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神到放空那天》 第1章 正常夫妻情趣,算不上变态 腺体烧得异常,家里的抑制剂没有存货,Omega强撑着走到冰箱前,取出冒寒气的冰袋捂住后颈。冷气穿过皮肤将骨髓都冻成冰块,受伤的右腿一软,Omega倒在沙发上,发出急促的呼吸声。 脑海一片空白,又好像有几块碎片砸进来。 纪绪闷声喘着。 冰袋只是缓兵之计,成效不大,半刻过后反而更加难受。 纪绪捞了两次,这才够到茶几边的手机,将要拨去电话时,迟疑了好一会儿,咬了咬牙还是按灭手机,套上一旁的风衣,瘸着腿出门。 楼道的窗户没关,晚秋的风吹得身体像纸一样飘,Omega烦躁暗骂,将风衣裹紧了些。 一个标记就能解决的事情,但他没有打算去找萧沿礼,不合适,叫死对头帮忙解决发情热,把他纪绪的脸往哪搁。 虽然萧沿礼已经多次强调他们是合法伴侣。 叮。电梯到了。 纪绪虚得闭着眼睛往里走,不料脑袋撞到一个男人的胸膛。 “你去哪?” 抬眼,那个最不想见到的人出现在视线。 纪绪的嗓子有些哑:“你怎么在这?” “你到发情期了?” 三句话,三个问题,两人毫无默契的没有给对方任何回答。 萧沿礼摸了摸纪绪的额头和后颈,烫得吓人。他长臂一揽,捞着虚弱无力的Omega回家。 Alpha释放的信息素充斥着整间屋子,腺体带来的疼痛被缓释,纪绪被人带到沙发上坐着。 “标记还是直接做,你选一个。” 纪绪恶狠狠地推开:“滚蛋!” 萧沿礼拦住他想要出门的动作,“医生说了,你刚出院,不适合用抑制剂。” “跟你做比打抑制剂还难受,”屋内的信息素太浓,纪绪闻得腿软,“草,萧沿礼你能不能收收你的信息素,呛死人。” 他拍走Alpha的手:“起开。” “我们结婚三年,做了不知道多少次,你不用害羞。” “你能不能闭嘴!”纪绪听得头疼,萧沿礼又来这一招。 一个月前自己车祸醒来,脑子像煮久了的馄饨汤一样又乱又杂,什么都记不清的时候,Alpha破门而入含情脉脉的看着他脑门上的纱布。 开口就掉了一滴眼泪,一把将他捞入怀里。 “你终于醒了。” 吓得纪绪大骂,猛地推开面前的人,“萧沿礼你有病啊。” 醒来就被自己的眼中钉死死抱着,还有什么比这更诡异的事。 他和萧沿礼是出了名的不对付,毕竟世界上极难存在并列第一的成绩榜,他还记着高三最后一次模拟考就是下周,正等着压他个大的,然后雄赳赳气昂昂上战场。 萧沿礼听完他这一番话,神色古怪地看着Omega:“……高考?” 纪绪头疼得厉害,被子一拽躺了回去,背影写着逐客二字。 没想到再一醒来却被告知,自己因车祸伤到头部导致失忆,现存的完整记忆停留在高中,但慢慢休养会逐渐恢复,不用过于担心。 以及,面前这位正在给他削苹果吃的Alpha,是他结婚三年的丈夫。 纪绪不信,虽然零零碎碎的记忆让他得知自己已经二十六岁,但他怎么可能跟萧沿礼结婚?! 偏偏一想就头疼。 夜里十点,披着一身雨回来的Alpha将两本结婚证摆在他面前。 “相信了吧。” 纪绪装死,躺回床上,腿一抖,结婚证掉在了地上。只见萧沿礼颇为珍惜地将两本捡了起来,吹了吹上面的灰,然后收进自己的西装内口袋。 神经,有病,装深情。 纪绪暗暗骂了两句。 萧沿礼不再多说,弯腰将纪绪一把抱起走进卧室。 炸毛的Omega像条鲤鱼在他怀里不安分,自己被放在床上都没有发觉。萧沿礼一言不发地看着拳打脚踢的人,这会儿倒是有力气了。 他脱掉西装外套,用遥控器将窗帘拉上,室内光线被剥夺,陷入一片灰暗。随即两臂一撑,压倒的姿势俯身与Omega对视。 “决定好了吗?” 纪绪抬手想要给他一巴掌,“决定个屁!你大白天不去上课,不是,不去上班回家干嘛?” “嗯。”萧沿礼顺势握着纪绪的手亲了亲,“今天的工作做完了,提前回来陪你不好吗?” 谁要你陪。 纪绪烦得头晕脑胀,偏偏这人越靠越近,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完全压在了身下。 Alpha的信息素大概有迷惑剂成分…… 他抬起没受伤的那条腿去踹,却被萧沿礼反手抓住小腿,一种莫名奇妙的抚摸触感沿着皮肤抵达大脑神经,麻了他半边身子。 “你变态啊摸我腿!” “……”萧沿礼无语地看着他,“正常夫妻情趣,算不上变态。” 纪绪还想要骂些什么,然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发情热再度席卷。 眼不见为净,他难耐地闭上眼睛喘息。不料下一秒Alpha的手抚上他的后颈,揉了揉。 “萧……嗯……”他一张嘴,竟只能发出暧昧的单音节词。 Alpha的手心还在他发热的腺体上揉着,纪绪的大脑里却像是开了自动循环,不停重复着自己刚才那一声,呻吟。 要死。他觉得自己前十八年,不,应该是前二十六年的英姿就此消散。 纪绪绝望地想从四楼跳下去,却又不得不承认Alpha的手法按得确实舒服,只好厚着脸皮装死翻了个身,埋进柔软的枕头里,任由对方动作。 萧沿礼看着面前这颗蓬松脑袋,想揉两下,但还是强压着一不做二不休霸王硬上弓的冲动,堪比和尚诵经的在心里默念:要等Omega完全恢复记忆才可以。 “痛……”纪绪喃喃道。 Alpha一顿,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劲不自觉地重了一点。 “抱歉,”萧沿礼抬手摸了摸纪绪的额头,有点烫,“纪绪,你有一点低烧。” “嗯。”他的声音闷在棉花中,听得不太真切。 萧沿礼顾不及事后如何了,怕纪绪烧得更厉害,趁着Omega迷糊的状态,不打招呼地埋头咬在发烫的腺体上。 牙齿破开脆弱的皮肤,柠檬水味的信息素毫无防备的灌入体内,纪绪头脑一白,被刺激得发抖,过了好几秒,他才从标记的空白期中脱离,后颈传来的呼吸声听得毛发都站了起来。 纪绪彻底炸毛。 奇耻大辱! 叫学校里那些人知道自己被萧沿礼压在身下标记,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翻身当第一的机会。 “萧沿礼你是不是找死!” Alpha温柔顺着纪绪的后背,齿间似乎还残留着Omega的信息素味道,像一颗茉莉糖。 “怕你烧进医院,只是临时标记。” “这是重点吗?我不能打抑制剂?还偏要你当大好人?” 萧沿礼淡淡道:“正常来说,被标记过的已婚Omega对普通抑制剂会有耐药性。” 前十分钟还被Alpha信息素安抚得哼哼的Omega此刻翻脸不认人,纪绪翻身又要踹他:“我们什么关系?你怎么下得去嘴的!” 这是纪绪这一个月来第N次排斥他们已婚的事实,萧沿礼闻言皱眉,叹了口气。 没关系,没关系。 当初也是这样,不过是再来一次,只要他再努努力帮纪绪恢复记忆,他们就能回到曾经的生活。 萧沿礼看着面前人的脸,想的却是Omega出车祸前的那一句话。他沉默片刻,最后只叹了声气。 纪绪见他反应反常,不像之前那样不厌其烦地重复着他俩是热恋夫妻的陈述,反而一语不发的盯着他。 盯得他心里有点发毛。 不是,他怂个什么劲? 纪绪推了推Alpha的手臂,萧沿礼就势松了力气,往一旁床上倒过去,捏了两下眉心。 他有点累。 公司恢复正常运转,伴侣大难不死,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但他此刻只想毫无顾忌地睡死过去,最好下次醒来时,看见的是已经恢复记忆的纪绪,他耍赖抱着Omega的脖子,撒娇说不想去公司,于是他们相拥浪费一整个上午。 “纪绪。”萧沿礼的声音沉沉。 迟迟没听见下文,纪绪从床上撑起,“……干嘛?” “我睡一会儿,你陪我——算了,你自己去忙吧。” 眼镜被随意地摆在床头柜上,衬衫因为翻身变皱,萧沿礼背对着他,一声没吭,屋内只剩下平缓的呼吸声。 半响,Omega轻手轻脚下床离开,临出卧室前又折返走到床边,捞起被子给熟睡的Alpha盖上。 父亲纪曳说过,秋天的室温低,不盖被子睡觉会感冒。 -- 纪绪揉着发酸的后颈,一瘸一拐的钻进书房,一个月过去,他依旧对这种陌生的熟悉感到不适应,明明脑子里拼凑不起一个完整的画面,却对什么东西放在什么位置一清二楚。比如贴着他名字的那一整个柜子,第一层放着一台昂贵的显微镜,第二层则是一些专业书,中间夹着几张纸。 他都快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萧沿礼植入了芯片,那种只要一安上就会答应对方一切要求,比如结婚。 烦。二十三岁的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会同意和萧沿礼结婚。 纪绪无言抓狂,无意瞥见书桌角的相框。 走近一看,是他们两个站在海边拍的游客照。 他有点近视,待看清楚照片内容,撞到鬼似的将相框猛地往下盖,室内传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Omega做贼心虚的回头看了眼身后。还好还好,没有人。 小复式的二楼书房往下看,是小区的花园,一般会有专门的人来定时打理,纪绪坐在摇椅上,随便挑了本书看。 越是刻意去想,越是什么都想不起,还徒增头疼,不如拣本课外读物,打发打发时间。至于萧沿礼,一定要想个办法早日和他离婚,划清界限。 纪绪下定决心翻开第一页,分针从25走到30,座钟敲响了一声,一旁的Omega已经抱着经济学三个字昏睡过去。他临失去意识前想的,是自己大学专业绝对不是经济。 -- 映城一中的实验楼天台换了锁,先前那把大概是被学生们撬得太不成样子,校长老赵一怒之下在这个学期将所有门锁都换成了最新款。 纪绪掏出一条铁丝,往锁里戳了两次,没开。 “我靠,新锁质量挺好啊。”一旁的卢冶楼接过锁,弯腰往里头瞧了瞧。 铁丝掰弯成半圈,纪绪捏紧两边,确保不会轻易变形后再次将它捅进去,搅动几下,嗒一声,锁开了。 形同虚设的铁门被推开,卢冶楼谨慎地巡视一圈,确定没人后从口袋掏处一盒烟。 “呐,接着!” 烟盒落到手心,纪绪把玩了几圈,又丢回去了,“不想抽。” 听见鬼话一样,卢冶楼手一撑跳回平地,“怎么?嫌我烟便宜?” “没,等下要去行政楼,老师闻到了会问。” 他站在天台一侧,午后的风一吹,大脑放空,短暂地让思绪变得简单,什么都不用去想。 “又去领好学生奖状啊?”卢冶楼打趣地顶了顶他的肩膀。 纪绪斜了他一眼:“比你上台念检讨好!” “我靠,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是谁坚定地站在你身后,是谁次次押你模拟考超过萧沿礼!” “赢了多少钱?”他冷不丁问。 “呃,就几十块吧。”卢冶楼解释,“我们赌得数目小,你俩现在打平手呢。” “那请我喝杯奶茶吧,”纪绪说,“下次你跟他们赌大一点,输了我赔你。” “嘿,要你赔这几十块!说得我是那种兄弟比不上金钱的小人!不过……你确定能赢?” 纪绪踩他一脚:“我下周模拟考肯定能超他!” 刚说完,楼下传来广播,通知他们几个去行政楼,纪绪头也不回地往回走。 卢冶楼踩灭烟蒂,拍了拍身上的烟味,追上去:“诶纪绪,等考完高考我们去玩密室吧,市中心那里开了一家新的,毕业生打八折。” 砰一声,铁门归位,门锁重新关上。 “……换个地方。” “我靠你不会还怕吧?” “……没有,”纪绪推开好友贱兮兮的脸,“玩点益智的行么?” “每天写题够累了,都出去玩了能不能玩点轻松的!真的是微恐,没有真人NPC的那种……诶诶纪绪,你走慢点!” -- “纪绪,纪绪?”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叫自己,Omega以为还是梦里的好友追着要去玩密室,不耐地在躺椅上翻了个身。 谁在捏他的脸。 啧。不要揉他的腺体了…… 纪绪烦躁地睁开,下午三点的窗外光线有点刺眼,他一时不太适应,紧紧地皱着眉头。 “醒了?” 纪绪脑子一懵,咽了两下。不是天台,也不是行政楼,他在Alpha的书房睡着了。 啧。 纪绪摸摸自己的嘴角,没流口水。又揉眼睛,搓了把脸坐起,差点撞到身后的纸箱。 “干嘛?” 萧沿礼似乎格外喜欢揉他的腺体,“约了门诊,收拾一下,我们回医院复查。” Omega拍开那只在后颈上为所欲为的手,吸了吸鼻子,“把你的信息素收收。” “为什么?你在发情期,这对你没坏处。” “我过敏。” “……” 萧沿礼淡言:“我们之前做的时候你明明很喜欢……” 纪绪瞪他:“闭嘴!” 第2章 看你老公你吃醋? 车速不快,有时遇到离得近的车,萧沿礼还会放缓速度,谨慎得有点过头。 纪绪揉了揉脖子,窝在副驾驶上对着街景放空。男人的临时标记好像确实有点用,先前腺体发热造成的身体不适基本完全消解,睡了一觉醒来更是感觉自己生龙活虎。 Alpha的标记都这么高效? 这对于在高考结束的暑假才分化的纪绪来说,是一个未知领域。 毕竟他醒来后花了一周的时间才勉强接受自己竟然分化成了Omega的事实。在此之前,他对于发情期的了解仅限于教科书上的附录内容,然而这具身体却像是熟透的苹果,被Alpha的信息素轻而易举地挑逗又安抚,弄得跟天生匹配似的。 这种生理反应让他很不爽,以及……羞耻。 虽然二十六岁的Alpha没有八年前那么烦人,但这并不意味着自己就可以接受和他的伴侣关系,什么标记什么上床,更是天方夜谭。 Omega收紧腿,往窗边挪。 “怎么?我身上有辐射?” 纪绪白他一眼,收回刚才对于萧沿礼的夸赞。 他还是和高中一样讨厌。 想和他纪绪当恩爱夫妻?做梦去吧! 检查室在医院三楼,Alpha下楼缴费去了,纪绪一个人坐在医生面前。 “最近怎么样?腿有没有按时擦药?” 纪绪点头,对方问什么他答什么,最后问:“我能开点抑制剂吗医生?” 何茗见闻言抬头,“你不是结婚了吗?” “准备离。” 对方皱眉看着他:“你现在是身体恢复期,对于信息素的需求会比以往更高,而且……” 何茗见从那一叠报告单里抽出一张,“你和你丈夫的匹配度达95.2%,这是非常少见的高匹配,不管你是要换伴侣还是用抑制剂,都对你没好处。换句话说,你的身体已经完全适应你丈夫的信息素,我认为离婚需要慎重。伤筋动骨一百天,至少在你的身体恢复之前不要离。” 意思是把萧沿礼的信息素当恢复剂? 纪绪有点烦,但也只能应付地嗯嗯两声。 门叩了两下,Alpha推门而入,提着一袋子药。 何茗见朝萧沿礼点了点头,开始交代用药相关事宜。 “我看你走路还有点瘸,每天的药不能停。”何茗见拍了拍两眼放空的Omega,“我刚才说的你听进去没有?” 纪绪点头更用力了,他现在只想赶紧离开医院,待久了心头莫名冒出一阵不安,心跳得厉害,全身都难受。 他前十八年都没有这种现象,那就是空白的八年里发生过什么,纪绪使劲琢磨,突然感觉脑子里被弹入几块碎片,似乎和车祸相关。 大片大片的血迹,他的身上似乎还压着一个人,看不清脸,只能看见自己眼前刺眼的红。 大概是他一个月前出车祸的场景。 “嘶——”头又疼起来了,看来是今天的回忆额度已经用完。 萧沿礼紧张地看着他:“怎么了?” Omega抬头指着前面的指示牌,面无表情:“想上厕所。” 刚出医院,纪绪就找借口不想回家,却被Alpha以医生嘱咐多休息为由一一驳回,对峙的表情像是在说敢跑他就把自己在大马路上一把扛起塞车里。 “……我不想回去,你先回不行吗?我都多大的人了还能丢?” “你腿没好,我不放心。” “我就去附近吹吹风,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纪绪烦躁地掏出来,“喂?” “纪绪,我终于回来了!出来吃饭!”那边的声音炸得他连忙拉远。 有点耳熟,“……卢冶楼?” “干嘛!不认得爷的声音了?还是想耍赖?!我靠纪绪你不能这么无耻,我就出去两个月不到……” 卢冶楼还在手机那头叽叽歪歪控诉他的“无情”,纪绪将手机递到萧沿礼眼前,“听到了吧,我要和卢冶楼去吃饭,回不了家。” Alpha顺势接过手机:“嗯,我是萧沿礼,你们定吃饭的地方,嗯,我会送纪绪过来,好,回见。” 他为什么用自己的手机用得这么顺手?还有,他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卢冶楼高中对他发的绝不对萧沿礼一个好脸的誓还作不作数? 暗感好友背叛的纪绪认命坐进车里。 餐馆定在离医院不远的香樟南路,只是现在正值晚高峰,车流慢得像乌龟爬,偏偏萧沿礼还不急不慢地享受这种老爷车的速度。 “前面那个路口你把我放那吧。” 萧沿礼疑惑地看他。 纪绪无语:“我和卢冶楼约的是晚饭,不是明天的早饭。” Alpha自然是没同意,好在这一段堵路结束后,不过十分钟便抵达了餐馆。 卢冶楼眼尖,纪绪刚迈进一步,便看见靠窗的位置有人朝他们招手。 青春期的男生虽然在高三开始抽条,但依旧保持着学生时代的稚嫩,但现下见到的卢冶楼完全是成熟人士的样子,只不过开口还是那样。 “嚯,你怎么走路一瘸一拐的。”卢冶楼瞧见纪绪身后的Alpha,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啊萧老板,身体还好吧。” 纪绪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转,盯得卢冶楼后背发凉。 “干嘛,看你老公你吃醋?” 老公个屁!纪绪恨不得泼桌上的热水让他清醒清醒。 萧沿礼替他抽开椅子,抬手想扶着他坐下,纪绪不让,手肘一拐躲掉对方的帮助。 “嚯哟,小两口吵架了?” 萧沿礼没吭声,“你们吃吧,我先回去吧。” “快走。”“别啊。” 纪绪瞪了卢冶楼一眼,朝Alpha摆摆手,“好走不送。” “吃完饭跟我发信息,我来接你。” 卢冶楼不死心:“一起吃呗,都到饭点了。” 萧沿礼默默看了眼纪绪,后者扭头拒绝和他对视。 他笑了笑,回绝后离开餐馆。 人还没走远,纪绪咬牙切齿吐出几个字:“卢冶楼你要死啊。” 卢冶楼:? 纪绪三言两语讲完自己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事,卢冶楼的下巴快要脱臼了都没将嘴巴关上。 “我靠又来!我刚才还纳闷呢,刚才你们一进来那气氛,我还以为我穿越回高中了!”卢冶楼夹了一筷子笋,“那你们现在,还是住一起的吧?” 纪绪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也是,萧老板怎么可能还同意分居。” 还? 纪绪问:“……我们之前分居过?” “对啊,就半年前,噢我忘了你现在啥都不记得。” 合着他和萧沿礼不像他口口声声说的那么亲密恩爱,都到分居的地步了。 纪绪感觉自己像是架在火炉上的兔子,还是下锅前被屠夫喂了新鲜高营养草料的那种。 “不过我看你俩也没啥矛盾了吧,安安心心过日子挺好,省得再整出什么幺蛾子,你这身板可遭不住了。” “带烟没?” “啥?”卢冶楼反应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这里不让抽。” “知道,我不抽。”纪绪烦躁地将烟盒握手里,转了几圈。 他有种被罩在塑料袋里的不适,明明外界是全透明的,却总觉得被蒙了一层,看不清戳不破,但只要萧沿礼抓着两根提带一系一扯,他就会窒息。 这种被掌控的感觉很不好受。 “我跟他之前,怎么在一起的?” 卢冶楼想了想:“嗯……反正就是有天突然打电话说你跟萧沿礼结婚了,把我吓得从床上滚下去,手臂都撞青了。” 开了话匣子,他继续说:“一开始我还以为你骗我的,因为没见你和萧沿礼一起出来过,结果今年你俩还去度蜜月……” 卢冶楼突然噤声,面色古怪地迟疑了几秒,才重新说话:“呃,发的照片就还挺亲密的哈。” 纪绪正沉浸在检索记忆的世界中,自然没有发现朋友的异常。 一顿饭从高中聊起,那些关于成年后的空白在卢冶楼绘声绘色的描述下得到一点点填充,纪绪得知自己大一学的法律,大二突然转去了生物科学。之后又本校读研三年,今年毕业后找了份大学老师的工作,工资不高,能养活自己,家里的开支基本和萧沿礼平摊,但大部分大额支出还是由Alpha解决。 “你怎么对我们家这么了解?”纪绪诧异盘问。 “我靠你别搞得我像个变态行吗?你们家财政问题是你自己跟我说的,还埋怨萧沿礼不让你出多钱,”卢冶楼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我真想不通,都结婚了你还在那纠结钱的事,分这么清楚干嘛?” 纪绪一愣,这是他车祸醒来后第一次认可八年后的自己。 “不一样,”Omega沉默了好一会儿,“不一样。” 饭后纪绪没让萧沿礼来接,搭了卢冶楼的车回家。对方现在在娱乐公司工作,忙的时候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现在忙过那一阵子了,闲得全身发霉,临下车前又要约他去家里玩。 “行了你发地址给我,我过几天去。” “别啊,就明天呗,我今早刚叫了阿姨上门打扫,你要是晚几天来,我可不保证整洁度。” 纪绪:“那等下次阿姨来打扫的时候我再去。” 卢冶楼锤了他一拳:“别搞!” 纪绪推开车门,瘸着下车。 “要不要我送你上去?” “不用,赶紧回去吧!” “欸,”卢冶楼叫住他,“纪绪,你现在这样子,挺好的。” Omega握着从朋友那薅来的烟盒,慢慢悠悠地往楼栋里走,直到电梯门再次关上,楼道里那一盏灯灭了,卢冶楼都没有离开。 他看着纪绪的背影,掏出一包烟给自己点上。 车子没有开窗,白烟飘在空中,遮挡了他的视线。 卢冶楼心中一跳,捂着眼睛笑了起来。 时隔八年,他再次见到了最开始的那个纪绪。 那件事之后,所有人都以为一切是有惊无险,但只有他知道,纪绪伪装出来的平静才是最不正常的表现。 或许这一场车祸意外对于他的朋友来说,是无法避让的好事,至少让纪绪终于得到了真正的心理平衡。 都不记得了也好。 他的朋友太计较人与人之间的平衡值,对方付出了多少,他就要以此为标准付出同样多的分量,固执地认为天平有一点偏移都不能算作公平。 纪绪在饭桌上说的那一句不一样,卢冶楼当然清楚是什么意思。 一支烟抽完,卢冶楼一抹眼睛,发动车子,开出了小区。 第3章 没有要和你牵手! 纪绪坐在阳台上发呆。 上楼的时候他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和纪曳联系过,也不知道八年过后他过的怎么样,是继续神龙见首不见尾地到处飞,还是…… 烟头一点火星落在食指上,烫得他倏然回神。 点开聊天框,意料之中的没有收到回信。 纪绪弹了弹烟灰,透明烟灰缸里积了一层,像是沉睡的火山,挣扎几秒还是坍塌了。 他从手机里翻出纪曳的电话,却迟迟没能按下去。 换做二十六岁的纪绪,大概在决定和死对头结婚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淡忘了高中的那一段称不上美妙的经历,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家庭里。 但此刻,他只是拥有前十八年记忆的纪绪。 高一入学的第二天,常年不着家的Alpha父亲陈朗罕见的在客厅看电视,正值叛逆期的男生嘴上不说想念,却频频从卧室出来,要么倒水要么吃橘子,顺便偷瞥几眼那个男人。 就在他以为一家三口终于要其乐融融聚在一起时,纪曳突然在某个放学点将他拉进附近的咖啡厅,把离婚证放在他面前,平淡地问他要跟谁。 这种问题往往需要选项才奏效,但那个Alpha甚至在那天后就再也没回过家,他还有选择的权利吗? 纪绪脸色一沉:“随便。” 纪曳点头表示接受,又将离婚证收进包里,“我明天飞欧洲,你自己能睡吧?怕黑就开灯,我交了半年的电费。” 那就是要离开至少六个月。 “为什么不把我丢给他?” 纪曳一滞,大概没想到儿子会用“丢”这个没什么尊严的词,随后淡淡地说:“你是我生的,我不可能将你交到一个对自己都负不了责的人手上。” 他说完便起身,提起一旁的包,桌上的咖啡只喝了一口。 “你们什么时候决定,”纪绪的声音有些干涩,“……离婚的。” 纪曳离开的步子顿了一秒,不轻不重地回答:“你六岁。” 纪绪苦笑看着父亲逐渐埋没于人群中的身影,只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六岁,他记得。小学一年级报道的前一晚,两位父亲大吵了一架,他躲在卧室里吓得不敢出声。后来客厅的打闹声渐息,他小心翼翼地出房门,发现只剩纪曳一个人坐在满屋狼藉中,淡定地擦了擦手上的血。 搬家新买的电视机砸在地板上,没人去管。 他那时想的是,他一定不要分化成Alpha或者Omega,被信息素支配后匆匆恋爱结婚生子,最后把生活过得乱七八糟。 纪绪将咖啡一饮而尽,正要把Omega父亲的那杯也喝完时,他瞥见了在不远处擦桌子的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刺人又复杂。 -- “纪绪,水好了。” 从回忆中抽离的人扭头,视线停留在客厅拐角的Alpha脸上。 时间在萧沿礼的世界里似乎不起效,他还是和高中一样,时刻保持着平淡的表情,但纪绪从那天咖啡厅开始,便总觉得对方毫无变化的神色中藏着其他意思。 Alpha见他不动,索性走了过来,抽走快要烫手的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继而弯腰想要将Omega抱起。 “不用你抱。”纪绪冷冷地说。 动作戛然而止,萧沿礼顺他的意思直起身子。 “那走吧,洗澡,然后擦药。” 纪绪撑椅子站立,车祸撞的那条腿还使不上什么力气,加上坐久了猛地站起来血液不流通,他站在原地缓了几秒,最后还是放弃抵抗,自暴自弃地抓住Alpha的手臂。 “……扶一下,有点麻。” “嘶。”轻轻一声倒吸气,萧沿礼疼得下意识皱眉,随后掩过反应,反手握住。 “没有要和你牵手!”纪绪转头瞪他,眉头皱在一起。 萧沿礼耐心帮他揉开,“牵着,稳一点。” 纪绪刚走进浴室就猛地抽出手,像是再多牵一秒就会发烂。他靠着洗手池台面准备脱衣服,一旁的Alpha却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还不出去?要帮我洗?”纪绪呛声。 萧沿礼不改神色,一副正有此意的样子,“很乐意。” 纪绪忍无可忍:“我不乐意,快点出去不然我踹你。” 浴缸的水温正合适,Omega闭着眼睛躺了下去,水线漫过他的肩膀,堪堪停留在下巴那。他放空脑子愣神,手臂时不时顺着水流拨动,肘部的伤疤若隐若现。头顶的暗黄色取暖器被调到了最低档,不算刺眼但足够暖和。 然而人类的大脑总要有个具体的实物作为思考寄托,于是他不自觉地又想到了萧沿礼。 他们同在理科一班,即使他已经尽可能地避免与他有过多交流,但成绩相似的两人就像两颗吸铁石,越是要逃离越会被吸附在一起。 他每次看见萧沿礼,便会想起那个咖啡厅的傍晚。 九月正是盛夏,天黑得晚,晚霞像摊开的油彩画,他却没有任何心思去留下一张照片。 他只想说给纪曳听的话,被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收入耳中,于是之后每一次和萧沿礼对视,对于青春期的纪绪来说,都像是将腐烂的伤口撕开,任由对方往里面撒辣椒水。 逃避只能解决一时难堪,久而久之,这种复杂情绪被他正式任命为讨厌。 他讨厌萧沿礼,讨厌那杯难喝的咖啡,讨厌甜得发齁的橘子,也讨厌美得要命的晚霞。 那么现在的他呢?纪绪开始无端猜测二十代的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纪绪。”门被叩了两下,“腿还没好,不要泡太久。” Omega低低嗯了一声,但门外的人似乎没听见,他只好放大声音:“知道了。” 纪绪甩了甩脑袋,试图让这些烦乱的东西从大脑里滚出去,他一边看着埋于水下的双腿,一边抬手去拿浴巾。 以往伸手就能摸到的浴巾呢? 他扭头一看。 原来是落在洗手池台子上忘记放过来了。 反正浴室就他一个,纪绪扶着浴缸站起来,决定光着身子走出淋浴区。 然而泡久的坏处初显,他有点晕乎,动作也变得迟缓。受伤的右腿一抬,竟然绊到了浴缸边沿。 “我靠——!” 纪绪惊呼一声,摇摇晃晃地站不住,伴着急促的开门声,毫无形象地摔回满池子的水中。 萧沿礼着急闯进来时,只看见Omega滑稽地四脚朝天在水里扑腾。 “痛死我了……”飞溅的水将头发都打湿了,纪绪抹了抹脸,刚坐稳,余光便瞥见一旁的不明高大物体。 他扭头去看,正巧与Alpha四目相对。脑子空白几秒,纪绪猛地捂住胸口背过去。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不敲门?” 萧沿礼无奈地将浴巾递过来:“以为你摔了。要拿浴巾怎么不叫我?” “我自己能拿。” “那你现在是在玩水?” “……”纪绪恼羞成怒,“非礼勿视你赶紧出去!” 萧沿礼不依,懒得再跟他一唱一和,临近十一月底,夜里温度低,再这么裸着身体肯定会感冒。 他抽来干净毛巾把Omega湿了一半的头发包住,趁他炸毛前将他从水里一把捞起,后者急急忙忙将浴巾裹紧,眼睛瞪得溜圆,像是生怕他兽性大发。 “坐稳,”萧沿礼将他放在床面,“把衣服穿上,给你吹头发。” 纪绪撇嘴,低声说了句话。 “什么?”Alpha忙着找吹风机,没听清。 纪绪扭过脸,“我说你先转过去我再穿!” 萧沿礼闻声愣住,随即笑出声。 合着是害羞了。 见他又要伸爪子挠人,萧沿礼赶紧背过身,那一拳正砸在他的后腰上。 “嘶。” 猫爪子像是开了伤疤追踪,一挠一个准。 真有这么疼?纪绪听见他那声吸气,握着拳头用同样的力气又揍了自己一下。 疼个鬼!两分力气都没使,还没他刚才摔的那下重! “你装什么?”纪绪悉悉索索套上睡衣,“我都没使劲。” 萧沿礼听身后穿衣服的声音停了,转过身和他对视:“真的疼。” 纪绪只当他在那死装,伸手去拿插好的吹风机,Alpha却没有松手的意思。 “我自己吹。” “我帮你吹。” 除了去理发店,纪绪从来没让别人帮自己吹过头,这么大个人了根本不习惯被人伺候。 更何况是萧沿礼。 “不要,”纪绪眼珠一转,扬起下巴理直气壮,“要么我自己吹要么不吹。” 犟不过Omega,虽然可以用伴侣的名义压他一头,但技用多就不起效了,Alpha把吹风机给他,拿起床头的药油蹲了下去:“好好坐着,给你擦药。” 萧沿礼跪下去帮他抬腿时,扶了一下自己的后腰。 一个很正常的动作,落到纪绪眼里,却有点心虚。 不会真的锤到他哪儿了吧?还是说这人本来就腰不好? 腰不好那自己怎么和他过的?难不成二十岁就追求柏拉图恋爱? ……等等,他在想什么。 吹风机轰隆隆地响着,纪绪抽不出手给自己一巴掌,脸色倒是越来越黑。 “疼?” 隐隐约约听见有人说话,纪绪按暂停,“你说话了?” 萧沿礼重复:“是不是腿疼?需不需要轻一点?” “……不用。”纪绪摸了摸头发,差不多干了,没再开吹风机。 Alpha正在依据医嘱认真地将药油揉在他还有些肿的右腿,垂着的额发遮住了一些视线,萧沿礼没有理会,只是久久地盯着他那几处明显的车祸痕迹。 他好像对自己确实上心,脑子突然冒出这个莫名的想法。 “萧沿礼,你对我这么好,不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比如呢?” “比如……”纪绪想了想,“比如,我出车祸不会是因为你吧?” 腿上的动作一怔。 纪绪说完又觉得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种荒谬的事,“要么就是你欠了我钱。” 萧沿礼没有吭声,重新动作。 “诶诶疼疼疼!”Omega直叫唤,伸手要从魔掌下解救自己的腿,“你这么用力干嘛?不会真让我说中了吧。” “嗯,”萧沿礼拧紧盖子,抬眼看他,“我欠了你钱,现在在还债。” 纪绪抱着抢救回来的腿,眯着眼睛问:“多少?” “不记得了,慢慢还总能还清。” 慢慢还?那得等到猴年马月! 他刚想要开口说念在帮他康复的份上不用还了,咱俩尽快一拍两散,又想起下午医生嘱咐的——纪绪盯着Alpha仔细琢磨着,看来这笔债不少。 床头柜的手机震动,萧沿礼拿在手里没急着接,“你先休息,我还有点事要忙。” 然而直到纪绪手机都翻累了,Alpha似乎都没有再回来的迹象。 发情期的缘故,他不自觉的有点想念能够安抚自己的信息素。 Omega爬起身在床尾瞟了眼书房,没关紧,灯还亮着。 ……不是,不回来就不回来,他也不是一定要信息素,不然又要同床共枕大眼瞪小眼。 纪绪滚了几圈裹进被子,回复完卢冶楼的信息后,翻身睡了。 何茗见打的那通电话还萦绕在他的脑海里,萧沿礼有些头疼地摘下眼镜,捏了捏太阳穴。 书房座钟的时针指向12,时间不早了,Omega大概已经睡着。 他在外面洗漱完,轻声进了卧室。 纪绪以前睡相很乖,不会踢被子,什么姿势睡的第二天就是什么姿势醒过来。车祸后却像是变了个人,这会儿被子被他全踹到床角,睡衣也撩到了胸口,肚子露在外面。 也许他本来就是这样。 萧沿礼想着,有些后悔当初不够有勇气,没有更早与纪绪构建亲密关系。至少应该在Omega面对危机之前就成为他的后盾,而不是让他走投无路了才选择与自己合作。 Alpha扯来被子,替睡着的人重新盖上,随后按灭床头灯。 卧室陷入一片黑暗,紧闭的窗户将世界的噪杂隔绝在外。萧沿礼躺下时,只能听见纪绪平缓的呼吸声。 幸好,幸好。 那种后怕的感觉再一次被黑暗放大,萧沿礼忍不住越界,侧身将纪绪抱入怀中,后者哼哼了两声,没有被他吵醒。 不要离婚,他想。 如果有机会,请再爱他一次吧。 萧沿礼依恋地蹭了蹭伴侣的发顶,半晌,闭上了眼睛。 第4章 放心,第一不是我 “起床了纪绪,”被子被丢回床,“又踢被子,说了多少遍不要撩衣服,冻感冒了我没时间陪你去打吊针。” “知道了……我再睡五分钟……” 纪曳一掌打到他背上,“给你一分钟,再不起来洗漱我就直接去公司了。” 纪绪痛苦的爬了起来,满脸哀怨:“别啊,老刘说了每个家长都要去的。” “赶紧起,早餐去楼下买。”纪曳穿戴整齐,“不要买味道重的,不然你自己打车去学校。” 在父亲的眼神警告下,纪绪放弃买煎饼的念头,拣了两块无色无味小面包钻进副驾驶座。 小轿车缓缓驶出小区,纪绪还没睡醒,小机器人一样咬一口嚼五下,等东西全部落肚子里了,再默默吐出一句好难吃。 “家长会我就不参加了,我等会儿会跟你班主任说,反正刘老师从初中就开始带你。” 纪绪和卢冶楼是本校直升,碰上这届老师队伍调整,初中的数学老师刘云青再次成为了他们的班主任。 “哦。” 等红灯时,纪曳突然从他校服口袋掏出一盒烟,“不要让我再看到你学陈朗抽烟。” 纪绪撇撇嘴:“你不是也抽。” “我会让刘老师多留意你的。”纪曳下最后通牒。 “他什么时候回?”纪绪问。 然而Omega父亲像是没听见,半天没吭声,等到车子停在学校附近的小路时,纪曳才回答:“不知道,自己问吧。” 卢冶楼家的车也停在这附近,那小子一下车就朝纪绪跑过来。 纪绪嘴痒:“怎么又和你做同学啊!” “我靠你几个意思!”卢冶楼锤他,歪头又马上笑眯眯的,“曳叔好!” 两家孩子走在前面,纪曳和卢冶楼的家长一路,孩子玩在一起的缘故,两家人比点头之交更熟一点,但纪曳不是爱交际的人,便只是在一旁耐心听卢冶楼的妈妈分享。 女人热心肠又大方,纪绪读初中时纪曳忙得像陀螺,宋燕帮他接过好几次孩子,后来纪绪大了能自己回家了,才没有时不时就去宋家蹭饭。 卢冶楼揽着朋友的肩膀:“等会儿咱俩坐一起?” “看老刘怎么安排。” “他肯定让大家随便坐,你还不了解他?”卢冶楼说,“小道消息,这周开学考,我猜老刘会按照成绩再排位置。” “按照他的习惯,”纪绪在学校纪检员的直视下将校服拉链拉上,“你考倒数吧,这样就能跟我同桌了。” 卢冶楼气得往空气打拳:“你再这么自信呢,我可听说了咱班有个中考状元,小心被他压一头!” 纪绪嘁一声:“清雅的成绩要是能超过我们,他们学生闲着没事不选择直升,费劲巴拉考来一中干嘛?” 映城有两所一流高中,纪绪所在的映城一中是老牌名校,城北的清雅中学则是后起之秀,近几年颇有要取代一中老大哥宝座的势头,不过映城的大部分学生依旧是将一中当作目标,纪绪所在的尖子班更是挤破了头都难进。 然而一语成谶,开学第二周周一大清早,走廊那一面白墙上便张贴上了高中的第一份年级前五十榜。 胸有成竹拿首位的纪绪黑着脸发现自己排在第二,而第一正是卢冶楼口中的中考状元,萧沿礼。 少三分,刚开学就被人压一头。 早自习时,刘云青站在讲台上,颇为满意地说:“咱班这次开学考都挺不错,希望大家保持这种势头,不要松懈,高中的新知识比初中复杂很多,当然也不要有畏惧心,高一打好基础,之后才不会吃力。” 纪绪听不进一句,坐位置上把卷子翻来覆去,寻找自己多丢的那三分到底在哪,最后只能将问题归于答题卡上没有多写几个“解”字。 勇夺班级倒数第二的卢冶楼如愿以偿和朋友成为了同桌,哼着歌把课本堆进抽屉,刚想回头和前后左右打好关系,便看见纪绪身后坐着的,正是让本人烦了一早上的萧沿礼。 卢冶楼僵住,一瞬间都不会笑了,尴尬地打了个招呼后连忙扭头:“我靠怎么你俩坐一块了,老刘是不是故意的。” 纪绪烦得要死:“带烟没?” 等会儿是大课间,今天映城下了雨,大概不会去跑操。 卢冶楼摸摸口袋:“带了,怎么,你烟呢?” “我爸没收了。” 自从那天陈朗回家,纪绪就有种他们家要恢复相亲相爱的预感,决定为了小家和谐先乖乖听纪曳的话,暂时不让烟盒这种炸弹出现在家里。 如他所料,第二节课下课后广播通知大家在教学楼活动,纪绪带上小铁丝,和卢冶楼跑去了实验楼的天台。 哒一声,锁被顺利撬开。 卢冶楼吐槽:“老赵也太抠了吧,都一个暑假了还没换锁。” 纪绪推开铁门,天台积了一地的水,有几个水坑倒映着雨后出太阳的蓝天。 他点燃烟,靠着白墙,半天没有咬嘴里。 卢冶楼心疼烟:“哥们这烟挺贵的,你下次想凹造型提前说,我带五块钱一盒的给你烧着玩。” 纪绪踹他,这才悠悠叼着烟吸了一口。 他称不上爱抽烟,比起直接感受尼古丁顺过身体的滋味,他更喜欢闻香烟被点燃后的味道,像陈朗,也像纪曳。烟丝偶尔会发出轻微的滋滋声,飘出一阵苦涩的烟草味。 他逐渐习惯靠这种叫做“家”的气味安抚情绪,偶尔抽一抽,没什么影响。 唯一的坏处是,烟味会残留在校服上,然后被鼻子灵的刘云青抓到。 “烟拿出来吧。”刘云青把他俩叫去走廊。 纪绪两手一摊,无辜地说:“真没有,老刘你怎么能不信我们。” 两人学聪明,在学校的时候从来不会把烟盒塞身上,随便挑本书,塞在内页再扔进抽屉深层。 刘云青找不到实际证据,只好换软招:“你们年纪小,不要学大人的抽烟,这也不是什么好习惯,等会儿把脑子抽傻了考不上好大学!” 卢冶楼见状在一旁插科打诨,纪绪笑着说:“放心老刘,我捞个高考状元回来挂你办公室!” 刘云青无奈地点了点他眉头,拿他俩没办法:“回教室吧。” 纪绪转身,正撞见从办公室出来的萧沿礼,后者多看了他一眼,像是在说先超过他再拿状元吧。 -- “状元是我的……” 刺眼的阳光连窗帘缝隙都不放过,直愣愣照进来一束,正好打在睡得迷迷糊糊睡梦话的Omega脸上。 “拉窗帘……” 纪绪哼哼两声,背过身半分钟,最后两腿一蹬,认命的睁开眼。 睡不着了。 他今天一定要把这间卧室的窗帘用订书机钉得死死的。 刚醒来大脑混沌,他放空的缓了几分钟,思绪归位,才后知后觉自己竟然梦到了萧沿礼。 堪比噩梦,纪绪面无表情的给自己洗脑——这绝对是这具身体的高考后遗症之一。 一阵脚步声传来,梦里的主角走进卧室,“醒了?” 纪绪看到他这张脸就仿佛看到了那张年级第二的成绩榜,还有那个被自己命名为轻蔑的表情,他轻哼一声撇过视线。 萧沿礼:? Alpha边系领带边走到床头,“怎么了?腿疼?” 纪绪瞪他,但因为仰躺的姿势,显得毫无攻击力。 成年的纪绪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会和这个人结婚! Omega在心里痛骂了自己几句后,突然又想到什么似的,眼珠一转,看向站着的人。 “萧沿礼,我高考市里第几?” “……”Alpha用手背碰了碰Omega的额头,“没发烧啊。” 纪绪拍走他的手:“你快说!” 他急得恨不得自己去搜当年的映城状元榜。 八年前的事了,冷不丁这么一问,打得人猝不及防。萧沿礼想了想,启唇:“应该是第二。” 草。 他跟二不共戴天。 听见这个让人绝望的消息,Omega一脸生无可恋,目光无神的看着天花板的吊灯。 竟然还是败了。 萧沿礼不过几秒钟就看出来他在想什么,笑着说:“放心,第一不是我。” 什么?! Omega的眼睛倏的亮了。 天大的好事! 纪绪一个鲤鱼打挺准备翻身农奴把歌唱,忘了腿还没痊愈,刚离开床板两秒又落了回去。 他疼得呲牙咧嘴,Alpha被这高难度动作吓得连忙去扶,习惯性捏了捏纪绪的脸:“安分点。早餐放在桌上了,吃之前热一下,我去上班了。” “知道了知道了,”纪绪心里乐滋滋的,都没计较脸上那只恋恋不舍的手,“快点去上班还债!” 这还是Omega车祸醒来后第一次、出自真心的对自己这么好的脸色。 萧沿礼套上西装外套,三步一回头的离开卧室。 纪绪还沉浸在打败了对方的喜悦里,连带着看本人都顺眼多了。 吃早饭时,他给卢冶楼拨去电话,打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最铁的哥们,好回报他高中三年和人打赌亏出去的几十块钱。 “你知不知道我高考第几?”纪绪的声音都飘飘的。 “你大清早给我打电话就为了说这事?”卢冶楼在那头骂他,“都特么八年前的事了还在这高兴呢。” 哦。纪绪这才反应过来,现在的他已经高中毕业八年了。 不过好饭不怕晚,这种好事值得他十天半个月就拿出来炫耀一次。 “为了庆祝我高考成功打败萧沿礼,今晚我请你吃饭,馆子随便挑!” 卢冶楼答应得爽快,却突然没声几秒,疑惑道:“啥叫打败萧沿礼?” “……你别告诉我萧沿礼骗我的,”纪绪警觉,“他自己说当年第一不是他。” “确实不是他啊,他当年直接一门语文没考,复读去了,拿了第二年的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