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蜜齐穿劈腿现场,夜夜忙哄豪门老公》 第一百零五章 简炀的大哥 时清宜睡醒之后,简炀还阖着眼。 她动了动,简炀就下意识地收紧了环抱着她的手臂,她想要推开,却像铁似的硬邦邦的,推也推不动。 时清宜叹了一口气,仰头小声着道:“阿炀……我要去卫生间,你放开我。” 简炀这才松开手臂。 紧接着,他却翻身下了床,站定,冲着时清宜张开了双臂。 时清宜茫然地眨了眨眼,问他:“做什么?” “你不是上厕所吗,”简炀姿态懒散,勾起一抹戏谑笑意:“我抱你去。” 时清宜脊线一绷,张了张唇,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几秒之后,她反手抓起枕头,冲着简炀砸了过去。 趁着简炀接枕头,她跳下床,头也不回地朝着卫生间里匆忙跑了过去,身后还传来简炀低沉磁性的笑声。 真是…… 她从不知道,简炀竟还有这样使坏的一面。 待她收拾好自己,前脚刚迈出卫生间的门,后脚就被在一旁守株待兔已久的简炀捉住了。 他干脆利落,将她打横抱起,骤然而至的失重感使得时清宜不由得惊呼一声,害怕地揽住了简炀的脖子。 “干嘛!” 她眨着长睫,声音半分嗔怪,半分娇憨。 视线顺其自然便落在了简炀肩头明显的牙印上。 不仅如此,他赤着的肱二头肌上还有她昨晚情急时留下的指甲印子,红红的几道,在他冷白的皮肤上异常显眼。 时清宜有些不自在地移过了视线。 简炀一直注意着她,自然知道她看见了什么,也知道她在不自在些什么。 这一刻,他为自己能够挑动时清宜的心弦,而感到由衷地生出一丝隐秘的欢喜。 漆黑如墨的眸底也漾起愉悦的笑意。 他抱着时清宜回到了床上,将她放下的同时,自己也覆身而上。 大掌在时清宜的细瘦的腰肢处轻轻摩挲着,他俯身,侧着头,在她的肩颈处似有若无地嗅闻着。 滚烫的气息洒落在肩颈间,惹得时清宜浑身战栗。 言外之意不言自明。 时清宜被他撩拨的呼吸急促,心血燥热,幸好理智尚存,她伸出手,按下了简炀正欲在她周身四处点火作乱的大手。 她声音低柔:“不行,阿炀,我……” 难以启齿的地方还酸胀着。 时清宜长睫漉漉,眼瞳潋滟,为难地咬着下唇,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第一百零六章 温存倒计时 “你大哥?” 时清宜重复了一遍,眼神茫然。 “嗯,他之前一直在国外,我们结婚的时候也没回来,你不知道很正常。” 简炀淡淡应了一句,纯黑浮雕的都彭打火机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拿在了手里,盖子一开一合,尖利的声音不绝于耳。 时清宜看在眼里,知晓此刻他的心里烦躁得厉害。 她侧过脸,乌黑的长发自耳边垂下,遮掩着她思索的神情。 先前她一直都没有从简炀口中听过简舜这个名字,说明简炀和这个所谓的大哥关系并不好。 看简炀的反应,大概甚至可以用“水火不容”来形容也不为过。 其次,简炀目前一直都是简家国内产业的集团掌舵人,之前简舜一直都在国外,他自然负责的就是简家在国外的产业。 而现在,在简炀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他竟突然回国…… 看来,来者不善。 简炀已经站起身去了衣帽间,他心绪不宁,随意拿了成套的高定西服换上。 将衬衫的扣子一颗颗系好,整理完毕,他又拿起领带,与此同时听到身后传来的窸窣脚步声,便道:“我先回公司了。” 手中的领带倏然被人拿走。 时清宜举起手中平平无奇的纯黑色领带打量了一下,眉头微皱,露出了嫌弃的神色:“这个不好看。” 说着,她便转头,认真挑选了另一条适配这身西装的藏蓝暗纹领带,在简炀身上比划了一下,方才展出笑颜。 “这条更合适。” 被她这个小插曲一闹,简炀先前一直紧绷的情绪突然便轻松了些。 沉着的眉眼放松,简炀朝着时清宜伸出手,准备接过这条领带,却是接了个空。 时清宜向前一步站定,在他的怀中踮起脚尖,纤细素白的双手捉着领带,打算给他打个领结。 简炀垂首,静静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时清宜。 她长睫微垂,神情认真,独属于她的香气在周身萦绕,温凉的手指时不时地触碰到他的喉结,似撩拨又似无意,使得简炀的心底顿时温软。 “好了。” 时清宜双手合掌,笑吟吟地退后一步,对自己的成果十分满意。 一个板正漂亮的温莎结赫然其上。 西装分明是禁欲系,但因简炀压制不住的桀骜气质,在他身上硬生生成了性张力爆棚的大杀器。 时清宜的目光围绕着他的领带,继而落在了一旁的颈侧,被衬衫遮掩了一半的红印骤然鲜明起来。 时清宜仿佛被烫到一般,倏然移开了视线。 简炀顺着她的眼神朝着镜子里看去,目光一顿,随后扬起唇角。 他抬手,指腹压着自己颈侧的红痕,眸中含着笑意,半戏谑半认真道:“怎么这么明显啊……这可怎么办?” 第一百零七章 等着倒闭吧 时清宜的思路渐渐明晰起来。 对于未来的计划,很快便在她的脑海里成型了。 对于解决亟需人手这件事,她打算从时家入手。 自己既然有着时家的血脉,要一个公司来玩玩,不过分吧。 于是时清宜给简炀打了个电话。 她开门见山:“前几天时烈来找我了,为的是给时家投资的事情。” 电话那头的简炀倏然沉默下来。 数秒之后,他才开口:“你是想?” 时清宜顺着自己失忆的设定道:“他想要你给他继续投资,我刚才仔细看过了时家的这家公司,其实还是有实力的,但公司架构运转出了些问题,我……” 她的想法尚未解释完,就被简炀打断了。 “直接说,投还是不投。” 声音低沉,语气干脆,仿佛百忙之中抽出一分钟接她的电话,随时都要继续忙似的。 时清宜神情一凝,知道他这是为了简舜的事情烦心,想着不再打搅他,便道:“投!” “我想让你恢复给时家的投资,然后……” 简炀紧攥着电话的手,不自觉地颤了颤。 他一直担心的,害怕的,终于还是到来。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吗? 先前在他面前假意同时家割裂的逢场作戏、装作失忆的算计、以及昨晚恍若梦境一般的柔情蜜意。 说到最后,都是为了那个一点也不疼她的时家,是吗? 她可以为了不爱她的父母、吸她血的弟弟付出一切,却唯独对他连半分真心都不肯交付,是吗? 简炀觉得自己是该愤怒的。 真心如此被践踏,感情如此被玩弄,他的一切都不过是她信手拈来可以随时抛弃的廉价东西,他早就知道的。 可为什么,眼眶却酸涩得厉害。 恨明月高悬—— 独不照我。 耳鸣声忽地充斥着大脑,简炀下意识地拿远了手机,仿若机器故障般的嗡鸣声依旧在耳旁环绕。 这才确认,不是手机的问题。 手机屏幕上,和【清清】的通话时长仍旧在一秒一秒的进行中。 他喉咙涩哑,几乎说不出话来,咳了几声,丢下一句“可以,都随你”便匆匆挂了电话。 手机被随手丢在偌大的总裁办实木桌上,他向后一仰,整个人倒在沙发椅中,手搭在额头处,阖着双眼。 第一百零八章 时清宜要入驻时家公司 时清宜音量不大,却掷地有声。 苏新禄顿时瞳孔地震。 他眯起眼睛,再次仔细打量了一遍眼前的女人。 虽然她气质清冷出尘,但穿着一条简单的小白裙,一件普通不过的薄纱外衫,没戴首饰,素净到了过分的程度。 苏新禄自认对奢侈品的牌子不说是如数家珍,也是十分了解的地步,她这条裙子压根没有logo,也看不出风格,一定不会太贵。 这样的女人,居然敢放话掌握着瑞升的生死? 怎么可能?! 苏新禄惊疑不定地向后退了一步,同前台的小姑娘对视了一眼。 几个人皆不约而同地沉默了,都在等待着什么。 在这沉寂的氛围里,时间似乎流逝得很慢,又过得很快。 很快,就听到公司走廊里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来人迅速到了前台。 竟真的是时烈。 他的领带不见了,衬衫扣子还开着,略有些衣衫不整,就这么急匆匆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看见时清宜冷冷盯着自己的这一刻,时烈反应过来,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随后转头看向前台,脸色一沉。 “怎么回事?” 前台的小姑娘声音很小:“时总,这位小姐说和您有约,但我刚刚查了预约表上没有,而且我也没收到您的通知……” 话还没说完,时烈登时发火:“连她你都不认识?!我时烈的亲姐姐,你都敢拦?!你是怎么上班的?!” 小姑娘的表情瞬间委屈,她转眼看着苏新禄,向他求助道:“苏经理也不认识啊,他刚刚还说……” “住口!” 在她告状之前,苏新禄急忙开口打断了她的话:“你负责前台工作还是我负责?自己工作分内的事情不好好做,还说我?” 前台小姑娘顿时哑口无言,委屈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时清宜刚想开口阻止苏新禄,走廊里传来一道柔和而坚定的声音,打断了此刻的氛围。 “时总,给客人泡的咖啡已经准备好了,请到会客室商议吧。” 被这么一提醒,时烈反应过来眼下最重要的事,便看向时清宜:“走吧,我们先去会客室。” “嗯。” 时清宜应了一声,斜睨了苏新禄一眼,没再开口,跟着时烈向前走,同刚刚提醒他们的那道女声的主人擦肩而过。 是一个年龄大概在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她低垂着眉眼,不卑不亢地朝着时清宜点了下头,就走了出去。 而因为时清宜余下的这一眼,苏新禄的心底愈加烦躁了起来。 他不敢正眼看时清宜,余光却能感受到她周遭散发出来的冷意。 他先前“打趣”了那么小姑娘也没什么事,谁成想居然今天翻了车! 第一百零九章 过期不候 对于时清宜的提议,时烈一口就否决了。 “你这个条件太过分了,”时烈摇头,眼神里透出一丝精光:“你这么做,跟瑞升的老本都给你露了个干净有什么区别?” “嗯?” 时清宜禁不住嗤笑一声。 “不把老底透个干净,我凭什么给你投资?” “……” 时烈被这句反问给问住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 可之前每次简炀给他钱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提过这样的要求! 时烈皱紧了眉,他默不作声地抬眼,细细打量着面色平淡的时清宜。 这个姐姐,到底想做什么? 难不成…… 时烈灵光一闪,骤然反应过来。 他将手中的咖啡杯重重放下,发出沉重的瓷器磕碰的声音,咖啡洒了些在桌子上。 “时清宜,你想要瑞升,我说对了吧?” 他仰着下巴,宛如一条毒蛇,阴森森地盯着时清宜。 时清宜静静地瞥了时烈一眼,垂眸,啜饮了一口咖啡,这才缓缓开口。 “瑞升有什么……值得我费力气折腾吗?” “不过你倒是也提醒我了,凭简炀给的投资,我完全可以自己另开一家,毕竟我这亲弟弟,一点也不稀罕……” 说着,她放下咖啡杯,居然打算站起身走人。 时烈急忙出声拦住:“诶,你别走!” “上个卫生间而已,”时清宜的表情一直都淡淡的,“你别急。” “……噢。” 时烈眼睁睁看着时清宜走出了办公室,暗自懊恼。 时清宜那句自己开公司就是随口一说在诈他,他居然心急则乱,还真的上钩了…… 时清宜是真的只想上个卫生间。 只是没想到,刚从卫生间出来,就听到了苏芷繁的声音。 她站在转角处,探了一眼,看见苏芷繁的背影,于是她便没继续走,而是站在了原地,静静地听着。 苏芷繁刚从旁边的她单人的办公室里出来,身旁跟着苏新禄。 先前时清宜给时烈打电话说要来瑞升,她就在旁边听着,挂了电话之后时烈要吩咐前台,被她给岔开了话题。 第一百一十章 这不是时烈做的 时清宜的声音虽然轻飘飘的,但在场所有人都听得出来其中没有任何退却的余地。 时烈咬紧了牙,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旁苏芷繁的笑容僵在脸上,在时清宜转身离开之后,笑意顿时消失,二话不说便拉着时烈回到了办公室内,细细询问刚才的谈话内容。 另一边。 时清宜向前走着,华永君也要离开,抱着箱子跟在她身后,两人齐齐在电梯口站定。 时清宜瞥了一眼华永君手上的箱子,询问她:“离职了?” “嗯。” 华永君点头。 “新工作找好了吗?” “没有。” 两人皆静默一瞬,时清宜想起方才她在走廊转角处听到的话,顿时饶有兴趣地问道:“我刚刚听苏新禄说,你认出我这一身价格,你说说看?” 华永君一怔,诧异地侧头看了时清宜一眼。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时清宜率先走进电梯,她紧跟着走了进去。 电梯门合上,华永君再次仔细端详了一眼时清宜衣服领口的位置,那里有一个浅浅的半朵雪花暗纹绣花,终于回答:“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应该是CELESTA?意国一家上百年历史的手工坊。” “单说这件裙子的话价格倒是不贵,但CELESTA接受订单的条件极为苛刻,不是随便一个有钱的都能订的。” “所以衣服本身价值不贵,但牵扯到人脉溢价的话……”华永君在心底盘算了一下:“至少10w以上吧。” 时清宜轻轻“嗯”了一声,面色看不出任何波动。 这件裙子是她看着简单随意拿出来穿的,连她自己也是第一次知道,这裙子还有这样的来处。 简炀对她…… 确实很费心思。 如此想着,时清宜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华永君。 她说完这话,继续垂眸。长长的黑发在脑后扎了一个简单利落的低马尾,穿着一身浅咖色的西服正装,袖口挽起在小臂中央,整个人看起来又干净,又干练。 时清宜思索片刻,又询问华永君在瑞升的经历。 她回答今年这是在瑞升的第五年,其实来的前两年都不错,第三年她休了三个月产假,再回来就赶上了空降HR经理的苏新禄,便一直被他打压,直到今天再也受不了了,便递了辞呈。 时清宜颔首应了声。 从先前她泡好咖啡之后,恰到好处的喊时烈开始,时清宜就注意到了她。 与此同时,她虽然看上去只是瑞升的一个不受重用的小秘书,但了解的东西却如此之多,懂分寸知进退,管中窥豹便可知,这的确确是块被埋没了的金子。 倒是正中时清宜下怀。 电梯到了一楼,两人前后走出电梯。 第一百一十一章 你干甚么去了? 面对简炀克制不住仿若火山爆发般的怒火,时清宜有一瞬的失神。 细长的柳眉微皱,她凝神注视着简炀,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事情。 比起时烈,简炀好像更多的是在生自己的气? 时清宜摸不清楚他的想法,还在犹疑着,简炀迈着长腿向前两步,立于她身前,灯光自他身后而来,浓黑的阴影将她覆盖在他身形之下。 “时烈这样对你,你还要拿着这笔投资,去帮助时家吗。” 简炀咬着牙,字字蕴恨。 时清宜却是茫然抬头,同他晦暗不明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难不成是因为……投资的事情? 简舜突然回国,打了简炀一个措手不及,现下现金流紧张,所以原本说好打算给时家的投资,简炀不想给了? 确实可以理解。 简炀给时家投资了三年,这三年期间一点回头钱也没见到,纯粹是精准扶贫了,现在简炀想反悔倒也正常。 只不过,她眼下又确实需要这笔钱…… 简炀紧紧盯着时清宜,这只纯白的小狐狸眼眸闪动,左思右想之后,终于仿佛下定了什么主意,仰起头来。 她轻咬下唇,灵动的眸子里充斥着为难的情绪:“阿炀,这笔投资我真的很需要……” “我向你保证,你只需要再等等,这笔投资一定能见到回报;对了,这样,”时清宜顿了顿,继续开口:“这笔钱算我向你借的,好吗?” 借? 简炀只觉得这个字眼刺耳极了。 她把他当成什么,用完就扔的工具人吗? 如果她真的认为他们二人是夫妻情分,她会如此生分地说出“借”这个字吗? ……他不能接受。 “算你向借我的?” 简炀重复了一遍,眸色冷了下去。 他唇线平直,脊背紧绷:“算时家的。” “嗯?” 时清宜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但仔细思索一瞬,便跟着重重点头:“你说得对,那就算时家的!” 时清宜一想,拿着以时家名义借来的钱,去抢时家的公司,确实挺爽的。 而由于她的顺应,简炀即将爆炸的心情,也终于得到了片刻纾解。 他再度开口提醒她:“时烈的事情……” “这件事情,还得麻烦炀哥哥帮我查一下。” 时清宜放软了声音,边说着边伸出手,勾住了简炀的小指,拉着他朝着客厅走去。 虽然还弄不太清楚简炀到底为什么炸毛,但还是先顺顺他比较好。 时清宜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将他的大掌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状似无意,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他的手指。 像小猫的爪子在心上挠似的,简炀被她这般动作弄得心里痒痒的,如熔岩般灼烧着的情绪在不知不觉间,就被抚慰了小半。 时清宜观察着他的情绪,见他平静些许,这才继续道:“这件事我觉得不是时烈做的,而是另有其人。” “我怀疑是……苏芷繁。” 简炀眉心骤然压下一道凛冽折痕,如鹰眼般锋锐的眸子微微眯起。 他缓慢地重复了一遍:“苏芷繁?” 时烈的那个未婚妻? 同一时刻,他明白了为什么时清宜一直在否认时烈的可能性。 时烈还一直巴巴等着他和沈渊这两个姐夫给他投钱呢,如此陷害自己的姐姐,导致他们离了婚,时烈能好到哪里去? 想通这件事,简炀便骤然意识到,时清宜并不是为了包庇时烈、为他开脱,只是事实如此。 她没必要为了他们去蒙骗自己…… 想到这里,简炀只觉得胸膛一轻,如释重负,此刻连呼吸都轻易了许多。 于是先前一直紧绷的脊背,此刻终于放松了下来。 他反手握住时清宜温凉的手指,懒懒向后靠在沙发上,微阖着眼皮,问她:“那苏芷繁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时清宜敏锐察觉到他的变化,登时心下一松,这才意识到,不知什么时候,她的后背早已沁出细密的冷汗来。 她这才后知后觉。 简炀的情绪变化……竟已经牵扯她到如此地步了吗? 简炀见她呆愣,捏了捏她的手,时清宜长睫眨动,在他的提醒下这才回神,聊起先前的话题。 “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所以我才说,需要你继续查。” “苏芷繁看起来不仅是对我,对秋亦薇的恨意也很深……” 闻言,简炀仰头,恍然大悟一声:“怪不得你对秋亦薇的事情也这么上心,原来是因为……” “拉复仇者联盟。” 时清宜噗嗤一声,被他这句给逗得笑了出来。 她点头应下:“就是这样。” …… 复联的另一个成员秋亦薇,此时此刻正抱着沈渊的手机,一遍又一遍地给沈彤打电话。 第五个电话之后,沈彤终于接了电话。 秋亦薇上来就是一句西北话:“你干甚么去了?打了五个电话才接?” 电话那头的沈彤睡意酣然,还没反应过来,张口就接:“额去石圪节公社找胡得禄,给额弄了个时兴的发型……” 秋亦薇没想到她接的这么顺溜,捧着电话笑得前俯后仰。 再一抬眼,沈渊就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听着。 虽然神情没什么变化,但秋亦薇看出了他的僵硬。 秋亦薇的笑戛然而止。 对于自己带坏了小姑子这件事,她还是有点心虚的,急忙开口问正事儿,把这茬给糊弄过去。 “吴老呢?怎么样了?” 沈彤那边还迷迷糊糊的:“啊,他啊,我中午带着他吃了顿大餐,对了,你说吴老多少年没吃过好东西了?那叫一个两眼放光,最后吃不完还兜着走了。” 秋亦薇略一沉思,回想了一下雁山脚下的那些饭菜,粗茶淡饭,纯天然山珍,健康是挺健康的,就是缺了点重口。 沈彤自顾自地在那里低声嘀咕着:“沉死我了……” 秋亦薇没绷住,“噗嗤”再次笑出声,道:“合着是你兜着走的啊?” “那可不,”沈彤吸了吸鼻子,“他可是吴老,要给我哥治病的,我敢让他提吗?” “好好好,等着,这我可得向你哥讨个赏,”秋亦薇把手机递向沈渊那边:“我们彤彤这么出力,你得给点表示吧?” “嗯,”沈渊声线磁性沉稳,应了下来:“想要什么先买,回头找我报销。” 听到这话,沈彤一秒清醒,恨不得当即从床上跳起来:“真的吗!谢谢哥!” “那吴老现在人呢?” “吃饱喝足就睡觉去了……” 带着吴一针吃完饭之后,沈彤找了套离医院最近的空着的房子,叫人打扫后就叫吴一针住下了,佣人说他进去就睡了,直到现在还没醒。 秋亦薇看向沈渊:“那我们明天再请吴老过来吧?” 沈渊点头:“嗯,今天先让吴老好好休息。” 于是秋亦薇对着话筒大声道:“守护吴老的职责就交给你了,沈彤!不要辜负组织期待!” “没问题!”隔着手机就听见沈彤在那边拍胸脯砰砰作响:“保证完成任务!” 沈渊看着这两个活宝一唱一和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从唇角逸出一丝轻笑。 第一百一十二章 他是真的想吃掉她 秋亦薇瞥见沈渊笑意,像是亘古不化的冰山终于裂开一道缝隙,唇角上扬,笑意敛然。 已是夕阳时分,碎金透过偌大的玻璃窗洒在他的身上,模糊了他的轮廓,此刻的他再不像以往那个高不可攀的上位者,眉眼柔和下来,倒是更像极了邻家大哥哥。 而秋亦薇惯来是个擅长蹬鼻子上脸的。 她将手机一收,转而便站在了沈渊面前,那双笔直的长腿一跨,便这么明目张胆地跨坐在了沈渊双腿之上。 沈渊的轻笑顿时凝在脸上。 秋亦薇纤长的藕臂环住沈渊的脖颈,像小猫似的在他肩颈处蹭了蹭,故意压着声线,拉长了声音,甜腻又勾人。 “老公~我有一件事想求你~” 沈渊脊线绷得笔直。 秋亦薇过于自然的时候,他便落了下风,反倒不自然了起来,双手都无所适从,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只得虚虚垂在身旁,抬眼,视线同秋亦薇接触了一瞬便即刻转开,应她:“什么事。” 她都这样求他了,还能有什么事是他不能答应的? 只管说就是了…… 沈渊尚在思索着,就感受到温热的触感即刻扑在他的耳旁,呼吸滚烫,声音柔柔地钻进他的耳朵里。 “老公,你今晚还要回医院对不对?我也想和你一起去,陪你住,好不好?” 话音刚落,那张向来不安分的唇便张开,找准了他的耳垂,轻轻一咬。 沈渊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抬起双臂,狠狠环住秋亦薇的腰肢。 “不好。” 沈渊咬紧后牙,眸色翻涌着暗沉的欲望,他不得不承认,这只毫无顾忌的小猫简直是来克他的,分明两人不曾亲近,她却好像天然就知道他的敏感点在哪里。 但…… 沈渊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她,唯独这件事不可以。 他胳膊上的伤好了大半,但仍未适应现在的双腿,尚且无法全然自理,于他而言,不得不依靠他人的时候仍是占了大半。 因而,这样狼狈的一面,绝对不能被秋亦薇看见。 这是他难以启齿、难以言明的自尊心。 秋亦薇的脑袋仍旧蹭在他的肩上,闻言不满地“哼”了一声,鼻息灼热,激的沈渊浑身一震。 大掌手势变化,转抱为掐,将埋在他怀里耍赖的秋亦薇强行拉开了些距离。 却不曾想,如此对视一眼,秋亦薇的眸中却已然起了层水雾。 沈渊眼神微凛,不自觉放软了声音,同她解释。 “薇薇,陪着住院太辛苦了,你觉得没关系,但我觉得这样不行……” “才不是,”秋亦薇长睫垂着,遮住了她眼底的情绪,“我知道,这不是你拒绝我的最主要的理由。” 秋亦薇曾经接触过那么多的瘫痪病人,她了解他们的心态,也知晓他们敏感和脆弱。 所以她才更如此迫切地想要陪他住院。 她想用这个方式告诉他,无论他自认多狼狈,她都不会介意。 因为于她而言,他永远是皎皎天上月,或盈或缺,都不会改变什么。 沈渊沉默片刻,似是察觉了秋亦薇的想法,他轻叹一口气,长臂一揽,将她再次拥入怀中。 相对于秋亦薇的急迫,沈渊倒是另一个极端,他稳重沉静,像不见涟漪的深潭。 相拥的数息之间,沈渊周身的平静也感染了秋亦薇,她这时才陡然恍惚,自己刚才好像是心急了一点。 有道是…… 关心则乱。 秋亦薇双手向上,攀至沈渊胸膛撑起,她想同沈渊道歉。 却在开口的这一秒,被骤然放大的俊美浓颜给惊住,睁圆了眼睛。 唇上温软覆盖,轻柔绵长,与此同时,沈渊深邃的眼眸阖上,拥着她的双臂一紧再紧。 先前所有的思绪都一扫而空,秋亦薇此刻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这次……是沈渊主动的。 她顺从地搂紧了他的脖颈,软了身子。 许久之后,沈渊才放过了秋亦薇,两人鼻尖相对,彼此气息滚烫萦绕。 秋亦薇脸颊已然嫣红,呼吸急促,只觉得有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火自身体内部灼灼烧着,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不适地扭着身子贴紧了沈渊。 沈渊却也已是泥菩萨过江。 他以为秋亦薇还想在这件事上纠缠,又不愿意再多说话回绝伤她的心,便想着如此哄哄她,情急之下却忘了,这样是会把自己也给哄进去的。 秋亦薇感受着身下的不适,那双迷茫潋滟的黑眸终于回过神来。 完了,她这个嘴炮王者要现真身了。 先前再怎么大胆调戏沈渊,也都是在明知沈渊不会允许的情况下才敢这么做的。 而像此时这样,刀刃已经在出鞘边缘,而她却终于明显慌了起来。 论嘴花花她当第一,可论实战,她可是一点经验都没有啊! 她这双盈盈透亮的眸子正呆滞地同沈渊对视着,手足无措,整个人都僵了。 不知她碰到了哪里,沈渊顿时闷哼一声,喉结一颤,低哑出声:“下来。” 秋亦薇立刻手忙脚乱忙不迭地从他身上爬了下来。 夕阳橘色晚霞落在二人身上,一时间分不清两人面上的酡红是因为浸染了余晖,亦或是浑身沸腾的血热。 “我我我……” 秋亦薇结巴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借口:“我去洗个澡!” 她连沈渊的脸庞都不敢再看一眼,丢下这句,便转身逃走,似有猛兽在身后跟着似的。 于是客厅只留下了沈渊一人,定定地注视着秋亦薇落荒而逃的身影。 他坐得端正,半边身子落在光里,脸庞轮廓走势鲜明,宛如山峦起伏。 许久后,他手指微动,才回过神。 手臂上还残留着她体温的余热,不过才分开这么一小会儿,他就已经开始怀念将她拥入怀中的那份满足了。 先前他深知她只是撩拨,对于她的心意,他从未敢正视过。 而如今误会消解,沈渊便再难以忽略在心底仿若藤蔓般倏然滋生的,对秋亦薇的庞大欲望。 这次,他是真的想……吃掉她。 ——倘若她愿意的话。 第一百一十三章 林曼孜的阻拦 翌日一大早,秋亦薇起床就直奔吴一针的住处,在门口遇见了拎着豆腐脑和油条给吴老送早餐的沈彤。 “这么勤快?!” 秋亦薇惊奇。 “为了我哥!” 沈彤攥拳,高高举起手中的早饭,催促着秋亦薇:“快给我拍个照,给我哥发过去!” 两人打闹着,门便开了,看见豆腐脑的吴一针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心情大好。 之后,三人一起到了医院。 知道今天吴老要来,沈渊将工作处理交代,特地空出时间来等候他们。 秋亦薇推门而入,便看到沈渊今日穿了一件看似简单但剪裁讲究的白衬衫,衬得他身形挺拔端正,只一眼,便让秋亦薇的心脏宛如小鹿狂跳,几欲从胸腔脱逃。 她快步上前,同沈渊视线交汇时,两人皆是仿佛被烫到似的,一触即错开。 一个红了耳垂,一个红了脸颊。 随后进来的吴一针见到沈渊时,眼前一亮。 腿受伤的年轻人他见得不少,哪怕家人帮他们打理的干净,但精气神里的萎靡不振是掩藏不了的。 也确实有例外,像三年前那位给吴一针的生涯落下沉重一击的年轻人,当初见到的第一面时,眼底也满是对未来的希望。 吴一针便是为那样的眼神而动容,才没忍住高涨的情绪,夸下了海口的。 而如今,沈渊的眼神里是和那个年轻人极为相仿、如出一辙的希冀,但除此之外,也有不同。 沈渊的眼神更沉稳,也更坚定,更像是山崖间经受暴风雨洗礼后的松柏,霓虹雨露俱是无畏。 见状,吴一针心下便稍稍放松了些。 沈渊看向吴一针,刚想张口,却被对方摆了摆手给堵了回去:“别客气了,我是看在秋亦薇这女娃娃的面子上来的,先做正事儿吧。” 吴一针看似乐乐呵呵,好像没什么心事,但其实他心里的压力甚至比沈渊还要重上许多。 总得亲自检查过,确认了有几成恢复的希望,到底能不能成,再谈交情。 沈渊昨天已经听秋亦薇聊过请回吴一针的经历,眼下对于他的反应也很理解,便不再多言,将早已准备好的病历资料递给了他。 “吴老,麻烦了。” 吴一针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掏出老花镜,便旁若无人地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沈彤小声捅了捅秋亦薇:“哎,中医还看片子呢?” 秋亦薇转头,同她咬耳朵:“中医又不是故步自封,片子好用自然就用了呀!” 好像……也有道理哦。 沈彤也没闲着,跑去给吴一针倒了杯水,殷勤地放在了他手边。 吴一针看这些资料大概用了半个小时,心里约莫有了数,思索片刻,便拿出针灸包来。 最终到底如何,还是得看下针时的肌理以及神经反应才行。 所有人的视线凝聚在吴一针指间的泛着寒光的银针上,眼睁睁瞧着它在沈渊的腿上扎了下去。 一针,又一针。 秋亦薇在一旁凝神看着,仔细观察着吴一针所有细微的动作,一举一动,一弹一捻,皆是讲究。 随着吴一针的动作,病房内十分安静,所有人都恨不得连呼吸都屏住,生怕惊扰了吴老施针。 不知过了多久,吴一针捻着最后一根针正欲再度落下的时候—— “砰”的一声,房门发出一声巨响。 “你们在干什么!” 与此同时,声音尖利刺耳,带着满腔怒气,林曼孜就这么莽撞冒失地闯了进来。 秋亦薇的瞳孔瞬间一缩。 而这时,就显示出吴一针的施针水平了。 他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影响分毫,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捻着银针的手稳得不能再稳,在林曼孜的叫嚷声中,精准顺利地扎进了穴位之中。 松手。 这才缓缓抬眼。 秋亦薇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继而怒火噌地自心头燃起,她站起身挡在吴老身前,冲着林曼孜道:“我倒是要问你,你在做什么!” “病房就是让你这么大吵大闹的吗?!” 林曼孜好像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她的视线在沈渊的腿上逡巡一圈,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有正规行医执照吗?随便找了个人就来给沈渊如此草率的扎针,你们把沈渊当回事了吗?!” 吴一针听了这话,不仅没生气,反倒是乐了了一下,嘿嘿一笑,回了林曼孜。 “不巧,这行医执照我还真的有。” 没等秋亦薇反驳,沈渊先开了口: “应该换我问你,你把我当回事了吗?” “吴老是我请来的,你凭什么对他不客气?” 沈渊说这话的时候,眼皮都没有掀一下,声音也不大,但在偌大寂静的病房里,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尤其是林曼孜,觉得这话刺耳极了。 她认为沈渊被洗脑了:“沈渊,我才是有着含金量极高的医学背景和足够的经验作为背书的人,他们呢?你所谓请来的人,他有什么?” “到底谁是真心对你好的人,你分辨不出来吗?!” 她脱口而出。 话音落下的这一瞬,沈渊终于抬头,同她对视着。 他凝着黑沉眸色,眼底晦暗不明,远远看去只觉得他的脸上像是笼了一层雾气似的,让人看不分明。 林曼孜看不透他的想法。 但这并不妨碍她对于眼前这件事的判断。 在自己的专业领域范围内,林曼孜有着由自己的教育背景产生的无可比拟的自信,不容他人置喙。 因而,她强硬而果断,掷地有声。 “秋亦薇哪怕是背靠时家,也根本请不来和我医学背景相当的医生,更遑论她现在只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哪里来的人脉能请来真正靠谱的医生?!” “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关于你康复训练这件事,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沈渊,你好好想想,到底谁才是值得信任的人!” 林曼孜冷冷盯着他们,满脸势在必得。 谁都没想到,最先反驳她的人,竟然是沈彤。 只听得沈彤“啊——”地尖叫了一声,紧接着便三分愤怒三分委屈四分不服气,大声为自己申辩。 “我们辛辛苦苦蹲守融江这么多天好不容易请来的吴老,怎么就不靠谱了!” “你怀疑秋亦薇就算了,甚至还在怀疑我?!” 秋亦薇神情复杂地瞥了她一眼。 要不是现在时机不合适,她真想揪着她的衣领问问,什么叫“怀疑秋亦薇就算了竟然还怀疑她”! 第一百一十四章 他怕自己不能站在薇薇身边 林曼孜也没想到,不过是随口一句,居然连沈彤也给捎带上了。 她的家世背景学历都高过秋亦薇,指责秋亦薇的差处根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但沈彤的家世并不亚于她,甚至后面仍要进修也未可知,更何况沈彤还是沈渊的妹妹,于情于理,她都不能牵扯到沈彤。 情急之下,林曼孜想不到好的说辞,只得先努力把沈彤撇出来:“我不知道你也在……如果早知道的话,我一定会相信你的。” ……才怪。 她这话看似高抬了沈彤,给沈彤了个台阶下。 但沈彤和秋亦薇厮混了这么久,已经被熏陶出味儿了,立刻在细枝末节处发现了不对劲。 “所以,你是对人不对事,是不是?” 沈彤紧追着她质问道:“吴老是我请来的话就可以,秋亦薇就不行?” “不是看吴老本身的能力吗?” 林曼孜没想到沈彤会从这样刁钻的角度对她诘问,她心底暗骂一声,急忙解释:“不不,我主要还是根据实际情况做出的判断……” 她们在争论的时候,吴老动了。 等了这么片刻之后,他看准时间,开始收针,那些银针一根一根从沈渊的腿上取了下来。 争吵声渐渐停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凝聚在吴老身上。 只有秋亦薇看向了沈渊。 取针之后,吴老就该说诊断的结果了。 吴老恍若未觉,只埋头专注地做着自己手上的事,直到最后一根针收回,消了毒,稳稳装回了针灸包中。 沈渊垂着长睫,视线似乎落在自己的腿上,又似乎是罕见的发着呆。 他没有主动张口询问吴老,脊线绷紧,身体僵硬,整个人宛如一尊雕像,一动也不动。 秋亦薇又抬眼,看向吴老。 这老头儿居然也卖起了关子。 天气凉了,他穿着一件中式的长袖褂子,双手就这么一兜,拢在袖子里,身体向后一仰,闲散地靠着椅背,面上没什么表情,老神哉哉的,也不说话。 秋亦薇摸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想法,心底也有些紧张起来。她同沈彤对视了一眼,沈彤比她还按捺不住,抢先开口。 “吴老,我哥的腿……您看着怎么样?” 闻言,林曼孜从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 沈渊的病历她是百般研究过的,不止和自己的老师,也同她人脉所能接触到享有声誉的医生都讨论过,想法都是一致的。 没有人看好沈渊,他的这双腿,不可能再站起来了。 他们评价都是同一句话:“除非奇迹。” 只有奇迹降临,沈渊才可能站起来。 不过,她可从来不相信相信什么奇迹。 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人类说白了也不过是血肉之躯的动物,哪来那么多的奇迹? 因而此时此刻,林曼孜居高临下地斜睨着吴一针,心中对他接下来的判断已经有了标准。 倘若面前这个吴一针的确是秋亦薇他们找来,糊弄沈渊的江湖骗子的话,那他肯定会声称沈渊的腿还能治好。 所有人各怀心思,各自都有各自的考量,都沉默着,这下,心思最单纯的沈彤受不了。 她只觉得眼下的氛围煎熬,便催促着吴一针:“吴老,您快给句话呀!” 吴一针终于施施然开口,掀起眼皮,淡淡扫了他们一眼:“都说完了?” 沈彤连忙应下:“说完了,都说完了,您再开口之前,谁说话我就堵住他的嘴!” 面子给得足足的。 吴一针却是斜斜地看向林曼孜,问她:“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林曼孜一身医师白大褂,双臂抱在胸前,毫不退却地同吴一针对视着,眼神锐利:“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判断的。” “行。” 吴一针连连点头,终于坐直了身子,双手从袖子里伸出来。 他转头,同沈渊对视着,眸子里精光一闪,语气直接:“你能不能接受,后半生都在轮椅上度过的结果?” 闻言,沈渊的面色沉静如水,没有一丝波动。 眸中情绪晦暗不清,就连吴一针,此刻也看不穿他的想法。 沈渊知道,自己此刻应该点头的。 从ICU里被推出来恢复意识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一直在说服自己,能够捡回一条命已经是幸运,除此之外的事情,他都不应当再贪心。 哪怕下半辈子再也站不起来,从逻辑上来讲,于他而言也没有什么影响。 他依旧是沈氏集团的掌舵人,别人对待他的态度也依旧不敢轻慢半分。 唯独有一样东西会变。 那就是—— 他再也配不上秋亦薇。 沈渊垂眸,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手背青筋浮现,而他浑然不觉。 当初明知秋亦薇不爱自己,但他仍旧觉得自己是最适合秋亦薇的伴侣,因为他有自信,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再找出第二个像他这样足够优秀的同时又深爱着她的男人。 他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更爱秋亦薇。 可若是他的后半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那么,他便从一开始就配不上她了。 她的伴侣,至少,应该是一个健全的人。 而他失去了这份资格。 所以,吴一针这句问话,与其是问他是否能接受双腿瘫痪的事实,倒不如说,是在问他: 能不能接受没有秋亦薇的后半生? 这是悬在他头顶不可直视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所以,沈渊始终无法点头。 秋亦薇察觉到沈渊状态的微妙,不知道他的想法,但能看出他的犹疑不定。 她拉住他的手,想要给他一些力量,却意外地发现他的手心里竟然汗涔涔的。 都是冷汗。 秋亦薇这才后知后觉,沈渊是在害怕。 ——怕这双腿,被吴老判了死刑。 她曾经给许许多多的瘫痪病人针灸治疗过,她理解他们的想法,此时此刻,也同样理解沈渊。 秋亦薇默不作声地拿了张纸,替沈渊擦拭了掌心中的冷汗。 随后,她将自己的手覆在沈渊的手掌上,纤长的手指落入他的指间。 十指紧扣。 “不要紧的,”秋亦薇俯身靠近沈渊,距离很近,说话时滚烫的气息扑洒在他耳旁,“无论怎么样,我都会和你在一起。” “你要信我,我对你发誓。” 沈渊眉梢微挑,转头,猝不及防落入一双星辰般闪烁的潋滟眼眸之中。 她说这话是真心的。 此时的沈渊,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了这点。 秋亦薇是这么好的女孩。 所以…… 他更不能辜负她。 沈渊下定了决心。 他嘴角平直,绷成了一条线,眸色阴翳浓重。 手上用力,一点一点,将自己的手从秋亦薇炽热的手中抽离出来。 顿时落空。 沈渊终于开口,一字一顿,平稳又坚决。 “我接受。” 倘若他这双腿再也无法恢复—— 那他就只能接受站不起来的后半生。 也接受没有秋亦薇的后半生。 如果这就是他的命。 那他认。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人总被自己认知局限 听见沈渊的肯定,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吴一针攥紧了针灸包的手,倏然一松。 有这样的觉悟,就好。 吴一针重新向后一仰,倒在椅背上,看起来懒洋洋的。 “你这双腿,恢复的几率不大,”他再次打量了一下沈渊的双腿,顿了顿才继续道:“……但,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秋亦薇立刻听明白了他的话,立刻接道:“那就是还有机会!” 沈渊绷紧了唇线,双眼微眯,定定注视着吴一针,试图从他的面色找到更多的把握。 可吴一针说完这话就闭上了眼,又是一副老神哉哉的样子。 “呵,果然是江湖骗子。” 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传来,众人皆朝着林曼孜看了过去。 林曼孜对着沈渊摇头,面上满是难以言喻的轻视之情:“没想到,你竟然也有这种病急乱投医的时候。” “沈渊,这不是我认识的你。” “哎你怎么能这么说话……”秋亦薇的话说了一半,被沈渊轻握了一下她的手,给打断了。 随后,沈渊转头,漆黑的眸静静注视着林曼孜,他开口,语气平缓。 “你对吴老的了解有多少?” “这……” 林曼孜瞥了一眼那个看起来就像坑蒙拐骗的江湖骗子的老头儿,眼底闪过一抹嫌弃:“他又不出名,我怎么可能了解他?” 对于吴一针的鄙视,并不来源于她盲目的自信。 林曼孜语速很快,继续道:“为了你的复健训练,我查阅过了国内在相关领域有所建树的论文以及案例研究……” “从来没有见过叫吴一针的。” 她的视线从吴一针身上移开,重新落在了沈渊身上,浓密的眉毛上挑,眼中闪着不容置疑的光芒:“所以,他不是江湖骗子,还能是什么?” 她不允许有人在她的专业领域内,挑战她的权威。 一时间,众人安静,落针可闻。 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但秋亦薇着实是被林曼孜的脑回路给震到了。 她知道,人会被自己的认知所局限。 人不知道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这很正常,但大部分人都或多或少对于未知的事情有些犹疑,至少要了解后才判断,而非上来就全然否定。 而像林曼孜这样,不假思索就认为自己的认知就代表了全世界,翻阅了相关论文没看到吴一针的名字,就武断的认为他绝对没有什么建树…… 这一瞬间,有无数想法自秋亦薇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却一时间不知道该先从哪个角度切入才好。 秋亦薇憋了半天,终于艰难开口。 “你……你是觉得,这些论文就代表了所有的医学成果吗?” “那不然呢?” 林曼孜反问她:“若是有所成果,肯定要发表文章的,没有成果才不发,不是吗?” “这,你……”听了这话,沈彤也结巴了起来,支支吾吾道:“那,那好像,也不是吧……?” 她在秋亦薇外公家的明枢堂待了这么久,虽然秋松年自己承认他的医术不如吴老高明,但沈彤也亲眼见过病人在经过秋松年的治疗之后,得到极大好转喜极而泣的场面。 像秋松年这样的老医生,从医这么多年,见过很多疑难杂症,成果多少都会有点吧?也不一定会发表吧? 林曼孜恨铁不成钢的看向沈彤:“你跟着秋亦薇混久了,怎么也成这样了?” 沈彤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有一天也会因为自己知道的更多而说不出话来。 “小姑娘,话不是这么说的,”一直阖眼像置身事外的吴一针突然开口,他双手缩在长袖里,又是那么一拢,才接着道:“那我其实还是发过文章的。” 秋亦薇诧异看向吴一针。 所以反驳的重点是这个吗?! “不可能!” 林曼孜想也不想,就否认了他的话:“要是有你的名字,我肯定会有印象的。” 闻言,秋亦薇睁圆了眼睛。 等一下…… 吴一针说自己发过文章,但林曼孜又说自己博览论文从未见过他的名字…… “我好像知道了……” 秋亦薇缓缓开口,视线在吴一针身上打着转,许久才看向林曼孜:“因为吴一针不是吴老的真名。” “他的真名是……” “闭嘴!” 在吴一针开口阻拦秋亦薇的同时,病房的门开了。 沈渊的主治周医生带着几个护士慌忙赶过来:“沈总,刚刚听您按铃按得急……” 骤然定住了脚步。 周医生的视线定在了床边的吴一针身上,他上下打量,眉宇间犹疑不定,似是拿不准似的,踌躇了半天。 沈渊顺着周医生的视线看向了吴一针,他似乎看出了点什么,眉梢一挑,难得露出看戏的神情,询问周医生:“周医生,看这位眼熟吗?” “我给你介绍一下吧,这位就是吴……”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周医生忽然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他眉开眼笑,快步走到床边,隔着一张床尾就遥遥地伸出了手。 “吴老!是不是!” 上次自从听到林鹤年老先生提到吴一针之后,周医生就回去连同自己的老同学,追问了很多关于吴一针的传奇过去,越听越了不得。 至于他的那些特征,他也一并记在心里,如今一看,又是在沈总旁边,他便直接对上号了。 “嗯。” 吴一针伸出手,十分摆谱地同周医生点了点头。 周医生依旧兴奋着,将自己对吴一针的仰慕之情滔滔不绝倾诉而出:“我打听了很多关于您的事迹,包括您发表的那些文章也都拜读了,实在是启发了很多,感受到了针灸文化的博大精深……” “文章?” 林曼孜皱眉,眼神冷冷地扫向周医生:“他发过什么文章,叫什么名字?要是真像你说得那样,我不可能没看过。” “叫吴二牛啊!” “闭嘴!” 周医生不假思索地便道出吴一针的真名,而这次,吴一针的阻止来得晚了一步。 他此生最讨厌别人提他的真名了! 与此同时,林曼孜如遇雷击,匪夷所思地看向吴一针。 这个名字,她确实是见过的。 她先前借着林家人脉同国内的名医探讨时,他们都或多或少提过吴一针这个名字,并且惋惜他再没了动静。 当时林曼孜随口一算,心想这人年事已大,估摸着不在人世也未可知。 谁曾想,居然还活着。 还就坐在她面前! 林曼孜只觉得整个世界荒谬无比,惊诧得向后退了一步。 第一百一十六章 打赌吗 周医生对吴一针嘘寒问暖,那叫一个热情,对比先前得知林曼孜要入职本院的时候的态度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曼孜在脑海里搜寻着吴一针的文章,再仔细想来,虽然有点新意,但放眼如今的医疗前沿,那篇文章也不过如此。 不知道周医生为什么会这么稀罕吴一针。 林曼孜的眼神凛了凛,在心中下了认定。 肯定是因为国内在神经康复的领域发展并不好,时无英雄,才使得吴一针这样的人都能成名。 要是放在国外,不可能让吴一针这种人冒头。 “喂?程医生?忙着呢?哎呀我跟你说,还记得林鹤年老先生提过的吴一针吗?对,请来了!” “林老,找着了!真给沈总找着吴一针了!什么,您还要过来?好好好我一定好好招待吴老,等着您来!” “……” 周医生尚且沉浸在见到了吴一针的兴奋之中,正挨个给自己的朋友们打电话传着喜讯。 而这些名字之中,不乏林曼孜认识的、甚至于一周之前他们还在一张桌子上应酬吃饭。 不难听出,这些人对于吴一针的态度都十分惊喜。 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暗情绪在内心滋长,林曼孜的面色显而易见的难看起来,整个人都觉得憋闷不爽极了。 而周医生在得知吴一针是被秋亦薇请来之后,对她也是毫不吝啬的夸奖,听得秋亦薇恨不得高高翘起尾巴,显示自己的得意。 在林曼孜眼中便显得更刺目了。 她咬牙,愤愤地瞪了秋亦薇他们一眼,随后转身就离开了,走得很快,带起了一阵风。 她见不得秋亦薇这样得意,必须得想个办法,让这些井底之蛙们开开眼,省得再错把鱼目当珍珠! 沈彤注意到林曼孜丢过来的眼刀,心情瞬间低落了下来。 秋亦薇正听着周医生热络的和吴一针交谈,忽觉身上一凉,抬眼过去,便是林曼孜离开的背影。 与此同时,即便没有转身,也察觉到身后的沈彤倏然间沉闷下来的氛围。 ……是因为林曼孜不开心了吗? “沈彤,”秋亦薇站起身,转头招呼她:“陪我一起出去买杯咖啡。” “啊?好。” 沈彤不明所以,但听话,乖顺地跟着秋亦薇站起身,两人一前一后便走了出去。 两人没有走远,只在楼下大厅的自动贩售机那里买了瓶装咖啡,随后一同走到了医院后面偌大的花园中。 沈彤心里闷闷的,不主动说话,秋亦薇也没主动开口,她向来懒,在花园里找了个长凳就坐下了。 此时已过了寒露,天气渐凉,秋高气爽,湛蓝的天际中万里无云,十分凉爽。 沈彤跟着秋亦薇坐在长凳上,抿了口咖啡,双手捧着,被凉爽的风一吹,脑子有些清醒了。 她这才开口:“当时林曼孜姐姐出国的时候,也是这个季节。” 噢…… 秋亦薇默不作声地在心里点头,果然是因为林曼孜。 “我从小到大和其他同龄女生都不怎么合得来,唯一对我好一点的,就是林曼孜姐姐。” 沈彤虽然出身沈家,但因为妈妈是沈慎的继任妻子,性格比较软,同时沈家的家教又严,所以沈彤只是看起来脾气刁蛮一些。 但秋亦薇同她实际接触下来就发现,她本身是没什么大小姐脾性的。 沈彤这样的人,在周围的富二代千金中,混不开也很正常。 “以前曼孜姐对我很好的,她很温柔,什么都懂,学习成绩更是特别好,会很耐心教我写作业……” 沈彤难得一见的情绪低沉,幽幽地对秋亦薇倾诉着以前和林曼孜之间的事情。 其实也都是一些小事,在林曼孜眼里看来,很多事情甚至可能连“随手”都算不上。 但秋亦薇知道,妹妹总是对“姐姐”这个角色有着更深的滤镜和更多的期待。 小女孩们或许会觉得“哥哥”很帅,也仅此而已,但会觉得“姐姐”是这个世界上顶好顶好的人。 那时候的沈彤对林曼孜,就是这样的滤镜。 只是现在沈彤长大了,又和林曼孜三年未见,如今再一见面接触,沈彤忽然惊觉,林曼孜并非她印象中的那个温柔纯善的姐姐。 这样的落差,让沈彤觉得难过。 她说完觉得口干,大口喝了几口咖啡,听得身旁毫无动静,她诧异转头,就看见秋亦薇默不作声地点头。 “……你不说点什么?” 沈彤鲜少见到秋亦薇这么沉默,一时间还有点不习惯,她的胳膊戳了戳她:“说话!” “不太好说啊。” 秋亦薇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皱着眉,虽然摇着头,可话语间却是抛出钩子:“你要听实话吗?” 这下把沈彤的好奇心给勾起来了。 这有什么实不实话的? “要听,你快说!” 她催促着秋亦薇。 这下,秋亦薇才吞吞吐吐地开口:“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沈彤:“啊?” 秋亦薇继续道:“林曼孜今天只是生了一个小小的气,你就开始难过了,但我觉得这事还没完,后面她肯定还要有动作的……” 这是属于秋亦薇的直觉。 而沈彤回想起林曼孜离开时的那个眼神,看起来充满了对秋亦薇的嫌恶,连带着对自己都讨厌了,却是看上去不像是……会了结的样子。 沈彤还在思索着,却被秋亦薇岔开了话题:“不聊这件事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说着,秋亦薇那双水润的眸子里闪烁着狡黠的光,同沈彤道:“我想跟你八卦另一件事。” “你觉得林曼孜喜不喜欢你哥?” 闻言,沈彤诧异出声:“曼孜姐喜欢我哥很多很多年了,你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 秋亦薇却是伸出一根食指晃了晃,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道:“我觉得不像。” “要不要打个赌?” 沈彤顿时来了兴趣:“你说怎么赌?” 秋亦薇:“你找林曼孜喜欢你哥的证据,我找她不喜欢的证据,最后我们拿出来比一比,看谁说得对。” “没问题,你等着输吧就!” 沈彤信心满满,但秋亦薇却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打赌这件事,她可从没输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