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符之秘》 第1章 初入昆仑 昆仑山脉,群峰耸峙,云雾缭绕。巨大的白玉牌坊矗立在山道入口,上书三个龙飞凤舞、蕴含无上威严的古篆大字——“昆仑门”。 灵气氤氲,比宜清绮生活了十五年的山野小镇浓郁了何止百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清冽的凉意,沁入肺腑。 然而,这仙家气象,与山门广场上聚集的这群少男少女并无太大关系。他们穿着统一的灰扑扑粗布外门弟子服,排着不算整齐的队伍,脸上混杂着兴奋、忐忑、茫然和一丝难以掩饰的卑微。 宜清绮站在人群靠后的位置,毫不起眼。她微微低着头,额前几缕碎发遮住了小半眉眼,宽大的灰色衣袍将她单薄的身形衬得更加瘦小。 三个月前那刻骨的悲伤和惊悸,被深深压在眼底最深处,只余下一片近乎麻木的平静。 她手里紧紧攥着一块小小的木牌,上面刻着一个冰冷的数字——“丁字柒佰叁拾贰”。 “都给我站直了!东张西望什么!这里是昆仑,不是你们乡下赶集!” 一声洪钟般的厉喝炸响,带着炼气高阶修士特有的灵力威压,瞬间盖过了广场上所有的窃窃私语。 一个身材高大、穿着深蓝色执事服的中年修士,背负双手,板着一张棺材脸,大步流星地走到队伍前方。他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扫过全场,被他视线触及的新弟子无不噤若寒蝉,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吾乃外门执事,赵铁山!负责你们这帮新入门弟子的杂务分配和初期训导!” 赵铁山的声音洪亮,字字如铁钉砸在地上。 “收起你们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昆仑门规森严,仙道艰难!天资?哼!能进外门,你们在凡人眼里或许算个‘天才’,在这里,就是最底层的蝼蚁!” 他毫不留情的话语像冰冷的鞭子抽打在每个人心上,广场上一片死寂。 “每日卯时初刻,准时于‘传功坪’集合,修习《昆仑引气诀》!迟到者,罚!懈怠者,罚!聚众喧哗者,罚!” 赵铁山声若雷霆。 “你们的任务就是引气入体,凝练灵力!别想着一步登天!三个月内,无法引气成功者,卷铺盖滚蛋!” 宜清绮垂在身侧的手指,微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指尖轻轻压在了自己的丹田气海位置。 那里,一股远比寻常新入门弟子雄浑凝练得多的灵力,正按照《昆仑引气诀》的基础路径,极其缓慢而稳定地流转着。 练气八层。这个修为,放在外门弟子中,足以跻身中上,甚至可能引起一些内门弟子的注意。 但她不能。 外祖母溅血的符纸,那染血的玉简,那句声嘶力竭的“别信昆仑”,如同烙印,深深刻在她的神魂里。 活下去,查清楚!在那之前,她必须像一滴水,彻底融入这外门弟子的人海之中。 “你!丁字柒佰叁拾贰!宜清绮!” 赵铁山冰冷的声音骤然点名。 宜清绮猛地抬头,脸上瞬间切换成恰到好处的、带着一丝惶恐的茫然:“弟…弟子在!” 赵铁山鹰隼般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审视和毫不掩饰的轻视。少女气息微弱,灵力波动几近于无,眼神怯懦,标准的“朽木”模样。 “发什么呆!领你的东西!” 赵铁山不耐烦地一指旁边堆积如山的物品。 “《昆仑引气诀》基础篇一本,粗布弟子服两套,下品灵石三块,辟谷丹一瓶!拿着!滚去你的住处!丁字区,柒佰叁拾贰号房!” 一包沉甸甸的东西被粗暴地塞进宜清绮怀里,差点让她踉跄一步。她连忙抱紧,低下头,用细若蚊蚋的声音应道:“是…谢执事。” 抱着那堆代表着外门弟子最低层身份的物资,宜清绮随着人流,走向昆仑山脉外围那片依着山势开凿出的、密密麻麻如同蜂巢蚁穴般的石屋群落。 丁字区在最外围,灵气最为稀薄,石屋也最为简陋低矮。 柒佰叁拾贰号房,位于一条阴暗潮湿的石廊尽头。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土腥和霉味的浊气扑面而来。房间狭小得仅能放下一张硬板木床和一个摇摇欲坠的小木桌,墙角甚至还有渗水的痕迹。唯一的光源,是墙上一个拳头大小的透气孔洞。 宜清绮默默将东西放在小桌上,关上门。隔绝了外面嘈杂的人声,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她自己轻微的呼吸和心跳。 她走到墙角渗水的地方,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淡红色灵光(火灵根),轻轻按在潮湿的石壁上。 灵光触及之处,水汽被瞬间蒸腾,一小片石壁变得干燥温暖。但这温暖只持续了一瞬,便被周围更庞大的阴冷潮湿重新吞噬。 这点微末的灵力波动,被她控制在练气一层都不到的范围内,精准得可怕。 这是她三个月来,在逃亡和隐藏中练就的本能。 她走到床边坐下,从怀里贴身的内袋中,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块残破的玉简。 焦黑的裂纹,暗红的污血,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狰狞。指尖拂过那些残缺断裂的符文刻痕,冰冷而粗糙。外祖母最后那声嘶力竭的警告,再次在耳边回响。 “别信昆仑…” 玉简的秘密是什么?外婆为何如此恐惧?昆仑…又隐藏着什么? 疑问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心脏。她深吸一口气,将玉简贴身藏好。现在不是探究的时候。活下去,蛰伏下去,积蓄力量。她需要钱,需要资源,需要不引人注目的方式,去接触更多信息。 目光落在桌上那三块灰扑扑、灵气微弱的下品灵石上。三块下品灵石,在昆仑外门,只够买最劣质的符纸十张,或者最基础的朱砂一小盒。 而一瓶辟谷丹,只能保证最基本的生存,一个月不饿死而已。 窗外传来其他新弟子兴奋又紧张的议论声,夹杂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对执事威严的惧怕。 宜清绮站起身,走到那个小小的透气孔洞前。微弱的天光斜斜地投射进来,在她脸上切割出明暗的界限。 她望着外面巍峨连绵、云雾缭绕的昆仑主峰,那里灵气冲天,琼楼玉宇若隐若现,是无数弟子向往的内门和核心之地。 她的眼神平静无波,深处却燃着一点冰冷的星火。 昆仑门…她来了。以最卑微的姿态,最不起眼的身份。 活下去。然后,找到答案。 文中会有私设,写文小白,望各位手下留情,勿考究,弃文不必告知【つ﹏??】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初入昆仑 第2章 报复来得真快 昆仑外门的作息刻板而严苛。 卯时初刻(凌晨五点),天色尚是深沉的墨蓝,星辰未褪,刺耳的铜锣声便已响彻整个丁字区,如同催命的符咒。 宜清绮几乎是瞬间睁眼,眼底没有半分初醒的迷茫,只有一片沉静的冷光。 她迅速起身,穿上那套灰扑扑的粗布外门弟子服,将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用一根最普通的木簪固定。动作麻利,悄无声息。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混杂着清晨寒意的潮湿空气涌入。 狭窄的石廊里已经挤满了睡眼惺忪、哈欠连天的外门弟子,像一群被驱赶的灰色绵羊,沉默而疲惫地涌向传功坪。 传功坪位于丁字区和丙字区交界处的一片巨大石台。 此刻,数百名灰衣弟子密密麻麻地席地而坐,在寒风中缩着脖子。负责今日早课的是一位姓王的炼气后期执事,同样板着脸,站在石台前方的高台上。 “凝神!静气!引天地灵气入体,循《引气诀》路径,归于丹田!” 王执事的声音灌注了灵力,清晰地传入每个弟子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心无旁骛!杂念丛生者,根基不稳,终身难窥大道!” 宜清绮坐在人群靠后的边缘位置,闭上双眼。她体内的灵力早已形成稳固的循环,此刻只需刻意放缓、压制。 外界的灵气丝丝缕缕被她引入体内,却如同泥牛入海,在她刻意压制下,在丹田气海处只留下微乎其微的波动。这种伪装,比真正修炼更耗费心神,需要绝对的掌控力,稍有不慎,真实的修为就会像水面的油花一样泄露出来。 她就像一个技艺精湛的匠人,用最精细的刻刀,小心翼翼地在自己身上雕琢着“平庸”与“愚钝”的假象。 一个时辰枯燥而冰冷的早课结束,天色才蒙蒙亮。王执事一声令下,众弟子如蒙大赦,纷纷起身,活动着冻得发麻的腿脚。 “宜清绮!” 王执事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宜清绮心头微凛,脸上迅速浮现出恰到好处的紧张和茫然,循声望去。 只见王执事身边站着一个趾高气昂的男弟子,穿着同样的灰衣,但腰间挂着一块代表“值日”的黑色木牌,正是负责管理他们这批新弟子杂役分配的管事弟子之一——钱通。 钱通正指着她,对王执事说着什么,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一丝看好戏的恶意。 “弟子在。” 宜清绮低着头,小步走上前。 王执事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眉头紧锁,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失望:“哼,气息虚浮,灵力涣散!引气一个时辰,竟无半点寸进?你这资质,也敢来昆仑求道?” 他转向钱通,“今日‘药圃’那边,负责给‘赤炎草’除虫的杂役,是不是缺人?” 钱通立刻点头哈腰:“回禀王师叔,正是!赤炎草性子霸道,沾上一点火毒就麻烦,那活儿又脏又累,还没人愿意去呢!” “就她了!” 王执事一指宜清绮,语气不容置喙。 “丁字柒佰叁拾贰,宜清绮!今日起,每日早课后,去药圃丁字三区,照料赤炎草!除虫、除草、浇水!不得有误!干不好,扣你下月灵石!” 药圃丁字三区,种植的是最低阶但火毒最烈的赤炎草。除虫需要极其小心,稍有不慎就会被火毒灼伤,又痛又痒,几天难消。 浇水更是门技术活,浇多了烂根,浇少了枯萎,且必须在正午阳气最盛时进行,顶着烈日劳作。这绝对是新入门弟子避之不及的苦差事。 周围的弟子投来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是,弟子遵命。” 宜清绮的头垂得更低,声音细弱,带着一丝认命的惶恐,袖中的手指却悄然握紧。钱通…她记得这个名字。 入山门第一天,她抱着东西去住处时,不小心挡了一下这个钱管事的道,当时对方就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报复来得真快。 “哼!还不快滚去干活!杵在这里浪费灵气吗?” 王执事不耐烦地挥手。 宜清绮默默转身,随着人流离开传功坪。她没有立刻去药圃,而是先回到了自己那个狭小潮湿的石屋。 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视线。她走到墙角渗水处,再次伸出手指。这一次,指尖凝聚的淡红色灵光比清晨时明亮了一丝,带着微弱的暖意。 灵光触及潮湿的石壁,发出轻微的“嗤嗤”声,水汽迅速蒸腾,一小片石壁很快变得干燥温暖。 火灵根…对付火毒烈性的赤炎草?宜清绮眼底闪过一丝冷然。 这惩罚,对别人或许是苦役,对她而言…未必。 她收回手,走到那张摇摇欲坠的小木桌前。桌上,除了宗门发的物品,还有她偷偷带进来的一个破旧小包裹。 她打开包裹,里面只有寥寥几样东西:一支磨秃了毛的旧符笔,一小块品质低劣、掺杂着砂砾的暗红色朱砂,还有一叠裁剪粗糙、色泽暗淡的黄色符纸——这是她仅有的“家当”,用外婆留下的一点微薄积蓄在山下小镇买的劣等货。 她拿起符笔,蘸了点水,在粗糙的桌面上无意识地画着。 笔尖划过桌面,发出沙沙的轻响。线条流畅,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隐隐构成一个极其简陋、残缺的防护符纹轮廓。 这是她对照着外婆留下的一些基础符书自学的,也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不依赖灵石又能提升一点点自保能力的方式。 突然,她执笔的右手手腕极其轻微地一抖!这个动作细微到了极点,仿佛只是长时间悬腕带来的自然疲惫。 但就在这一抖的瞬间,符笔尖端凝聚的一丝微弱灵力骤然紊乱,桌面上那个刚具雏形的简易防护符纹核心处,一道关键的连接线猛地扭曲变形,整个符纹蕴含的那一丝微弱灵光瞬间溃散,彻底失效。 宜清绮的动作停住了。她看着桌面上那个失败的、灵力散尽的符纹,眼神没有任何波动,仿佛这失败理所当然。 她放下符笔,极其自然地换到了左手。 左手执笔,动作瞬间变得生涩、僵硬,甚至有些笨拙。笔尖再次落在桌面上,线条歪歪扭扭,如同稚童涂鸦,断断续续,毫无章法,更谈不上任何灵力流转的轨迹。 她就这样用左手,在桌面上留下几道毫无意义的、断续的墨痕。 做完这一切,她才用右手拿起那三块下品灵石,掂了掂。 冰冷,粗糙,蕴含的灵气微乎其微。 “三块…只够买十张最差的符纸。” 她低声自语,声音在空寂的小屋里几乎听不见。 “得想办法…换点更好的朱砂。” 劣质朱砂杂质太多,画符成功率低得可怜,而且灵力传导极差。 将灵石小心收起,她拿起桌上那瓶宗门发放的、同样是最低品质的辟谷丹。拔开塞子,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泥土和草根味道的苦涩气息弥漫开来。 她倒出一颗灰褐色的丹药,只有小指指甲盖大小,表面粗糙。 辟谷丹,顾名思义,服下后可替代食物,提供身体基本所需能量。 但手中这颗,杂质极多,蕴含的能量也稀薄得可怜,只能勉强维持生存,吃下去后腹中会有隐隐的滞涩感,毫无饱腹的满足。 宜清绮面无表情地将丹药放入口中,艰难地咽下。那股苦涩的味道从舌尖一直蔓延到胃里,带来一阵轻微的翻腾。 她走到那个小小的透气孔洞前,望着外面渐渐升高的日头。 阳光透过孔洞,在她脸上投下一小块光斑。她伸出手,一只不知何时停在窗沿的、羽毛蓬松的灰褐色小松鼠,正歪着脑袋,用黑豆似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这只小松鼠是她在附近山岩发现的,似乎不怕人,偶尔会来窗台讨食。 宜清绮看着小松鼠,眼底深处那层冰封的麻木,似乎裂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泄露出一点点属于十五岁少女的柔软。 她小心地从怀里摸出半块自己省下的、干硬发黑的粗粮饼——那是她入门前带的最后一点干粮。 她将粗粮饼掰下极小的一角,碾碎成渣,轻轻放在窗沿透气孔洞的边缘。 小松鼠警惕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点食物,最终抵不住诱惑,飞快地窜过来,小爪子抓起食物碎屑,塞进鼓囊囊的颊囊里,又飞快地溜走,消失在外面的山岩缝隙中。 看着小松鼠消失的方向,宜清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暖意一闪而逝。她收回目光,眼神重新变得沉静而冰冷,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昆仑主峰。 时间差不多了。她整理了一下灰色的衣袍,将所有的情绪收敛干净,重新变回那个木讷、怯懦、毫不起眼的外门弟子丁字柒佰叁拾贰号——宜清绮。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她走了出去,汇入外面为生计奔忙的灰色人流。 目标明确:药圃丁字三区,那片火毒烈烈的赤炎草田。 阳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起眼,走向那片预想中的“苦役”之地。宽大的灰色衣袖下,无人看见的指尖,一丝极其微弱、温驯平和的火属性灵力,正悄然流转。 赤炎草的火毒? 或许…… 是养分也说不定。 第3章 药圃 药圃丁字三区,像一块被遗忘在昆仑仙山角落的贫瘠伤疤。 焦黑的土地裸露着,蒸腾出肉眼可见的扭曲热气。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刺鼻的硫磺味,混杂着某种植物被灼烧后的焦糊气息,吸一口都觉得肺管子火辣辣的疼。 一垄垄暗红色的赤炎草蔫头耷脑地匍匐在焦土上,叶片边缘焦黄卷曲,如同被无形的火焰舔舐过。 每一株草周围,都萦绕着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淡红色的火毒灵气,如同无数细小的毒针,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靠近的生灵。 负责这片区域的杂役管事姓孙,是个干瘦的老头,炼气五层修为,一张脸被常年累月的火毒熏得蜡黄,布满深褐色的斑点。 他耷拉着眼皮,看宜清绮的眼神像在看一块即将报废的抹布。 “新来的?丁字柒佰叁拾贰?” 孙管事的声音嘶哑,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烟熏火燎气,他随手扔过来一个破旧的竹篓和一把锈迹斑斑、刃口都钝了的铁镐。 “喏,工具。看见没?” 他枯瘦的手指随意指向最角落、靠近一片裸露滚烫山岩的那几垄,“那几垄,归你。” “里头长了‘火线虫’,指甲盖大小,通体赤红,钻在草根附近。用镐头小心刨开土,挑出来,捏死,丢篓里。别碰坏草根!也别让火线虫咬到你!被那玩意儿咬一口,火毒入体,够你受的!浇水?哼,等你能活着把虫除完再说吧!” 他嗤笑一声,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幸灾乐祸,“王执事特意关照过你,好好‘享受’吧。” 孙管事背着手,慢悠悠踱到不远处的树荫下,那里有一块相对平整的大石,他往上一坐,掏出个油腻腻的酒葫芦,眯着眼,俨然一副监工看戏的姿态。 宜清绮抱着沉重的竹篓和冰凉的铁镐,走到分配给她的那几垄赤炎草前。 脚下的焦土滚烫,隔着薄薄的草鞋底都能感受到那股灼人的热力。空气中弥漫的火毒灵气无孔不入,接触到皮肤,立刻带来针扎般的刺痛和令人烦躁的灼热瘙痒感。 她蹲下身,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左手拿起那把沉重的铁镐,对着赤炎草根部附近的焦土,试探性地刨了一下。 “嗤——” 铁镐落点偏移,带起的泥土溅起几颗火星,差点燎到旁边一株赤炎草的叶片。那叶片应激般地腾起一缕更浓的淡红烟气。 “啧!废物!” 树荫下传来孙管事毫不掩饰的鄙夷斥骂。 “眼睛长脚底板了?看着点!” 宜清绮像是被吓到,手一抖,铁镐差点脱手。她连忙换到右手去拿镐柄,动作明显更稳了一些,但依旧显得生疏笨拙。 她用右手小心翼翼地刨开一小片焦土,露出了下面盘根错节的赤炎草根须,以及几条在根须间快速蠕动的、通体赤红、如同烧红铁丝般的细长小虫——火线虫。 它们似乎感应到威胁,猛地昂起头,口器张开,喷出极其细微的淡红色毒烟。 宜清绮下意识地伸出左手去捏。她的动作在旁人看来慌乱而迟钝。 “嗤啦!”左手食指指尖,被一条反应最快的火线虫狠狠咬了一口! 一股尖锐的、如同被烧红针尖刺入的剧痛瞬间传来!紧接着,是火辣辣的灼烧感和令人头皮发麻的奇痒!被咬的地方迅速鼓起一个赤红的小包,周围皮肤肉眼可见地泛起一片不正常的红晕。 “啊!” 宜清绮痛呼一声,猛地缩回手,脸上瞬间褪去血色,眉头痛苦地紧蹙在一起,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看着自己红肿的指尖,眼神里充满了真实的痛楚和一丝无措的惶恐。 “哈哈哈哈!” 孙管事的嘲笑声毫不留情地传来,“蠢货!说了别用手碰!活该!这点苦都吃不了,趁早滚蛋!” 宜清绮咬着下唇,身体因为疼痛和强忍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红肿的左手食指,又看看地上那些依旧在嚣张蠕动的火线虫。 树荫下的孙管事灌了口劣酒,满足地打了个嗝,浑浊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个新来的、笨手笨脚的灰衣少女在赤炎草田里挣扎。 他最喜欢看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被火毒折磨得哭爹喊娘的样子,尤其是这种被上面“特意关照”过的。 只见宜清绮像是被剧痛和恐惧压垮了,她丢开了那笨重的铁镐,整个人蜷缩起来,用右手死死捂住被咬伤的左手,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无声地啜泣。 她蹲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个被遗弃的破布娃娃。 “哼,这就怂了?没用的东西。” 孙管事不屑地撇撇嘴,又灌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虚假的暖意。 他盘算着,再过半柱香,要是这小丫头片子还没动静,就去报告王执事,说她怠工,正好再扣她灵石。 时间一点点过去。灼热的阳光炙烤着焦黑的土地,空气扭曲得更厉害了。赤炎草散发出的火毒混合着硫磺味,熏得人头晕眼花。 其他几个区域的杂役弟子早已汗流浃背,动作迟缓,脸上满是痛苦和麻木。 只有宜清绮,还保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 孙管事有些不耐烦了,正欲起身呵斥。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蜷缩着的宜清绮,身体极其轻微地、如同呼吸般自然地起伏了一下。在她紧捂着的左手掌心下,那被火线虫咬伤、红肿刺痛的地方,一丝微不可查的、温顺平和的火属性灵力,如同最灵巧的织工,悄然探出。 这股灵力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与周围狂暴肆虐的火毒灵气相比,渺小得不值一提。但它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亲和力!它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接触到了弥漫在伤口周围的、属于火线虫的狂暴火毒。 没有排斥!没有对抗! 那丝狂暴的火毒,在接触到这股温顺平和的火灵力时,竟像是暴躁的野兽被无形的缰绳轻轻套住,瞬间变得温顺下来!它不再狂暴地侵蚀血肉,反而像是找到了归宿,被那股微弱的火灵力丝丝缕缕地、极其缓慢地引导着。 开始…融入! 不是祛除,而是…吸收! 剧痛依旧存在,但那股深入骨髓的灼烧感和奇痒,却如同被清凉的泉水冲刷,迅速减弱!红肿指尖那一片不正常的红晕,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退! 虽然伤口还在,火毒并未完全清除,但那最折磨人的负面效果,已经被这悄然运转的灵力化解了大半! 宜清绮紧蹙的眉头微微松开了一丝,虽然脸上还残留着痛楚的表情,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冰冷的光芒。 成功了! 这并非什么高深的法门,而是她这三个月亡命途中,在一次次与恶劣环境和自身伤痛对抗中,无意间摸索出的、对自身火灵根最基础也最本能的运用——安抚与引导。 她的三灵根里,火灵根最为活跃,却也因此,对火属性的力量有着天然的感应和一丝微弱的掌控力。 狂暴的火毒对她而言是伤害,但若处理得当,一点点剥离其破坏性后,未尝不能成为一丝微弱的补益,至少,能减轻痛苦。 她缓缓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副痛苦未消、怯懦惶恐的模样,甚至还恰到好处地吸了吸鼻子,仿佛强忍着眼泪。 她重新捡起地上的铁镐,这一次,用的是右手。 动作依旧笨拙,但似乎比刚才稳了一点点。 她再次刨开一小片焦土,露出了几条火线虫。这一次,她没有再贸然伸手。而是用那锈迹斑斑的镐尖,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去拨弄其中一条。 动作慢得令人发指,镐尖抖得厉害,好几次都差点戳到赤炎草根须。 看得树荫下的孙管事直翻白眼,骂骂咧咧。“废物!真是废物!比蜗牛爬还慢!” 然而,就在那镐尖看似无意的、微微颤抖着靠近一条火线虫的瞬间—— 宜清绮握着镐柄的右手,手腕内侧一根筋络极其轻微地一绷!一股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灵力波动,顺着镐柄传递到锈钝的镐尖! 这股灵力极其特殊,并非攻击性的火系灵力,而是一种极其内敛、带着微弱震荡之力的土属性灵力!这股震荡之力微弱得如同蜻蜓点水,精准地透过镐尖,传递到那条火线虫身下的焦土! “嗡!” 一声极其轻微、只有火线虫才能感受到的土系震荡波瞬间扩散! 那条正昂头准备喷射毒烟的火线虫,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砸中了脑袋,整个身体猛地一僵,陷入短暂的麻痹和眩晕状态!口器里凝聚的毒烟瞬间溃散! 就是现在! 宜清绮的左手,如同闪电般探出!快!准!狠! 在孙管事和其他杂役弟子眼中,只看到那个笨拙的少女右手拿着镐子抖得厉害,左手却像是“慌乱”中本能地一抓——啪! 那条僵直的火线虫就被她准确地捏在了拇指和食指之间! 紧接着,她像是被烫到一样,左手猛地一甩! “噗叽!” 那条赤红的火线虫被狠狠摔在旁边的滚烫山岩上,瞬间爆开一小团焦黑的浆液,死得不能再死。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火石,在旁人看来,完全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慌乱下的运气爆发。 “咦?” 孙管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又化为更深的鄙夷,“走了狗屎运罢了!蠢人也有蠢办法!” 宜清绮看着自己沾了点虫浆的左手食指——那里,被咬的红肿已经消退了大半,只剩下一点微红的痕迹。 她脸上露出一种混杂着恶心、后怕和一点点“运气好”的庆幸表情,还下意识地在自己灰扑扑的衣角上擦了擦手。 她继续干活。动作依旧笨拙、缓慢,看得人着急上火。 每一次下镐都小心翼翼,每一次“捕捉”火线虫都显得惊险万分,仿佛下一刻就会伤到草根或者被咬到。 但诡异的是,她每一次“慌乱”的出手,总能“恰好”在火线虫被土系震荡波影响僵直的瞬间,将其捏住、甩死在山岩上。 效率低得令人发指,一个时辰过去,她只清理了小半垄地。汗水浸透了她的灰色衣袍,贴在单薄的背上,额发也被汗水打湿,黏在脸颊上,显得狼狈不堪。 但她再也没有被咬到第二口。 孙管事早已看得呵欠连天,最后干脆靠着石头打起了盹。 直到正午时分,毒辣的日头高悬,将整个药圃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蒸笼。其他区域的杂役早已被晒得头晕眼花,动作迟缓。 “丁字三区的!过来领水!准备浇水了!” 一个粗哑的声音响起,另一个管事弟子推着一辆吱呀作响的破旧木车过来,车上放着几个巨大的、同样破旧的水桶,里面盛满了从山溪引来的、灵气稀薄的清水。 浇水,是照料赤炎草最危险也最关键的环节。 必须在阳气最盛的正午进行,利用天地间的阳和之气,压制赤炎草在浇水瞬间本能爆发的火毒反噬。 浇水量更是苛刻,多一分烂根,少一分枯萎。 几个杂役弟子愁眉苦脸地围拢过去,用自带的水瓢或破碗小心地舀水。 轮到宜清绮,她拿出一个缺了口的粗陶碗。 那管事弟子瞥了她一眼,见她灰头土脸、气息微弱的样子,随手给她舀了浅浅一碗底水,不耐烦地挥手:“快滚快滚!别耽误工夫!” 宜清绮捧着那一点点水,默默走回自己的责任田。赤炎草在正午的阳光下显得更加蔫败,叶片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她蹲在一株赤炎草前,左手笨拙地端着破碗,右手似乎想帮忙稳住,却显得手忙脚乱。她将碗倾斜,水流颤巍巍地浇向草根。 就在水流即将接触到焦土的刹那—— 宜清绮端碗的左手,小拇指极其隐蔽地、如同痉挛般向内蜷缩了一下! 一股微弱到极致的、温顺平和的火属性灵力,顺着她的指尖悄然溢出,无声无息地融入了那即将落下的水流之中! 这股火灵力没有任何攻击性,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和引导的气息。它如同最润滑的媒介,瞬间中和了水流本身所携带的、与赤炎草火毒格格不入的“生水”气息! 同时,她右手看似无意地轻轻拂过旁边滚烫的山岩表面,一股同样微弱、带着大地厚重之意的土灵力悄然渗入焦土之下,在赤炎草根须周围形成一层极其稀薄、难以察觉的“缓冲层”。 “滋……” 水流浇下。没有预想中剧烈的火毒烟气反冲! 那株蔫头耷脑的赤炎草,叶片只是轻微地抖动了一下,仿佛久旱逢甘霖般,贪婪地吸收着那点微薄的水分。叶片上那焦黄的卷曲边缘,似乎都舒展了一丝丝。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在灼热的空气和蒸腾的地气掩护下,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在外人看来,她只是笨拙地、小心翼翼地浇了那么一点点水,那株草毫无反应,既没有枯萎也没有爆发,平淡无奇。 宜清绮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走向下一株。依旧是笨拙的动作,依旧是“运气”般精准的浇灌。 她浇过的每一株赤炎草,都如同被施了魔法,虽然依旧生长在贫瘠的焦土上,但那种行将就木的枯败感,似乎悄然褪去了一点点,多了一丝微弱的、不易察觉的生机。 当最后一株浇完,她破碗里那点可怜的水也正好用完。整个过程,没有一株草因为浇水而爆发火毒反噬,也没有一株因为水多而烂根。 “收工!” 树荫下,孙管事被刺眼的阳光晃醒,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宣布。 他看着宜清绮灰扑扑、汗涔涔的样子,以及那几垄只清理了小半、依旧有不少火线虫的赤炎草田,脸上露出满意的、带着恶意的笑容。 “哼,今天算你走运!明天继续!干不完,别想领辟谷丹!” 宜清绮低着头,抱着自己空空如也的破碗,默默走向工具堆放处,放下竹篓和铁镐。 她垂在身侧的左手,那被咬伤的红肿已经只剩下一个微小的红点,指尖残留着一点点火线虫浆液干涸后的污迹。右手则因为一直握着冰冷的铁镐柄,指关节有些发白。 她没有看任何人,像一缕灰色的影子,汇入结束劳作的杂役人流,朝着自己那间潮湿阴暗的石屋走去。 第4章 左废柴,右符光 石屋内,潮湿的霉味混合着汗水和尘土的气息。 门一关,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喧嚣和恶意。 宜清绮走到墙角渗水处,没有再用灵力去蒸腾水汽。她只是静静地站着,感受着石壁传来的阴冷潮湿,仿佛借此冷却身体内部那因为长时间压制灵力运转、又强行引导火毒而带来的隐隐疲惫和燥热。 她走到那张摇摇欲坠的小木桌前。桌上,那支磨秃了毛的旧符笔,一小块劣质暗红朱砂,还有几张裁剪粗糙的黄色符纸静静躺着。旁边,是宗门发的三块下品灵石,在昏暗的光线下灰扑扑的。 目光在朱砂和符纸上停留片刻。劣质朱砂杂质太多,画符的成功率低得令人绝望。符纸更是粗糙脆弱,灵力稍微强一点都可能直接崩碎。这三块下品灵石,只够买十张最次的符纸,或者一小盒同样劣质的朱砂。 她需要更好的材料。需要钱。 她拿起符笔,蘸了点清水。这一次,她用的是右手。 笔尖悬停在粗糙的桌面上方。没有立刻落下。她的眼神变得极其专注,所有的怯懦、惶恐、笨拙都如同潮水般褪去,只余下一种近乎冰冷的沉静。手腕悬停,稳如磐石。 笔尖落下。 沙…沙沙… 笔走龙蛇!流畅、迅捷、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 淡红色的劣质朱砂水痕在桌面上快速蔓延,勾勒出一个极其简易、却结构清晰的防护符纹轮廓!线条转折分明,灵力节点清晰。 虽然只是最基础的“小金刚符”雏形,一个连一阶符箓都算不上的入门级防御纹路,但此刻在她笔下,却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精准和稳定! 桌面上那个失败的、灵力散尽的左手涂鸦还在一旁,形成鲜明对比。 短短数息,一个完整的、灵光隐隐流转的简易防护符纹雏形便已成型!虽然因为只是朱砂水痕,缺乏灵墨的导灵特性,无法真正激发效果,但它的完整度和其中蕴含的微弱灵力流转轨迹,足以证明绘制者绝非庸手! 就在符纹即将完美闭合的最后一笔—— “吱呀!” 木门被猛地推开!力道之大,让本就摇摇欲坠的门板发出痛苦的呻吟。 “丁字柒佰叁拾贰!宜清绮!” 钱通那张带着刻薄和审视的脸出现在门口,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屋内。 宜清绮的手腕,在门被推开的瞬间,极其自然地、如同受到惊吓般猛地一抖!幅度微小,却恰到好处!笔尖一滑! “嗤!” 最后那关键的一笔连接线,瞬间扭曲变形!整个刚刚还灵光隐隐的符纹雏形,核心灵力节点瞬间紊乱、崩溃! 桌面上那淡淡的朱砂水痕,如同被无形的手抹过,蕴含的那一丝微弱灵光彻底消散,只剩下一个结构残缺、毫无意义的红色涂鸦。 桌上的符纸和朱砂,被她宽大的灰色衣袖不着痕迹地扫到了桌子靠墙的角落阴影里。 “钱…钱管事?” 宜清绮猛地站起身,脸上瞬间切换成惊惶和不知所措,右手还握着那支秃毛符笔,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她像是做坏事被抓包的孩子,眼神躲闪,声音带着颤音。 钱通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她脸上和桌面上扫过。桌面只有一些杂乱的水痕和那个歪歪扭扭、毫无章法的红色涂鸦(之前左手的失败品),还有一支秃毛的旧符笔。角落里似乎有点暗红色的东西,但光线太暗,看不真切。 “哼!躲在这里鬼鬼祟祟画什么呢?” 钱通走进来,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气势,一把抓起桌上那支秃毛符笔,嫌弃地看了看,“就你这点微末道行,也敢妄想画符?简直是玷污符道!灵石多得没地方花了?” 他的目光又扫过那三块下品灵石,嘴角撇了撇,满是轻蔑:“王师叔有令!鉴于你今日药圃劳作表现不佳,效率低下!罚扣下品灵石一块!以示惩戒!” 他不由分说,伸手就抓向桌上那三块灵石中最不起眼的一块。 宜清绮脸上血色褪尽,眼中瞬间涌上真实的焦急和屈辱的泪水,嘴唇哆嗦着:“钱管事!我…我今天除虫很小心了…那火线虫…” “闭嘴!” 钱通厉声打断,一把将那块灵石揣进自己怀里,动作熟练无比,“还敢顶嘴?再多说一句,再扣一块!” 他恶狠狠地瞪了宜清绮一眼,目光又扫过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石屋,确认没有任何油水可捞,这才冷哼一声,转身大步离开,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石屋内恢复了寂静。 宜清绮站在原地,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仿佛在无声地啜泣。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抬起头。 脸上,没有泪痕。 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眼底深处,是压抑的怒火和一丝冰冷的算计。 她走到墙角,捡起被衣袖扫落的符纸和朱砂,放回桌上。目光落在剩下的两块灰扑扑的下品灵石上。 一块灵石…就这么没了。只换来孙管事和钱通更加肆无忌惮的刁难和羞辱。 她走到那个小小的透气孔洞前。正午的阳光透过孔洞,在潮湿的地面上投下一小块明亮的光斑。 光斑边缘,一个小小的、毛茸茸的脑袋探了出来。是那只灰褐色的小松鼠。它黑豆似的眼睛滴溜溜转着,警惕又好奇地看着宜清绮,小小的鼻子翕动着,似乎在嗅闻空气里的味道。 宜清绮看着它,冰冷的眼神里,那点星火般的暖意再次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她默默地从怀里——那个贴身的小布袋里,摸出今天省下的、仅有的半颗辟谷丹。 这辟谷丹灰褐色,只有小指甲盖一半大小,散发着苦涩的气味。这是她赖以维生的口粮。 她小心地将这半颗辟谷丹掰开,取出了其中更小的一半,大约只有米粒大小。然后,她将剩下的、稍大一点的那小半颗,放回贴身布袋。她蹲下身,将那颗米粒大小的辟谷丹碎屑,轻轻放在透气孔洞边缘、阳光能照到的一小块干燥地方。 小松鼠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抵不过食物的诱惑,飞快地窜过来,叼起那颗小小的碎屑,腮帮子鼓了鼓,又警惕地看了宜清绮一眼,嗖地一下消失在山岩缝隙中。 宜清绮站起身,看着小松鼠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掌心那颗更小的、米粒大小的辟谷丹碎屑。她沉默地将它放入口中,艰难地咽下。 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腹中依旧空空如也,只有一点微弱的暖意升起,很快又被冰冷的饥饿感淹没。 她走回小木桌前,拿起符笔,蘸了点清水。这一次,她用的是左手。 笔尖落在桌面,线条歪歪扭扭,断断续续,画着毫无意义的图案。她的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做着最无聊的消遣。 窗外的阳光,透过小小的孔洞,照亮了桌面上那个被右手画得精准却最终崩溃的符纹残迹,也照亮了那个被左手画得乱七八糟的涂鸦。 左手,笨拙,失败,毫无价值。 右手,精准,稳定,却必须隐藏。 两块下品灵石,静静地躺在桌角。距离十张劣质符纸,还差很远。 活下去。赚钱。找到线索。 路,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