字?” 林青把手机屏幕送到她面前。 百度百科。 入眼是一张西装革履的男人的照片,眼睛看着镜头,眉目深邃锋利。 白路庭,xxxx年x月x日出生,身高186,白氏集团董事局主席白西次子,白露为霜集团董事长,闻声影视公司董事长,xxxx工商理事会副主席,xx大学荣誉教授…… 一串名号挂在这个救她的男人头上。 只是这么扫一眼,就眼花缭乱。 在娱乐圈做记者,姜以柔见过很多明星总裁,见多不怪。但是白路庭的名字,每次都听到都还是会如雷贯耳。 她全程太懵了,以至于刚才她根本没听见那男人叫什么。 此刻知道了。 白路庭。 娱乐圈的黑马。 这黑马还救了她。 姜以柔坐到长椅上,目光落在衣服上。 斑驳干涸的暗红色块,白路庭的血。 忽然就有种。 穿了几百万在身上的感觉。 第2章 等两天 姜以柔用十分钟看完白路庭的百科,刚放下手机,杨雯蹬着高跟鞋风风火火赶来。 “怎么这么多血?!!” 杨雯一脸惊恐,张着手不敢碰姜以柔,“哪儿受伤了,为什么不找医生还在这儿站着?!” “杨姐杨姐,这不是柔姐的血。”林青赶忙插话,“是一个……”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思考了一下,完善道:“一个帅气多金的豪门霸总的血!” 杨雯:“???” 姜以柔:“就是,闻声影视的董事长,你知道吧?” 杨雯指着她身上的血,不可置信:“别告诉我这是白路庭的血。” 姜以柔:“要让你失望了,这就是。” 杨雯一脸惊恐:“他就是那个把你从保温桶下解救出来自己却被砸了脑袋的男人?” 姜以柔和林青,还有小助理,同时点头。 杨雯:“……” 这是什么言情剧本的开头。 总裁出门不带保镖?总裁亲自上阵揍人? 真总裁很惜命的好吗! 姜以柔:“可能他是本能地要救人。” 杨雯:“好吧……” 勉强接受这个说法。 杨雯又问:“那为什么一个保温桶就能把他的头砸成那样?” 想到姜以柔给她描述是四个字,血流如注。 姜以柔耐心地解释:“因为那个保温桶里装了一整只鸡,还有满满的鸡汤。” “……” 片刻沉默过后,杨雯接受了这个狗血还带着鸡汤的开头。 “那他现在伤情怎么样?” 说起这个。 姜以柔沉默下来。 林青适时接话,“刚刚听护士说,白先生可能会……失明。” “……” 杨雯噎了一下,“他家属怎么说?要我们赔偿吗?” 林青:“他哥让助理留了柔姐电话,说有需要会联系。” 小助理:“我觉得应该不会是要咱们承担医疗费,他们应该不缺。” 姜以柔摇头,“他们不缺是他们的事,我作为被保护的人,有责任和义务承担费用。” 杨雯知道她的性格,拍拍她的肩,“没事,回头再说,你们没事也是万幸。” 说到这里,她看见林青手里的摄像头。 忽然手一指,“这事儿可以报道吧?” 话刚落,杨雯觉得不太厚道,去看姜以柔,小姑娘果然脸色不好。 “雯雯。”姜以柔皱着眉。 “行行行,我错了错了,你的救命恩人,不能拿来当选题。” 姜以柔神色柔和些许,“谢谢。” 杨雯松一口气,真是什么都不怕,就怕姜以柔生气。 她转移话题:“那咱们现在在这儿干坐着干什么,回去?” 林青和助理都看向姜以柔。 想到白路席的态度,恐怕很难能再见到白路庭。 姜以柔点头,“先回吧。” 几个人收拾东西,从医院离开。 回到公司,各自做完工作,加班,下班。 晚上九点,姜以柔坐地铁回租住的地方,在小区门口的超市买了一些日用品。 到家,拧开门把,入眼一片漆黑。 姜以柔在那一瞬间想到。 失明的感觉,是不是就像这样。 姜以柔把东西放在玄关,没开灯。 刚要脱鞋的那一刻,停住动作。 脑海里是那一瞬间白路庭出现在她面前的样子。 他很高,腿又修长,西装笔挺,额头上的血顺着眉眼流下时的眼神,阴冷又隐忍。 触目惊心,记忆深刻。 姜以柔重新穿上鞋子,锁门,下楼。 深夜,南临医院的灯光像一个个方灯,在夜幕下发亮。沿街店铺花店开着,姜以柔进去买了一束花。 她拿着花到护士站问白路庭的房间,对方说要跟对方家属确认。姜以柔在大厅等了片刻,下来一个男人。 姜以柔一眼就看到他,是白天那个助理。 “姜以柔女士吗?” “我是。”姜以柔拿着花,“您贵姓?” “姓李,李群。” “李助理,白路庭先生醒了吗?” “已经醒了。您过来送花吗?” “是的……冒昧问一下,白先生的眼睛……?” 这种情况,不适合对外透露。 何况对方是记者。 但是。 李群想到白路庭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她呢?” 他知道白总问的是姜以柔女士。 也知道白总为什么会选择救她。 李群略一思索,还是告诉她:“暂时失明。明天我们就要转院治疗了。” “非常抱歉。”姜以柔低头,抓了抓花束,从包里拿出一个银行卡。 卡上粘着写着密码的便签。 “这是我的银行卡,不知道够不够白先生的医疗费。麻烦您转交给他吧。” 李群微微一笑,“姜小姐,您可以亲自跟白总说。” 姜以柔微愣:“可以吗?” “当然。您跟我来吧。” 李群打开电梯门,走进去。 姜以柔略一犹豫,跟上。 电梯直达十六楼。 姜以柔跟着李群走到一个病房前,李群轻轻敲门,“白总。” 里面传出没有情绪的声音:“嗯。” 李群打开门。 白路庭坐在病床上,头上蒙着纱布,眼睛看向门口,眼神很空。 李群先开口:“白总,姜女士到了。” 姜以柔接上话头,“白总,我是姜以柔,非常感谢您救了我。” 白路庭的眼珠漆黑,顺着她的声音微微一动。 他没说话,神色放空,在听见她声音那刻,又变得生动。 像一个木偶,突然有了灵魂。 但那生动只是瞬间,转眼,他的眉目变得平静,甚至淡漠。 随意地点了个头。 气氛尴尬,姜以柔打破沉默,“我想尽我所能承担您的医疗费,所以冒昧打扰了。” 白路庭没有什么情绪,有些冷郁,很淡地“嗯”了一声。 然后补充,“不用了。” 姜以柔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李群及时开口,“白总刚醒不久,可能需要休息。姜女士,您跟我来吧。” 姜以柔点头,有台阶就立刻下了,“好。” 李群带她出去,微微一鞠躬。 没有多说什么,姜以柔却能会意。 差不多就到这里了,白路庭不需要她承担什么。 良心不安是她一个人的事。 “那,麻烦您把这束花给白先生吧。” 李群接过,“我会的。” 姜以柔点头,跟他道别,“那我先走了。” “再见姜女士。” “再见。” 姜以柔抓着手提包,走到电梯旁,按下楼键。 电梯来了,她走进去。 目送她离开,李群拿着花,转身进门,说:“白总,姜女士送的花,要放在床头吗?” 白路庭沉默,没有回答。 脑海里闪过波浪撞在水岸栈道上的声音。 夹杂着一个甜甜的带着歉意的女声:“路庭,我要去国外读研了。可以等我回来再交往吗?” 只是一个片段,白路庭回神。 片刻,他嗯了一声,“放这儿吧。” 李群走过去。 花束放在桌上,飘散出淡淡清香。 李群整理花束的包装纸。 白路庭忽然问:“她做什么工作?” 李群心照不宣,知道他在问谁。 温声回答:“在甜梨娱乐做记者。” 白路庭点了点头。 李群又说:“白总,这里有姜小姐的联系方式。” 他揣测上司的意思一向很可以。 白路庭不领情,声音冷硬:“不用。” 李群没有多说,询问白路庭有没有别的需要,得到否定回答后,退出房间。 白路庭摸索着躺下,拿着手机。 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像废物一样出神。 两年前的滨海,沿海的栈道亮着橘黄色地灯,旁边有情侣依偎着在高楼大厦的灯光,还有穿着黑色冲锋衣的男生趴在栏杆上抽烟。 他拿着玫瑰问重音音可不可以做他的女朋友。 重音音告诉他,她要去出国读研。 突如其来的消息,他事前完全不知道。 就这样,重音音去国外,偶尔和他有联系,电话里能听到她的声音,就很好。 以至于今天在病房听到姜以柔的声音时,他一度以为是重音音。 她们的声音很像。 却终究不是一个人。 · 姜以柔回到家,倒头就睡。 因为出事,上级给了她一天假休息。不要白不要,早上闹铃响起时,姜以柔看都没看直接掐掉。 直到被杨雯的电话吵醒。 姜以柔睁眼,伸手捞眼药水,点开接听。 “宝贝儿你看热搜没!”杨雯的声音一下子充斥整个房间,“白路庭上热搜了!” “……” 眼药水还没吸收,姜以柔无暇多顾,捞过手机,直奔微博。 #白路庭失明#挂在第一个,后边跟了一个橙色的沸。 点开,香橙娱乐的红v微博下,跟着一个十几秒的视频。 画面不连续,白路庭制服花臂男,白路庭保护一女子被保温桶砸接在一起,评论区沸反盈天。 【不是我说,白路庭这身手为什么不一脚踢飞那个保温桶】 【他可能下意识想保护那个女的,没想那么多】 【白路庭这失明是永久还是暂时啊?】 【可他一直很冷静啊,就去年他护着保镖的事儿不还上热搜了?当时他在国外参加一个慈善晚会,有人开枪乱杀,别的老总吓得脸都变形了,就他稳得一批,还下意识用手护着保镖】 随后跟了一个视频链接。 姜以柔点进去,一开始很正常,白路庭在台上致辞,一口流利的外语。台下很安静,观众都在认真听。十几秒的时候,响起一连串枪声,白路庭的保镖立刻把他护住,他站在中间眼神沉稳镇定,没有半点被吓到。 现场一片混乱,哭声尖叫警铃声混在一起,没两秒,第二轮枪响响起,白路庭下意识伸手,护住身边一个保镖。 视频最后是医护人员感到现场处理伤患,白路庭让一个受了子弹擦伤的保镖先看。 白路庭给她的印象是疏离,有很强的分寸感。 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他不会在不重要的事情上消耗精力,也不会分给无关的人一个眼神。 看到这个视频,多少打破了姜以柔对他的刻板印象。 退出视频,姜以柔继续往下滑。 【我这么分析不知道对不对,可能那个女的对他很重要,这种时刻他真的就是本能去保护她了。】 【这不是我月薪三千的人该关心的事】 【我退出去看了一眼确认这是白路庭失明的热搜,为什么进来全是在讨论那个女的】 【那个说这女的重要的,你开玩笑?这三个人地上有采访用的设备,一看就是来医院采访的,白路庭眼里他们就是路人】 【路人他为什么去保护?白路庭这种身份的人比咱们普通人惜命多了】 【真的心寒,所有人最关心的竟然是连点证据都没有的八卦而不是一个人生死健康[微笑][微笑][微笑]】 【说真的我头一次见到会下意识保护保镖的老总,不说那女的是谁,起码他是真的想保护人】 …… 姜以柔看得眼疼,退出热搜。 紧接着,看到下边跟着一个热搜。 #白路庭女友# 第3章 等三天 姜以柔点进去,一个大V博主在顶端,配一张截图。 白路庭手掌覆在她头顶,把她按在怀里护住。 那一瞬间的截图。 发文:这是正牌女友才有的待遇吧【疑惑】 底下评论,清一色都在说白路庭没有女朋友,母胎solo。接触到的女性都是年龄能当他妈的富婆合作者。 姜以柔退出这条微博。 竟然没有几个人关心白路庭的眼睛。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杨雯在电话那头催促:“看了吗看了吗?姐妹,我这辈子要是能跟白路庭挂在一个热搜上,值了。” 姜以柔:“这种观念是不对的,女性不应该成为任何人的附庸,不可以因为一个男人就值了。” 杨雯:“是是是……” 姜以柔轻声笑:“逗你啦。” 杨雯:“说真的以柔,每次你说教别人的时候,都会让人想起被高中班主任支配的恐惧。” 姜以柔点头:“我小时候还真想当班主任。” 杨雯:“那你的学生一定是全校素质最高三观最正的。” 姜以柔:“……” 杨雯:“不过我觉得这个热搜真的好好笑,大家都在猜你是谁,没人关心白路庭的眼。” 姜以柔叹息一声,“希望他能快点康复吧。” 她下了床,手机免提外放,走进洗手间。 水龙头打开,开始洗漱。 杨雯喋喋不休地吐槽今天的几个热搜。 姜以柔一边刷牙一边听着,忽然她说:“宝,就贺湘那采访,刚刚我们联系过了,说定在下周四,你还能去不?不行的话就让林青和汪潇去。” “没事。”姜以柔吐出漱口水,“我去就好。” 汪潇就是那个小助理,刚来不久,业务不熟练。林青耿直,也不适合应付贺湘的性格。 “行,这次安排在花枝酒店。我发地址给你。” 挂断电话已经近九点,早饭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姜以柔拿出牛奶放进奶锅,温上。 随后到阳台,浇花。 北岸花城近海,离甜梨娱乐不近,胜在房租能承受。 另一边的海湾,沿海歌剧院像雪白的天鹅。 姜以柔扶着玻璃围栏,海风吹在脸上,有种慵懒的惬意。 不知怎么,又想起那条白路庭的热搜。 这个时间…… 她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 手指最终在联系人“李助理”那里停顿。 片刻后。 姜以柔按下拨出键。 昨天在电梯里时,李群给她留了手机号码。 那边迟迟没有接听,直到姜以柔打算挂断时。 一阵电流音响过,响起李群的声音。 “姜女士?” 姜以柔没想到会接通,呆了一瞬。 “是我,李助理,白先生转院了吗?” 李群:“转了,并且已经做过检查,医生说能够治愈。” 姜以柔松了一口气:“太好了,能治疗就好。” “嗯。您可以放心了。” “是的……” 等等。 她放的哪门子心? 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姜以柔解释:“不是,我主要还是为白先生的健康感到放心,如果是医药费方面,我很希望能够尽自己的微薄之力。” “嗯,姜小姐不用担心,我也不是那个意思。白先生能够恢复光明,是我们都希望看到的。” “对……那,白先生什么时候手术?” “三天后。” “好的。我也没有什么能帮忙的,提前祝白先生手术顺利。” 李群一笑:“我会帮您转达的。” 这个倒也不用。 白路庭根本不会在意她这种路人的祝福吧。 尽管这样,姜以柔还是表示感谢:“好的,谢谢您。那就先挂了,不打扰您了。” “等一下姜小姐。” 姜以柔微愣,还有事? “您说……?”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姜小姐,”李群顿了一下,“昨天您送过来的花,白总很喜欢。” 姜以柔一愣。 本来以为是要紧事。 听到这句那刻,心里有种石头落地的轻松感。 却又隐约的,心跳莫名加快。 “白先生喜欢就好。”姜以柔语气柔和,“希望他早点康复。” “会的。” 最后,姜以柔礼貌道别,挂断电话。 又吹了一会儿风。 才猛然想起厨房里的牛奶。 姜以柔奔过去时,奶锅都要糊了。 她拍拍自己的脑袋。 她是二十四岁不是四十二吧?为什么越来越健忘啊! . 周四,姜以柔和林青汪潇在公司汇合,采访设备整理好后,前往花枝酒店。 采访地点是酒店公共会议厅,贺湘反感外人进入她的房间。 会议厅在十三楼,玻璃门窗,明亮宽敞。 林青和汪潇调试设备,姜以柔在大厅看采访稿。 已经看了很多遍,烂熟于心,姜以柔看着稿子出神。 一个半小时后,贺湘才姗姗来迟。 某品牌高定碎花裙,扎着民国风的公主卷,像个精致的洋娃娃。 但不可避免地带着一丝疲态。 姜以柔上前伸手,“贺老师,我是甜梨娱乐姜以柔,叫我小姜就好。” 贺湘的目光落到姜以柔,在她脸上停顿,眉毛微扬,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 林青和汪潇皱眉,对视一眼,显然不认可她的作风。 姜以柔没当回事,这情况圈里常见,习惯就行。 姜以柔微笑:“贺老师时间宝贵,那我们现在开始采访?” “嗯。”贺湘漫不经心答应。 姜以柔招呼林青和汪潇,一切准备好,将话筒对准贺湘。 “大家都知道贺老师最近在拍承影传,第一次和徐择搭戏,感觉怎么样?” 贺湘面对镜头笑得甜美:“小徐年龄虽然小,但是演技很棒,他有时候琢磨剧本太入迷,就谁也不理这样子……” 姜以柔打趣:“徐老师这么卷的吗?” “是挺卷的,不过我们都很努力拍戏,有时候看剧本也会废寝忘食这样。” “看来贺老师也是卷王!那下一个问题,您觉得惊蛰这个角色,是一个怎样的人?” …… 中间有一个游戏环节,姜以柔一个问题说到一半,贺湘忽然径自起身,大步离开。 招呼也没打,留下姜以柔几个一脸懵怔地坐在原地。 贺湘经纪人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坐在那里玩手机,其他助理之类的工作人员也习以为常,视若无睹。 姜以柔清清嗓子,给林青和汪潇递水,“喝点水吧,正好口渴。” 两个人接过。 气氛仍然很尴尬。 贺湘到洗手间,亮着的微信界面,和人聊天。 ——宝贝儿干嘛呢? ——有个采访,那个主持人连好听话都不会说,烦死了 ——生这气干什么?给你买包 贺湘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琢磨着怎么回复时。 有人进了洗手间。 水流声响起。 “贺湘花期好短啊,才爆了两年,就一脸疲惫了。” “对啊,而且今天那身公主裙好不适合她。” “而且她也就一般长相吧,还没有那个记者好看。” “我觉得都没有那个记者旁边的小助理好看。” …… 姜以柔和林青快把半瓶矿泉水喝完的时候。 洗手间那头隐约传来吵闹声。 “就你们这丑样,还有脸说别人不好看?撒泡尿先照照自己行吗?” “我不要道歉!我这就发微博,你们俩以后别想找到工作!” 贺湘经纪人最先站起来,一脸不耐烦,“我去看看。” 林青也想跟过去,被姜以柔拦住。 “别去了,他们自己的事。” 没过一分钟,那边吵闹声降下去,哒哒的高跟鞋声直冲会议室来。 贺湘一把推开门。 姜以柔转头对林青和汪潇说:“别玩了,来了。” 两个人立刻收起手机,还没回神。 贺湘忽然大步走向姜以柔,手里拿着一杯水,一下泼在姜以柔脸上。 整个会议厅安静一瞬。 贺湘大叫:“采访结束!以后都不用合作了!滚!” 姜以柔站起来,漆黑的眼睛冷冷看着贺湘,抹了把脸上的水。 她还没说话,林青大步走到姜以柔面前,低头朝贺湘吼:“干什么无缘无故泼人水?!” 贺湘冷笑:“我发脾气还不行?看她不顺眼不行?” 林青手握成拳,气得胸膛起伏,还要说话,姜以柔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林青,让开。” 林青比姜以柔还委屈,“柔姐!她欺负你!” 姜以柔神色很冷,“你让开就行。” 林青还想再说,看见她漆黑的眼睛,气焰瞬消,乖乖站到一边。 他让开那一瞬间。 姜以柔手里的矿泉水直接泼向贺湘。 那是冰水,贺湘瞬间尖叫。 水渍冲花贺湘的睫毛膏,她不可置信地蹬着姜以柔,“你敢泼我?!” 姜以柔抬手,又泼了她一脸。 这下贺湘彻底懵了。 属实是想不到姜以柔会泼她第二次。 从小就被人宠惯着,贺湘每次发火都毫无理智。 “你等着!” 她怒气冲冲拿出手机,“律师,联系律师!她侵犯我人身权!名誉权!” 贺湘又喊又叫,像失心疯。 现场乱哄哄一片。 玻璃门外,穿西装的男人顿住脚步,墨镜下的鼻梁高挺,唇线分明,透着清冽疏离的分寸感。 他隔着墨镜看向室内。 身后助理也看过去,一眼发现被几个高大男人围住的姜以柔。 “姜小姐?” 李群意外之余,扫视全场,“好像是起了什么冲突。” 白路庭微微扬起下巴,“让她出来。” “哦,好的白总。” 李群走到那边,敲了敲门。 会议厅瞬间安静,所有人都看过去。 李群打开玻璃门,微笑:“打扰了,我是白路庭先生的助理,白总找姜小姐。” 姜以柔看向玻璃外面站着的男人。 虽然戴着墨镜,但还是认得出,他身上那种矜贵的疏离感装不出来。 他的眼睛好了? 这么快就出来工作吗? 姜以柔愣在原地,一时反应不过来。 白路庭站在走廊里,身高极具压迫感。 他微微俯身,抬手,轻轻敲了几下玻璃。 玻璃声清脆,姜以柔回神。 白路庭朝她一点头。 姜以柔会意,对前面的保镖说:“麻烦让一下。” 保镖犹豫。 贺湘的经纪人最先反应过来,厉声呵斥,“还不让开!” 保镖瞬间让路。 姜以柔走到门口,先跟李群打招呼,面带微笑,“李助理。” 李群微微一鞠躬,“姜小姐,这里交给我吧。” 姜以柔看了眼白路庭,又回头示意林青和汪潇别闹事,对李群说,“麻烦您了。” “不麻烦。”李群微笑,“白总在等您。” “好的。”姜以柔忙走到门外,朝白路庭走过去。 白路庭站在原地,墨镜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下,露出锋利漂亮的眉眼。 “白先生。”姜以柔走到他面前,抬头,“上次您救我的事,非常感谢。您的眼睛痊愈了吗?” 白路庭点了个头,目光落在姜以柔湿漉漉的头发上,“怎么回事?” 第4章 等四天 “没什么事,一点小误会。”姜以柔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心平气和。 白路庭嗯了声,没再说话。 姜以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站在原地。 忽然,白路庭递给她一块手帕。 “擦擦脸。妆花了。” “……” 看着那个一看就很贵的丝绸手帕,姜以柔下意识打开包,“不用不用,我有卸妆棉。” 白路庭没强求,淡淡一点头。 姜以柔拿出卸妆棉和水,背过身去,胡乱一通擦。 出门前她只淡淡描了眉和唇,卸起来很快,转眼素面朝天。 她素颜比化妆更漂亮,有种涉世未深的清新感。 卸完后,对着镜子略一整理头发,压了压翘起来的发丝,姜以柔才转身。 却正好对上白路庭幽黑深邃的目光。 “……” 这眼神,有点可怕。 视线相撞,白路庭也没有尴尬,轻声说了句,“抱歉。” “?” 姜以柔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道歉,一脸茫然。 白路庭补充,“刚才在走神。” 哦,说的是刚才他看她的事。 姜以柔挠头,“没事。”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把卸妆工具装回包里,气氛又冷下去,尴尬得想让人抠脚趾。 幸好,李群很快从会议厅走出。 “白总,是演员贺湘听见酒店工作人员说姜小姐比她漂亮,生气之下泼了姜小姐。” “……” “刚才姜小姐泼了回去,贺湘说要告姜小姐。” 白路庭闻言,神色挺淡,“哪家的人?” 他的意思是,贺湘在哪个娱乐公司。 李群的笑容有点不自在,“白总……” 白路庭看他,“嗯?” “咱们家的。” “……” 白路庭大概也没想到贺湘是自己自己旗下的艺人。 他看了眼会议厅里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视线又莫名落到正在百无聊赖看地毯花纹的姜以柔身上。 她的气息真的很净。 心底忽然软了一下。 没等他开口,贺湘的经纪人壮着胆子走出来。 “白总……贺湘不是有意的,她就是小孩子脾气,我回头一定好好教训她。” “嗯。”白路庭看上去没有生气,也很好说话一般,“小孩脾气是吧。” “对对,她就是不懂事,多教教她就好了……” “嗯,不懂事,教一教。” 下一秒,白路庭瞬间冷脸,厉声质问:“我公司是幼儿园?” 经纪人直接吓到发颤:“不是不是……是我不会说话,白总……” 白路庭直接打断她,“李群,查合同,全都解约,一个不留。” “好的。” 李群立刻电话打下去,交代事情。 贺湘的经纪人顿时颤抖着嘴唇,眼泪直往下掉,“白总,白总宽容一下,真的……” 白路庭没分给她半个眼神,留下李群在这里处理事情。 随后示意姜以柔:“来。” 姜以柔看了眼林青和汪潇,指指白路庭,又比手势。 林青看不懂,问汪潇,“柔姐这是什么意思?” 汪潇:“柔姐应该是说她先跟那位先生走了,有事给她打电话。” “哦……”林青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好像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姜以柔跟在白路庭身后。 走廊尽头是一道门,推开是一座很大的空中花园。 风里飘摇的小竹林,散发香味的蔷薇丛。 一进去,走廊里的喧闹都被隔绝在外。 白路庭在门口的水池旁站定,惊动一尾尾锦鲤。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卡。 “露从餐厅黑卡,费用全免,不限次数。”白路庭把卡递给她,“希望姜小姐可以谅解我公司签人不当。” 姜以柔抓着小包,“白总如果是担心我把事情散播出去,您可以放心。” 白路庭带着礼貌的笑,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姜以柔说不上是什么感觉,那笑容好像在说:你不用跟我客套,大家都清楚。 姜以柔:“确实不能收。” 虽然这对她确实很有诱惑力。娱记经常各地跑新闻和采访,接触很多明星,伙食开销也是大头。 露从餐厅在一线准一线都能找到,而且分布均匀。定位是偏高端消费,姜以柔去过几次,品味很高,菜品也很好。 拿到这张黑卡,能给她省下不少钱,还能把饮食体验直线拉高。 她补充说,“做这一行,习惯别人的脾气和冷眼也算工作要求,当然,我也不会逆来顺受。没有您今天出面,我或许会被告上法庭。这么看来,实际我又欠您一个人情。” 姜以柔拿出自己的卡,上头还带着那个便签。 “这是我一部分存款,本来想垫付您眼睛的医疗费的。这个恩情还不上,我会良心不安一辈子。” 白路庭垂眸看着那张普通的银行卡,贴着的便签还写着密码。 111111。 “如果我现在给您,您会要吗?” 白路庭微微皱眉,“不会。” 他的确不需要那一点杯水车薪的垫付。 姜以柔微笑,“我同样也不会收下您的东西。贺湘值不上这张卡。” 白路庭点头,“她当然不值得。” 又补充,“但是姜以柔,你的人格值得。” 姜以柔微愣。 她没想过会有一天,跟这样一个资本巨鳄,谈什么扯淡的人格。 这种想法本身,就是一件梦幻的事。 · 回甜梨娱乐的路上,姜以柔依旧没缓过神。 脑海里都是白路庭的话。 汪潇见她情绪低落,轻声安慰:“姐,别生气了,贺湘这脾气,早晚得糊。” 姜以柔不是生气贺湘,她不为无所谓的人生气。 她只是不可遏制地,在想白路庭。 车子抵达甜梨娱乐,姜以柔刚进办公区,就被主任叫住。 “姜以柔,你过来。” 姜以柔看着他焦急的脸色,镇静地走过去。 “纪主任。” “你跟贺湘的采访怎么回事?” 主任把微博热搜往前一摆,“你泼贺湘一脸水?” “嗯。”姜以柔没急着辩解,答应着。 刚出的事,他们回公司的功夫,就上了热搜。 不用想也知道是贺湘经纪人的手笔。 纪主任立马要发火。 还是林青冲在前头,“不是主任,是贺湘先无缘无故泼了柔姐,柔姐还手的!” “还手?你们怎么敢还手?!她是明星!” “明星就有特权侮辱别人?”姜以柔沉静说:“事情已经发生了,您想怎么处理?” 纪主任:“她是白露为霜旗下的艺人!白路庭的手段不用我说了吧,他手底下的人是吃素的???” 甜梨还只是家小公司,在白露为霜面前,没有反抗之力。 林青头一回不那么虎,听懂主任的意思,反驳:“贺湘都要被解约了,您还护着她呢?” 主任冷下脸:“谁告诉你贺湘解约?” 林青:“白路庭啊!贺湘欺负柔姐被白路庭撞见,白路庭当场提出解约的!” 纪主任冷笑:“做给你们看的你们还真信?好话谁不会说?贺湘刚爆了一部剧,现在承影传关注度很高,她还接了另一个大ip,炙手可热的摇钱树,解约要赔给贺湘一笔大额违约金。你们以为白路庭是傻子吗?” 林青被他的说辞说服,一时无法反驳。 白露为霜那边解约通告不发,谁也不知道贺湘会被解约。 但现在他们泼贺湘的视频明晃晃挂在热搜,关系甜梨的声誉,是更要紧的事。 汪潇是实习生,平时很软,这时也看不下去:“主任,我们现场录像了的!” “对,咱们把录像放上去,看贺湘怎么说!” 纪主任吹胡子瞪眼。 气氛僵持之际。 姜以柔平静出声:“我申请辞职,明天过来办离职手续。” 她头也不回地离开,林青和汪潇怔在原地。 两个人拿出现场录像,纪主任向上级说明情况。 没多久,甜梨将完整过程放到微博,为公司形象扳回一局。 但林青和汪潇依然被勒令辞职。 · 姜以柔离开甜梨,往地铁站走。 杨雯打电话过来。 “宝!你辞职了?!” “嗯。”姜以柔在地铁站买票,“没事,早就不想干了。” “我就来趟隔壁市,怎么发生这么大的事!”杨雯声音着急,“林青跟我说了,我觉得白露为霜那边是不是真要跟贺湘解约还不好说,如果真解约,你这件事也就澄清了。” “嗯,不澄清也没关系。”姜以柔拿着票往地铁深处走,“终于不用上班了,我要回家睡觉。” “行,你这几天好好休息,我帮你找找工作。” 姜以柔微笑,“你别操心这么多了,先做好自己的采访。” “不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宝,等我好消息!” 挂断电话,姜以柔整个人都平静下来。 那些让她委屈愤怒的事,变得不值一提。 下一班地铁还未到,姜以柔在站台等。 有几个小姑娘站在一起,讨论娱乐圈八卦。 “贺湘那个被记者泼两遍水的热搜你们看了吗?” “看了,好像还是冰水。不过她反应也太大了,脸都崩了。” “好多消息都说她耍大牌的吧?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没头没尾就给一个泼水的镜头,就说自己被侮辱了。” “对啊,她粉丝也是随她,失心疯似的,到处在扒那个记者。” 姜以柔不想听这些,默默到另一个站台等地铁。 没有那些讨论,耳根瞬间清净。 地铁抵达,不是下班时间,人不多。 姜以柔上去,在一个没什么人的位置坐下。 脑海里却想起花园里,在她还愣怔于那句“你的人格值得”的时候。 白路庭将那张黑卡插进她包包的卡层里,动作轻柔,又带着尊重。 “有机会再见。”他说。 明明知道或许只是一句客套话,他们在茫茫人海里再次遇见的几率太小太小。 但她竟然开始期待。 期待下一次,能和白路庭见到。 第5章 等五天 地铁行程到一半。 一对兄妹坐在姜以柔旁边。 女生目不转睛刷手手机,男生在一旁懒洋洋地织手套。 忽然女生抓住男生的手:“哥,贺湘耍大牌那事儿反转了!” 他哥眼也没抬:“嗯。” “你看,甜梨放了完整视频,贺湘先无缘无故泼的人家!” 他哥扫了一眼::哦。” 妹妹嘟囔:“那为什么这三个人还要辞职啊?刚刚的声明里说他们仨主动离职了。” 他哥:“不管谁对谁错,他们只要还手,就是错的。公司不会要这样给自己惹是生非的员工。” “那贺湘这样的,白露为霜还包庇?” “看价值啊!在资本家眼里,挣钱才是王道。” “……” 妹妹郁郁不乐,小声嘟哝:“可人活着不能只要钱啊。” 她哥嗤笑一声。 周边陷入寂静。 姜以柔看着地铁外窗上自己的影子,想着兄妹俩的话,慢慢神游天外。 还在幼儿园时,别人总是有父亲或母亲来接,她只有一个阿姨来接。后来她知道那个阿姨并不是亲姨,而是她母亲雇用的保姆。 她总是隔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见到妈妈,从妈妈那里拿到各种新衣服和玩具,再把那些东西分给朋友,从别的小孩艳羡的惊呼中获得一点被认可的感觉。 有一回是夏天,姜以柔在幼儿园,被一个男生抢走玩具,这男生还把她的玩具在地上乱扔,她气得和对方打起来。 但毕竟力气小,又被其他孩子落井下石,姜以柔的手和膝盖磕破了,鲜血直流。 老师叫了双方家长。 男孩妈妈觉得是姜以柔欺负人在先,二话没说,给了她一个响亮的巴掌。 而姜以柔的妈妈迟迟没来。 老师第二次通知过去,说明情况,要求她到学校来。 在办公室,座机电话,外放着。 姜以柔的妈妈说:“没有时间,老师,孩子有矛盾,你们老师不解决,就只会找家长?” 老师很尴尬,“不是的,对方家长要求见面,我觉得您还是过来一下好。” “真的没有时间,还要挣钱啊。” 老师沉默一下,说,“以柔妈,那您和孩子说两句吧。” 于是电话被送到姜以柔面前。 姜以柔还没开口,电话那头传来柔和的声音:“以柔?听话,妈妈要赚钱,你不要给妈妈添麻烦,好吗?” 姜以柔张张嘴,被打那一边脸还发着麻,嘴角是破的,有猩红的血丝。 半边脸肿着,她连话都说不成。 没人带她去医院,老师只是简单涂了消毒水给她。 她想说妈妈我被人打了,好疼。可是说不出来。 眼泪大滴大滴地掉,落在伤口上,她疼,想哭,却发不出声。 只能张着嘴,无声地一直掉眼泪。 她妈听不见她说话,又说一句:“以柔,不要闹脾气,妈妈去忙了。” 她只是想听一句安慰。 哪怕她只是问一句“以柔摔疼没有”——她也能开开心心拼命发出声音,告诉她,妈妈我不疼,一点都不疼。 但是电话挂断了。 忙音响了很久。 后来她的伤痊愈,再没有在幼儿园和谁打过架,因为她不再跟任何人玩儿。 后来去上小学,中学,大学……她都是自己一个人。 但是那一年夏天电话的忙音,像一道总是烂了又好、好了又烂的伤口,一直贯穿着她整个人生,从没有痊愈过。 地铁快到站的提示音响起。 姜以柔站起来,走到门边。 身后,那个妹妹忽然说:“哥!白露为霜发了声明!他们跟贺湘解约了!啊!” 姜以柔回头,下意识看过去。 那个哥哥一直面瘫的脸终于有了点变化,“?” 妹妹把手机送到他面前,“你看你看啊!” 地铁缓缓停住,姜以柔面前的门打开,警示音提醒她尽快下车。 顾不得再看那对兄妹,姜以柔一边往外走,一边拿出手机,打开微博。 #贺湘被解约#的热搜赫然在列,后头跟着一个“新”字。 姜以柔没有点开,看着那个热搜。 有点莫名地鼻酸。 知道这样一个结果就很好。 这世界上有太多事是没有结果的。 她拿着手机,跟着人群往站外走。 找到李群的手机号,拨出。 还是说一声感谢吧。 铃声响了两秒,被人接起。 “你好,我是白路庭。” 声音低沉带着磁性。 姜以柔怔住,下意识把手机拿开,看向屏幕。 是李助理没错啊。 “你好?”白路庭再次发声。 姜以柔只好硬着头皮出声:“你好……” 那边沉默了一秒。 传出白路庭有些恍惚的声音:“……音音?”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声线变得柔和宠溺,语速却略有焦急:“怎么突然打电话给我?出什么事了?” “白先生?我是姜以柔。”姜以柔挠着头,自行忽略他的话,“我刚才看见微博,想跟您说一声谢谢。” 那边再次沉默了几秒。 旋即,白路庭的声音恢复客套语气,“不客气,姜小姐。” 话题断掉,诡异的沉默蔓延开。 白路庭先打破寂静:“姜小姐怎么会有我的私人号?” 姜以柔:“私人号?” “对。” 这次轮到姜以柔沉默了。 她斟酌说:“可能是李助理给错了,我一直以为这是李助理的手机号码。” “好,我明白了。” 话落,白路庭补充:“还有什么事吗姜小姐?” “没。”姜以柔听懂他的意思,忙说:“没什么事,冒昧打扰,我先挂断了?” “嗯。” 电话挂断,办公室里,白路庭把一份文件推到一边,看向在一旁的李群。 神色算不上友好:“你把我的手机号给了姜以柔?” “啊。”李群拍拍脑袋,“您眼睛失明那几天,手机不是我保管吗?正好需要和姜小姐联系,我就给她了。忘记是您的私人号了。” 李群在白路庭身边很多年,能力过人,这种低级错误,狗都不信。 从姜以柔出现,引起白路庭注意那刻起,他就在暗戳戳地撮合。 所以此刻笑眯眯的,完全没有做错事的半点慌乱和愧疚。 白路庭二话不说,冷着脸拉黑姜以柔的电话,把手机一扔。 “你这个月的奖金,”白路庭冷冷看着李群,“没了。” “……” 李群面带微笑:“好的白总。” 白路庭的目光落在李群身上,好一阵子。 直到李群后背发毛,忍不住笑着开口:“还有什么吩咐吗白总?” 白路庭这才收回视线,“南临的时装周,帮我安排。” “好的。”李群深深松一口气,忙记下,“还有什么吗白总?” “订两张歌剧院的票。” “您要看什么节目?” “照旧。” “好的。” 李群在行程表上记下:歌剧门票两张,任一节目均可。 . 地铁站外,暖热的风到处吹。 姜以柔站在站口,手机从耳边拿开。 页面亮着,是刚刚过去几秒的通话记录。 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李群的号码,是白路庭的……? 搞不清楚中间出了什么错误,但白路庭刚才说话的语气态度不是假的。 姜以柔低头,把李助理的备注删除。 输入新的名称时,她手指一顿。 鬼使神差地打出三个字。 白先生。 一阵大风吹过。 姜以柔清醒一些,犹豫着,重新输入:白路庭先生。 点击保存。 回到家,离晚饭还有三个多小时。 姜以柔干脆进行大扫除。 洗漱完后,累得倒头就睡。 第二天,姜以柔早早起床,回甜梨收拾东西。 到办公区,电梯门打开。 杨雯不知道等了多久,看见姜以柔那刻,张着手扑过去,给她一个用力的拥抱。 “宝!我好想你呜呜呜!” “雯雯……咳咳……” 姜以柔险些岔气。 “东西我都给你收拾好了,现在就拿下去?” “嗯,先去签辞职书。” 其实还是有不舍。 姜以柔一开始入这行是为了陪杨雯,那时杨雯刚刚入职,压力很大,常常加班,一度出现心理问题。姜以柔丢掉原来的工作到甜梨,和她度过一个又一个加班的夜晚。 渐渐地杨雯走出阴影,她们写过的稿子一起过审,做过的采访播放量越来越多,薪水提高,同事也多起来。 没想过会待这么久,但日子一天天在变好,进而变得平淡而真实,姜以柔也就渐渐不再去想离职的事。 她没有什么抱负,岁月安稳就好。 真要离开甜梨,最不舍是杨雯。 签完字,办完离职手续。 杨雯抱着箱子,“我帮你拿下去。” 姜以柔东西不多,只有一个纸箱,和一些小物件。她拿起装零碎东西的袋子,朝杨雯一笑,“走吧。” 电梯直达一楼。 门打开,外面等着人。 纪主任在其中。 看见姜以柔和杨雯双双抱着东西,他一脸赔笑:“以柔哪,这就走?” 姜以柔不想和他多说什么,表情如常,没搭理他。 杨雯倒是开口:“怎么啦?” 纪主任搓着手,“这不是,贺湘被白露为霜解约的事,以柔你知道吧?昨天还上了热搜第一……实在是没想到啊,白路庭说到做到。” “那又怎么啦?”杨雯抱着东西,和姜以柔一起走出电梯,高跟鞋哒哒响,“这回是白路庭一诺千金,下次再有这种事,就得活该我们受气咯?” 第6章 等六天 话说得不客气,纪主任当场神色尴尬。 他还是赔笑:“这叫什么话,要还有这种事,只要不是你们的错,公司一定给你们撑腰!” 甜梨公司不大,员工就那个水平。姜以柔和杨雯都是知名大学毕业的,完全可以去更好的公司。业务能力强,平时不惹事,任务完成得也出色,应变能力厉害。 昨天他实在怕被白露为霜找麻烦。谁知道那边真的处理了贺湘。 微博上的风向从一开始骂甜梨和姜以柔,变成扒贺湘的各种黑历史,说她活该解约。 而且。 还有人认出姜以柔,是那天白路庭救过的人。 网上一片沸腾,猜测很多,说姜以柔是白路庭地下女友的大有人在。别人不知道,他却听林青说的,贺湘解约是白路庭亲自下的令。 他不能不多想。 “以柔,我给你道歉赔不是,昨天是我不分青红皂白责骂你们,全是我的错,是我处理不当。”纪主任亦步亦趋跟着姜以柔,笑得真诚,“原谅我这一回吧?” 姜以柔微笑说:“不好意思主任,已经找到新工作了。” 纪主任像是被鱼刺噎到:“啊?” 姜以柔最后点头,“再见了。” 说完,和杨雯抱着东西离开。 “宝,你刚才笑里藏针的样子太帅啦。” 姜以柔扶额:“能不能不要说了……” 她听不得夸,有人说她这里好那里好,姜以柔每次都尴尬得想抠脚趾。 杨雯:“可就是很帅呀。你看你的脸和身高,扮男孩一定超帅!” 姜以柔捂着脸不想再听下去,往包里掏耳机。 杨雯拦住她,“行行行,我不说了!” 车开到北岸花城,进地下车库。 到家,杨雯把箱子往地上一放,轻车熟路钻进洗手间洗手。 “宝,”水流声掺着杨雯的声音传出,“我昨天找了一天,看到几个合适的工作,要不要给你投简历?” 一天时间,怎么也不能找到工作。杨雯知道那是姜以柔搪塞纪主任的,私底下为她的工作担忧。 姜以柔看着冰箱里的饮料,纠结喝哪一个。 听见杨雯的话,拿出一瓶芬达和旺仔,“我想休息几天。” “唉,也行。”杨雯走出洗手间,看见姜以柔在拧瓶盖,走过去夺过来。 啪嗒一声,气体冲出来,气泡纷纷往上冒。 杨雯忽然坐到她身边,贼兮兮问:“我说,你跟白路庭怎么回事?” 姜以柔:“?” “别这样,热搜上全在讨论你俩呢。”杨雯拿出手机,“甜梨昨天那澄清视频,把你和白路庭在走廊里说话的片段也放上了。你看。” 姜以柔看过去。 画面中,她站在白路庭面前,白路庭微微低头听她说话,几秒钟的静默后,白路庭从西装上衣口袋里拿出手帕,递给她。 她没接,背过身去整理脸上的妆容。 视频是林青和汪潇拍下的,能看见整个会议厅和玻璃外的走廊。 这样一来,在她背过身后,白路庭微微倾身,垂眸看她的动作。 格外明显。 他的眼睛,几乎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直到她转回身,和她撞上视线。 他没有丝毫被撞破的局促,只是眼眸向下一敛,又抬起,带着礼貌又蛊惑的意味,开口说话。 镜头里没有声音,她却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抱歉。刚才在走神。 可视频里,那双纯黑的眼睛聚焦着,没有半点走神的神色。 有这么一瞬间。 姜以柔的心跳莫名加快。 杨雯随手把视频保存下来。 “宝,白路庭不会对你有意思吧?” “不可能。”姜以柔不假思索地否定。 “那不好说啊。”杨雯将吸管丢进瓶子,顺便拉开旺仔易拉罐,“你在徐家那几年去过那么多大场合,说不定他就认识你,暗恋你呢?” 提到徐家。 姜以柔抓抓头发,拿起旺仔,“别说了,不可能。” 杨雯:“哦。” 低头继续翻微博。 “哎?”杨雯退出页面,“你们俩那视频好像不见了,热搜好像也被撤了……” 杨雯点开甜梨官博,之前的澄清视频消失不见,就在刚刚,发布了一个新的现场视频。 点开,只有几十秒。 画面只聚焦在姜以柔和贺湘的冲突上,白路庭和姜以柔的部分,被剪得干干净净。 杨雯:“这……” 姜以柔:“白露为霜那边的意思吧。” 毕竟是他们的老板,影响不好。 “也是。” 静默片刻。 杨雯笑嘻嘻地说:“幸亏我刚才点了保存。” “……” 杨雯拿出手机,“我请了一天假呢,闲着也闲着,要不要玩解密游戏?” 她的手机屏幕上一个方框软件,底下两个小字,锈湖。 看上去不错,姜以柔打开应用商店下载。 很快玩入迷,一路通关,速度直追杨雯。 杨雯被她追上,一脸惊恐:“你还是不是个人?” 姜以柔头也不抬:“稍等,等我解了这个图案。” “……” 杨雯抓着她的胳膊晃,“人家饿啦,主人不管饭的嘛?” 姜以柔无奈,放下手机,“想吃什么?” 杨雯托腮,星星眼:“你做什么我吃什么,么么么~” “……” 姜以柔起身进厨房,冰箱里食材不多,平时多吃外卖,自己也没有精力做饭,都是凑合。 “奶油龙虾拌面,行不行?” “行!” 面条做好,上桌。 杨雯已经不玩游戏,拿着手机给她看,“宝,我刚接到新任务!” “嗯?”姜以柔抬眸看去,是杨雯的一个学长,临时有事,但手里的任务又很重要,于是委托杨雯替他。 语言简洁,姜以柔一眼就看到重点。 南临时装周。 南临沿海一线城市,经济活跃,大牌公司遍地都是。 一些前沿时装秀经常在南临举行。 “去秀场耶,邀请两个人,宝,跟我去吧!” 姜以柔有点心动。 这种时装周不对外售票,只有拿到邀请函才能进入,通常只邀请嘉宾、媒体、客户等,机会难得。 姜以柔点了头,去。 / 时装周当日,姜以柔跟着杨雯,成功进入会场。 学长安排得周到,派了专车接送她们。车子开进停车场,姜以柔下车,准备去后备箱拿设备。 停车场里豪车满地,有两三个人也刚到。 姜以柔关上车门,旁边的车子里,下来一个穿长裙的女人。 姜以柔下意识看了一眼,没想到会是贺湘。 贺湘看见她也很意外,欲言又止,忽然背过身去,在领子吊带几处整理几下,回过头,朝姜以柔一笑:“小柔,好巧啊。” “……” 不知道她突然抽什么风,姜以柔波澜不惊,微微点头,“好巧。” 贺湘身上的裙子是复古红色,胸口处一枚栀子花胸针。 姜以柔眯眼,她记得刚才见到贺湘的第一眼,这个胸针是没有的。 贺湘上前,伸手,“上次的事,是我不对,我认真反省了,一直想找机会跟你道歉,今天正好碰见,太好了。” 姜以柔微笑,没说话。 气氛有点尴尬,这时,杨雯抱着设备下来,看见贺湘,警铃大作。 她一个箭步冲到姜以柔面前,“干什么?” 贺湘抱歉地说:“是小柔的朋友吧,别误会,我只是想跟小柔道个歉。” 她说话的同时,不远处一辆迈巴赫的车窗徐徐降了下来。 坐在后座的白路庭睁开眼,不悦地看向李群。 “怎么了?” 李群不经老板允许擅自降车窗,没半点应有的恐慌,笑说:“白总,姜小姐和贺湘在那边。” 白路庭本来在小憩,昨天熬夜到两点,今天又赶时装周,睡眠不足。 听见李群的话,他也注意到旁边车子旁的三个人。 一眼就看到姜以柔。 其他两个他也不知道哪个是贺湘,无关紧要。 姜以柔穿得休闲,带着相机,应该是来采访。 甜梨能得到时装周的邀请,有点出乎白路庭的意料。 转眼,姜以柔身旁的女生提高声音,说了一句:“不用道歉,您该干什么干什么,咱们井水不犯河水,真不用道歉,您别给我们惹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杨雯不吐不快,说完,自己都佩服自己。 贺湘的性格她们这些圈子里的都清楚,没这么容易低头。 贺湘脸色一差,但转眼恢复温和,说:“我是真的知道错了,希望小柔原谅我,帮我在白总面前说说好话……” 她上前一步握住姜以柔的手,眼睛湿润,“因为被解约,我下一部剧的女主本来已经在谈合同了,结果导演突然不用我了。这个角色对我来说太重要了,小柔,你不能断人生路啊。” 她洋洋洒洒说完,姜以柔轻轻点了下头,“你说得对。” 然后抬起手,去拿贺湘衣服上的胸针。 贺湘一惊,用手护住胸前,“怎,怎么了?” 姜以柔拍拍她的手,神色柔和,“我有更漂亮的,给你戴上。” 她长得很美,微笑时更加动人,看上去亲切又温柔,让人无法拒绝。 贺湘不知怎么,没法拒绝她,任由她拿下那个胸针。 等姜以柔拿出一个小栀子花衬青叶的富有光泽的胸针,贺湘才回神,“等等……” 姜以柔笑着看她,“怎么了?” 贺湘心虚地指指她的手,“我原来的这个,能不能给我?” 姜以柔说:“可以。” 然后又说:“你看看我送你的这个漂不漂亮。” 贺湘低头,手指覆上针上那朵硬币大小的栀子花。 微凉鲜活的触感,居然是真的花。 这下,她注意到上面散发的清幽香气。 贺湘有点羞赧:“我很喜欢,谢谢……” 而姜以柔,双手背对着她,手指飞快地拆开那枚粗糙的栀子花胸针,干净利落地拔掉里面的针孔摄像头。 这一幕,白路庭看得清清楚楚。 他眯起眼。 姜以柔的模样,忽然像是和记忆深处的某个人重合起来。 转眼,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第7章 等七天 停车场里安静昏暗,偶尔有车子发动和走远的声音出现。 白路庭看着姜以柔迅速将胸针组装好,还给贺湘。 “给你。” 全程只有几秒,贺湘毫无疑心,拿到胸针,松一口气。 补充说:“谢谢。” 姜以柔的声音徐徐传来:“我想你大概误会了我和白路庭的关系,我们不认识,只是有过一面之缘,他可能都不记得我叫什么名字了。” 贺湘站在她面前,手里攥着胸针,心虚地胡乱点头。 姜以柔又说:“我要是在他面前说得上话,还做什么娱记?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贺小姐,如果你够优秀,好的角色一定会来找你。” 贺湘又是点头,那天那样冷硬泼她水的姜以柔,在此刻会不计前嫌。她一时间神色崇拜,又懊恼自责。 姜以柔温和地结束了这场相遇:“时间不早了,贺小姐去忙吧。” 贺湘这才如梦初醒,朝她一鞠躬:“对不起姜小姐,我真的认识到错了,您是一个强大又温柔的人,我之前的行为幼稚可耻,真诚地向您道歉,我以后会努力的!” 姜以柔没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目送贺湘离开。 贺湘进入电梯,还朝她挥了挥手。 门关上后,杨雯一只手搭在姜以柔肩上,“宝,你这脾气也太好了,是我我就跟她激情对骂了。” 姜以柔把针孔摄像丢到地上,高跟鞋碾过,“真要吵起来,是咱们吃亏。” 她松开脚,杨雯低头看了眼。 都是做记者的,一下就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我艹,她玩儿阴的?!”杨雯脑子转得飞快,“她就是想让你跟她吵呀,吵起来她再恶意剪辑一下,颠倒黑白,放网上黑你……” 杨雯不禁打颤:“这也太恶毒了。” 姜以柔嗯了一声,“没事,东西这不是在这儿了。” 杨雯:“不过,我感觉贺湘那人没这么多坏肠子,就是特容易被人摆布,可能是别人教的。看她刚才的样真像是被你感化了。一朵花收买人心,宝,你真行啊。” 姜以柔微微一笑,不去管贺湘到底是真道歉还是假做戏。 她不是非要追究到底的性格。 “还有正事要忙。”姜以柔温声提醒。 杨雯一拍脑袋:“哦对对对!差点耽误事!走走走……” 两个姑娘拿着设备远去。 白路庭坐在车后,收回视线。 这个距离,她们说的话都听得清楚。 李群揣摩着老板的神色,咳嗽一声,“白总,咱们也上去?” 白路庭漫不经心嗯了声。 李群绕到车后给他开门,白路庭下车,朝电梯那边走。 途径姜以柔和贺湘刚才站过的位置时,他脚步一顿。 地上是碎掉的摄像头。 李群:“白总?” 白路庭给了他一张手帕,“处理掉。” “好的白总。” 李群走过去,没接他手帕,用手纸把碎渣包起,用手碾得更碎,丢进停车场垃圾桶。 白路庭站在原地,忽然出声:“李群。” “在,白总。” “你喜欢姜以柔?” 这话突如其来,李群有点懵。没一会儿,琢磨出老板的意思,是在问他为什么想撮合他们。是不是因为看姜以柔对眼。 李群笑说:“我只是觉得,姜小姐比重音音更适合您。” 重音音不受白家待见,白路庭他哥他爸没一个看好重音音,假如白路庭早逝的妈能托梦,恐怕人数还要再加一个。 李群也不喜欢。这个女人太精明,心思不正。她和自家老板认识那么久,资源伸手就来,拍一部戏就跟男主闹绯闻,他老板情根深种不在意,她说什么是什么,说是炒热度给剧组宣传,他老板那是真信。 外界觉得白路庭是娱乐圈黑马,冷峻又迷人。只有李群和他哥觉得,白路庭是个恋爱脑大冤种。他在商业里翻云覆雨,只手遮天,跑到重音音跟前,就是一只瞎了眼的舔狗。这么多年,白路庭连男朋友都没混上,在重音音眼里,大概就是个不用牵手接吻上床还能送她大ip的工具。 李群说话心直口快,有时不中听,但在理。良言逆耳,白路庭才把他留在身边这么久。 他说完,白路庭竟然点头,不知道什么意思。 可能是“我知道了”,也可能是“你说的有道理”。 李群揣摩不出意味。 没等他想明白,白路庭已经搭上电梯,一只手挡住门,一脸冷峻地等着他。 李群忙跟上去,电梯直达会场。 时装秀还没开始,会场里坐了一半人,工作人员在调试灯光。 姜以柔和杨雯因为拍摄工作,被安排到前排。 光线暗下,灯光聚焦到舞台,典雅的音乐声缓缓响起,营造氛围。 这一期是国风品牌服装秀,参与的大多是国内服装大鳄,模特全是具有古典美的中国人。 姜以柔在座位坐下,随意一望。不远处拐角的地方,贺湘朝她挥了挥手。 她微微点头。 杨雯嗤地一声,朝贺湘翻白眼。 贺湘没有在意,倒是身旁戴着耳钉的男人轻轻一笑,鼻梁上的墨镜隐约看到眼睛,“宝贝儿,你胸针怎么变成真花了?” 贺湘:“这花不好看?” 男人捏捏她的下巴,“我教你的方法,你不用啊?” 贺湘不自在地拍开他的手,“姜以柔人挺好的,以前是我不对,这事别再提了。” 男人被她打开手,脸色顿时阴郁。 贺湘察觉,忙抓他的手吹了吹,“哎呀,逗你呢,不就是个小记者吗,在你面前能掀出什么浪呀,我都不在意了你在意干嘛呀?难道你看上她啦?” 男人被她捧得满意,嗤笑一声,“她?” 他一只手探进贺湘的腰里,墨镜后的眼睛带着讥讽,“徐家不要的东西,给我提鞋都不配。” 贺湘听他这么说姜以柔,心里不舒服,还是勉强笑着说,“哪个徐家呀?” “你说哪个?” “我哪知道呀。” 男人暧昧一笑,不再回答她,低头嗅她的脖颈。 墨镜下阴冷的视线却偏移,落在不远处拿着相机的女人身上。 毕竟公共场合,贺湘推推他的肩,“好多人呢。” 男人的视线依然落在姜以柔那里,听见她的话,用力在她脖颈上留下一块紫青。 “哎呀,疼!”贺湘小声惊呼,“你怎么啦要吃人一样?” 男人一笑,松开她,“吃你啊。” 暧昧的气息没有弥漫到姜以柔那里。她坐在座位上,闭着眼,听会场播放的音乐。 忽然杨雯轻轻搡她一下,小声又惊喜:“宝,白路庭!” 姜以柔一下睁眼,不远处的走道上,白路庭穿着黑色衬衫,西装长裤,一身矜贵冷冽的气息。 站在人群里,高得一眼就看得见。 姜以柔被迷了眼。 她得承认,她对白路庭是有点喜欢的,长得好看,又礼貌。虽然疏离,但他说话时会看着那个人的眼睛,桃花眼天生带着亲和力,不自觉就会拉近距离。 白路庭在嘉宾一排坐下,身旁李群跟着入座。 杨雯提醒姜以柔:“宝你不是为了感谢他给你解贺湘的围,做了个胸针吗,给他呀。” 姜以柔往那边一扫,说:“人太多了,找机会再给吧。” 白路庭身边坐的没有等闲之辈,他们聊在一起,这时突兀打扰不合适。 杨雯也同意,“行。我帮你看着点,万一他中间出去呢。” 秀场进行到一半,白路庭真的出去了。 一开始,他的手机忽然震动,一条短信出现在页面上。 打开后,白路庭眉一皱。 全英文的内容,翻译过来是: 亲爱的,我在安静酒店等你。 发件人倒是中文名字:音音 白路庭垂眸看着短信,一丝沉郁染上眉睫。 转眼,一通电话切进来。 响铃在进场前已经关掉,只有屏幕上红绿按钮的来电提示亮着。白路庭没立刻接起,按下关机键。 他抬头,台上的模特穿着典雅的裙子,领口的栀子花洁白无瑕。 白路庭这一次来看秀,是想挑漂亮的新衣服给重音音。 他沉默片刻,等来电结束,起身离座。 杨雯见状,推了姜以柔一下:“快快快,出去了出去了。” 姜以柔追着白路庭的身影看过去,见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拿起手机。 她忙把相机交给杨雯,抓着自己的包,确认礼物在里面,不动声色地追过去。 白路庭进了洗手间旁的吸烟室。 姜以柔站在外头,不好过去,只好站在落地窗边,假装玩手机,余光瞅着那边。 吸烟室里,白路庭打开未接来电,回过去。 那头几乎是立刻接起,传来清甜的女声:“路庭,我刚刚给闺蜜发的信息错发到你手机上了,你有没有收到?” “嗯。” “我们一起出去旅游,有个姑娘跟别人玩儿去了,我们要回酒店,才发了这条信息。你不会想多吧?” 白路庭没有回答她。 重音音的声音依旧很稳:“怎么了路庭?” 白路庭说:“玩儿的开心。” 重音音笑:“嗯,我会啦。你不说话,我还以为你吃醋呢——在忙什么?” 白路庭手里夹着烟,没点。 余光扫向窗外,瞥见一道高挑婀娜的身影。姜以柔站在窗边,低头看手机。 他鬼使神差,第一次对重音音说了谎:“有个会在开。” “哦,那你先忙,打扰啦。” “嗯。” 电话挂断。 白路庭关上手机,呼出一口气,出了吸烟室,不自觉地走向姜以柔那边。 但半路被人截住。 “小白?哎呀真是小白呀,我正好有重要的事跟你说呢,就你们白露投资的那个大ip……” 他声音响亮,姜以柔想不听见都难。发觉白路庭被人缠住,她趁白路庭不注意,悄悄离开。 白路庭垂着眸,一时没有注意姜以柔那边,再抬眼时,她已经不见踪影。 跟他说事的导演掐起腰,有点闹脾气地开口:“小白,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哪?找人哪?” 白路庭收回心神,对这个须发斑白的长辈微微一笑,“抱歉,刚刚看见一个熟人,您继续说。” 姜以柔:这么久了我居然只是熟人 白路庭:熟悉的爱人,简称熟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等七天 第8章 等八天 姜以柔回到会场,刚好中场休息。 她刚要坐下,杨雯忽然拉住她:“等等先别坐。” “怎么了?” 杨雯脸色不太好,“有个男的刚才拿着纸杯,走到你这儿时把水洒你座位上了。” 这儿都是软座,弄湿后就没法再坐人。姜以柔站在原地,身后都是人,她身形高,怕挡着别人视线,只好蹲下去。 杨雯说:“没事没事,我叫工作人员去找新的座位了,你累不累,要不坐我腿上?” 姜以柔笑:“蹲一会儿又没事,你快拍照,有任务呢。” 杨雯拿着相机心不在焉地工作,扯开话题:“这么快就回来,礼物送出去没有?” 姜以柔:“好像是在和人谈合作问题,我感觉一时半会谈不完,就回来了。” “这么多事儿?”杨雯叹息,“赶紧把这礼物送了吧,省得你整天惦惦念念的。” “……”被戳穿心事,姜以柔摸摸鼻子,小声说:“可他真的太帅了。” 杨雯:“妈的,姜以柔,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姜以柔点点头,很没出息地承认自己没出息。 杨雯耸肩:“好吧,白路庭确实好帅,我和你一样没出息。” 话落,她们对视着,一起悄悄笑出来。 “哎对了,把你凳子洒水的那男生,就那个,跟贺湘挨着那个。” 杨雯一只手指向拐角处。 那个男人穿着暗色衬衫,耳朵上一枚蓝宝石耳钉,脸上一只墨镜。坐在位置上,一只手搭在贺湘腰间,低头在她耳边说话,气氛暧昧。 仿佛是察觉到姜以柔的视线。 他转过头,脑袋压低,露出一双凌厉上挑的眼睛,朝姜以柔一笑。 姜以柔收回目光,拿着相机,点开。 “宝,他刚才是不是朝你笑啊?” 姜以柔的手指轻轻一颤,“好像是。没事,反正不认识。” 姜以柔的漂亮曾经给她惹来不少烂桃花,杨雯跟她大学四年,这种见色起意的人见得多,也司空见惯了。 “一看就不安好心,前后走路都人模人样的,偏偏到你这儿踩空。真是人以类聚。” 姜以柔微笑说:“没事,别管他了。” 她不想提关于许隽的任何事。 杨雯有点不高兴:“这边工作人员怎么回事,找个新座位找这么久。” “没事。”姜以柔站起来,活动几下腿脚,“这中情况毕竟少数。” 刚说完,抬头就看见白路庭不动声色回到了会场。 他也注意到突兀站在那里的姜以柔,脚步一滞。随即像什么都没看见,坐回座位。坐下那一刻,他转头对李群说了句什么。 姜以柔还在回想刚才他看自己那一眼。没注意间,李群已经走到她身边,面带微笑。 “姜小姐,怎么站在这里?” 姜以柔还没回答,杨雯抢先说:“有人把水洒我家宝贝儿座位上了。” “这么不巧。”李群脸上的笑意更深,完全没有半点“不巧”的惋惜,说:“正好我有事要离开,姜小姐不嫌弃的话,可以先坐我的位置。” “?”姜以柔一脸不解,这么轻易让她坐?不怕她对白路庭不利? 李群看出她的疑惑,低头,倾身凑近姜以柔,又保持着一个适当的距离,“是白总的意思,您可以放心。” 李群让开身体,抬手请她过去。 到这份上,姜以柔没法拒绝,也难以拒绝。 杨雯拼命朝她眨眼,无声地说:“加油!” 姜以柔回她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白路庭双手交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视线落在前方。像是没有注意到姜以柔的到来,直到李群在他身边低头轻声喊:“白总。” 白路庭才像是回神,转头一抬手,自然又绅士:“姜小姐?请坐。” “谢谢。” 姜以柔坐下,那一刻真切地感受到来自身边男人的压迫感。 他明明只是坐在那里,两只手交叉叠在身前,视线落在舞台,什么话都不说。 就让人难以忽视他的存在。 姜以柔悄悄侧目,看向白路庭。 她的视线直白,很难让人察觉不到。白路庭抬手,屈起的食指轻轻碰一下鼻尖,顺势转过视线,看向姜以柔。 偷看被撞破,姜以柔没有尴尬,微微一笑。 她这么坦然,白路庭也只好微微一笑,转过头去,重新看向舞台。 但姜以柔的目光一直没有移开,直白得近乎灼热。 被看了一阵子,白路庭罕见地有些不自在。他轻轻咳嗽一声,没看姜以柔,轻声问:“姜小姐要喝水吗?” 姜以柔看见他手边有两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没有客气:“好的,谢谢。” 白路庭抬手拿过水瓶,拧开,递给她。 动作自然流畅,像是对熟稔的朋友。 姜以柔接过,放到唇边抿了一口。 余光瞥见白路庭喉结微动,一只手放在剩下的那个水瓶上,手指摩挲着瓶盖,另一只手的手背抵着鼻尖,抿了抿唇。 姜以柔又喝一口,这次终于把目光挪开。 白路庭暗暗松一口气,不再纠结,拧瓶盖的速度快了一倍,送到嘴边。 忽然,姜以柔的视线又投过来。 白路庭动作一僵,不习惯喝水时被人注视,瓶嘴在唇边,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 他头一次发现喝上一口水这么难。 到嘴的水瓶,硬是收了回去。 白路庭喉结一滚,半真半假地清了清喉咙。 “姜小姐,”白路庭看着姜以柔,礼貌开口,“我的脸上有什么吗?” 他说得很委婉,提醒姜以柔不要老是看他。 姜以柔明白,话到嘴边却言不由衷:“有的。” 白路庭信以为真,下意识摸脸。 忽然听见姜以柔说:“一脸的帅气。” “……” 白路庭干脆拿起水瓶,咕咚咕咚灌下几口。 喝完,他吐出一口气。 姜以柔忍不住眨着大眼睛,一脸笑意看着他。 白路庭居然有偶像包袱,还怕人看。 她的表情引起白路庭的主意,他转头看着她,“姜小姐,你笑什么?” 姜以柔的憋笑的唇抿得更厉害,摇摇头。 她绝对不会告诉他,是因为他有点可爱。 但也知道这样不礼貌,于是姜以柔在白路庭不开心之前,转移话题,“白先生,为了感谢您帮我挡了一次保温桶,还帮我解了被泼水的围,我有件小小的礼物送给您。”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墨绿色绒面首饰盒。 白路庭不知道她为什么对感谢他这件事这么执着。 斟酌说:“姜小姐,如果我收下,下次可以不提这件事了吗?” 他言下之意,让她不要再谢来谢去了。 姜以柔听懂,点头,“是的。” 她不希望自己良心难安,也没有想过要以此纠缠白路庭。从小到大的经历告诉她,收受来自他人的善意,是要还的。 “希望您不要误会,我没有纠缠您的意思。”姜以柔担心他误会自己,解释说,“我只是不喜欢欠别人什么。这个礼物是我亲手做的,礼轻情意重,希望您喜欢。” “好。”白路庭从善如流,接过盒子。 盒子是便利贴大小,轻盈,白色蝴蝶结绑在顶面。 白路庭拿过去时,微微低头,“谢谢。” 姜以柔回以一笑。 白路庭把盒子放到一边,“姜小姐知道我会来参加时装周?” 话问得突然,姜以柔不假思索:“不知道,有什么问题吗?” 她的反应很真实,不是作假。 事先不知道他会来,却带着礼物。 “这个礼物,姜小姐一直带在身上?” 姜以柔明白他的意思,坦然承认:“是的。这样如果遇到您,我就可以及时送给您了。” “这么肯定我们会遇见?” 姜以柔看着白路庭的眼睛,鼻尖一酸。 “我不知道,但我相信。” 白路庭一怔。 记忆深处,有人也这么对他说过。但那个人是重音音,是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白路庭点了下头,双手放回身前,神色有些不自然。 秀场里衣香鬓影,风情万种。 不知道是不是气氛太朦胧。白路庭忽然觉得,他对姜以柔的态度,越界了。 / 直到秀场结束,白路庭都没有再跟姜以柔说过话。 姜以柔离开时跟他道别,他有些冷淡地点头。 没有特别明显的变化,姜以柔没有察觉。她拿着包跟杨雯搭乘到车库的电梯。 车子行驶在高速,杨雯问姜以柔有没有送出礼物。 姜以柔点头,晚风吹起长发。 “那他有没有当场拆开看?” “没有。” “啊,你为了弄那个胸针手都起泡了,他都没好好看看哪。” 姜以柔眉目温柔,朝杨雯笑:“没事,反正我觉得……” “觉得什么?” 觉得不会再见了。 南临那么大,那么多人,熙熙攘攘,你来我往。在几千万人中能够相遇就已经很幸运,她不会再想更多的东西。 傍晚的云层染上橙色的阳光,浩大的余晖将整片天空都照得火红。 姜以柔望着窗外景色,远去的城市渐渐变小,像钢铁做成的工艺品。 冷硬堆砌在火色天幕下。 姜以柔笑着说:“没什么啦。” 第9章 等九天 周末,杨雯拿着歌剧院的票,拉着姜以柔看歌剧。 “是学长送我的啦,说可以跟男朋友一起看。”杨雯递给姜以柔一张,“要什么男朋友,跟姐妹一起看不好嘛?” 之前帮杨雯那位学长拍秀,对方送杨雯音乐剧门票回谢。 杨雯刚收到,就给姜以柔发照片,请她一起。 The phantom of the opera ,中文名称《歌剧魅影》,歌剧史上的经典之作。 早些年还在徐家时,姜以柔耳濡目染,经常被她母亲丢进艺术花园里陶冶情操,没少听歌剧话剧。 她本人兴趣缺缺,极度匮乏欣赏力,台上声情并茂,也挡不住她在台下睡得不省人事。 被杨雯拉到歌剧院,姜以柔的心情毫无起伏。 南临的歌剧院在沿海水上,景观绝佳。 姜以柔更喜欢吹海风,在木栈道上站了几分钟,被杨雯拉进去接受艺术摧残。 熟悉的音乐和旋律一响,姜以柔不出意外,开始犯困。 没几分钟,她一头倒在杨雯肩上,酣睡正浓。 杨雯先是被她吓一跳,过后拍拍她的头发,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到她身上。 这一幕被二楼观影台的白路庭收入眼中。 他坐在座椅上,垂眸看着台下的观众席,身边的另一个座位空空荡荡,留给远在重洋的重音音。 李群小声提醒:“白总,那是不是姜小姐?” 白路庭早在姜以柔进场时就看见她,此时没吭声。 李群见他冷着脸,识趣不再多说。 剧目结束,杨雯叫醒姜以柔。 “醒醒啦宝!”杨雯推推她的肩,“这都能睡着,简直搞不懂你。” 姜以柔揉着眼睛,“演完了?” 杨雯:“咋地还意犹未尽哪?” 姜以柔:“还想再睡会儿来着。” 杨雯:“要是这是你男朋友请你看,你也呼呼大睡?” 姜以柔想了想,迟钝地说:“首先得有一个男朋友。” 杨雯无话可说,揪着她离场。 已经入夜,外面灯火通明。 姜以柔和杨雯没有立即打车回去,沿着剧院外的沿海栈道慢吞吞地走。 杨雯有点冷,姜以柔把外套递给她。两个人漫无目的地走,不远处是配套的店铺,杨雯指着一家酒吧,“要不要去玩玩儿?” 姜以柔摇头,“不去。” 杨雯不是第一次见识她的无趣,摊手,“里面的DJ都很帅的。” 姜以柔调转方向:“走。” “……” 一进去,嘈杂的音乐和呐喊扑面而来。十色的灯光到处乱照,舞台上竖着一支钢管,一个男人握着钢管扭腰摆臀。 姜以柔看呆,没等反应,被杨雯拉着没入人海。 这酒吧够大,闹哄哄的,台上的男人穿着白衬衫,边扭动边解衬衫扣子,修长西装裤上半挂不挂地垂着半解开的腰带。 姜以柔看了半天,脑子嗡嗡的。 杨雯已经兴奋过度,随着音乐摇摆。 姜以柔被吵得难受,跟杨雯说了一声,找到一个安静的角落。 酒保问她要点什么,姜以柔心里警惕,看着这个金发碧瞳的外国小伙,坚定地摇头。 酒保离去,过了一会儿,又回到姜以柔面前。 手里的盘子端着一杯红酒,边上放着一朵新鲜的栀子花。 姜以柔下意识说:“不需要谢谢。” 酒保说:“女士,这是一位先生点给您的。” 他操着一口地道的英文,姜以柔假装听不懂,继续拒绝。 酒保有点为难,还没说话,忽然一道带着笑意的男声闯入,“柔柔,可不能这样拒绝未婚夫啊。” 这声音。 姜以柔根本不去看他,站起来就走。手腕却被对方一把抓住,猛地一个趔趄,差点倒进他怀里。 姜以柔平时是没什么情绪的人,那一刻掩不住从内而外的厌恶,用力而迅速地打开他:“别碰我!” 声音略大,周围的人安静一瞬,投过视线。 男人温和一笑,用英文说:“抱歉,我在哄我的未婚妻。” 众人会意地一笑,起哄一阵,看姜以柔一脸怒火,于是知趣地转过头继续狂欢。 姜以柔冷冷看着他,“许隽,你恶心谁?” 许隽一只手插在兜里,一只手拿着酒杯,花色衬衫大开着,从脖颈到胸口都是唇印。 他低笑:“虽然徐家不要你了,但是我心里,你还是我的未婚妻。” 姜以柔控制自己冷静,“我不想跟你多说一句,也请你别来找我的麻烦。” 姜以柔拿起手包,转身要走。 许隽故技重施,又想抓住她。 姜以柔早有防备,包里的小水果刀弹开,指着许隽鼻尖,“滚开!” 许隽看着刀尖,一耸肩,微笑:“学聪明了啊柔柔。” 他忽然一把握住水果刀,速度很快,姜以柔来不及反应。等她回神,许隽已经把她的手腕反折在身后,抵在墙角。 “姜以柔,你叫我好找知不知道?” 他发了狠,手上力道加重,姜以柔疼得抽气,咬牙没发出一丝声音,大声喊:“救命!帮我打110,救命!救……呜呜!” 许隽的力道更重,一只手堵住她的嘴,几乎像是要捏碎她的手,咬牙切齿,声音凶狠:“敢退我的婚,踩许家的面子,谁给你的胆子?你还敢喊?你看看谁理你?” 周围都是狂欢的人群,没人注意到这里发生什么。有一两个人回头奇怪地看,最终事不关己地转过头去。 姜以柔挣扎着,想要呼吸。 许隽的手连她的鼻尖一起捂住,空气瞬间稀薄,姜以柔本能地挣扎。 许隽低低地笑,看着她绝望求生的样子,极度舒适地长长叹息一声,像是非常满足。 “柔柔,你听话点,我什么都宠着你,真的。”他万分诚恳地在她耳边说话,脸上很是委屈,“不许丢下我,知不知道?” 姜以柔眼前渐渐模糊,因为缺氧,挣扎的力气也渐渐变小。 许隽对她的状态恍若不觉,继续低声耳语,“我的女主人,疼疼我吧,求你……” 姜以柔眼前只剩黑暗,甚至出现尖锐的耳鸣。 隐隐约约,听见遥远的声音。 “喂,我叫许隽,你起来吧,那些人被我打跑了。” “你能不能别哭了,好烦啊。” “姜以柔,你是哭包转世吧?” …… 许隽没有察觉姜以柔已经渐渐不动了。他还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中,说着各种可怜的话。 终于,姜以柔的脑袋无力地垂向一边时,他才意识到不对。 “柔……” 话没说完,一只手抓住他的领口,把他的头用力磕在了墙上。许隽眼前一花,脑子嗡嗡的响声持续一阵子。 模糊的视野里,有个个子很高,极具压迫感的男人走过来,俯身抱走了他身旁倒地的姜以柔。 他想阻拦,身体却不受控制,麻木地站在原地。 男人抱着人从他身边走过,对另一个男人说了一句,“给你十分钟。” 然后带人离开酒吧。 慢慢的,许隽感知恢复,看清楚眼前状况。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微笑着的西装革履的男人。 抹了把脸上对血,勾出一个兴奋的笑,“刚刚是你打我?” 李群身上的西装一丝不苟,眯眼挂着微笑,“是的,许先生,我叫李群。” “行,李群是吧。”许隽点头,下一秒,抄起旁边的酒瓶,朝李群挥过去。 李群单手接住他的手腕,一只脚扫出。他站在原地几乎没移动多少,一只手始终背在身后,不过片刻,许隽被他一个单手摔在地上,疼得直抽冷气。 李群伸向他的衣兜,许隽下意识瑟缩,李群按住他,从他兜里掏出手机,微笑说:“我替先生报个警,别怕。” “……” 他对着那边说出地址后,站起身,拂了拂西装的褶皱,微微皱眉看了眼手表:“抱歉我得先去找我的老板了,他还有个重要的会议。让我的律师来跟您沟通吧,失陪,许先生。” —— 白路庭把姜以柔小心放到驾驶后座,确认她还有呼吸,立即把人送到附近医院。 姜以柔被推进急救室,门合上,白路庭坐在旁边的长椅上,眼睛盯着急救室的门。 没多久,收到李群的电话。 不等对面说话,白路庭的脸色很冷:“去查。” 李群一顿,“好的白总。” 白路庭看上去礼貌温和,实则冷淡疏离,很少会去真正关心在意的人意外的事情。李群跟着他这么久,除了重音音和白路席,没人真的走到他心里去。 但是这一次,似乎不一样了。 —— 姜以柔隐约做了个梦。也不算是梦,昏迷后不久,那些记忆片段在她脑海中断断续续地浮现出来。 十三岁被接到徐家之前,姜以柔一直跟着保姆赵阿姨生活。 那时赵姨二十**岁,除了照看她上学放学,还有剩余时间,在店里给人帮工,赚外快。 到暑假,时间长,赵姨会把她放到娘家去,在一个叫浮云的小县城。 第一次去浮云的路上,赵姨告诉她一件事:“柔柔,阿姨其实有个女儿,跟你差不多大,她跟爸爸一起生活,所以阿姨不怎么见到她。” 姜以柔那时候八岁,不明白赵姨为什么跟她说这些,但是心里莫名其妙地酸涩。 绿皮火车慢吞吞地在山野行驶,她问赵姨:“阿姨你想她吗?” 赵姨红着眼睛说:“当然想啦,就像你想你的妈妈一样。” 姜以柔一下子感同身受,抱着她哭起来。 赵姨说:“但是有柔柔在身边,就像亲生女儿一样,所以阿姨很欣慰。” 姜以柔哽咽说,“我也把您当成妈妈一样。” 赵姨抱着她,按着她的头,在她头发上用力亲了好几下。 过了一会儿,她说:“柔柔,阿姨要带你去阿姨的妈妈家里。她年龄大了,就见过我女儿几面,很想她的外孙女。如果她叫你外孙女,可以不拒绝吗柔柔?” 姜以柔点头答应。 她没有办法拒绝任何一点向他人传递善意的机会。 绿皮车缓缓停站,赵姨牵着她的手下车。她们打了一个黑摩的,在一座老旧的院子前停下。 门口,已经半头白发的老女人殷殷等着,见到她们,她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先是抱了抱赵姨,随后目光落在姜以柔身上。 她有些不敢认似的,看着白白嫩嫩,眼睛水灵灵的漂亮小姑娘,迟疑地喊出一个小名:“音音?” 姜以柔看向赵姨,赵姨轻轻把她往前推了一下,脸上带着乞求。 姜以柔将错就错,喊了一声,“外婆。” 老人很欢喜,“真的是音音哪?我们音音这么大了,好漂亮哪!” 老人抱住她,把她亲了一遍又一遍,拉她进屋,把存了很久的零食点心拿出来,还给她炖了一大锅排骨。 那一个假期,“外婆”对她呵护备至,怕她走路多了累,拿出积蓄买了一辆小自行车。晚上天气热,老人给她扇扇子,直到她睡着。她喜欢蛋糕甜品,老人平时省吃俭用,给她买的时候却从来不犹豫。 那是姜以柔第一次知道,被人当成宝贝一样爱着是什么感觉。 她甚至自私地想要霸占“音音”的位置,把自己当成了真正的外孙女,享受着外婆的疼爱和纵容,内心祈祷那个真正的“音音”永远不要回来。 这样,外婆就可以一直,只爱她一个。 第10章 等十天 南临的夜半开始下雨。 雨水打在窗上,滴滴答答,像爵士乐里的鼓点。 李群夹着鼓鼓的皮包出现在白路庭的公寓门口,犹豫一下,敲响房门。 门打开,白路庭头发尚未吹干,看向李群的包。 “白总。”李群难得地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您让我调查的事,有结果了。” 白路庭转身走进房间,一句话没说,李群跟在后面,关上房门。 浴室里还有水汽,白路庭换了身家居服,坐到窗边。 李群走过去。 大平层的落地窗将外面的夜景展览无遗,钢铁森林的灯光透过雨水变成一副模糊的油画。 李群拿出包里的东西放在圆桌上,最上面一张照片,被翻到了背面。 白路庭有所预料,但是一动不动。 这种时刻李群总是很默契,无声把最上面的照片翻过来。 内容其实很简单,穿着吊带的女孩和一个金发碧眼的男孩在接吻。 白路庭拿起来,像做阅读理解题一样认真地看。 照片拍摄在夜里,五颜六色的彩灯在旋转,每个人沉醉地手舞足蹈,像在派对。 接吻的两个人靠在镜头最前,背景里的沙发上坐着一群起哄的年少男女。 白路庭的手指轻轻抚摸过每个角落,最后落在女孩的嘴唇上。 厚重的妆容并没有完全改变她的容貌,这个挂满耳钉,伸出舌头的女孩是重音音。 或许已经没有再看下去的必要,白路庭的目光一瞬间很空,捏着照片发呆很久。 李群不知道在这漫长的寂静中白路庭都想到什么,只是默默等着他开口。 雨下大了,乱打在玻璃窗,毫无章法,像小孩子胡乱画的一堆线条。 白路庭的声音在雨声中变得很低很轻:“还有什么?” 他和李群有种奇怪的默契,不是那种上司不开口下属就意会的默契,恰恰相反,李群总是在和白路庭对着干或者没吩咐的事上,更有存在的价值。 白路庭看见那一叠照片和文件就知道李群背着他做了更多,他本意只是要他去查一查重音音那天误发到他手机的信息是否属实。 “您让我查重音音与朋友住酒店的事,属实,但是男性朋友而非女性。除此之外,我擅作主张调查了一些其他东西。”李群尽量把照片和文件在不大的桌面上摊开,“重小姐在美国留学的这段时间,谈过的所有男友,消费记录,资产变动等等,都在这里。” 白路庭不想了解她用他的卡给男人花了多少钱,或者挥霍在其他事情上也无所谓。他唯一的想法是这些年的感情到底为什么。这个念头很早之前就出现过,但他不愿刻意去想,现在不得不想。 为什么呢? 只是因为年少时曾经从重音音那里得到过短暂的光明,他就用十几年来试图回到那一刻。 白路庭从不在感情中衡量成本和得失,这一刻他都忍不住问自己,值得吗? “严格来说,”李群莫名其妙地开了个头,“当初重小姐出国留学,并没有答应您的表白。” 白路庭打碎牙还要往里咽:“她说……她回来会答应。” 李群忍住了想上去扇上司一堆巴掌的心,“我要提醒您,重小姐目前是自由恋爱,不算劈腿,因为你们根本没有开始过。” 白路庭闭上了眼,“我知道……” “最后一件事,明天九点,您有个重要的会议要开。” 白路庭呆坐着不说话。 李群合上包,轻手轻脚退出房间。啪嗒一声,房门合上。 一切恢复如初,连寂静都像死的。 过了很久,白路庭忽然开始翻找,他在杂物间找到一个废弃盒子,回到圆桌边。 那沓厚厚证据,白路庭看完一张,放进盒子,看完一张,放进盒子。 大概两个小时,结束了。 十几年的感情,蜷缩在这个小小的盒子里。 白路庭安安静静,扣上装饰的锁,拿出手机。 凌晨三点,所有软件都睡着了,没有各种提醒,事项,会议。 白路庭删掉重音音所有联系方式,最后停在短信页面。 其实有很多话想说,关于蛋糕,关于眼睛,那个夏天在那座叫浮云的小城市,发生的很多事情,他都想再回忆一遍。 白路庭没给自己这个机会。 他简短地打了几句话,发送。 退出页面,在电话本中找到那个在心底念过千千万万遍的名字,拉黑,删除。 白路庭仰倒在沙发上,手机一点点滑落,从他掌心掉在地毯上。 很闷的一声,被雨声掩盖。 回忆像在最后一搏,开始汹涌地翻滚。 —— 远在大洋彼岸的重音音结束了一场约会,手机提示音响了,一条不起眼的短信弹出。 重音音以为是那种不重要的垃圾短信,准备划走,发现是发件人是“白”,还是点开了。 界面很简洁,内容栏罗列着三句话,非常短。 到此为止 祝好 白路庭 重音音脑袋一空,巨大的恐慌升起,打电话给白路庭。 她隐约知道结果,但不相信。 直到音筒里传出提示: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 分手的过程很快,像一场来去匆匆的阵雨。 重音音给李群打了几百个电话,接通时大哭大叫:“白路庭什么意思,他把我拉黑了!他要跟我分手?你把电话给他,我要跟他说话!” 李群开心得差点蹦起来,白路庭那块顽石终于丢下了恋爱脑。 李群把牙膏挤成了花的形状,“重小姐,我在家里,其次,白总今天有重要的会议。” “开完会,让他接我电话!” “恐怕不能,白总很忙。” “难道连和我解释的时间都没有吗?我还在读书,我的卡忽然都不能用了,他想我死吗?” 李群耸肩,拿着牙刷手舞足蹈,欣赏自己在镜子里的英姿,“那是您的事情,白总只是停了他送您的卡,您自己的资产我们动不了哦。” 电话里的声音一下变软,“李秘,求你,让白路庭回个电话给我……我真的会死……” “有必要和您确认一件事,您出国留学时并没有答应白总的表白,你们并非情侣关系,所谓的‘分手’是您单方面认为,白总只是停掉他自己的卡,不需要向您解释。” “不……”重音音无比恐慌,“你帮我买张票,就一张票,让我回国,我跟他说清楚,好吗?求你,求你……” “抱歉,帮不了您。” 挂掉电话,拉黑,删除。 李群扬眉吐气,放下手机。 终于可以刷牙了。 —— 姜以柔很快有了新工作。 当时被许隽骚扰,白路庭送她进的是一家私人医院,医药费的数字仿佛钱不是钱,姜以柔在账本上又记了一笔给白路庭。 李群在电话里再三强调不需要她还,姜以柔良心不安,在家休息的两天里广投简历,面试到一个小成本网剧的女主,顺利通过。 表演专业出身,姜以柔进入状态很快,拍了几场戏,导演悄悄跟她说了好几句“你有天赋,肯定能红”。 姜以柔笑笑,对红不红没那么执着。 这晚拍夜景戏份,南临郊区,半山腰的度假区。 一场久别重逢的场景。 导演不辞辛劳地讲戏:“这场戏重点是什么,姜以柔,你要把女主一个盲人,被撞倒后找不到盲杖的无助演出来,要很脆弱,让人同情,知道吗?” 姜以柔点头。 “还有就是男主过来帮你捡盲杖,问你去哪儿的时候,你听声音认出他了,但是你不敢和他相认,因为当初你提了分手,你还爱他但无法面对他,那种痛苦,心痛,能演出来吗?” 姜以柔很坚定,“没问题,导演。” 导演很放心,让她去找状态,转头给男主讲戏。 拍摄的小路边一丛丛蔷薇,姜以柔坐在马扎上看剧本,身后繁花盛开。 白路庭隔着一条小路看见姜以柔,以为她在做采访,不明缘由的,他停下脚步。 摄影的灯光笼罩着姜以柔,她穿着麻色裙子,像在发光。 有人从她身旁经过,故意撞了一下,姜以柔摔倒在地。 白路庭皱眉,想过去扶她,发现摄影灯聚焦过去,打在姜以柔身上。 他才发现,她似乎在演戏。 很意外,她居然做起了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