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夫子清白后,将军嫡女不认账了》 第230章 你,你是如何得知的? 沈南音沉默着点了点头,随着他一道朝闹市走去,陆府的马车也落后两人几丈跟着。 “自沈伯父离京之后,我便没能入过将军府。”陆知行攥紧了缰绳,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你最近可还好?” 他说着,侧眸看向身旁之人,只觉沈南音的笑像是浮于表面一样,眉眼间隐隐透着几分忧虑。 心间忽然钝痛一瞬,陆知行袖中的大掌不免卷了卷,若非裴贺宁阻拦,他早就能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少女了。 何须如眼下这般,将自己的父亲抛弃在路边,让车夫追了几条街才能与沈南音见上一面。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不过月余未见,沈南音似乎忧愁了许多,再不似从前那个能同他一直说个不停的少女了。 两人皆想着各自的事情,脚步也不自觉放慢了一些。 许久过后,沈南音才似乎想到了什么,扭头望向身旁之人,踌躇了许久,才开口问道:“陆哥哥若是无事的话,可否借一步说话?” 她本不想劳烦陆知行的,上一世陆知行便是为了将军府奔走,从而惹得裴贺宁动怒,也不知后来的陆知行有没有受到旁的什么责罚。 可如今,她确实再没有旁的法子了,靠她一个人的能力都几月过去了,还一无所获。 本以为能阻止裴贺宁与梁文帝相认,再给将军府争取些时间,眼下也好像行不通了。 沈南音登上了陆府的马车,陆知行则骑马跟在一旁,两人直奔离这最近的茶坊。 车帘挡住了外边的寒风,同时也挡住了陆知行偶尔投来的目光,沈南音心事重重的端坐在其中,指尖随意揉捏着眉心。 不多时,两人便出现在了茶坊二楼。 看着面前升起袅袅白烟的茶盏,沈南音沉默了片刻,才勾唇道:“我与陆哥哥自幼便相识,如今已经十余年的交情了。” 陆知行一愣,忙放下茶壶落坐在对面,有些不解的问出声来:“南音妹妹怎突然说这话?” 沈南音弯了弯唇,微垂的长睫挡住了她不敢与之对视的眼神,指尖轻轻摩挲着怀中的手炉,继续开口:“我本不该同你说此事的,可……” “如今我也着实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怎,怎么了?”陆知行面色凝重,“是府中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等沈南音开口,他又道:“是不是裴贺宁那厮欺负你了?” “不是。”沈南音忽然抬眸看向他,那深邃的眸光是两人相识多年以来,陆知行从未在她身上看到过的。 在陆知行怔愣的一瞬,她继续开口:“是关于我将军府的大事。” 她盯着陆知行的双眸,一字一句的道:“可此事断不可叫旁人知晓,若有朝一日将军府也没落了,我希望陆哥哥亦能独善其身。” “什,什么意思?”陆知行剑眉紧蹙,看她的眼神也变得凝重了些。 沈南音不答反问:“你相信我父亲的为人吗?” 见陆知行木讷的轻轻点头,她才又道:“陆哥哥入朝为官几载,多少也听说过当年边关五城被屠之时吧?” 陆知行当然知晓,不过这都是禁忌,就连史官都对此闭口不谈,当年亦是草草了结,且至今都不曾查出真凶。 他自得知此事后,便在悄悄彻查,只是至今还没有丝毫进展。 不过…… 此事连知道的朝臣都为数不多,沈南音一个闺阁女子,又是如何探听到这些密辛的? 第231章 陆知行:我送你回去 只要当年之事没有彻查清楚,那沈府头上便始终悬着一把大刀。 但凡有人想要针对沈家,完全可以借机将当年之事添油加醋的宣扬一番,那沈伯父便会成为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即便他曾是百姓心中的英雄,更是为大梁守护边疆多年的将士。 只要有人故意将祸端往他身上引,世人也难免会被带偏,到了那时,整个将军府都将万劫不复。 两人心思各异,皆拧眉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陆知行才又将视线移至对面之人身上,十分郑重的说道:“此事不论真假,我都会全力以赴去查,但我也不能保证结果能尽如人愿。” 他知道沈南音是思虑再三之后,才会主动同自己谈及此事。 从前他刚得知此事时,并未拿其与将军府联系到一起,故而也从未用心彻查。 毕竟沈伯父是一直跟着当今圣上从皇子到登上帝位的老臣,曾护过皇上成百上千次。 如果皇上真不信任他的话,只怕在那件事发生之时,沈伯父便已被安插上这么一个罪名随意处置了去。 可凡事皆有变化,人心更是深不可测。 谁都不能保证日后皇上是否还会义无反顾的相信追随自己多年的臣子。 如今,见沈南音能这般居安思危,他心底不免有些欣慰。 从前那个总追着自己和时安的少女,好似早已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 沈南音轻轻点了下头,“如此,便先谢过陆哥哥了,只是……” 她抿了抿唇,沉默了半晌才又继续开口:“不论如何,陆哥哥都需以自身安全为重。” 既然有人故意不想叫真相浮出水面,那查办之人必会危险重重。 只是不知,那想掩盖真相之人究竟是梁文帝,还是另有旁人…… 她眸光深邃如幽潭,瞧得陆知行不禁一愣。 多日不见,眼前少女好似变了个人一样,再也不似从前那般活泼灵动,周身都散发着一股极其沉闷的气息。 就好像,她是经历过什么磨难之后,彻底醒悟了一般。 “此事你不说,我亦会彻查。”陆知行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边沿,声音沉稳有力:“只不过时间太过久远,查起来也定会麻烦一些。” 沈南音轻叹:“户部的卷宗我都翻过,除了那本残缺了的卷宗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有用的东西。” 她垂眸盯着面前的茶水,浓密的长睫挡住了她眼底的暗色,可声音却带着几分难以抑制的失落:“就是不知,其他地方可还会对此有所记载。” “你也不必太过忧心,总归也只是猜测而已,伯父忠心爱国,断不会如你看到的书中所写那般,落得个凄惨的下场。”陆知行柔声安慰。 话虽如此,可未来如何,谁都不知,连他自己都不敢保证未来将军府就一定能全身而退。 早已亲身经历过的沈南音对此更是心知肚明,只不过如今的她还尚且不能放弃,总要垂死挣扎一番,才不枉她重来一回。 屋中再次陷入沉默,沈南音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垂眸抿了口茶水。 许久过后,陆知行终是轻叹着转移话题:“如今的将军府像是铁桶一般,连我都难以进入。” “我不知沈伯父安排裴贺宁看守将军府究竟所谓何意,但若你觉得受了欺负,可命人来陆府知会我一声。” 第232章 有本事你就把我杀了! 一切都没有如果,所有的事情都不存在假设。 即便再来一回,她也依旧挣脱不开命运的枷锁,只能一步一步竭尽全力避开惨剧。 沈南音敛了思绪,笑着婉拒道:“今日就不劳烦陆哥哥了,总归策马回府也更快一些。” “待来日得了空闲之后,我定设宴邀你与凝月入府一聚。” 说罢,她轻轻挣脱开腕间那只大掌,随即翻身上马,离开前她又扭头望向陆知行,“早些回府,改日再见。” 话音落下的一瞬,身下马儿疾驰而去。 马蹄落地,发出一阵‘哒哒’的声响,由近及远牵动着陆知行的心。 寒风呼啸,吹得她衣袂飘飘,一如从前的每一回分离,她纤瘦的身影在陆知行的注视下最终消失在长街尽头。 陆知行愣愣的看着少女消失的方向,任由寒风卷着他的衣袍飞扬几息遂又落回原处。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垂眸看了看自己方才握住沈南音手腕的大掌,倏然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来。 车夫也不催促,任由他在原处站了片刻才转身登上马车。 车帘落下的一瞬,他眸中渐渐升起一抹难以掩饰的失落之色,方才握住沈南音大掌轻轻摩挲了起来。 —— 沈南音拐过几条街后便渐渐放慢了速度,任由马儿慢悠悠的朝将军府走去。 长街上行人匆匆,她却像是被隔在热闹之外的隐形人一样,目光呆滞的看向前方。 迎面刮来的寒风像是带着锋利的刀子一般,吹得她面颊发疼,方才好不容易暖和的双手,再次被冻得麻木了些,甚至隐隐泛起了一丝痛意。 她思绪混乱,也不知方才自己同陆知行所言是否正确,会不会害了他也害了陆府。 可她真的寻不到其他法子了,只能拼命的抓住每一次可能改变结局的机会。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木讷的跳下马背,将手中缰绳扔给了下人,提步进了府门。 可刘顺的一声‘裴小将军’惊得她趔趄了几步差跌倒在地,后背也渐渐渗出一丝冷汗。 早已被冻得麻木的双手微微卷起了几分,此刻正用力揪着衣袖。 见她像是被定在了原处,裴贺宁上前几步,挑眉道:“怎么?沈小姐双腿都被冻伤了?可要在下帮忙?” 他声音戏谑,完全听不出一点想要要帮忙的样子。 沈南音抬眸瞪了他一眼,旋即抬脚朝自己院子走去,丝毫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 对此,裴贺宁也不恼,只缓步跟在她身后,沉默了许久才又开口:“沈小姐今日为何不带暗卫便出门了,就不怕二皇子盯上你么?” 见沈南音依旧不愿理会,他又意有所指的道:“还是说,沈小姐是去见什么重要的人,故而不能叫暗卫知晓?” 此话一出,沈南音倏地顿住了脚步,眯眸看向他:“我去哪,难不成还需要同裴公子报备么?”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终是没能将怒意强按下去,有些愤愤的说道:“我身为女子,出府采买些女子专用的东西,难不成这也要让你和你的暗卫知晓吗?” 闻言,裴贺宁往她手上看了看,见并未有什么东西后,冷笑着勾了勾唇角。 不等他开口,沈南音便又转身走开了。 第233章 弄巧成拙 良久过后,他才缓缓收回视线,随即低声笑了起来,“沈小姐是觉得自己死了之后,其他人便能安全了吗?” “既然沈小姐梦中总在求在下饶了你,不若你同在下说一说,梦中的我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他说着,在少女逐渐紧张的神色中,缓缓站起身子,随着沈南音后退的脚步逐渐靠近。 沈南音满眼戒备的看着他,一步步的往后退着,隐在袖中的手更是用力攥起,时刻寻找着下手的机会。 后腰撞上桌沿的一刹,她猛地出手,直逼裴贺宁的命门。 可她尚未碰到裴贺宁,手腕便被一只大掌捉住,眨眼的工夫,双手就已被剪到了身后用力箍住。 裴贺宁低眸看着她,唇角始终噙着一抹冷笑,另一只大掌随即附上她纤细的脖颈,略带薄茧的指腹在她柔嫩的肌肤上轻轻摩挲着。 沈南音紧抿着唇瓣,猩红的双眸死死瞪着他,眼底怒意几乎要迸发而出,恨不能将眼前之人碎尸万段。 附在颈间的大掌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一样,稍稍卷起几息便又松开。 在她已经做好要被眼前之人掐死的时候,裴贺宁倏然松开手,幽深的眸光始终落在她脸上,犹如觅食的豺狼在盯着猎物一般,叫人后背生寒。 为何每回见自己便是这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从前她不是最喜欢自己的这副皮囊了吗,更是为了得到自己不惜放下身段,不顾旁人的流言蜚语。 他指腹按上少女颈间的动脉,感受着她渐渐加快的心跳,一下一下,似要冲破胸膛一般。 许久,都不见裴贺宁再有何动作,沈南音忽然冷笑开口:“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这般捉弄臣女有什么意思?” 闻言,裴贺宁怔愣一瞬,盯着她的双眸看了许久,反剪着她双手的大掌也随之松了几分。 虽早猜到裴贺宁同梁文帝已经相认,可终究没有证实,沈南音心底也还抱有一丝侥幸。 如今见裴贺宁这副模样,她还有什么不相信的呢? 沈南音找准时机,立即挣脱开他的束缚将人推开了些,随即远离他几步。 见她将自己的身份直接挑明,裴贺宁也不再装了,“看来,沈小姐确实有几分真本事,竟能查到这些。” 他笑了笑,行至桌前落了座,又继续道:“说说吧,沈小姐是如何查到的?” “我父兄行军多年,身上自带肃杀之气,即便回京许久,也依旧不会消散分毫。”面对他的直言不讳,沈南音好似都没有方才那么害怕了,也缓步到他对面落了座: “而你,初入京城之时虽有武将的气魄,可也仅仅保持了数月而已。” “周身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质并不像普通世家子弟,更像是自幼便接受大儒教导过的。” “并且,你眼底一直藏着恨意,若非没有目的,何必入京?” “哦?”裴贺宁指尖转动着茶盏,笑问道:“沈小姐便只是凭着自己的直觉猜测来断定么?” 见沈南音不语,他又忽然开口:“你何时知道的?” “忘了。”沈南音扯了扯唇,反问出声:“你借用我将军府隐藏身份,可知日后你身份暴露之际,将军府会面临什么吗?” 裴贺宁眼眸微垂着,叫对面之人看不到他眼底翻涌而起的暗色。 他自是知晓的,若不然也不会为了沈家父子同宫里那位谈条件。 沈南音如今所言,不过是担心日后他的身份昭告天下之时,将军府会惹得宫里那位,亦或者朝中众臣猜忌。 可那又如何呢? 第234章 即刻出发! 不多时,一人一马便出现在了漆黑的长街上,直奔城门而去。 马蹄落地的‘哒哒’声,打破了这寂静的黑夜,只几息便又归于平静。 城墙上,有两人早已等候了多时,直至马蹄声靠近,两人才又立即隐入暗中,以防被裴贺宁发现。 他到时墨竹已按吩咐查看了官员地上来的册子,随即将手中册子捧到裴贺宁跟前: “主子,属下已经亲点过了,除了还在来京路上的粮草外,其他都已齐全。” 裴贺宁接过册子随意翻了几页,连头都未抬,便询问出声:“怎的只有你一人?墨随呢?” “属下怕他不认真,故而让他去宫里办事了,此处由属下亲自盯着才放心。”墨竹恭敬回道。 “办什么事?”裴贺宁始终不曾抬头,只沉默的盯着册子。 墨竹:“具体何事属下也不知,宫里只递来的消息,说是想让属下们进宫询问些东西。” “询问?”裴贺宁低喃了几遍,唇角微不可查的勾了勾,心底不免升起一丝讥讽。 还真是一点都不将他当做外人,如今竟当着他的面直接传唤他的暗卫了。 裴贺宁轻轻点了下头,旋即阖上册子,抬眸看着前边早已整装待发的乌泱泱的将士,吩咐道:“即刻出发!” 他身下的马儿似乎也极为兴奋,抬脚在原地踏着。 不知是察觉到了什么,他忽然抬头望向城墙。 “怎么了?”墨竹也随着他的视线望去,除却冲天的火光外并未再看到其他。 裴贺宁收回视线,只留下一句“晚到的粮草,待来日你亲自押送,宫里会给你另行安排随行将士。”便头也不回的策马离开了。 震天响的马蹄声渐渐远去,墨竹立在原处许久,直至那乌泱泱的将士全都淹没在漆黑的夜中,最后连声音都几乎听不到后,他才策马进了城。 从始至终,他都不曾看到,城墙之上立着两人。 梁文帝身着便衣,负手而立,眸光望向远方。 他本以为自己能明目张胆的相送,可又怕宁儿不喜,故而只能悄悄登上城楼,只为在宁儿离京之前再见上一面。 宁儿此去,不知归期为何,他负于身后的大掌微微卷起,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玉扳指,倏然暗自轻叹了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玉公公才轻声提醒:“皇上,咱们该回去了。” 梁文帝抬眸望了望如墨的夜色,又在原处立了良久。 直到被寒风吹得咳嗽不止,他才在玉公公的劝导声中转身缓步下了城楼,最后登上一辆极为普通的马车。 寂静的夜色里,车轮滚落石板,发出一阵沉闷而悠长的声音,就如他牵挂裴贺宁的心情那般。 “皇上可千万要保重身子才好,大……”玉公公忽然住了声,改口道:“小将军他那么有本事,定能将您交代的事情办妥。” 玉公公深知眼前这个大梁的主子最近为何生气,为何要故意拖延往北境押送粮草的时间,说话时也更加小心翼翼了些。 试想一下,皇上寻了多年的儿子忽然闯入生活,都还没同皇上缓和关系,便又要远赴边关。 若是大皇子并未归京,皇上还未确定其身份便罢了,如今知晓之后,又怎会舍得他冒险离京。 对于沈长峰极力举荐大皇子押送粮草一事,皇上很是不满,故而才拖了那么久。 第235章 察觉 (跪求票票~) 彼时的他虽被遣至苦寒的封地,但兰儿却从未曾叫屈,陪着他一路赶到封地,不辞辛苦的陪他东奔西走治理封地。 短短几年,那些原本食不果腹的百姓就已能吃饱穿暖,全城百姓都对他这个皇子敬重有加。 在他经常出门私下联络京城官员之时,兰儿也以他的名义四处搜罗能人异士,只为能助他成事。 在他率兵直逼京城捉拿弑君的前太子之时,最后的生死之战便是兰儿派来的暗卫助他最终战胜。 只不过那时的他也已身受重伤,在京中养了一段时间,且京中尚残留前太子余党,他也还不敢贸然将兰儿接入京城,才会害得她…… 思及此,梁文帝眸中的冷意倏然淡了几分,他居高临下的望着墨随,轻笑着点点头。 是了,宁儿身边这一群暗卫皆是兰儿留给他的。 聪慧如兰儿,料到了所有危险,为他想好了退路,也为宁儿铺好了后路,唯独忘了自己。 为了引开追杀无辜百姓的叛军,她竟以身为饵…… 本还想再问些什么,可梁文帝忽然就没了兴致,摆摆手示意墨随离开。 “属下告退。” 身后房门阖上之际,墨随才彻底的安下心来,还好墨竹早早的便提醒过他,若宫里那位问了什么答不上来的问题,只需提一提兰主子便可逃过一劫。 没成想,今日竟真的用上了。 可他不知,梁文帝并非没看出他的心思,只不过是觉得没必要问了而已。 将军府近来发生的所有事情,梁文帝也早已心知肚明,他想以沈家父子的性命威胁宁儿回到自己膝下,自然也会命人暗中注意将军府。 玉公公将一盏热茶捧到梁文帝手边,见他饮下之后,才轻声开口:“那暗卫明显就是想逃避皇上的问题,皇上何须顺着他的意思?” “他不愿说自是有了宁儿的命令,即便朕今日命人将他的脑袋削了,他也未必会透露半句。”梁文帝连眼皮都不曾抬起,只轻叹道: “兰儿最善利用人心,也最能拉拢人心,若不然不会有这么多人愿意跟随她。” “如今,这些人能继续为宁儿所用,着实是件好……” 话音未落,他便剧烈的咳嗽起来,玉公公忙上前几步为他轻抚着后背,“皇上,您别激动。” 寂静的夜中,唯有他的咳嗽声响彻御书房,叫人听了心慌。 梁文帝憋红了脸,像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扣在桌沿的指节都太过用力而微微泛白。 玉公公极力为梁文帝顺着气,但好像一点效果都没有,他想命人去传太医,可方才他们主仆二人回来时便已屏退了宫人。 如今,整个御书房也只有他们主仆二人。 不多时,玉公公便急出了满头大汗。 好在梁文帝又咳嗽了片刻,便渐渐恢复了平静,旋即端起手边茶水轻抿的一口。 “皇,皇上,您……”玉公公惊恐的瞪着他的掌心,扶着他臂弯的手也不自己的颤抖了起来。 梁文帝用力压下喉间的腥甜,随即看向玉公公捧着的那只大掌,不禁一愣。 一抹暗红瞬间落入眼中,似掉落在地的红梅花瓣一样,死寂、暗沉。 “奴,奴才这就去传宋御医来。”玉公公跌跌撞撞的朝外跑去,期间差点被绊倒在地。 第236章竟走的这么着急? 四目相对片刻,贤妃眸中含情,好似只能看到眼前之人一般。 她眸光没有丝毫闪躲,根本不像是做了坏事的样子。 梁文帝忽然勾唇笑了笑,随即抬手握住了她的指尖,将她整只手都包裹在掌心,任由玉勺从她指尖滑落,砸在碗中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皇上,还有人在呢……”贤妃咬了咬唇,将脸埋在他胸前娇声道。 只几息,她便又仰起头,再次将一勺参汤送到梁文帝唇边,梁文帝顺势喝下,随即将人打横抱起。 在他抱着贤妃去往偏殿的瞬间,桂嬷嬷视线不经意间撇过龙案上那碗尚未用尽的参汤,眼底闪过一丝晦暗。 可不等她有何动作,玉公公便开口将一众宫人谴退。 片刻后,梁文帝再次出现在桌前,亲自看着宋简验毒。 见宋简摇头,梁文帝拧眉问道:“无事?” “这参汤确实只是补身体的,只是剂量大了一点,若不是每日数碗的喝,身子并不会受损。”宋简忽然皱了皱鼻子,顺着飘出淡香的地方走去。 见他倏地顿住脚步,玉公公不禁疑惑出声:“怎,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宋简转身朝负手立在不远处的梁文帝恭敬道:“离的太远,微臣并不敢确定此香是否有异。” “可否劳烦皇上将这熏香给微臣查看一番。” 闻言,梁文帝不禁眯了眯眸子,随即示意玉公公去将近些时候用的熏香拿了一些上来。 宋简碾碎一小段凑到鼻间闻了闻,面上微凝遂朝梁文帝拱手回道:“这熏香比皇上从前所用的熏香中多了一味药,如果单用并无大碍。” “可若搭配上娘娘送来的那碗参汤的话,便是一剂慢性毒药。” “如果身子强健之人,用上个三五载便会虚弱无力,就像是挤了水的棉花一样,不堪一击。” “若是曾经受过重伤之人,恐怕不出半载,便会卧床不起,最终……” 他适时的住了口,可梁文帝却已知晓他未尽之言是何意。 玉公公心下大骇,贤妃可是多年来最受宠的,皇上几乎将对兰主子的愧疚全都放到了她身上。 多年前的那桩旧事,皇上更是在查到苏家之时便立即命人住了手,只为不叫二皇子没了母亲,不叫她成为世人唾骂的妖妃。 即便前朝依旧有人谏言,请求皇上废了贤妃,皇上也依旧不曾动过念头。 如今她竟做出这等事情,当真是狼心狗肺! 大皇子也已同皇上相认,只怕这贤妃和苏家不会有好下场了。 梁文帝面上一片平静,似乎早已知晓贤妃会对自己动手了一般,他摆摆手示意两人退下,自己则坐在桌前垂眸翻着奏折。 他面上一片平静,好似从不曾察觉过什么一样。 贤妃悠悠转醒之时,身边根本没有梁文帝的影子,她忙起身朝外走去,看到龙案前的梁文后,她才暗自舒了口气。 贤妃行至他梁文帝旁落了座,顺势靠近他胸膛,视线撇过那只空碗的时候,唇角不自觉的扯了扯,但说话的话却带着几分懊悔: “臣妾本想着重新给皇上炖一碗参汤的,怎的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无妨,只要是爱妃亲手做的,就算是冷了,也定是有用的。”梁文帝轻抚着她的肩头,可眸中却不带丝毫温情,只有无尽的寒意。 第237章 这是已经打算好要舍弃父兄了吗 “自是不能的,不过,主子自会吩咐属下们为小姐办事。”墨随语气恭敬,却不难听出其中的冷意。 沈南音瞥了他一眼,便抬脚朝房门处走去,可刚迈出几步便又被墨随伸手挡住,“请沈小姐自重。” “自重?”沈南音冷眼看着他,忽然轻嗤出声:“这是我将军府的地方,你让我自重?” “沈小姐说的没错,只不过此处暂时是我家主子住的地方,他不在屋中,小姐您也不可随意进入。”墨随沉声道。 “是裴公子这么交代的?”沈南音抬脚靠近,逼得墨随不得不往后退着,“我若说非要进去呢?” “你当如何?难不成还要就地处决我吗?”她声音微冷,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意味。 两人对立而站,互不相让。 身后的红鲤轻轻扯了下沈南音的衣袖,可她却恍若未觉,只冷眼看着墨随。 寒风萧萧,吹得两人衣袍纷飞,斗篷帽檐上的月白兔毛也随风摇晃着。 沈南音面色逐渐阴沉,藏在斗篷下的双手紧紧攥起,好似下一刻便会与眼前之人动手一般。 红鲤似也察觉出了不对,忙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唤道:“小姐。” 红鲤不知自家主子为何对裴贺宁突然离京之事这么在意,明明前些时候还那么不待见裴贺宁,怎的一转眼又变了。 沈南音并未理会,只冷眼盯着墨随看了许久,才又开口:“我不过是想到裴公子这处寻一本孤本而已。” “难不成这屋中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她说着,眸光越过墨随望向那道紧闭的房门:“从前我都进得,怎么今日便不行了?” 她眸中冷意不减,连声音都带着讥讽,听得墨随眉心越蹙越紧,回看向她的眼神也骤然冷了下来。 “沈小姐慎言。”墨随沉声道。 话音刚落,墨竹的身影便悄然出现在了院门处。 看到院中的几人后,他先是一愣,旋即开口问道:“沈小姐是要寻我家主子么?” 几人寻声看去,只一眼,沈南音便又收回视线,继续冷眼看着墨随,“不过是来寻一本书罢了。” 墨竹闻言,忙上前几步将挡住去路的墨随拉开,朝她笑道:“沈小姐请便。” 墨随刚想伸手去拦,墨竹便又将他的手按回到原处,继而朝少女拱手说道:“这是将军府,沈小姐想去哪都是应当的。” 沈南音微微挑了下秀眉,便径直越过了两人,直奔房门而去。 瞧着那离房门越来越近的少女,墨随拧眉:“可主子他……” 他话音未落,肩上便墨竹拍了一下,“咱们只管按照主子的吩咐做事便可,其余的,主子自有考量。” 沈南音一把推开房门,抬脚进了屋子,在屋中扫视了一圈后,眸光倏然一亮,旋即提步靠近墙上挂着的那柄宝剑。 “小姐。”红鲤低声唤了一句,又朝沈南音使了个眼色。 她当然知晓红鲤是何意思,这柄宝剑是父亲赠与裴贺宁的,即便她再怎么想要,也断不会贸然自取,否则,那与偷盗又有何异。 沈南音望着墙上的宝剑怔愣了一瞬,倏然抬手握了握剑柄,又在原处站了片刻,才转身朝一旁的书架走去。 书架上的皆是裴贺宁素日会看的东西,她翻阅了一会儿,随手抽出一本似被经常拿出来的书,便欲带着红鲤离开。 眸光再次扫过屋中之时,她提步靠近书桌,指尖刚要触碰到抽屉的一刹,房门处忽然响起了墨竹的声音:“沈小姐。” 第238章 二小姐给您下的毒,您不管了吗 沈南音闭眼长叹,攥着纸条的手用力到发颤,手背更是鼓起了根根青筋。 许久过后,她才又睁开眸子,眼底已然一片清明。 她起身行至柜子旁,换了一身男装,头上的几只朱钗也被她随手拆下放入妆奁,在看到那枚双鱼玉佩的时候,她愣了一瞬,随即将其塞入怀中。 待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她再次唤来了红鲤与素锦。 起初,两人还不知她为何将自己的乌发全都盘在了头顶,挽成了一个英雄髻,且大氅下还穿着从前总溜出府玩耍的男子衣裳。 听完她的安排之后,两人这才明白她为何突然穿成这副模样,愣在原地良久。 素锦颤声道:“小,小姐,北境离京城那么远,且一路上必然少不了危险,您独自前往如何能行?!” 她上前几步,捏上了沈南音的大氅,“奴婢不让您去。” “是啊小姐,这一路上危险重重,奴婢们断然护不住您啊!”红鲤附和出声,眼底全是担忧。 沈南音秀眉紧蹙,看向两人的眼神都冷了些,“我此行不带你们,你二人在府中守着,别叫宫里那位知晓我离京了。” “这怎么能行?!” “这万万不可!” 红鲤二人异口同声,坚决反对她独自离京。 素来沉稳的红鲤上前几步,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角,恳求道:“小姐即便再怎么担心老爷与大少爷,也不能将自己的安全置之身外啊!” “若老爷知晓您冒险前去,只怕奴婢们也活不久了。” 沈南音不顾她已红了的双眸,将方才备好的书信径直塞进她手中,沉声吩咐道:“待过几日,将此信交由陆哥哥,他看到信后自然知晓该怎么做。” “若小姐决意要去北境,奴婢们也想追随您一道。”红鲤哽着声音说道:“也好伺候主子。” 听闻此言,沈南音倏然沉了脸,面上再没有从前那般的温和之色,“胡闹!我此次前去不是游玩,你们跟着去做什么?!” “再者,若你二人随我去了北京,这将军府的事情又该交由谁去管理?”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又道:“府中下人的卖身契皆在我妆奁下方的匣子中,若是有何变故,你二人便将府中下人全都遣散了去。” 素锦抹了把眼角的泪水,不解的问道:“小姐这是何意?为何要遣散府中下人?您这一去便不回来了吗?” “那奴婢们怎么办?” 沈南音紧抿着唇瓣,她自是想回来的,只不过要看宫里那位是否会放过她与父兄了。 她此行不光是要防着裴贺宁对父兄下黑手,更要提醒父兄小心宫里那位。 若是去信,只怕还未到父兄手中,便会被截下,到时候会闹成什么样子,谁都不知道,她也并不敢冒这个风险。 思及此,沈南音勉强弯了弯唇,“会回来的,只不过须得等上一段时日,或许会在父兄凯旋之后。” 见两个丫鬟又要落泪,她又改口道:“也或者只待上个月余便会提前归来。” “你二人只管放心,若我真随父兄镇守边关的话,也定会派人来京城将你们接过去的。” “可此次奴婢就想跟着您去。”素锦泣不成声,捏着她衣角的手用力到泛白: “奴婢本就愚笨根本不懂如何打理府中事由,这些都交给红鲤姐姐去办,奴婢想跟着您一道去北境,也好伺候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