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新婚夜,麻烦首长离个婚!》
第211章 林同志你老家是哪里的
林菀宁并未离开县医院。
吕承鸿要在手术室外等候沈行舟手术结果,她便和韩志强去了李大牛的病房。
经过几天的修养,李大牛的状态已经好了很多。
虽然人看着还很虚弱,但已经能够说话了。
李大牛清醒之后,吕承鸿将林菀宁救他的过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见到林菀宁时,他眼里满是感激:“林医生……谢……谢谢……要不是你的话,恐怕我……”
“不用客气。”
林菀宁给李大牛把了个脉:“身体恢复的不错,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和以前一样了。”
在李大牛病房里坐了一会儿,林菀宁起身告辞离开。
“小林……”
见林菀宁要走,吕承鸿站了起来:“你不等行舟做完手术么?”
林菀宁微微一笑,淡然道:“不了。”
说完,她便直接走出了病房。
吕承鸿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叹了一口气。
走到了县医院门口时,林菀宁被一脸焦急跑进来的人撞了一下,定睛一看,竟是柏云兰。
白云兰像是没有感觉自己撞到了人似的,冲到了一名护士的面前,急忙问道:“同志,时不时有一个叫沈行舟的军人被送进了医院?”
林菀宁转过身,一抬头,撞上了一双阴恻恻的眸子。
柏长胜!!
他的目光——
林菀宁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双眼睛。
但,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
只是一瞬间,柏长胜眼里的阴骘消失,他脸上带着微笑,走到了林菀宁的面前:“林同志,我女儿太着急了,才会撞到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林菀宁淡淡道:“没关系。”
说完,她直接掠过了柏长胜的身边,便要往县医院外走。
“林同志。”
身后的柏长胜忽然叫住了林菀宁。
林菀宁侧目,目光疏淡地看着他。
柏长胜唇角噙着一抹浅薄的笑容:“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他虽是第一次见到林菀宁,但总是觉得她很眼熟,特别是那双深邃的眼睛,总觉得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林菀宁微微摇了摇头。
却并没有直接回答柏长胜。
第212章 逃出生天的机会渺茫
“啥?!”
黑市最怕的就是当兵的。
大伙儿干的都是投机倒把的事,这要是被抓了的话——
“走!咱过去瞅瞅!”
那俩人往身后吹了声口哨,须臾见,树林里有窜出了四五个人。
黑市做买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想要在这里摆摊就要交摊位费,当然,只要是交了钱的,也有人保护你周全,这伙人都是县黑市的‘负责人’。
说白了,都是县城里不务正业的二流子,依靠着收起保护费挣钱而已。
他们随着摊主往黑市里走。
摊主在人群里瞅了一圈,最后,目光锁定在了林菀宁的身上:“就是她!”
丁利叼着一根大前门,烟雾在眼巴前散成了薄雾,呛得他眯起了眼,顺着摊主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还是个小娘们!”
他半眯着眼睛从头到脚地打量着林菀宁。
林菀宁虽然蒙着脸,上身上穿了一件白衬衫,但是裤子和鞋子——
丁利吐出了嘴里的烟头,朝着林菀宁的方向努了努下巴:“瞅见没,这小娘们穿的裤子还真他娘的是军装!”
“利哥,咋整?!”
丁利挑了一下眉:“弄她!”
林菀宁蹲着一个摊位前,没想到,县城黑市里竟然还有人卖药的,而且还都是一些紧俏的药品——青霉素、链霉素、四环素、阿司匹林!
这些药怎么会出现在县城黑市!?
林菀宁压低了声音,询问道:“你这药咋卖的?”
摆摊的男人抬了抬眼皮,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林菀宁:“青霉素一支八毛,链霉素一支一块,四环素一瓶四块,阿司匹林一瓶两块五毛钱。”
县医院开出的青霉素针剂一支的价格是一毛五分钱,链霉素的价格是三毛钱,四环素一瓶一块钱,阿司匹林一瓶五毛。
到了黑市上价格翻出了几倍来!
这价格着实高的吓人!
林菀宁记得送李大牛到县医院的抢救的时候,在手术室外亲耳听见,邱平提起过,县医院青霉素极缺的。
带着人怀疑的心思,林菀宁指着摊位上的青霉素:“这盒我都要了。”
“都要了?”
摊主皱着眉头看着林菀宁:“我这一盒可有二十支呢,你确定你都要么?”
林菀宁点了点头:“我都要。”
摊主:“成,一共十六。”
林菀宁从包里拿出了钱,刚要交钱的时候,斜里忽然伸出了手,一把抓住了林菀宁的手腕。
“东西不卖了!”
第213章 陆惊野
丁利没有等下去的时间。
他朝着身侧一挥手,团团围住林菀宁的六个人开始朝着林菀宁逼近。
林菀宁双手紧攥成拳,向后一步步倒退。
这一霎,她的心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似的。
眼瞧着,临近的一个男人冲到了自己的面前,林菀宁挥起了拳头,即便知道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却也还是不甘心的殊死一搏。
包被扔出了十几米远的距离,要是能用包里的银针——
他们并没有给林菀宁思考的时间。
一个男人猛地一拳头朝着林菀宁的砸了过去,他们认为只要今天她活着离开,那么死的就一定是他们。
林菀宁利用自己对身体构造的了解,在男人一拳头砸向自己面门的同时,用指关节袭向了男人胳膊上的尺神经。
尺神经俗称麻筋,林菀宁用的力气极大,这一下打了上去,顿时卸了男人的力,他的胳膊瞬间耷拉了下来。
与此同时,第二个男人也冲到了林菀宁的面前。
林菀宁用掌心位置果断地由下至上狠狠地给了他的鼻子一个冲击。
“嗯!”
“啊!”
只是眨眼间的工夫,林菀宁就让两个人失去了行动能力。
丁利见装,立马沉了脸:“都他妈废物,连一个娘们都对付不了,以后还怎么跟老子干大事!”
话音一落,他一个箭步冲到了林菀宁的面前。
在林菀宁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猛地一拳打在了她的肚子上。
“嗯!”
林菀宁闷哼了一声,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他打得移了位。
双腿顿时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她用双手撑住了地面,才没有让自己趴下,猛烈的一阵咳嗽,林菀宁“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这男人看似瘦弱,但力气极大。
林菀宁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辆高速行驶的骑车撞了,紧接着又被车轮辗轧了腹部。
她想要站起来,但腹部的疼痛却让她动弹不得。
身体被一道阴影所笼罩,林菀宁艰难地转过了头,对上了一双阴恻恻的眼睛。
丁利眯起了眼睛:“记住,下辈子别当兵,别多管闲事,找个男人嫁了,老老实实在家洗衣服,做饭,伺候男人比啥都强!”
他说完,从裤子兜里掏出了一把蝴蝶刀。
“唰唰”的在林菀宁的面前耍了几下,一把抓住了林菀宁的头发,眼睛一眯,抬手一刀朝着林菀宁的脖子割了下去。
“当!”的一声脆响。
忽然之间,远处一块石头飞射而来,将丁利手里的蝴蝶刀打偏了一寸。
第214章 想起来的线索
陆惊野抬手看了看手表:“一夜了。”
一夜!
林菀宁看着窗外,天色已经大亮,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
陆惊野见林菀宁愣了神,连忙道:“林同志,你放心,我刚刚……”
“惊野。”
病房外,忽然传来了韩志强的声音打断了陆惊野的话。
紧接着,韩志强踱步走近了敞着门的病房:“小林,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林菀宁的脸色虽然不太好,但她确定自己已经无碍了:“已经没事了。”
韩志强点头道:“没事就好。”
他看了看林菀宁,又看了看陆惊野:“你们互相还不认识吧,这位是陆惊野,以前在华北军区跟我的。”
“师长,我刚才已经做过自我介绍了。”
相对于自己的身体情况,现下,林菀宁更关心的是家里,她用胳膊撑起了身体,尝试着让自己坐起来。
动作虽然缓慢,但已经比刚刚好了很多。
林菀宁凝眸看向韩志强:“师长,我家里——”
韩志强:“你放心,我已经往守备区打过电话了,让我的警卫员告诉了刘婶,说你到县城出差。”
听了韩志强的话,林菀宁稍稍地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有些紧张地问道:“那沈行舟的事情——”
“放心好了,没让刘婶担心。”
韩志强说着,给了陆惊野一个眼神。
陆惊野心领神会,师长这是有话要单独和林菀宁说。
他朝着林菀宁露出了一排整齐的白牙笑了笑:“林同志,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
“陆同志,谢谢。”
林菀宁再次道谢。
陆惊野只微微一笑,并没有说什么,直接走出了病房。
待病房内只剩下了二人的时候,韩志强才开口说道:“小沈的手术时柏长胜亲自做的,手术很成功。”
林菀宁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淡淡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麻烦师长了。”
韩志强作为林菀宁和沈行舟的领导,能做的,能说的,都已经做到了,说到了,至于二人之间——
他也没有多做表态的权利。
只让林菀宁不用担心家里和工作,让她留在县医院里好好休息两天。
“师长!”
林菀宁见韩志强要走,开口叫住了他:“昨天发生的事情——”
第215章 留下来调查
经过一夜的休息,林菀宁身体上的伤痛减轻了许多。
走出病房时,竟见到陆惊野坐在病房门口的长凳上。
陆惊野的耳朵微微动了一下,然后立即睁开了眼睛,多年来处于高强度的工作状态,他睡觉极轻,细微的声音,他便能够立刻醒过来。
“林同志!”
陆惊野“噌”得站了起来:“你有什么需要么?”
林菀宁微微一怔。
他这是在病房外守了自己一整晚?
“陆同志,你一直在这里坐着么?”
陆惊野不置可否:“我担心那伙人会对你不利,所以昨晚——”
“谢谢。”
陆惊野微微蹙了一下眉,随即,微笑道:“第三次了。”
林菀宁没明白陆惊野的意思,凝眸望着他:“什么第三次?”
陆惊野笑道:“从我们见面开始,你已经和我说了三次谢谢了。”
林菀宁红了脸。
仔细一想还真是这样。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微微颔首,郑重地说道:“第四次对你表示感谢。”
这一次,林菀宁朝着陆惊野伸出了手:“重新认识一下,林菀宁,边防守备区卫生所军医。”
陆惊野和她握了握手:“陆惊野,守备区新任二团团长。”
二团团长?!
林菀宁微微一愣。
守备区二团的团长不是胡国梁么?
这位陆同志怎么会说自己是二团的团长呢?
韩志强远远走过来,听见了二人的交谈,他给出了解答:“胡团长申请了调任。”
林菀宁转过头,看向了身后走来过来的韩志强:“胡团长要调走了?”
韩志强颔首道:“没错,经过上级单位的审批,应该明天就会调到吉省军区,从明天开始惊野代替胡国梁接任守备区二团团长一职。”
这倒是林菀宁没想到的。
仔细想想,胡国梁调职也不是坏事,暂时离开守备区换一个心情,也能够让他早点从失去爱人的伤痛之中走出来。
韩志强:“正好你们两个都在,我开车跟我一起回去。”
“师长。”
陆惊野身姿挺拔地朝韩志强敬了一个军礼:“能不能让我多留一天。”
第216章 走访县棉纺厂
林菀宁看着陆惊野递过来的衣服。
深蓝色的男款劳动服,许是穿得时间久了,洗得有点发白,胳膊肘的位置还打了两个灰色的补丁。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军装。
的确,在黑市上只因为自己包里的军装被瞧见了都能惹出这么大的麻烦,要是穿着一身军装去调查,若是再生出麻烦事可就不好了。
陆惊野见林菀宁没有接过自己的衣服,还以为是她觉得自己的衣裳不干净:“我洗过了,干净的。”
林菀宁知道让他误会了,连忙解释道:“没关系。”
她从陆惊野的手里接过了衣裳果断穿在身上。
陆惊野系上了包袱,索性直接背在身上。
他第一次到这里,对地形并不是很熟悉,只能跟着林菀宁。
一路上,时不时地看她一眼,这女同志倒是刚强,昨晚见她时,脸色苍白,动作缓慢,现在却能像是没事人似的。
顾及着林菀宁的身体情况,陆惊野特意放慢了脚步。
但——
林菀宁走了一会儿,回过头看向陆惊野:“陆同志,你能走快点么?”
陆惊野:“……”
他笑了笑,并没说什么,快走了几步跟上了林菀宁。
陆惊野抬腕看了看手表所显示的时间,从县医院到县棉纺厂,一共用时二十四分钟,他将这段路上的每一处都记得牢牢的。
棉纺厂厂房外,巨大的烟囱矗立在那里,吐出的浓烟是工厂繁忙生产工作的象征。
林菀宁和陆惊野来到了棉纺厂门卫室。
二人出示了工作证,说明了一下来意,看门的大爷便带二人走进了棉纺厂。
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厂房,门口标注了第几车间,一车间的厂房内温度较高,特意是夏天,工人们在这种环境下辛勤工作,记起的轰鸣声不绝于耳,女工们穿着整齐的工作服,头戴白色工作帽,双手在机器间灵活的穿梭。
林菀宁也是第一次到县纺织厂,本就是盛夏,再加上车间里的高温,让她很快红了脸。
她拿出了手绢刚要给自己擦擦额头上渗出的汗珠,一转头,瞧见陆惊野比自己还严重,汗已经顺着他侧脸流了下来。
瞧着陆惊野抬起了胳膊,准备用袖子擦汗,林菀宁将自己的手绢递给他:“陆同志,擦擦汗吧。”
陆惊野看着林菀宁递过来蓝底白格子手绢,本就热的脸,一下子似乎变得更热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女同志把手绢给他用。
陆惊野定定地看着林菀宁的手绢,迟疑了两秒钟,从她的手里接了回来:“谢谢。”
林菀宁微微一笑,并没有说什么,扭过头继续跟着门卫大爷往一车间里走。
棉纺厂保卫科要经过一车间,约莫走上十来分钟,门卫大爷让二人在保卫科外等,没一会儿,门卫大爷走了出来:“两位同志,你们进去吧。”
林菀宁和陆惊野对视一眼,走进了棉纺厂保卫科。
保卫科主任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他从门卫大爷的口中了解到了二人的来意,他朝二人伸出了手:“我是棉纺厂保卫科主任,我姓肖。”
第217章 怀疑的苗头
陆惊野微微眯了一下眸子,眼底涌上了一股子寒意:“看来,这位肖主任应该和他们有脱不开的关系!”
林菀宁仔细回想刚刚自己所看见的细枝末节。
她沉吟了片刻,抬起了眼眸看向陆惊野:“那我们要不要摸摸他的底?!”
陆惊野薄唇紧抿成了一线。
棉纺厂内开出了一辆解放牌卡车,因为二人所站的位置避开了卡车司机的视线,司机在转弯时,这才看见了还站了两个人,他立马按响了喇叭。
“小心!”
陆惊野下意识地拉住了林菀宁的胳膊往旁边多开。
林菀宁回过了神:“谢谢。”
司机摇下了车窗,探出了脑袋,恶狠狠地瞪了二人一眼:“没瞅见那边的告示吗?大门口侧面不允许站人!”
听见了司机的话,林菀宁和陆惊野齐齐地朝着一旁的告示牌看了过去。
陆惊野:“师傅,不好意思。”
司机小声咕哝了两句才开车离去。
陆惊野垂下了眸子看向林菀宁:“林同志,你没事吧?”
林菀宁像是被人点了穴似的,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盯着行驶远去的解放牌卡车。
陆惊野轻唤了两声:“林同志……林同志……”
见林菀宁迟迟没有反应,陆惊野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林同志,刚刚没伤到你吧?”
直到那辆车小时在了林菀宁的视线当中,她才缓缓地回过了神来。
林菀宁微蹙着眉,眼里带着浓浓的怀疑摇了摇头:“我没事。”
陆惊野:“那咱们走吧。”
“等一下!”
林菀宁却转身跑回了棉纺厂门卫室。
陆惊野虽然不知道她发现了什么,但还是跟着她走了过去。
林菀宁站在门卫室的门口,倏然转过身,把手伸到了陆惊野的面前:“有烟么?”
陆惊野在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包没有拆封的中华香烟递给了林菀宁:“这个牌子行吗?”
林菀宁虽然不抽烟,但中华香烟可是时下的高档紧俏商品,这可不是有钱能够买到的。
陆惊野见林菀宁盯着自己手里的香烟看,连忙解释道:“我不抽烟,这是——”
不等他把话说完,林菀宁从他手中接过了香烟,微微一笑道:“谢了,回头我还你。”
“林同志……”
陆惊野很想告诉林菀宁不用她还,但她却压根没给自己机会。
林菀宁拿着香烟敲开了棉纺厂门卫室的门。
还是之前的大爷开的门,见到林菀宁,他微微一愣:“同志,你们还有事么?”
林菀宁笑着走进了门卫室:“大爷,我想和您打听一个人。”
她说着,直接将香烟递给了大爷。
大爷平时抽的可是最便宜的勤俭牌香烟,一包需要八分钱,就这他还是得参合着老旱烟来抽,一看是高档货,他还有点不好意思接过手:“同志,你这烟太金贵了,我……”
林菀宁直接爽利地将一整盒中华香烟塞进了大爷的手里:“您帮我们忙活了这么半天,一盒烟而已,您收着吧。”
瞧大爷不好意思收,林菀宁扭头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陆惊野:“这包香烟是这位陆同志请您的。”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大爷也没有再继续推辞。
他笑呵呵地从林菀宁的手里接过了香烟,和善爽利地道:“同志,你有啥想打听的尽管问。”
林菀宁笑弯了眼,朝陆惊野微一挑眉。
陆惊野会意。
立即走近了门卫室。
林菀宁问道:“我瞧见刚刚有人开车出去了,那不是咱们棉纺厂的公车么,我记得只有出货的时候才出车啊,怎么空着车就跑出去了?”
大爷顺着解放卡车的方向瞥了一眼,轻哂了一声:“还能因为啥!公器私用呗!”
林菀宁又问:“那咱们厂里没有人管么?”
大爷:“谁敢管?那可是——”
他四下瞧了瞧,往林菀宁的身边凑了凑,压低了声音道:“那是咱们肖主任的亲外甥,就我刚带你们去见的那位保卫科主任。”
“单位的汽车也归保卫科管理么?”
大爷摇了摇头:“那倒不是,这事,我一时半会也和你们解释不清楚,反正要想在咱们棉纺厂干下去,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肖主任。”
林菀宁微微颔首:“这样啊。”
再多的话,他也不敢和林菀宁多说。
瞧他的样子,听他的话,若是透露的多了,怕是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林菀宁识时务的没有继续再问下去。
“同志,你们问这个干啥?是不是上面派人来调查啥来了?”
大爷有点后怕,连连摆手:“我可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也啥都没听我说过啊。”
林菀宁:“我就是好奇而已。”
透过门卫室的玻璃窗,林菀宁看见了肖主任步履匆匆地往外走。
继续留下来,只会给门卫大爷添麻烦,林菀宁和陆惊野快速离开了棉纺厂。
一直到俩人走远了,陆惊野才开口问道:“林同志,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林菀宁驻足,左右看了看,面色倏然变得凝重了起来,重重地对陆惊野点了点头:“没错!”
陆惊野凝眸望着林菀宁,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林菀宁:“我听出了刚才开车的司机的声音,那天在黑市,他也在场!”
陆惊野下意识皱起了眉头:“你能确定么?”
林菀宁重重点头:“我能够确定!”
她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有自信,特别是在那种情况下,就是他第一个喊出了‘利哥’两个字,林菀宁对他声音记忆犹新!
陆惊野用力地眯了一下眼睛,薄唇微启,声音低沉而清冷:“那就是说,我们一开始的怀疑没有错,肖主任的确和这个‘利哥’有脱不开的关系。”
林菀宁附和着点了点头。
二人正说话的时候,林菀宁远远地看见了肖主任朝着这边的方向走了过来。
她对陆惊野挑了一下眉。
陆惊野侧目看向了肖主任。
二人眼神相互接触,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相视颔首,同时动身,藏身到身后的一棵树后,等肖主任走来时,林菀宁和陆惊野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第218章 跟踪,发现
这位肖主任的反跟踪意识特别强,三步一回头,五步一张望。
林菀宁在跟踪这方面的能力稍加欠缺,但,好在她的身边有陆惊野在。
陆惊野似乎能够精准的掌握肖主任的动作似的,每一次当他转头或回望时,都能够带着林菀宁准确地避开。
林菀宁十分好奇,陆惊野是怎么做到的:“你怎么知道他要回头的?”
陆惊野摸了摸鼻尖,笑道:“经验。”
林菀宁瞥了他一眼,总觉得他在说‘经验’两个字的时候有点傲娇。
陆惊野:“回头我教你。”
“你不是说经验么?这也还能教?”
“当然,我可是解放军军事学院的侦查专家。”
说起自己的头衔时,陆惊野骄傲地挺直了腰杆,还朝林菀宁挑了一下眉。
他模样俊朗,眉宇间带着少年气,配上他的表情,倒有几分年少英才的模样。
林菀宁笑起来一双眸子好似弦月:“你!专家?你今年多大了?”
陆惊野:“二十七。”
林菀宁愣了一下。
陆惊野看着像是一个十七八岁的俊朗大男孩,特别是他笑起来的模样,眉眼弯弯,干净清爽,怎么也都无法和这个实际年龄联想到一块儿。
林菀宁诧异地问:“你二十七岁了?”
陆惊野:“不信?”
他从上衣兜里拿出了工作者,翻开递到了林菀宁的面前。
从出生的年份来看,陆惊野的确已经二十七岁了。
林菀宁刚要开口说话, 陆惊野忽然眸色一沉,立即拉着她躲到了一旁一户人家的柴火堆后面。
林菀宁屏住呼吸,随着陆惊野探出了头。
俩人见到了肖主任站在一户人家门前。
他左右四顾,确定没有人后,上前敲了敲门。
不多时,便有人出来开了院门,随后,肖主任跟着那个人走近了院子里。
陆惊野半眯着眼,朝刚刚开门的那户人家方向瞥了一眼:“是他么?”
林菀宁微微摇头:“当时天黑,对方又蒙着脸,我并没有看清他们的样子,不过,从身高、体型来看,倒有几分相似。”
陆惊野微微颔首:“你留在这里,我去看看。”
林菀宁:“小心点。”
陆惊野回过头,朝着林菀宁露出了一抹如同春风一般微笑:“放心。”
他身上十分矫健,在距离三米高的院墙还有两米时,纵身一跃,双手攀住了墙头,试探着朝着院子里瞧,在确定院子里没有人的时候,爬上了院墙,顺着墙头走到了屋顶上。
林菀宁虽站的远,但瞧得却是十分真切。
陆惊野整个人像是一只蝙蝠似的,从屋顶倒吊了下来,动作险之又险,稍有不慎便会从屋顶掉到院子里。
林菀宁十分紧张地看着,大气都不敢喘。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忽然,她看见陆惊野快速向上扬起了身体,动作敏捷且十分轻缓地躲在了烟囱后面。
须臾见,院门打开,肖主任和刚刚的那个男人一同走了出来。
因为距离的关系,林菀宁并没有听见他们说了什么,然后,她就见到肖主任从胡同的另外一头离开。
陆惊野在男人进了屋后,确定自己的行动安全后,纵身一跃,从足有三四米高的屋顶上跳了下来,脚步飞快地回到了林菀宁的身边。
林菀宁急切地问道:“怎么样?听到什么没有?!”
陆惊野面色凝重,用力点了点头:“我们先离开这里。”
林菀宁颔了颔首,跟在陆惊野的身后离开了这条胡同。
进了七月,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汗水顺着陆惊野的侧脸流了下来,他抬手抹掉了脸上的汗,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他并没有急于将刚刚偷听到的内容告诉林菀宁。
经过国营副食品商店的时候,陆惊野进去买了两瓶橘子味的汽水,将其中一瓶递给了林菀宁:“喏。”
林菀宁接了过来:“谢谢。”
她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在确定了没有可疑人员经过时,凑近陆惊野的身边问道:“你刚刚听到什么了?”
陆惊野一口气喝完了一整瓶的汽水:“这件事的确和肖主任有关系,他们是团伙作案,由在县医院的人盗窃药品,棉纺厂的人偷窃布料,统一拿到县城黑市的几个网点销赃。”
果然如此。
林菀宁的脸色不由得沉了下来。
药品与老百姓息息相关。
特别是在这个年代,老百姓用药难,就医难,这伙人竟然还从中牟利。
陆惊野将汽水瓶还了回去:“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抓出县医院里的盗窃药品的内鬼。”
林菀宁也觉得陆惊野说得在理儿。
这件事必须要从根源上抓起。
陆惊野:“林同志,你对大河县医院了解多少?”
说起县医院,林菀宁前世虽然经常来,但具体的却并不是很了解。
不过有一个人或许能够帮这个忙。
“我们先回县医院。”
回到了县医院,林菀宁直接去了邱副院长的办公室。
县医院丢失大量重要药品的事,已经传开了,院长不在,作为副院长的邱平责无旁贷,他已经连续两天留在医院里,本就没剩几根的头发,现在看起来更少了。
听见了敲门声,邱平放下了手头上的工作,抬头看向了门口:“进。”
林菀宁推开了办公室的门走了进来。
邱平微愣:“林同志,怎么是你?”
“邱院长,我们来和您了解一些情况。”
林菀宁险些在这次突事件当中丢了性命,即便她没说,邱平也能够猜到她此行的目的,朝着面前的椅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坐。”
林菀宁和陆惊野相视一眼,坐了邱平的对面:“邱院长,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守备区二团新任团长——陆惊野。”
邱平朝陆惊野伸出了手:“陆团长你好。”
“邱院长你好。”
做过了简单的介绍后,林菀宁直接切入正题:“我们来是想要和您了解一下咱们县医院里都有什么人能够接触到丢失的那些药品,以及丢失药品的具体数量。”
“哎!”邱平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他将办公桌上的一张清淡推到了林菀宁的面前:“林同志,你们自己看吧!!”
第219章 事态的严重性
青霉素、链霉素、四环素、阿司匹林……
林林总总加在一块儿,县医院失窃的药物竟然高达数百!
国家的药物储备本就稀缺,特别是东北这种偏远地区用药极为困难,竟然还有人钻空子,挖国家墙角。
这种人实在是可恨至极!!
“嘭!”的一声。
林菀宁情绪激动下意识用力地捶了一下桌子:“这些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她的脸上因为愤怒泛起了一抹绯色:“咱们东北的确用药极为困难,老乡们大多数都是小病靠扛,大病靠命,这些药品都是用来救命的啊!这些人竟然——”
“哎!”
邱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院长不在,大河县医院由他坐镇,却不曾想,竟然会闹出这种事情来。
短短的两个月时间,失窃了这么多宝贵的药品,这等院长回来,要让他如何交代!
陆惊野看着义愤填膺的林菀宁,能够从她的身上感受到那股深恶痛绝,以及她对老百姓求医问药困难的同情。
在部队这么多年,他上过战场,负过伤,中过弹,见过不少军医和护士,但,林菀宁却是第一个给他这种感觉的同志。
他目光真切,眼眸深深,一时间竟然看出了神。
一直到林菀宁重新坐了回去,陆惊野这才恍然回神。
陆惊野微眯起了眸子,凝眸望着邱平,问道:“邱院长,对此您有什么看法?”
邱平沉吟了许久,像是胸膛里憋了一口闷气,久久不能疏散,好半晌,他才呼出了一口浊气,声音低沉地说道:“我认为这件事单凭医药室的几个人并不能完全做到,至少,在保卫科里就有他们的人,不然的话,在两个月之内拿走这么多的药品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陆惊野闻言,颔了颔首,说道:“除了县医院保卫科以外,这其中也少不了能够开具处方的医生的关系。”
经他一提醒,林菀宁立即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连忙道:“邱院长,最近两个月里医院可有什么重症病人?”
邱平想了想:“你们稍等一下,我去档案室找一些资料。”
陆惊野侧目看向林菀宁:“你是怀疑有医生利用重症病人虚报开药?”
林菀宁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不排除有这个可能性。”
陆惊野也陷入了沉思当中。
林菀宁的分析有一定的道理,大河县医院里失窃的这些药品,绝对不会是在这两个月内发生的事情。
只是,现在被发现的失窃药品有这么多,那么从前呢?那些没有被发现的呢?
不多时,邱平便带着近半年来重症病人的病例回到了办公室:“林同志,陆同志,这些就是半年来住院的重症病人。”
林菀宁和陆惊野从邱平的手中接过了病人的病例,二人同时翻看了起来。
陆惊野看不懂病例,只专注于药品的上面。
林菀宁却很快的发现了端倪:“你们看!!”
她手指的位置是一个病人的名字,再往下是病人的病情以及医生所开的药品名称、计量,从表面上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但顺着林菀宁手指的位置往下看去——
“患者李启,抢救无效身亡……”
陆惊野猛然瞪大了双眼:“这都死了已经一个多月了,医院怎么还能给一个死人开药呢!?”
邱平立即拿起了患者的病例档案仔细地看了起来。
在随后的十几个患者的病例当中或多或少都存在着虚开药品的现象。
其中,竟然在这半年内因病或者因为意外身亡的患者仍然开具处方药的现象竟然高达数十人之多。
邱平十分震惊。
这也就是说,不单单是一个医生、一个药剂师的问题,很有可能大河县医院内部的问题更为严重!
“这……这……”
林菀宁抬起了眸子,目光凝重地看着陆惊野:“这件事现在是县公安局在调查,我们守备区并不具备调查资格,这件事需要向上级领导或者县公安局汇报。”
陆惊野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看了看手表上所显示的时间。
韩志强开车从大河县回守备区,现在还应该在路上,陆惊野和林菀宁决定先通知县公安局。
林菀宁用县医院的电话打去了公安局,经过县邮局的转接,公安局的电话却始终无人接通,他们只好先去一趟公安局。
二人刚走出县医院大门,林菀宁倏然驻足。
陆惊野扭头看她:“怎么了?”
林菀宁略微沉吟了片刻。
不知为何,她心中有些忐忑,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抿了抿唇,林菀宁转头朝着邱平办公室的方向看了过去,半晌,她才回过头蹙眉望向陆惊野:“陆同志,我总觉得那伙人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陆惊野拧起了眉心:“怎么说?”
林菀宁:“盗窃药品,纺织品,组织黑市售卖销赃,他们形成了一条龙的产业,我觉得他们背后一定有什么人在指点他们,我们今天贸然去了棉纺厂调查‘利哥’惊动了肖主任,会不会已经打草惊蛇了?”
陆惊野仔细思量了一下林菀宁的话。
如果当真按照林菀宁所说的这样,利哥、肖主任的背后还有人的话,那么他们今天调查的举动的确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在黑市上他们都肆无忌惮地对林菀宁动手,那么——
陆惊野明白了林菀宁的意思:“你是担心有人会销毁医院这些证据?”
林菀宁点了点头:“有这个可能!”
陆惊野压了压眉心,垂下了眸子,长而密的睫毛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两道剪影:“你留在医院,我去县公安局说明情况。”
他们今天的举动一旦打草惊蛇,很有可能在县医院附近有人盯梢,说不定会有危险。
县医院由保卫科,而且,吕承鸿也还留在县医院,林菀宁留在这里能够绝对安全。
“林同志,你去找一下吕承鸿同志,将咱们发现的结果告诉他。”
林菀宁:“好!”
陆惊野转身,脚步飞快地往县医院大门外走。
“陆同志!”
身后忽然传来了林菀宁的声音。
陆惊野转过头。
林菀宁目光关切地看着他:“一切小心!”
第220章 声东击西
陆惊野的笑容爽朗干净的就像是是一个十六七的大男孩,他拍了拍胸脯:“我办事你放心。”
林菀宁能看得出来,他像是在故意逗自己笑。
陆惊野回过头,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没走两步,他转过身,朝着林菀宁挥了挥手,并且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
林菀宁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自己和陆惊野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却在他坚毅的眼神中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
目送陆惊野离开,林菀宁转身回到了医院里。
她第一时间找到了在县医院照顾李大牛的吕承鸿,将事情的经过细枝末节地转述给他。
当吕承鸿听见这些事后,脸色也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
这件事虽直属于县公安局的管辖范围,但在守备区工作这么多年,吕承鸿和县公安局的同志们也多有接触,也合作过很多次:“县公安局那边怎么说?”
林菀宁:“暂时没能联系上,陆同志已经去公安局,应该很快就能——”
“不好了!”
“快来人!档案室着火了!!”
林菀宁的话还没说完,病房外忽然有人大喊了起来。
她和吕承鸿同时转身,快步冲出了病房,一股浓烟自距离病房不远的档案室汹涌席卷而出。
二人相视一眼,立即朝档案室的方向跑了过去。
随着听见呼喊声的人越来越多,不少医护人员和患者、家属们,拎着水桶,端着脸盆纷纷前往档案室方向灭火。
这场突如其来的火灾,在最短的时间内快速熄灭。
邱平提着空水桶从档案室里走了出来,身上的白大褂烟熏火燎成了灰黑色,鼻梁上的眼镜也蒙上了一层烟灰。
他一脸的茫然,嘴里咕哝着:“怎么会着火呢?”
作为县医院副院长,他尽快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抬手抹掉了眼镜上的灰,环视在场众人,急声问道:“有没有人员受伤?”
“没有!”
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后,邱平再次陷入了怀疑中,嘴里始终都是那一句:“怎么会着火呢?”
近来,医院里出了这么多的事,偏偏又在这个时候档案室失火。
邱平烦心的厉害。
他是个醉心于专业的医生,一时间钻了牛角尖回不过神来,但,为什么档案室会起火的原因,林菀宁却清楚的很。
“邱院长。”
林菀宁的声音将邱平拉回了神。
“您先前从档案室拿走的那些县医院过去病人的档案是在您的办公室,还是已经送回来了?”
邱平想了想道:“还在我的办公——”
他话还没说完,林菀宁倏地瞪大了眼睛:“坏了!!”
随即,她转身便朝着邱平办公室的方向跑。
邱平一瞬间明白了过来,赶紧跟着林菀宁往自己的办公室跑。
到了办公室门口,邱平倏地一愣。
自己刚刚去查病房的时候,明明记得已经锁上了办公室的门,怎么现在门竟然是开着的?!
他立即走近了办公室。
办公桌上刚刚放置的那些有问题的旧患者病历,竟然全都不翼而飞了!
“这……”
邱平一瞬间愣在了原地。
林菀宁脸色骤变。
显然,刚刚有人潜入了县医院档案室,但却并没有找到想要找的病例,这才放了一把火索性将所有的可能尽数烧毁,上演了一场声东击西的戏码。
或许,从一开始潜藏在县医院里的内应知道林菀宁和陆惊野去找了邱平,等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档案室这场火上,他再撬开邱平办公室的门,偷走了那些有问题的患者病历。
也就是说——
林菀宁用力地眯起了眼睛。
从她和陆惊野回到县医院找邱平开始,他们就已经被人给盯上了!
他们的一举一动——
糟糕!
林菀宁心里咯噔一下!
陆惊野有麻烦!
林菀宁来不及多想,拔腿就往县医院外跑。
与此同时。
在去往县公安局的路上,陆惊野为了尽快争取时间,所以走了一条近路,他只需要穿过了一条胡同,便能够提早二十分钟到达县公安局。
但是,此时在陆惊野的面前,竟多了十几个手持铁锹、铁棍的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些人显然是早就已经埋伏在此多时了。
陆惊野头脑转动的飞快,仅仅只是一瞬,他便反应过来。
他眯起了眼睛,没想到,这些人倒还是有点能耐。
切断县医院与公安局的联系,再到这里来埋伏,难道,他们真的以为,只凭他们这些人就能够阻止继续调查盗窃医院药品了么!
陆惊野微一挑眉,看着面前蒙着脸的一群人,嘴角不禁勾起了一抹冷凝的弧度。
他并没有对林菀宁说谎,他的确是解放军军事学院的侦查专家,同时,他也是格斗方面的教官。
相较起来,比起侦查,陆惊野更擅长格斗。
他站在原地,脸上满是不屑与嘲讽,对于自己的本领,他有着绝对的自信。
陆惊野面不改色,朝着身前的十几个人勾了勾手。
下一秒,手里拿着铁锹、铁棍的小流氓,一窝蜂似的朝着陆惊野冲了过去。
这些人在陆惊野的面前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十分钟不到,尽数到底。
陆惊野将目光落在了身前最近的一个人的身上,他一把将他蒙着脸的布拽了下来,在他脑袋上抽了一下:“老实交代吧,到底是谁指示你们来的!?”
“我是绝对不会出卖兄弟的!”
陆惊野瞧着面前二十岁不到的小伙子,不禁勾了勾嘴角:“没想到,你还挺讲义气的么?你知不知道,闹出这么大的事,作为帮凶,你将会面临什么?”
谁曾想,在听完陆惊野的话后,男人将脸一偏,咬紧了牙关,死活就是一句话也不说。
陆惊野笑了笑。
这些滚刀肉混了没几天,吃到了点甜头,为了一点小恩小惠就把指示他们干违法事的幕后之人当大哥,还学着讲义气。
等进了监狱,劳教了几年,有他们后悔的那天。
陆惊野所在的位置距离县公安并不远,这边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再加上刚刚有人经过看见这里发生了打斗,第一时间联系了公安局。
很快,便有公安同志赶了过来。
第221章 中断
经过交涉,陆惊野将埋伏在这里想要伏击他的小混混交给了公安同志,顺便借了公安同志的一辆二八大杠,脚下飞快地蹬着脚蹬子直奔县医院。
到了县医院门口,陆惊野都顾不上锁车子,只将自行车交给了一名护士,然后飞奔向邱平的办公室。
在经过档案室时,他看见了一片焦黑。
一瞬间,心中像是明白了什么。
当他冲进办公室时,不由得拔高了音调:“出什么事了?有没有人受伤!?”
林菀宁听见了陆惊野的声音回过了头来。
她的脸色沉得厉害,双唇紧紧地抿在一块儿,已经失去了原本的红润,她朝着陆惊野摇了摇头,示意他这里并没有人受伤。
陆惊野稍稍松了一口气。
回来之前,他便已经猜到了那些人是在声东击西。
既然没有人受伤,而来时又看见了档案室焦黑的大门,紧一瞬,他便想到了那些人做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陆惊野行至林菀宁面前,紧皱着眉头,低沉着嗓音问道:“那些证据是不是都被毁了?!”
林菀宁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陆惊野用力地眯了一下眼睛:“这帮混蛋!”
这一刻,他竟然有一种多年的猎人被麻雀啄了眼的挫败感!
以他能力,他应该早想到才是!
陆惊野用力地捶打了一下空气!
如果,他能够早点反应过来的话,也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没有了这些证据,而且,现在已经打草惊蛇了,他们在明,敌人在暗,再想要继续追查这件事情恐怕就难了!
“陆同志,你那边怎么样?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林菀宁凝眸。
从县医院到公安局还有一段路程,而且,陆惊野还是一个人回来的,那也就是说,他并没有到公安局说明情况。
陆惊野来了脾气,声音里含了一丝恼怒:“这帮王八蛋在半路上安排了一帮小流氓拦了我的路,我将他们交给了赶来的公安同志,我担心你这边会发生意外,借了一辆自行车赶了回来。”
“哎!”他叹了一口气,沉声道:“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林菀宁宽慰道:“这些人实在是太狡猾了,就算你能够提前猜测出来他们的计划,破坏了这一次他们盗窃医院档案的证据,他们也还是会像其他的法子的。”
陆惊野也知道这些,但,他就是有一种被人当猴子耍的感觉!
“惊野。”
陆惊野身后传来了吕承鸿的声音。
他转过头,朝吕承鸿敬了个军礼:“旅长!”
吕承鸿微微颔首,朝着门外努了努下巴:“县公安局的同志来了,他们要向你和小林了解一下情况,你们过来一下。”
二人跟着吕承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讲述给了县公安局的同志知晓。
无论是黑市,还是盗窃县医院的药品,亦或者偷窃棉纺厂布料,这些都不属于守备区解放军的管辖范围。
记住本站: 经过了解后,县公安局的同志正是接手了这个案件,并且,按照林菀宁和陆惊野所述情况,将目标嫌疑人定在了肖主任、‘利哥’等人的身上继续追查。
随后,他们随吕承鸿在县医院的食堂吃了中午饭。
三人刚回到了李大牛的病房时,邱平找了过来:“陆同志,刚刚我接到了从守备区打来的电话,韩同志让你尽快赶回守备区。”
陆惊野从京城调到了黑江省边防守备区,还没有正式上任,基于工作原因,他必须要先放下大河县里的事情,优秀自己的本职工作。
“好我知道了,谢谢邱院长。”
陆惊野看向林菀宁:“林同志,你是否要和我一起回去?”
这件案子已经交给了县公安局来调查,自己离开守备区也已经好几天的时间了,走的时间太长,以免刘桂芝惦记,林菀宁想了想,说道:“我和你一起回去。”
韩志强开走了部队的车,二人要回去公社,只能乘坐长途客车。
直到天黑时分,二人才回到了守备区。
站在部队大门外,林菀宁再次表达了自己对陆惊野救命之恩的感谢:“陆同志,谢谢你,要不是你的话,我恐怕就要——”
“你别这么客气么。”
陆惊野抬手看了看时间:“我要先去团部,就不送你回去了。”
林菀宁微笑点头:“再见。”
陆惊野:“再见。”
二人道别后,林菀宁转身往家属院的方向走。
陆惊野走出了几步,忽然驻足,转过头朝着林菀宁渐行渐远的背影看去。
月光透过夜黑的云层,耀在林菀宁的身上,仿佛在她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浅浅的流光,她穿着军装,梳着齐耳短发,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又干练。
陆惊野站在原地一直看着,直到林菀宁在拐角处转了弯,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这才转过身来,嘴角不仅以地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然后,迈开了步子,大步流星地朝着部队团部的方向走。
这次出门的时间有点长。
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还有药田那边——
林菀宁心里想着,要如何和刘桂芝解释,一边往家属院的方向走。
临近大门的时候,林菀宁远远地瞧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肩上挑着扁担,两头的水桶将扁担压得弯弯的。
她快步跑了过去:“妈,我来吧。”
刘桂芝听见了林菀宁的声音,眼前一亮,连忙扭头去瞧:“闺女,你回来了!”
她眼里是抑制不住地欣喜,忙不迭撂下了肩头上的扁担,从头到脚地瞧着林菀宁。
林菀宁这一走就是几天,再见时,刘桂芝觉得她黑了些,也瘦了不少,她不由得蹙起了眉头,拉着林菀宁的胳膊关切地说道:“是不是只顾着工作,没好好吃饭,你瞅瞅,这人都瘦了一大圈,回头,我可得和你们领导好好说说,瞧给我们家闺女累的。”
林菀宁笑笑,从刘桂芝的手里接过了扁担,挑到了自己的肩上:“我哪瘦了,我有得是力气。”
刘桂芝哪里忍心让她刚回来就挑水:“快给我吧,别弄脏了你身上的军装。”
“不打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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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家门的时候,院子里忽然传来了孙安知的声音:“你这里算的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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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王芳喝药了
“灰树花是公斤,数目上你还得乘上二才行。”
站在门口,听见孙安知在教毛三算账,每一笔账目,毛三算过后,她都要再算一遍,确保每一分钱的准确度。
林菀宁没想到,孙安知的数学进步的这么快。
她才离开家几天的时间,竟然都已经会算乘法了。
刘桂芝往院子里瞧了一眼,微笑道:“你还真别说,当初你选择大丫这孩子的时候,我心里还有点想不明白,现在看来,你的决定是对的。”
林菀宁扭过头冲刘桂芝笑道:“王芳是王芳,她是她,咱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
刘桂芝点了点头,拎起了搁在地上的水桶,推开了院门走进了家门。
听见了开门的动静,孙安知和毛三齐齐看了过来。
看见林菀宁,孙安知脸上顿时一喜,立马放下了手里的铅笔,起身迎了过来:“林姨,你回来了。”
毛三:“菀宁姐,你回来了。”
林菀宁对他们笑着点了点头。
下意识地往院子里的石桌上看了一眼。
一盏昏黄的煤油灯,一本沈欣兰用过的作业本的背面记录了密密麻麻的账,林菀宁走了过去,扫了一眼账目,每一笔都仔仔细细反复核对。
“天黑了,点着煤油灯多伤眼睛,剩下的账明天再算也不迟。”
毛三嗔怪地瞥了孙安知一眼:“我就说天黑看不见,我才算错了账,大丫可倒好,非得说什么今日事……今日事……”
他挠了挠头,仔细想了半天,愣是想不出来最后一个字是什么。
孙安知瞪了毛三一眼:“我都已经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别叫我大丫,叫我孙安知!还有,那叫今日事,今日毕,都已经和你说了多少回了, 你咋就是记不住呢!”
毛三笑呵呵地挠了挠头:“我妈说我这叫裤腰带没眼——记不住!”
林菀宁瞧俩人斗嘴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安知,今日事,今日毕的确是一个好习惯,但也要量力而行,你看现在天都已经黑了,煤油灯的亮度有限,你们这熬下去,不仅耽误了休息,还伤害了自己的眼睛。”
林菀宁将孙安知用来记账的本子合了起来,指了指自己的手表:“也不看看现在都几点了,赶紧去睡觉。”
毛三如释重负一般:“哦!可算是能睡觉喽。”
孙安知却翻开了账本:“林姨,我还是和你说一下咱们这段时间的——”
不等她把话说完,林菀宁直接将人推到了房门口:“明儿再说。”
孙安知:“林姨……”
林菀宁:“听话!”
孙安知扒住了南屋的门框:“不是……”
林菀宁微微蹙了一下眉:“你这孩子,今天怎么还说不听了呢。”
孙安知回过了头:“不是算账的事,是……”
刘桂芝将水桶里的井水倒进了自家灶间里的大水缸,刚走出了灶间,就见俩人在房门口拉扯,她笑道:“南屋我让两个臭小子住了,她们几个丫头住东屋。“
林菀宁有点尴尬,连忙松开了扶着孙安知肩膀的手:“这样呀!”
孙安知拉着林菀宁走到了东屋门口,指着墙上贴着的一张纸道:“现在东屋是咱们女生宿舍,那边是他们男生宿舍,这样住着也方便。”
林菀宁还真没想到这一茬。
家里现在人多了,特别是女孩子们,要是还和以前一样住着,的确有点不方便。
林菀宁摸了摸她的头:“我们安知现在真厉害。”
孙安知:“这是欣兰想出来的。”
林菀宁往屋里扫了一眼,见沈欣兰怀里抱着小六丫,一边哼着歌,一边哄着睡着。
现在的家里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不知不觉间,沈欣兰和沈文涛也都长大了,懂事了。
刘桂芝给林菀宁打了一盆热水:“菀宁,你吃饭了没有?妈去给你下碗挂面。”
“我吃过了,妈,您别忙了。”
东北的盘的土炕是大通铺,从一头到另外一头,睡下十几个人都不成问题,东屋开着窗,敞着门,过堂风一阵一阵的,这么多睡在一块也不觉着热。
林菀宁挨着刘桂芝睡在炕边。
刘桂芝怕闺女热,像是小时候似的,轻轻的摇着扇。
孩子们都睡了,俩人也得空睡起了话来。
刘桂芝刚才在林菀宁洗漱的时候,就瞧见了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她怕吵醒刚睡着的孩子们,便没有发问,这会孩子们都睡熟了,她才小声的在林菀宁耳畔问道:“闺女,你跟妈说实话,这趟出门是不是出啥事了?”
林菀宁:“没有啊。”
刘桂芝:“我瞧你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你老老实实跟我讲你这身上是咋弄的?”
林菀宁自然不会说在大河县里发生的事情,便扯谎道:“我不小心摔的。”
刘桂芝不相信:“真的?”
“真的。”
刘桂芝摸黑摸索到了自个儿的衣裳:“我去给你拿碘酒给你擦擦。”
“不用了。”林菀宁赶忙拦下了她:“我在县医院的时候已经上过药了,您要是不说我都忘记这回事了。”
听林菀宁这么说,刘桂芝稍稍放下了心:“那成,你要是有哪不舒坦,你可一定要跟妈说啊。”
“嗯。”
林菀宁应了一声,重新和刘桂芝躺好:“对了,妈,前阵子孙常有不是说要和王芳离婚,把孩子们都接回去么,怎么——”
“哎!”
提起这事,刘桂芝叹了一口气:“前儿王芳喝药了。”
“什么?!”
林菀宁惊讶出声,意识到屋里还睡着几个孩子,立马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回事!?”
刘桂芝撇了撇嘴,轻哼了一声,说道:“这次,常有到还算是硬气,任由王芳说破了大天去也铁了心的要和她离婚,王芳闹了两场,知道这事真的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她竟然从隔壁村大队偷了一瓶农药,跑到了部队里,当真部队里战士们的面喝药了!”
林菀宁倏地瞪大了眼睛。
以她对王芳的了解,小打小闹还可以,真动真格的怕是也没有哪个胆子。
倒是没想到,这一次她竟然——
“那王芳现在怎么样了?!”
第223章 帮了倒忙
“人是救回来了,只是——”
刘桂芝叹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在林菀宁耳畔说:“王芳却傻了,现在成天在家里不是哭就是嚎的,她之前那么多几个丫头,你说我那能放心让她们回去,昨儿我和常有说,还是先让孩子们在咱家住着。”
王芳傻了!?
喝药抢救回来成了傻子!
林菀宁才离开了这么几天,没想到家属院里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孙常有原本是要和王芳离婚的。
这样一来的话——
林菀宁看了一眼睡在自己身边的几个女孩儿。
只怕以后,她们的生活会更加辛苦了。
娘俩又说了一会话,刘桂芝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的,只能够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林菀宁也闭上了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
林菀宁早早醒来,轻手轻脚地出了屋,她刚洗漱完就见孙安知就从屋里走了出来:“你咋起这么早?怎么也不多睡一会儿?”
孙安知:“我想把昨天的账算出来,今天还有今天的活,可不能拖着。”
林菀宁极是喜欢她的性格,摸了摸她的头:“那成,你先算账,我去给你们做早饭。”
“嗯。”
孙安知应了一声。
脸都没顾上洗,搬了个小板凳到院里石桌旁,将昨晚没算完的收账仔细地核算了一遍。
林菀宁抱了柴火进了灶间,开始给一大家子准备早饭。
孙安知算完了账,拿着账本,坐在了灶台旁,一边帮着拉风箱,一边给林菀宁汇报她不在的这些天,他们药田里的收入。
让林菀宁没想到的是,短短的几天,毛三竟然跑了两趟县城。
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除了大河县药材站外,毛三竟然还联系上了周边几个公社的收购站。
除了茼麻,灰树花以外,竟还争取到了十几种药材的收购。
大河县药材站所需的药材数量大,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将这段时间林菀宁和孙安知从山里菜回来的药材已经收购一空了。
孙安知:“林姨,这次咱们县药材站订购了一批药材,这是订单——”
她说着将订单递给了林菀宁。
林菀宁接过来看了一眼,却是微微地蹙起了眉头。
瞧着林菀宁的脸色,孙安知有些疑惑,药材站一次收购这么多药材,这不是好事么?为啥她没有在林姨的脸上看见高兴呢?反而——
“林姨,是不是有啥问题啊?”
林菀宁指着订单上收购药材的数量和种类说:“收购站所需要的药材种类和数量太多了,咱们药田里的药材才刚刚移栽过来,短时间内根本没有办法凑齐这么多的数量和种类,况且——”
林菀宁随手翻看了两页订单:“你们还和胜利公社、桃花公社的收购站签了订单,按照订单上面的交货时间来看,咱们不可能按时交货。”
孙安知闻言,倏地傻了眼。
她和毛三只想着帮林菀宁赚钱。
县药材站来人收药材的时候,拿来了啥订单,孙安知不知道啥是订单,但药材站的采购员说收购药材都要签订单。
她虽然不识字,但自己的名字还是会写,按照药材站采购员教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却没有想到,自己的举动不但没有能够帮上林菀宁,反而还添了麻烦,更要命的是,她和毛三还学着采购员,和其他两个公社签了订单。
她有点慌了,急忙抓着林菀宁的手问道:“林姨,要是咱们交不出来药材咋办啊?”
林菀宁仔细研读了一下订单。
现在还没到改革开放,做生意也都是公对公,林菀宁出具的手续是部队提供的,他们的药田所代表的就是守备区部队。
这年头的订单也虽然不具备什么法律效率,但是,一旦他们交不出来货,打得可是守备区部队的脸。
林菀宁劳心劳力才支起来的摊子,要是就这么被毁了的话——
她并没有回答孙安知的话,而是低头沉思了起来。
好半晌,林菀宁抬起了头:“这样,订单上所需要的药材种类你也都知道,这几天,药田里的活,你们先放一放,我一会儿去找些帮手,看看咱们能不能从山上先采摘一部分。”
这是林菀宁能想到唯一的法子了。
好在距离药材交付的时间还有一个月,可以利用这一个月的时间,尽可能的将药材采出来,还需要初步加工,现在所需要的人力也不能少了。
如此一来,还需要支付帮工的工钱。
林菀宁仔细算了算,这几天的收益刚好按照一天五毛钱来找人帮忙。
孙安知的情绪有点失落,本以为能挣钱,没想到却帮了倒忙:“林姨——”
她红了眼睛,缓缓抬眸,湿润了眼眶。
林菀宁却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傻孩子,怎么还哭了,你和毛三这么做没错,签订单也是最正确的决定,但,你们错在没有估算好自己的能力,以及对方所需要药材的数量和种类。”
孙安知深深地低下了头。
她自觉羞愧,对不起林菀宁。
林菀宁却没当做一回事。
归根究底,这件事错不在孙安知和毛三,错就错在他们年纪小,没读过书,不懂其中的门道,这些,她可以慢慢教他们。
人总是需要成长的。
这件事,便是他们人生中宝贵的一堂课。
毛三睡醒出了屋,见到孙安知趴在院里的石桌上,身子抽抽搭搭的,他走了过来,拍了拍她的肩:“大丫,你咋了?”
孙安知抬起了头,也顾不上强调让毛三叫自己的新名字了,赶紧将这件事告诉了他。
毛三的嘴角抽了抽。
他本是要挣钱,也没想到要如何交货:“菀宁姐呢?她干啥去了?这是咋办啊?”
孙安知:“林姨去找人帮忙了,也不知道,咱们手里的钱还够不够请人帮忙了。”
毛三挠了挠头,他觉得这事错在自己,他有必要帮忙解决。
他仔细想了半天,一转身回了屋里。
孙安知疑惑:“三哥……”
毛三急急忙忙跑出了屋:“大丫,我出去一趟,要是菀宁姐回来问起我,你就说我去找人帮忙了!”
“三哥……三哥……你去哪里找人啊!?”
第224章 加大人手
林菀宁估算了需要支付多少人的费用,家属院里邻居们,大多都是从农村老家来随军的,个顶个都是庄家地里的好手,有她跟着相信采药的时候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趁早去了一趟部队,林菀宁和韩志强说明了一下情况。
韩志强也没想到,林菀宁一次需要交付出这么多的药材:“小林,要是遇见什么困难,你尽管开口,至于人手方面你不用担心。”
药田虽是部队牵线搭桥,但说到底还是她自己的事业,林菀宁还不至于让部队战士出面帮忙:“师长,这已经给您添了不少麻烦了,人手方面我自己想办法来解决。”
韩志强点了点头:“好吧,你的要求可以批准。”
得到了领导的首肯,林菀宁便要开始着手找人了。
刚走出韩志强办公室,迎面遇见了陆惊野。
陆惊野笑得灿烂,朝林菀宁挥了挥手:“林医生。”
林菀宁礼貌微笑:“陆团长,来找韩同志汇报工作呀。”
陆惊野道:“我刚接手二团的工作,还有些工作内容需要调整,来和我们师长商量一下。”
林菀宁微一颔首,侧过了身子,给陆惊野让开了路:“那我不打扰你工作了。”
说完,她直接掠过了陆惊野,往走廊尽头走。
陆惊野转头,看着林菀宁走远的背影,一时间出了神。
“吱嘎”一声,韩志强推开了办公室的门,被站在门口的陆惊野吓了一跳:“你在我门口站着干什么呢?”
韩志强顺着陆惊野眼神的方向看了过去。
竟然是——
韩志强拍了一下陆惊野的胳膊:“你小子!什么时候对女同志——”
“师长!您可别乱说!”
陆惊野神情有点慌乱,眼神不自觉地回避着韩志强的视线。
他是韩志强带出来的兵,跟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他是什么心思,难道自己会看不出来么?!
韩志强笑了笑:“你年纪也不小了,的确应该成个家了,你来之前,我还和你父亲通了电话,他还让我多催着你点。”
陆惊野摸了摸鼻尖:“是我妈给您打的电话吧?”
韩志强拍了拍他的肩:“你妈也是关心你。”
陆惊野有点无奈。
韩志强又朝着林菀宁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惊野,别说我没提醒你,小林是一位好同志,但是,她不适合你。”
陆惊野闻言,用力地皱起了眉头。
韩志强见他表情,微微舒了一口气:“你们的家庭悬殊,况且,小林还——”
“我知道她离过婚!”
陆惊野抬眸看向韩志强,面色坚毅,对于流言蜚语他并不在乎:“离婚又能怎么样?错不在她,她是无辜的,是没有感情包办婚姻的受害者。”
韩志强蹙起了眉。
这小子刚才还让自己不要乱说,自己却把人家林同志的事情了解的门清。
看来——
韩志强并没有坚决表态,他推开了办公室的门:“找我什么事?”
陆惊野:“我查看过前阵子沈同志和胡同志任务的记录,从其中发现了点问题。”
韩志强闻言,拧了一下眉头:“进来说。”
……
林菀宁回到了家属院,第一时间找了杨静,作为守备区妇女主任,杨静的工作效率极高,她仅用了半个小时,就将林菀宁需要人手帮忙的事传遍了家属院。
之前,林菀宁搞出了一个择优录取,筛选掉了不少想要到药田里工作的家属。
这几天从牛香兰等人的口中得知了工作内容,工资待遇,特别是在药田里工作还管饭,这让大家伙都活泛了心思,都等着林菀宁口中所说的人人都有工作的机会。
没想到,工作这么快就来了。
林菀宁朝着大伙儿挥了挥手:“同志们,这一次我急需大家的帮忙,需要足够的人手上山采药,我会按照药田每天的工资以每日结算的方式给大家结算。”
“供饭不?”
人群里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句。
林菀宁:“管饭。”
“一天能给多少钱?”
林菀宁:“五毛钱。”
既管饭,还能挣钱,听完了林菀宁的话,不少人都往前凑。
林菀宁维持着秩序:“大伙别挤,想要工作的同志,可以到杨主任这里报名。”
“我报名!”
“我报名!”
杨静帮忙筛选,年纪大老人,年纪小的孩子排出在外,一会儿的工夫,报名的军属就有三十人,她将名字一一记了下来:“小林,你看现在的人手够用么?”
林菀宁看了一眼纸上所记录的人名。
从记录上来看,这已经家属院里身体康佳的全部人选了,但是这些人还是远远不够。
林菀宁紧抿着唇对杨静摇了摇头:“还是不够,人手方面我再想想办法吧。”
杨静:“不然找我家老吕——”
林菀宁已经拒绝了韩志强的提议,自然也不会再去找吕承鸿帮忙。
距离交付药材还有个把月的时间。
林菀宁仔细想了想,还是有希望能交出药材的。
好在,经过孙安知这些天的培训,牛香兰几人已经熟悉了他们所需的药材品种,林菀宁将这三十人平均分配给她们六个人,以小组为单位先进行讲解药材,中午的时候,大伙就跟着进了山。
林菀宁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他答应了邻居们管饭,这么多人一天下来的吃食也不少。
家里的粮食肯定是不够吃,林菀宁去了一趟部队粮站,将手里的全部粮票都换成了粮食,她从炊事班借来了三轮车,足足往家里运了上百斤的粮食。
精粮肯定是不够的,好在现在能填饱肚子就是一大关键,至于蔬菜,好在这个季节家家户户的菜园子里的蔬菜不缺,自家的肯定不够吃,林菀宁把粮食送回了家后,又挨家挨户地买菜。
邻居们也都知道林菀宁遇见了困难,她提出给钱买菜,不少婶子还不高兴。
郭婶把林菀宁递过来的钱推了回去:“家里菜多,一时半会也吃不完,你缺啥少啥尽管让你妈到我家院里来摘。”
东北的冬天寒冷漫长,能吃的蔬菜种类不多,所有人家都趁着夏天种的菜多,晾晒一些干菜留着好过冬。
林菀宁哪能白拿邻居家的菜,她把钱塞进了郭婶的手里:“婶,您不要这钱,我也不能要您的菜。”
第225章 妈有钱,够你花
“你这孩子——”郭婶无奈地笑了笑:“好!钱婶收下了!”
临了,郭婶又给林菀宁添了不少的茄子和豆角。
小三轮车上装了满满当当的粮食和蔬菜,就这些要够三十来号人吃,只怕也就只能撑个三四天而已。
林菀宁将三轮车推回了家里。
刘桂芝瞧见了吓了一跳:“菀宁,你这是把粮站搬回来了?”
林菀宁把三轮车停放好:“我手里的粮票不够,这两袋子棒子面还没给粮站的同志票呢。”
刘桂芝瞧林菀宁忙里忙外的,自己又帮不上忙,只有心疼的份。
现在瞧了这么多粮食和蔬菜,她挽起了袖子,总算是能找点活来干:“上山采药那些活计,妈帮不上你的忙,但灶台上的这点事,你就放心交给妈吧。”
林菀宁:“谢谢妈。”
刘桂芝摸了摸她的脸:“傻孩子,跟妈还客气什么。”
家里还有还有几个小的,再加上林菀宁选来帮着进山采药的邻居,刘桂芝一个人就要做几十个人的伙食饭。
好在,早些年在老家的时候,刘桂芝做过大锅饭,灶间里的两口大铁锅怕是不够用了,她打算在院子里垒两个临时的灶。
林菀宁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耽搁。
她刚把粮食和蔬菜送回了家里,又马不停蹄地把小三轮车送回了炊事班,随后,走小路直接进了山里。
没走多远,便遇见了唐二梅带的一小队邻居们。
唐二梅这段时间跟着孙安知在药田里干活,已经熟悉了药材的种类,正有条不紊地教着邻居们他们所需的药材。
林菀宁选出来的人手都是家属院里干活的好手,自打他们进了山里,就没有偷懒摸鱼的,一个多小时的工夫,已经装满了两大框的药材。
“二梅,你瞅瞅这是茼麻不?”
林菀宁走了过去,从赵秀娥的手里接过了一株草:“这是磨盘草,模样虽然和茼麻很像,但两者的功效却截然不同。”
“菀宁,你帮我瞅瞅,这是咱要的药材不?”
“菀宁,你过来看看……”
自打林菀宁上山一来,就一直没停下来过,她一边采药,一边帮着军属们认药材,值得欣慰的是在她的教导下,唐二梅所在的这一队人手,已经不用再做过多的询问了,采摘的药材也没有出错的。
一直到天黑快要黑的时候,林菀宁组织大伙下了山。
回到家属院的时候,其他上山采药的人手也陆陆续续地回了家属院。
天已经黑了下来,想要辨认药材也麻烦,好在大家也都认识了这些药材,林菀宁明天也不用继续跟着上山,她可以留在家里处理药材。
吃饭的人多,自家院子摆不下,刘桂芝就挨家挨户借了折叠饭桌和凳子,院里院外摆了五六桌,每一桌上都放了满满当当一簸箕的杂合面馒头,每桌一大盆猪肉白菜炖粉条和几道她腌制的咸菜。
东北人到了夏天,饭桌上必不可少的蘸酱菜,黄瓜、婆婆丁、黄瓜也是装了满满的一大盆。
刘桂芝招呼着两个小的从灶间里往外端大碴子粥:“大伙辛苦一天了,都别站着了,赶紧洗手吃饭,多丰盛到是没有,但馒头和大碴子粥管够!”
随着她一声招呼,沈欣兰和沈文涛端着水盆,给大家伙倒水洗手,随后,大家落了坐,忙活了一个下午,再加上人多吃饭热闹,沈家院里院外的边吃,边说笑,倒是引出来了不少的邻居。
林菀宁吃了半个杂合面馒头喝了一碗大碴子粥,趁着大伙还在吃饭的时候进了屋里,把今天所要支付给大伙的工钱算了出来。
自己这段时间往返收购站,以及之前从黑市上赚来的钱,除去买粮食,蔬菜,剩下的——
林菀宁咬着笔杆子,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她预想的还是太乐观了,原本以为手里的前能撑几天的,但没想到,这么一算下来,也刚刚只够一天所需的费用。
“菀宁。”
刘桂芝端了一搪瓷缸的白糖水进了屋,瞧见林菀宁坐在煤油灯下满脸的愁云惨雾,她撂下了手里的搪瓷刚子,往她的手里瞥了一眼。
她不认识字,不知道林菀宁的记事本上写的是什么,但瞧着闺女的脸色刘桂芝也知道她在发愁。
“是不是遇见啥困难了?”
林菀宁从刘桂芝手里接过了搪瓷刚子,轻呷了一口,扭过头朝刘桂芝露出了一抹苦笑:“我原本以为我手里的这些钱能支撑几天的,现在看来,恐怕是——”
“钱不够用了。”刘桂芝坐在了她身边:“你和妈说呀!妈有钱!”
林菀宁:“我咋能用您的钱呢。”
“这钱是——”
刘桂芝刚要说这钱是她跟沈行舟要的,但是一想,闺女现在已经和沈行舟离了婚,已经和那活兽划清了界限,菀宁肯定不会要他的钱。
她立马改口道:“妈手里的钱本来就是你给妈的,咱之前不是说好了,妈先帮你保管着,等你用钱的时候再给你么,现在正好!”
刘桂芝说着,脱了鞋趴上了炕,拿了钥匙打开了炕柜的锁。
她摸索到了一个厚厚的信封,刚要都拿出来,转念一想,要是一次拿得太多,肯定会让闺女怀疑的。
刘桂芝打开了信封从里面抽出了一叠大团结。
她朝自个儿手上啐了一口唾沫,当着林菀宁的面一张张地数了起来:“妈这里还有四百三十块钱,你看看够不够。”
四百三十块钱?!
林菀宁瞪大了眼睛:“妈,我啥时候给过您这么多钱?”
刘桂芝愣了一下。
合着,她只拿出了一小部分,闺女还是怀疑了钱的来源。
刘桂芝有点心虚的避开了林菀宁的视线,有点结巴地说:“这钱……这钱是……是你在老家的时候妈就替你攒着的了。”
她说着,直接将厚厚一叠大团结塞进了林菀宁的手里。
林菀宁蹙起了眉:“真的?”
刘桂芝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妈还能骗你不成。”
林菀宁凝眸看着刘桂芝的眼睛,总觉得她像是有事瞒着自己似的。
她忽然记起自己和沈行舟离婚的时候,他曾经给过自己一笔钱作为补偿,但当时自己都退了回去,并没有要他的一分钱,该不会是她妈要下了这笔钱吧?!
第226章 悬崖边上的小萝卜头
林菀宁拉住了刘桂芝的手,语重心长地问道:“妈,您实话跟我说,这些钱是不是沈行舟给你的?!”
刘桂芝心道一声“不好”,没想到,自己只拿了一部分出来,可还是被闺女给看出来了。
她尽量的保持着冷静,反手握住了林菀宁的手:“你放心,你跟妈交代的事情妈都记得,上次那活兽的确是给了不少钱,但,妈可一分都没要,都给他退回去了。”
林菀宁仍有些怀疑:“真的?!”
刘桂芝:“当然是真的!”
她提了一口气,脑海之中想着说辞:“咱们不是把老家的房子三百块钱卖给村长了么,这里边有卖房子的钱。”
听刘桂芝这么说,林菀宁也记起了,当初在离开老家的时候,的确是把老家的地和房卖给了村长。
林菀宁凝眸望着刘桂芝的眼睛:“这真是咱们家的钱?”
她不想再和沈行舟有一星半点的瓜葛。
最好,这辈子没有联系才好,更不想用他一分钱。
刘桂芝点点头,把钱塞进了林菀宁手里:“闺女,你放心吧,妈啥时候骗过你!”
听刘桂芝这么说,林菀宁这才安心把钱收下:“成,妈,这钱算我跟您借的……”
不等她把话说完,刘桂芝立马打断了她的话,说:“咱家的钱,有啥借不借!你要再说这话,妈可不高兴了。”
林菀宁:“好!不跟您借,往后我赚了钱,还都给妈管,这总行了吧。”
刘桂芝笑着点了点头:“妈去给你烧点水,忙活了一天也累了,晚上洗个澡,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嗯!”
林菀宁应了一声,等刘桂芝出了屋,她让孙安知组织大伙儿到屋里来领取今天的工钱。
当天干活,当天结算。
按照林菀宁事先说好的,每个人一天的工钱是五毛钱,三十多号人的工钱发下来,足足发了二十多块钱。
四百多块钱看着虽然不少,可真到了用钱的时候也撑不了多久。
林菀宁发完了工钱,邻居们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既解决了吃饭的问题又赚了钱,心满意足的回了家。
大伙儿都走了,林菀宁趁着空挡,开始处理今天采摘的药材。
需要用锅炒制的,需要清洗浸泡晾晒的,做完了这些的时候,都已经到了半夜。
刘桂芝做了三十多人的饭,打算歇息一会儿,躺在炕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发现林菀宁并没有在屋里,院子里还有星星点点的煤油灯的光亮。
她拿着手电筒出了屋:“菀宁,都这么晚了,你咋还不歇息呢!?”
刘桂芝赶忙走了过去,夺过了林菀宁手里的活计:“妈给你倒水,你赶紧洗洗好睡觉,明天又要上班,还得抽空进山,你这么熬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
林菀宁挽起了耳畔散落了一缕头发:“妈,我没事,能吃得消。”
“不成!”刘桂芝来了脾气:“你要是不歇着,我就在这里一直陪着你。”
刘桂芝的身体不好,经过这段时间的调理,总算是好转了一些,最忌讳休息不足,林菀宁不想让她陪着自己熬着,可又拗不过她,只好拾掇好院子里的药材:“好,我这就去洗澡睡觉。”
刘桂芝闻言,脸上总算是有了笑模样:“这才是妈的好闺女。”
洗漱过后,林菀宁回了屋,东屋里住的几个小丫头,一个个睡得香极了。
林菀宁刚躺下了身,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又猛地坐了起来。
刘桂芝瞧了,也跟着坐起了身子:“闺女,咋了这是?”
林菀宁转头看向刘桂芝:“妈!我咋没瞧见毛三呢?”
刘桂芝还当是啥事,听林菀宁这么问,稍稍松了一口气:“刚才瞧你忙活着,没告诉你,听大丫说,毛三去找帮手了,这孩子心思活泛,说不定还真能找来人。”
闻言,林菀宁这才稍稍地放了心。
还好,毛三不是没下山,要不然,这深更半夜的,他一个人在山上,要是出点什么意外可还得了。
“没事就好,先睡吧。”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林菀宁抹黑进了山里。
趁着时间充裕,她想多采些药材,尽快将欠下的采药数量补齐全了。
东山那边前些日子发生了山体滑坡,山林里很少有人去,经过这么多天,山里的情况也稳定了下来,林菀宁打算去东山看看。
谁知道,刚进了山里,就听见了一阵急促的呼喊声:“四哥,我不行了,坚持不住了!”
“六子!坚持住啊!你再坚持一下,三哥已经去找人了!”
三哥?四哥?六子!
这声音——
林菀宁怎么觉得听着这么耳熟呢!?
她加快了脚步,朝着声音的方向快不走去,隔着一片林子,隐隐约约瞧见了几个人影,趴在山崖边上,像是在拽着什么。
有人坠崖了!
林菀宁心头猛地一惊,她赶紧朝着山崖边跑了过去:“出啥事了?”
听见有人喊声,毛四立马转过头,当他看见了林菀宁时,眼前顿时一亮:“菀宁姐,是三哥让你来救六子了么!?”
林菀宁认出了毛四。
脚下不仅加快了速度,跑到了跟前一眼,掉下了山崖的人竟然是毛六。
林菀宁来不及多想,赶紧解开了腰带,抓着一头将腰带顺下了山崖边:“小六,抓住腰带!”
毛六的手上已经没有了力气,好在林菀宁及时赶到,在他马上就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一把抓住了腰带。
林菀宁急声喊道:“抓紧了,我拉你上来!”
相对于几个孩子来说,林菀宁的力气更大一些,再加上几个孩子一块使劲,很快就将毛六从山崖边上拉了上来。
毛六趴在山崖边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刚刚他差一点点就要——
林菀宁拉起了毛六,从头到脚的检查了一遍,确认他没有受伤后,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四,小五,小六,你们怎么来了?”
毛四道:“三哥找我们来帮你采药的。”
林菀宁哭笑不得。
合着,毛三跑出去找的帮手竟然是这几个小萝卜头!
第227章 动作娴熟的陆团长
林菀宁又好气又好笑。
她也没想到,毛三口中所说的去找帮手来,竟然会是这些小萝卜头。
看着这些孩子,再看看面前陡峭的山崖,如果,刚刚不是自己急时赶到的话,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林菀宁板起脸来,抬手在毛四的小脑袋瓜上戳了一下:“这边这么多条路不走,你们怎么偏偏到山崖边上来了?”
毛四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弟弟。
刚刚凑到山崖边上的时候,他也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差一点点,小六子就要掉下山了!
听林菀宁这么问,毛四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抬手朝着山崖边上指了指:“菀宁姐,我们是看见那边有三哥说的那种草,所以才会到边上去的,没想到——”
林菀宁顺着毛四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赫然发现,他手指的地方竟然有一大片的灰树花和茼麻!
她不禁一喜,没想到,东山上竟然会有这么多的药材。
只不过——
山崖陡峭,周围又没有什么可以攀爬的石壁,想要从这里过去菜药,实在是太困难了。
“林同志,你怎么在这里?”
林菀宁的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她转过头去看,竟然看见了陆惊野带着两名战士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林菀宁从地上站了起来,抖掉了身上的尘土:“陆同志,你们——”
陆惊野行至林菀宁面前,侧目看了一眼身边的两名战士:“东山是我们二团负责巡山的区域,我们刚从眺望台下来,听见这边有动静,所以过来看看。”
林菀宁:“我是来采药的。”
陆惊野从韩志强的口中听说了林菀宁的事。
也知道她在守备区开展了药田,为军人家属解决工作问题,现在遇见了困难,为了不拖累守备区部队的名声,所以带着大家伙到山林菜药。
陆惊野往山崖边看了一眼:“就是那些么?”
林菀宁颔首道:“对,只不过那边太危险了,所以——”
陆惊野将身后背着的步枪拿了下来,转身交给了身后的战士:“把你的竹筐给我。”
林菀宁微微愣了一下,一瞬没反应过来:“什么?”
陆惊野微笑,指了指林菀宁身后背着的竹筐,重复了一遍道:“竹筐给我。”
“你是要——”林菀宁明白了陆惊野的意思,连忙拒绝道是:“陆同志,还是算了吧,这里的山崖实在是太危险了。”
跟着陆惊野一同过来的战士笑了笑,说道:“林医生,你把竹筐给我们团长吧,我们团长昨天刚给我们在这里演示过怎么爬这种陡峭的山崖呢。”
陆惊野朝林菀宁挑了一下眉:“放心,不会有事的。”
“这——”
林菀宁还是有些犹豫。
趁着她犹豫的间隙,陆惊野已经从她的背后卸下了竹筐。
“陆同志——”
陆惊野没有给林菀宁说话的机会,快步走到了山崖边,他站在边上,倏地往下一跳。
这一举动,可吓唬了林菀宁。
她赶紧快步跑了过去,却赫然瞧见了陆惊野双手抓着崖壁上一块凸起的石头,整个人悬挂在山崖上。
林菀宁大气都不敢喘。
陆惊野却抬起了头,朝着林菀宁笑了笑,说道:“林同志,山崖边上石块松动,你往后面站站,当心一点。”
说完,他的身体快速向下,十分精准的找到了下一处双手能够抓住的位置。
不到十分钟,陆惊野用一种极为骇人的方式,来到了那片满是灰树花和茼麻的位置,他一手扒着崖壁上的石头,一手摘下了一株茼麻,抬起了胳膊朝着林菀宁问道:“是这种草药吗?”
林菀宁点了点头:“对!没错!”
“好!”陆惊野回应了一声,然后开始快速地将茼麻放进了身后的竹筐里。
没一会儿的工夫,他便装满了一竹筐,然后,动作娴熟地从山崖下方爬了上来,他拍了拍手上的沙粒,将竹筐递到了林菀宁的面前,说道:“给,你看看有没有摘错的。”
林菀宁将药材倒在了地上,仔细地翻看了一遍:“没错,这些都是我需要的。”
“那成。”陆惊野拿起了竹筐,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两名战士:“我记得瞭望台上还有几个存放物资的大竹筐,你们先拿过来。”
“是。”两名战士应了声,脚步飞快地朝着山林的设定点的瞭望台跑去。
二人折返回来的时候,陆惊野已经摘满了第二框的药材。
他让二人帮林菀宁将药材装进大竹筐里,开始了第三次采药的形成。
他动作灵巧而娴熟,像是一只穿梭在悬崖峭壁上的羚羊,他的动作飞快,却总是能够精准的抓住凸起的石块,用来稳定自己的身体。
林菀宁对他的身手十分惊讶。
貌似陆惊野是第一次到守备区,就算是之前给战士们演示过如何攀爬这种悬崖峭壁,但这身手着实也太娴熟了些。
她一边将药材放进了大竹筐,一边对战士问道:“你们团长这两天经常到这里爬山么?”
战士:“我们团长应该是第一次来这边。”
第一次!
林菀宁更加震惊了。
不多时,陆惊野将那边山崖下的药材采摘一空,来来回回十几趟,脸不红,气不喘,除了脸上的汗水,和被汗水所打湿的衬衫外,竟表现的轻松非常。
“陆同志,谢谢你。”
林菀宁从上衣兜里拿出了手绢,递给了陆惊野让他擦手。
陆惊野看着她递过来的手绢,微微愣了一下。
这是林菀宁第二次给自己手绢来擦汗了。
陆惊野:“举手之劳而已。”
他并没有接过林菀宁递来的手绢,而是抬起了胳膊,用衬衫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白手绢脏了不好洗。”
林菀宁指了指他的胳膊。
陆惊野低头看了一眼。
林菀宁抿唇浅笑:“你的衬衫也是白色的,貌似更难洗吧。”
陆惊野微微一愣,有点尴尬地笑了笑,干净将脏了的胳膊背到了自己的身后:“没关系,就算洗不出来,穿在里面也不会被人看见的。”
﨔
第228章 他脸红了
陆惊野的衬衫是为了帮自己采药才会弄脏的,林菀宁瞧着心里头有点过意不去,他这衬衫面料是的确良的,放在县国营商店一件至少也要十八九块钱。
瞧着样子,就算是洗干净了上边也会留下印子。
林菀宁瞧了瞧陆惊野的身形,默默地记下了他的身量,打算回头去县药材站交药的时候好给他买一件聊表谢意。
陆惊野看了一眼地上满满几大筐的药材,又看了一眼林菀宁那小身边。
他一句话也没说,直接拎起了最大的竹筐背在了身后。
陆惊野这刚值夜巡山结束,又是帮着采药,又是帮着背的,林菀宁实在不好意思:“陆同志,我自己来就——”
“这点小事——”
俩人一个急着忙着想要背药材,一个赶紧着阻止,好巧不巧的,同时伸出了手,竟一下子握在了一块儿。
林菀宁和陆惊野同时有一瞬间的慌乱,连忙松开了彼此的手。
林菀宁倒还好,反倒是陆惊野,仅仅只是一瞬间的工夫,他竟红了脸。
陆惊野天生皮肤白,即便风吹日晒,依旧不改分毫,他的这种肤色,脸一红就显得十分明显。
林菀宁抬眸一看。
好家伙,眼前的陆惊野活像是一个熟透了的西红柿。
陆惊野感觉自己的脸热得厉害,再加上,一旁的两名战士偷笑的贼模样,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窘迫。
“咳!”
陆惊野轻咳了一声,连忙别过了头去:“那个……还是我来吧。”
说罢,他直接将大竹筐背到了身后。
“你们两个背另外一筐。”
剩下的小筐药材,陆惊野本想拎在手里的,但却被林菀宁夺了过去:“我来吧。”
走到了半路,林菀宁远远地瞧了毛三带着几个人往这里跑。
一直跟在身后的小萝卜头们,瞧见了毛三齐齐地喊出了声:“三哥!三哥!”
毛三也瞧见了他们,忙不迭地朝这边跑。
看见弟弟们安然无恙,毛三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回到了原位,他一路跑得急,大口大口地喘了半天气。
陆惊野将身上背着的军用水壶拿下来递给了毛三:“喝点水,定一定。”
“谢谢大哥。”
毛三从陆惊野手中接过了水壶,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他抹了一把嘴巴上的水渍,将军用水壶递还给了陆惊野。
这才一脸歉意地抬头看向了林菀宁:“菀宁姐,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林菀宁微笑着摸了摸毛三的头:“说什么傻话!你瞧,这是咱们今早的收获!”
毛三这才注意到这几框的药材。
他眼前忽然一亮:“菀宁姐,你们采了这么多!这些是不是就够卖给胜利公社桃花公社收购站的了?!”
林菀宁刚才过手了重量。
再者,这两个公社收购站所要的都是新鲜的药材,也不需要处理,这几筐刚好够送去收购站。
“应该够了。”
“太好了!”
毛三年纪虽然比其他的几个孩子大,但毕竟还是个孩子,一高兴起来也忘了累。
他接过了林菀宁身后的竹筐,一行人这才下了山。
回到家属院的时候,正赶上了早饭的点,家家户户生火做饭,大院里的水井旁有不少的邻居排队等着打水。
唐二梅第一个瞧见了林菀宁。
看着她同一个陌生的男同志一块儿往回走,便用胳膊肘轻轻地撞了一下身边的牛香兰:“香兰嫂子,和菀宁一块那男的我瞅着咋那么眼生呢,你认识不?”
牛香兰刚挑了一桶水上来,将水桶重新扔回了水井里,准备再打一桶水,听见唐二梅的话,顺着她看的方向瞥了一眼:“哦,他呀,那是咱们守备区二团新上任的团长。”
唐二梅一脸震惊:“团长?这么年轻?我瞅他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都当上团长了?”
牛香兰:“你别瞅人家年轻,俺家大军说人家可是京城解放军学院的……那叫啥……对!专家!”
唐二梅一脑门子的问号:“专家是干啥的?”
牛香兰也一知半解:“听俺家大军说是培养军队干部的地方。”
唐二梅惊讶出声:“呦!那岂不是很厉害。”
牛香兰打好了两桶水,分别挂在了扁担的两头:“那可不。”
她刚要走又被唐二梅拉了回来:“香兰嫂子,你别急着啊!”
唐二梅朝林菀宁那边努力努嘴:“我瞅菀宁好像和他很熟悉的样子,你说她和沈团长也离婚这么长时间了,是不是——”
牛香兰嗔了她一眼:“你可别瞎说啊!旁人不知道菀宁啥性格,咱在药田里干活难道还不知道么。”
唐二梅啧了一声:“我这不是替她着急么。”
牛香兰:“你呀!还是自己着急着急自个儿家里的那点事吧。”
她们正说着话,林菀宁等人走了过来。
牛香兰挥了挥手,和她打了个招呼:“菀宁,这么一早就上山了。”
“嗯。”林菀宁点了点头:“多采点药材,也好早点交差不事。”
牛香兰嘴上虽对唐二梅那么说,但骨子里的八卦之魂却在熊熊燃烧,一双眼睛总是止不住地往陆惊野的身上瞟。
这小伙子——
模样生得俊不说,个头还高,年纪轻轻就是团长了,还是京城来的专家,和林菀宁站在一块儿,别说还真般配。
要真能成的话——
想着,牛香兰没忍住笑了起来。
林菀宁一头雾水,不知道牛香兰在笑什么。
牛香兰:“那你们忙,我先回家做饭了,一会儿好去药田上工。”
陆惊野一直跟在林菀宁的身后,来到了她家门外。
刘桂芝刚好要去挑水,推开了门就见到几个人站在门:“闺女回来。”
说话时,刘桂芝注意到了林菀宁身后人高马大的陆惊野:“哟!这位同志是——”
林菀宁赶紧介绍道:“这位是二团的陆团长。”
刘桂芝瞧着几个人背着的药材,连忙让开了门口:“快进屋。”
她扭过头,朝着屋里喊了一嗓子:“小涛,快点出来帮你姐的忙。”
陆惊野跨步进了院子里:“林同志,这些药材放在哪?我帮你拿过去。”
刘桂芝并没有着急出门挑水,而是探头往俩人这边瞧,听称呼好像闺女和这位陆团长并不熟悉。
但,这位陆团长瞧闺女的眼神——
﨔
第229章 你是不是有心脏病?
刘桂芝是过来人,这点心思还是能瞧得出来的。
林菀宁在她心里,比离家多年,音讯全无的活兽更为重要。
那活兽是个没有福气的,放着这么好的媳妇不要,偏偏要追求什么狗屁自由恋爱。
现在可好,全家都不待见他,可不是自由了嘛!
刘桂芝也想要让林菀宁能有一个知冷知热的疼她,爱她,自己毕竟年纪大了,能陪在她身边的时间也有限,要是她真想要往前再走一步,她也为闺女开心。
偷眼去瞧陆惊野。
这小伙子——
个头要比那活兽还高出半个头,模样清俊,宽肩窄腰,特别是一双眼睛,说话的时候总是笑盈盈的,和自己家里的那活兽相比,瞧着就讨人稀罕。
再加上,他看闺女的眼神。
刘桂芝觉得这事有门。
趁着陆惊野帮林菀宁拾掇药材的工夫,刘桂芝进了灶间,拿了三个搪瓷缸子出来,每一个缸子里都放上些白糖,冲了三杯白糖水,端出了灶间:“同志,你们帮着我家闺女采药辛苦了,快来喝点水。”
“谢谢婶子。”
两名战士从刘桂芝手里接过了搪瓷缸子。
刘桂芝将最后一杯端给了陆惊野:“陆团长喝点水。”
陆惊野帮着林菀宁将药材捆好:“麻烦婶子了。”
他接过了搪瓷缸子,一饮而尽:“白糖水。”
刘桂芝笑笑:“够不,不够婶子在给你倒。”
“够了婶子。”
刘桂芝瞧了一眼林菀宁,见她将捆好的药材往一边挪,并没有注意自个儿这边,故意往陆惊野身边凑了凑:“陆团长,你今年多大了?老家是哪儿的?有兄弟姊妹么?”
陆惊野如实回答:“我今年二十七了,家是京城的,我爸妈都在京城工作,还有一个妹妹。”
京城人,父母在京城工作,家里还有一个妹子。
家里条件不错,人口也简单。
刘桂芝心思更活泛了起来,继续试探地问道:“成家了么?媳妇没有跟你一块儿来随军?”
她明知陆惊野看林菀宁的眼神不一般,却还故意这么问。
陆惊野一下子红了脸,垂下了眸子,摇了摇头:“婶子,我还没对象呢。”
刘桂芝脱口而出:“没有对象好呀!”
林菀宁听见了刘桂芝的声音,下意识转过了头,微微蹙眉,唤了一声:“妈!”
刘桂芝看了一眼林菀宁,见她对自个儿摇了摇头,便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那你们忙,你们忙,我去挑水……”
她走到了院门口,忽然驻足,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扭过头对陆惊野和两名战士道:“你们还没吃早饭吧,一会儿婶子给你们做炸酱面吃。”
陆惊野:“婶子,不用麻烦了。”
刘桂芝笑道:“不麻烦,捎带手的事。”
说完,她挑着扁担就要往门口走。
陆惊野见这边的药材都拾掇的差不多,三两步走到了刘桂芝的身后,从她的手里接过了扁担:“婶子,我来吧。”
“哟!这咋好意思。”
陆惊野接过了刘桂芝肩上的扁担:“这种事情交给年轻来做。”
刘桂芝也不再客气:“那婶子就不跟你客气了,婶子给你们做炸酱面。”
看着陆惊野挑着扁担走出了院门,刘桂芝脸上的欢喜藏都不藏,她不禁笑了起来,哼起了小曲儿走到了灶间门口,拿过了搭在灶间门上的围裙,抖了两下系在了腰间。
沈欣兰从屋里走了出来,探头往灶间里瞧了一眼。
她来到了林菀宁身边,帮她收拾起来院子里的药材:“姐,咱妈啥事情这么高兴?”
林菀宁的心思都放在了药材上,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不知道。”
沈欣兰微微蹙眉:“我咋觉得咱妈今天怪怪的呢。”
家里的挂面不多,刘桂芝索性做起了手擀面,旁的忙她帮不上林菀宁的,但做饭却是一把好手。
今儿,她还往面粉里打了两个鸡蛋进去。
陆惊野挑了两桶水回来,倒进了灶间的大水缸里。
刘桂芝在一旁切着炸酱用的葱花,一双眼睛时不时地看上陆惊野一眼。
这小伙子往水缸里倒水的动作十分娴熟,一看就是干活的一把好手。
陆惊野见水缸里的存水不多,又挑着扁担打算再去打几桶水回来。
林菀宁收拾好了要送去胜利公社和桃花公社收购站的药材,洗了手,打算进灶间帮刘桂芝的忙,刚好和陆惊野擦身而过。
刘桂芝在一旁瞧了,只觉得这俩孩子哪哪都般配。
“妈,您看啥呢?”林菀宁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了灶台边上拉起了风箱。
刘桂芝往大铁锅里下了满满一大少的猪油,等猪油化开了之后,一口气往锅里打了四个鸡蛋,开始炸鸡蛋酱。
“菀宁,妈瞅着陆团长人不错,你觉得咋样?”
林菀宁严格就没往其他的方面想,单论陆惊野的人品发表了自己的看法:“陆同志人不错,工作能力强,人又是热心肠,分析事情也很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刘桂芝抿唇浅笑:“那你是觉得他人不错喽。”
“嗯。”林菀宁颔了颔首:“他人挺好的。”
娘俩正说话的工夫,陆惊野挑好了水回来,刚走到了灶间的门口,就听见林菀宁说了这么一句。
然后——
陆惊野的脸以野火燎原之势快速的红了起来。
林菀宁拾起了两根柴火想要添进了招灶坑里,一抬头,正好瞧见了陆惊野红彤彤的脸。
她十分讶异。
刚才陆惊野挑水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这么一会儿的工夫,脸就变得这么红?
林菀宁将柴火添进了灶坑里,从小板凳上站了起来,行至陆惊野的面前:“陆同志,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
林菀宁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他该不会是今天爬山帮自己采药的时候受伤了吧?
她蹙眉,仔细地观察着陆惊野的身上,想要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
陆惊野被她这么看着,脸变得更红了。
“陆同志,要不我给你把个脉吧?”
从以为医生的角度来看,陆惊野的确像是病了样子,林菀宁没有多想,拉过了他的胳膊,在他的手腕上搭了个脉。
砰砰砰……砰砰……
陆惊野的心跳极快。
林菀宁蹙眉,抬眸看向陆惊野:“陆同志,你是不是有心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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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说实话,我挺瞧不起你的
军令如山!
韩志强的话,让林菀宁无法拒绝。
只是,心里对沈行舟的憎恶更多了一分。
这混蛋!!
每每自己的生活往更好的方向发展,他就像是见不得自己好似的,总是要跳出来添点晦气。
可偏偏,他又找准了人,如果,林菀宁不是一名正式军医,她还能有理由拒绝,但现在却是——
无奈,林菀宁站直,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是!”
韩志强有点尴尬。
再多说就更没法做人了。
他尴尬地笑了笑,轻咳了一声:“咳,那个……小林啊,你现在准备一下,咱们马上出发。”
“是。”
林菀宁的回答没有丝毫的感情,完全是对军令的服从。
韩志强开车带着林菀宁去了大河县。
县医院里,吕承鸿已经在大门口等了半天了,见军用吉普车停了下来,他立马迎过去:“师长,小林,你们来了。”
林菀宁目光深深地看了吕承鸿一眼,只微微点了一下头,却并未多说一个字。
韩志强:“沈行舟怎么样了?”
吕承鸿目光复杂地看了林菀宁一眼,随后看向了韩志强回道:“情况不是很乐观,邱院长说如果再继续耽搁下去的话,恐怕那条腿会保不住!!”
林菀宁闻言,下意识地皱起了一下眉。
心中虽然觉得沈行舟可能会伤得不轻,但也没想过会要截肢的程度。
韩志强:“咱们先过去看看。”
走进县医院的走廊,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扑面而来,韩志清皱了一下鼻子,侧目看了一眼身侧的林菀宁。
见她一脸淡然与从容,还是开了口,算是给她提个醒:“小林,我知道你这是见这次见面当做组织交给你的任务,既然如此,我希望你能够出色的完成任务,抛开其他不谈,沈行舟还是我们守备区的团长。”
林菀宁闻言,脸上总算是有了一点点表情:“师长,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完成您交给我的任务。”
语气生疏且没有情感。
林菀宁也的确是怎么想的。
县医院走廊的尽头,沈行舟躺在移动病床上,听见了走廊里的脚步声,他用双臂撑起了自己的身体,朝着脚步声的方向了过去。
见到林菀宁时,沈行舟暗淡的双瞳之中忽然有了光。
等她走到了自己的面前时,沈行舟强忍着腿上的疼痛,对林菀宁挤出一丝微笑:“你来了。”
林菀宁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地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只淡淡地回了他一个:“嗯。”
沈行舟看见林菀宁眼里的神情,脸上的强撑着的微笑变得局促不安了起来:“我……我的腿可能保不住了。”
林菀宁低头,往沈行舟的腿上看去。
军装裤被鲜血所染红,特别是膝盖的位置,隔着裤子瞧着都瘆人。
林菀宁作为医生,她知道沈行舟伤得有多严重。
尽管,自己曾经对这个男人深恶痛绝。
尽管,今生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的纠缠瓜葛。
但——
韩志强说的没有错,在工作方面,沈行舟的确是百里挑一的优秀解放军战士。
林菀宁只把这次来见他当做工作,当做任务。
她俯身去看沈行舟的腿:“枪伤?”
“嗯。”沈行舟应了一声。
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林菀宁身上的军装。
从前她到卫生所工作也只是暂时的,现在她已经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和优秀,正式的成为了一名军医。
她穿着军装的样子真好看!
只是——
沈行舟的眼里忽然有一瞬间的失落。
这样的她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了。
一切都是自己犯下的错。
林菀宁挽起了沈行舟的裤管,隔着裤子的时候,她已经觉察到沈行舟的伤势的,但却没有想到他竟伤的这么严重。
子弹击中了沈行舟的膝盖,却并没有造成贯穿伤,想必,子弹应该还留在他的腿里。
以现在的医疗技术,就算是将沈行舟送往军区总院,痊愈以后只怕走路会——
林菀宁:“伤得这么严重,为什么不赶快做手术?”
她抬起了眸子,刚好对上沈行舟灼灼的目光。
林菀宁微微蹙眉,避开了沈行舟的视线。
沈行舟:“我想等你来,有些话想要对你说,但是,我知道一定不想要见我,所以才会想出这样的办法。”
林菀宁无语。
这男人明明受伤的是腿,怎么听他的话像是伤到了脑袋。
林菀宁强忍着没开口怼他的冲动:“我已经来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快点说,说完之后赶紧做手术。”
沈行舟抿了抿唇。
看着林菀宁冰冷绝情的样子,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几分。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似的,凝眸望着林菀宁,声音低沉而沙哑,却仿佛从未有过如此的情真意切的语气说:“菀宁,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机会?!
林菀宁蹙了一下眉。
随即,她忽然笑了。
她的笑落在沈行舟的眼中依旧是那么好看,但,笑容却并未达眼底,给他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疏离感。
这一刻,即便林菀宁什么也不说,沈行舟也能够明白。
林菀宁收敛了笑,抬起了眸子深深地盯着沈行舟的眼睛:“沈团长,你觉得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么?我们之间只是普通的同志关系,除此之外——”
她并没有直白的说出口,而是微微地摇了摇头。
但,一切已经明了。
林菀宁绝不会再给沈行舟任何机会。
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林菀宁:“你知道答案了,沈行舟,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不管你是跪着,还是瘸着,你都要自己走下去。”
她微微顿了一下,侧目看了一眼身后的韩志强和吕承鸿:“你用这种方式逼我到县医院来见你,说实话,我挺瞧不起你的,作为男人你没有担当,别让我连你做军人的意志都否定掉。”
沈行舟闻言,心头猛地一颤。
心头的疼痛,远远比腿上的伤来得更加疼。
他低头苦笑了良久,才缓缓地抬起了头,声音沙哑地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能来这一趟。”
说罢,沈行舟朝着韩志强和吕承鸿看了过去:“师长、旅长,我接受手术。”
第209章 用命来威胁见她一面
牛香兰朝婆婆比了一个‘七’的手势。
赵秀娥瞪大了眼睛:“一个月七块钱。”
牛香兰笑着点了点头:“菀宁说了,这七块钱是我们的固定工作,要是药材销量好的话,往后每个月都给我们奖金呢。”
她往赵秀娥的身边凑了凑,在她耳边说:“我说孙常有家大丫头咋和菀宁走的这么近呢,合着,打她开始有这个心思的时候,大丫就跟着学习采药种药了,妈,您猜猜大丫头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赵秀娥想了想,说道:“咋的一个月不给她五块钱啊。”
“五块?!”牛香兰撇了撇嘴,伸出了五根手指前后一翻:“这个数!”
“一个月十块钱?”
赵秀娥被震惊到了:“算上你们几个,菀宁一个月得往外拿多少钱出来,就买药材能挣这多钱呐?”
“哪有这么简单啊。”牛香兰打了一盆洗脸水,在自家院子里一边洗漱,一边和婆婆说起话来:“采药、培育、种植,制作成半成品,菀宁可说了,这里面的门道多着呢,她让我们从明天开始跟着大丫一块干。”
赵秀娥:“那成!家里有娘么,不用你操心。”
她家田大军是副营级干部,一个月的津贴是八十九块钱。
虽然比士兵挣的多,但也架不住家里人口多,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家里头还有四个半大小子,除了一个月分到手里的定量粮以外,田大军的津贴奖金基本上都用来买粮食了。
就这——
家里的几个小子还不够吃呢!
牛香兰能去林菀宁的药田上班,一个月的工资有七块钱,可能帮上家里大忙了。
再说了,林菀宁刚到卫生所的时候,一个月工资才六块七毛钱,这么一比较,牛香兰觉得自己挣的也不少。
盘算着等自己第一个月发了工资,回头去就供销社里买二斤肉,好好给家里的四个臭小子好好解解馋。
次日一早,按照林菀宁规定的上班时间。
第一批招聘到药田上班的军人家属,来到了林菀宁的家中,由孙安知带着一块上了山。
一路走,一路讲解,遇见了药材,她就连根挖起来,仔细地讲解药效和习性,一开始,众人还觉得她不过是个小丫头,但渐渐的,她讲解的药材种类,药效让众人不得不佩服。
牛香兰凑近了些:“大丫,你咋懂这么多?”
孙安知听见‘大丫’两个字有点不乐意,郑重地说了一遍:“香兰婶子,我现在叫安知,你以后别管我叫大丫了。”
牛香兰:“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
孙安知道:“这些我都是和林姨学的,她懂得比我多多了,我在她面前也就会点皮毛而已。”
孙安知带人上了山,林菀宁这边也没闲着。
她赶早去了卫生所,按照自己的构想,简单的绘制了一份图纸。
需要的宅基地并不需要多大,但是,一定要有足够的空间存放药材,还要有能够处理药材的空间。
她拿着图找找到了负责帮她盖房的田大军。
田大军看了图,倒是觉得新奇。
往常部队里帮着盖房子,都是要屋大,屋多,可到了林菀宁这类倒好,只要了两间房,和一个稍大一些的仓库。
按照部队的规制,林菀宁分配的住宅也只有一间房而已。
至于超出来的部分,就需要林菀宁自己贴补了。
“田同志,转头,石灰你尽管用,超出来的部分,我自己添置。”
“成。”
房子也开始投入建造,接下来,林菀宁就可以半出部队分配给沈行舟的房子了。
下午的时候,韩志强来找林菀宁:“小林,一会儿你和我出去一趟。”
林菀宁第一时间想到会不会是苗国昌、林玉珍出了什么事,她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紧张地道:“是不是苗大爷和玉珍阿姨出什么事了?”
韩志强有点为难。
可是最为领导,部队同志们的个人问题,也在他的工作范围之内。
更何况这一次沈行舟他——
韩志强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如实告诉离林菀宁:“和老师、师母没有关系,是沈行舟。”
林菀宁微微蹙眉:“他……”
与她而言,现在沈行舟不过是陌生人而已。
林菀宁并不想知道关于他的事情:“师长,您找错人了,我和沈行舟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之前柏云兰同志才是身沈同志的未婚妻,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您可以去找她。”
说完,林菀宁直接站了起来,拿着上了自己的工作记事本:“不好意思,师长,我还有工作。”
看着走出卫生所的林菀宁,韩志强微微叹了一口气。
他虽然到守备区的时间并不长,但也听说了沈行舟和林菀宁的事。
这件事——
说到底,还是人家的私事,韩志强也不方便表明态度,但是现在,沈行舟因公受伤,关乎着他的身体情况,这小子竟然依此来‘要挟’吕承鸿要是见不到林菀宁,他就不进手术室。
吕承鸿也是迫于无奈,才把电话打到了韩志强这里来。
自从沈行舟带队执行任务开始,到后来主动申请参加新任务,每一次这混小子都像是故意受伤。
上一次,主动帮战友排出地雷,这一次更是用身体为同志挡子弹。
韩志强不知道是应该说沈行舟英勇无敌呢?还是说他就是想要故意受伤呢!?
“哎!”
领导当到这份上,韩志强也有点无奈。
但,沈行舟性命至关重要,倘若继续耽搁下去的话,恐怕——
韩志强想了想,还是追了出去:“小林!小林……”
他喊了两声,林菀宁就像是没有听见似的,不由得加快脚步往前走。
韩志强忽然严肃了起来,语气也不容商量,高声喊出了她的名字:“林菀宁站住!!”
作为军人,服从上级领导的命令是责任,是职责。
当即,林菀宁立正站好:“到!”
韩志强走到了林菀宁的面前。
看来好说好商量林菀宁是一定不回去看望沈行舟了,那就只有——
他沉了沉脸:“我不是再和你商量,这是命令!你必须跟我去县医院!!”
第208章 家属院招聘会
药田的落实,对于林菀宁来说,是对自己的能力的肯定。
接下来,她也将快速地投入到这项工作当中。
眼瞧着去省医院进修的时间越来越近,林菀宁也开始加快这项工作的进度。
当天回到中午回到卫生所的时候,林菀宁就写了一份要公开招聘的告示,趁着中午回家的工夫,贴在了家属院外的大墙上。
正赶上了午休的时候,下班的部队干部都看见了红底黑字的告示。
他们认识告示上的每一个字,但,凑在一块儿的内容却都不明白。
匡明杰看完后,第一个发问:“林医生,啥是公开招聘啊?”
田大军先一步听到了林菀宁的解释,代替林菀宁站出来给大家伙解释:“就是把有意参加工作的同志们都召集到一块儿,就是谁有能力,谁能够胜任这份工作,优先选择谁。”
解释后,他还不忘瞅一眼林菀宁:“林医生,我说的对不?”
林菀宁笑着点了点头:“对!田同志解释的十分准确,现在部队批了一块地给我做药材种植,可以帮随军的家属解决工作问题,有意参加工作的同志可以回家转告自己的爱人,我需要会种地,有责任心,有工作积极性的女同志,想要争取工作的同志,五点半左右可以到大院里排队,我将逐一面试。”
能解决工作,这也就代表着可以帮着家庭减轻负担。
家属院里的家属从五湖四海来随军,但,部队能够提供工作的岗位却是有限,不少军属也都在排队等着。
况且,林菀宁要招聘的工作不是啥有技术要求的岗位,也没有硬性要求一定要识字。
不少军人家属都是来自农村,她们别的或许不行,但种地可都是一把好手。
到了林菀宁定好的时间,家属院里已经排起了队伍。
绝大多数都是家里的女同志,也有几个年纪大的婶子、叔伯跟着凑热闹。
杨静作为守备区的妇女主任,在这种时候起到了带头的作用,她帮衬着林菀宁组织起大伙排队和面试的工作。
很快,守备区药材种植的工作的招聘会,便如火如荼地开始了。
林菀宁首先排出了年长的几个婶子,叔伯,其次,排出掉了几个嘴碎爱生事的。
韩志强给林菀宁批下来的是七亩地。
种植药材和种田也有不同。
在老家种庄家大多都是春天播种,除草,驱虫,大部分都交给老天爷。
在老家有一句老话叫老天爷赏饭吃,便是这个意思。
但,种植药材,需要时刻看管,需要培育药苗,按照不同的节气,增加浇水量,或者是提前预防雨水的来临。
同时,林菀宁还需要教会军属如何处理药材,将种植采摘的药材做到利益最大化。
最后,选定下来的人选一共有六人。
牛香兰、刘敏、刘翠花、唐二梅、周洁和前不久刚到守备区来随军的匡明杰的爱人李晓娟。
“没有安排工作的同志也不要灰心,这一次招聘只是为了优先选择一些合适的人选,以后,随着工作量的增加,我也会继续给大家提供工作。”
听着没有被选上工作的军属的发着牢骚,林菀宁安抚了一下大家的情绪。
有了具体的人选,林菀宁将这六人带到了自己的家中。
从工作内容到工作时间,再到每个月的工资,仔细地和大家讲解了一遍。
这其中最为高兴的要数李晓娟。
匡明杰受伤后,部队往他老家拍了一封电报,她带着公婆和孩子来了守备区,分了房子不说,现在还给安排了工作,以前在老家的时候,要下地挣工分,一年到头勉勉强强能够解决一家老小的温饱。
但,要想日子过的好,还是得靠家在外拼命的男人往家里寄钱。
现在可好,刚到守备区就有了工作,一个月的工资竟然有五块钱。
林菀宁按照年龄、性格和这六个人各自擅长的领域逐一进行了工作划分。
牛香兰、刘翠花、周和唐二梅在都是庄家地的好手,她们三人要负责药材的种植和看护,因为工作量大,她们的工资相对要高出两块钱。
刘敏和李晓娟则要从药材处理开始学起。
“除了我以外,药田还有一位同志。”
林菀宁转头看向了坐在一旁小板凳上仔细聆听的孙安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孙安知,她是咱们药田现在的管理员。”
“孙安知?”
牛香兰眨着眼睛瞅着孙安知:“菀宁,这不是一营孙连长家的大丫么?你咋管她叫孙安知呢?”
孙安知从小板凳上站了起来:“牛婶,我不叫大丫了,安知是我林姨给我取的新名字。”
牛香兰点点头:“安知……这名字可比叫大丫好听,大丫听着就不像个正儿八经的名字。”
她笑了笑,还捏了捏孙安知的小脸:“行呀,咱们大丫……不!咱们安知长大了,现在都能当婶子们的领导,往后,婶子们就都跟着你干。”
牛香兰的话让孙安知有点不好意思。
她红了脸,憨憨地笑着挠了挠头。
林菀宁道:“安知,你不用不好意思,你跟我干了这么久,工作内容上要比你这几个婶子熟悉,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你以后就怎么教她们,这项工作就交给你了。”
孙安知闻言,立马挺直了腰杆:“是!保证完成任务!”
林菀宁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咱们工作单位还有一个销售员,安知,回头等毛三来了,你把他介绍给大家。今天的内容就这些,明天一早各位就可以开始参加工作,我们的工作时间就定在早上八点。”
“大家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相关的问题,林菀宁具体的解释过了。
几个人没有了什么问题,便各自回了家。
走出门的时候,几个人甭提多高兴了,特别是牛香兰几个人,工作累点,辛苦点都不怕,反正大伙也都是从苦日子熬过来的。
能挣钱才是头等的大事!
牛香兰就住在林菀宁家隔壁,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招呼了起来。
赵秀娥从屋里跑了出来:“香兰,菀宁都和你说啥了?工作咋干?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第207章 自负盈亏
“师长?”
林菀宁敲响了韩志强在家属院里临时居住的院门。
不多时,韩志强从屋里走了出来,给林菀宁打开了院门。
林菀宁:“师长,您找我? ”
韩志强点了点头:“前阵子,你不是和部队申请了一块地作药田么。我刚才去找你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说这事?!
林菀宁微一蹙眉。
莫不是说,计划有变么?
“批文不是已经下来了么?是不是有什么变数?”
韩志强:“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情不变,只不过,我觉得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既能够帮助咱们守备区解决随军家属工作的问题,还能够让咱们守备区的老百姓们都能用得上药,我昨晚想了想,原先你申请的一亩地是不是有点少?”
一亩地的确是有点少了。
按照林菀宁的规划来算,她至少需要五亩地。
“师长,部队能批给我多少地?”
“七亩地。”
林菀宁闻言,眼前倏然一亮:“这么多!”
韩志强颔首道:“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
“条件?什么条件?”
“我希望你能够自负盈亏,不要牵涉到部队上来。”
林菀宁明白韩志强的顾虑。
这一点,她觉得一定没有问题,现在已经和县药材站的金德广打好了招呼,一旦自己开始实行种药,也不会为销路所发愁。
想了想,林菀宁对韩志强点了点头:“师长,您放心,这一点没有问题。”
“那就都好说。”
韩志强抬起了手,看了看戴在手腕上的海鸥牌手表:“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边走边说。”
具体怎么样实施,需要多少人手,这些还需要从长计议。
林菀宁也没吃早饭,一路上一直在和韩志强介绍这自己的计划。
让韩志强惊喜的是,林菀宁对于药材种植很有信心,而且,现在已经开始在家中培育幼苗了。
“最近部队里事情多,也没顾得上你的事,这样,我一会儿就去安排人,给你盖房子,至于,你种植药材的工作,需要什么人,怎么招工,你自己研究,但有一点,一定要优先咱们随军的家属。”
“是!”
林菀宁对韩志强敬了一个军礼。
然后,在守备区部队的大门口二人分开。
韩志强去了部队,林菀宁则是去了卫生所。
开展药材种植的事,她还需要和王成杰交代一下。
和韩志强态度不同,王成杰似乎并不是很赞同林菀宁大量种植药材这件事:“小林,你都想好了么?”
林菀宁点点头:“都已经想好了。”
王成杰拉了一把椅子,坐到了林菀宁的对面:“但是现在,你和以前的身份不同了,你代表的不仅仅是家属院了,还是咱们守备区卫生所的军医,种植药材,你也是需要盈利的,至于利润方面——”
“主任,这一点您放心,我已经做了详细的计划,而且已经和师长说过了,盈利我是一定要的,但能赚多少钱,需要多少工作,工资怎么定,还需要等落实以后再说。”
林菀宁并没有想要隐瞒什么的意思。
王成杰听林菀宁这么说,也放下了心来:“那成,你自己拿捏好单位和个人工作的分寸。”
“嗯,我知道了。”
林菀宁知道,王成杰和自己说这些话是为了自己好。
从前自己不过是卫生所的临时工。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既然选择了穿上这身军装,不管做什么事,林菀宁第一时间就会想到自己还是一名军人。
她要对得起身上的这身绿军装!
临近中午的时候,林菀宁已经饿得前行贴后背了。
可算是盼到了中午午休的时间,她拿上了饭盒,直奔炊事班食堂。
今天食堂的饭菜依旧是白菜炖粉条和杂面窝头,现在家里吃饭的人多,单位的票证用的也快。
一顿饭吃下来,都抵得上她自己吃三五天的量了。
拎着网兜回了家,吃过了中午饭,田大军找上了门:“林医生,我们师长让我来找你,他让我下午带你去炊事班那边丈量土地。”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丈量土地的同时,部队里的战士们,也已经开始在炊事班父亲开始为林菀宁建起了房子。
按照部队分配房子的规格,林菀宁家的小院,要比现在家属院里分配给沈行舟的四合院小上不少。
但一家三口住也够用了。
丈量的土地,拿到了上级单位的批的条子,那么接下来就应该是招工了。
田大军负责协助林菀宁。
这年头,家家户户日子过得都是进紧巴紧的,谁都想多挣一份工钱,也好让家里人都吃上饱饭。
但是,部队能够分配的人也并不多。
落实工作,现在也是守备区部队的头等大事。
“林医生——”
田大军一脸为难地看着林菀宁。
林菀宁将尺子收好,抬眸看向了田大军:“怎么了?”
田大军抿了抿唇:“我听师长说,你和部队申请了一块地,打算用来大量种植药材,我家那有口子成天在家里待着,你说能不能让我家孩他娘到你这里来干活啊?”
这——
田大军的要求,倒是有点为难住了林菀宁。
僧多粥少。
从目前来看,她这里也的确需要人手来帮忙。
即便不懂药材,也可以让孙安知来进行培训,闲杂的孙安知已经不似第一次和自己上山采药的样子。
基本上,大兴山里有的药材,她也都认得。
“田营长,我答应了师长落实工作,优先选择咱们院的随军家属,香兰嫂子踏实能干,也的确是不二的人选,但是,我还想要给其他卫家属一个争取工作的机会,你看这样如何,今天晚上,你帮我宣传一下,我打算在咱们家属院里弄一个公开招聘会。”
“公开招聘会?”田大军不明白林菀宁的意思:“啥是招聘会啊?”
林菀宁解释道:“就是谁有能力,谁能够胜任这份工作,优先选择谁。”
田大军有点失落。
他家牛想来,自小生活在老家农村,这几年部队给自己分配了房子,也可以让家属来随军,他才将自己的媳妇接来。
要是说起来,他媳妇下田种地倒是一把好手。
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种植药材了。
第206章 不应该出现的毒蛇
“别动!”
透过孙安知的眼睛,林菀宁察觉到了一丝危险。
她站定原地,一动不动,眼角余光向着自己身侧看去。
一条蛇朝着自己突出了猩红的信子,发出阵阵“嘶嘶”的声音,三角形惊醒着林菀宁,这是一条毒蛇!
孙安知大气都不敢喘,用力地吞咽了一口口水,放轻了语气说道:“林姨,你慢慢的,慢慢的蹲下来。”
林菀宁微微颔首,开始缓慢地蹲了下来。
她眼看着孙安知缓慢地将手伸向了身后的柴刀。
仅一瞬,林菀宁便知道她想要干什么。
孙安知:“我数到三,林姨你就往另外一侧躲!”
林菀宁的余光始终留意那条蛇,心中在仔细地判断,它和自己之间的距离,听见了他的话,微一点头,脚下稍稍向着左侧移动了一分。
她刚刚一动,那条蛇立即扬起了头,带着警惕与警告,“嘶嘶”的声音距离林菀宁越来越近。
孙安知往前踏出了一步,和林菀宁碰了一个眼神:“一、二、三!”
她话音一落,林菀宁以及朝着左侧扑倒,与此同时,那条蛇猛地朝着林菀宁窜了过去,下一瞬,“铿”的一声,孙安知手中的柴刀飞射而出,一下子斩掉了那条毒蛇的脑袋。
孙安知立即朝着林菀宁跑了过去:“林姨,你没有被蛇咬到吧?!”
林菀宁摇了摇头:“我没事!”
孙安知十分了解大兴山:“案例说,这里竟然有人出现,不应该出现蛇才对呀!”
她只说对了一半!
这里不仅吧应该有蛇出没,更不应该出现的是岩栖蝮蛇!
岩栖蝮蛇常被老乡称为土球子、大花蛇,这种蛇类性情宁静,它们栖息林地深处,溪流湖畔以及石缝之间,通常不会出现在人多的地方,更不会主动挑衅人类。
这种蛇的毒性极强,被咬伤后,会立刻出现头晕,恶心,视力模糊,如果不及时注射血清的话,会造成多重器官衰竭而失去生命!
林菀宁在守备区生活多年,对大兴山也算了解。
再加上,上辈子她研读医术,曾经了解过蛇的毒性与药用价值,对于岩栖蝮蛇也算是有所了解。
这里并非是这种蛇的栖息地!
她凝眸,目光深邃地看着被斩成两半的毒蛇。
仔细思忖片刻,林菀宁抬起了头,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是有人——
但,她却并没有在附近看见有人出现的踪影。
难道说只是巧合么?
是自己多心了么?
“林姨?林姨!”
孙安知的呼唤声,让林菀宁回过了神。
“您没事吧?”
林菀宁笑着拍了拍她的肩:“放心,我没事。”
她俯下了身子,捡起了一根木棍,将被斩成两半的蛇挑进了竹筐里。
孙安知不解:“林姨,你要这蛇干啥?”
林菀宁解释道:“这种岩栖蝮蛇的药用价值极高,可以祛风通络、活血化瘀、解毒止痛、抗炎消肿……”
回去的路上,林菀宁给她讲解起了蛇类的药用价值。
孙安知忽然一滞,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林菀宁:“林姨,你说这种毒蛇能治入药?!”
林菀宁颔首道:“当然了。”
孙安知眨了眨眼:“那咱们收购站收蛇么?”
林菀宁一瞬间便知道这丫头想什么了,轻轻地在她的小脑袋瓜上弹了一下:“咱们收购站可不收蛇!打住你的想法!”
其实,公社收购站是收的,像蛇蜕、蛇胆、蛇毒这些,价格极高。
只是,林菀宁不能让她却冒险,万一出点什么事的话,自己没有办法像孙常有交代。
谁知孙安知却说:“林姨,我可以捕蛇的!”
“你?捕蛇?”
林菀宁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孙安知颔了颔首:“以前在老家的时候,我爷就靠捕蛇挣钱,我打小就跟着他上山帮忙,一般的蛇都伤不着我的,如果可以的话……”
林菀宁斩钉截铁地道:“不可以!”
她不会一个在意的人涉足危险。
哪怕危险系数只有零点一,那也不是绝对的安全。
“走吧,时间不早了,咱们赶紧下山。”
林菀宁揽住了她的肩,加快了下山的脚步。
俩人前脚刚离开,不远处的一棵树后缓缓走出了一个人。
王芳看着俩人离去的方向,恼火地直跺脚!
就差一点点!
那条蛇就能要了林菀宁的性命!
枉费她大半夜溜进深山,找了一条毒蛇出来。
“死丫头!坏老娘的好事!!”
王芳将自己所遭受的一切都怪在了林菀宁的身上,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话,孙常有又怎么会要和自己离婚!
柏云兰说的一点错都没有!
这女人就是因为沈团长不要她了才会急于找下家。
她处心积虑接近自己的女儿,不就是为了讨好孙常有那个糊涂的么,团长不要她,想要找个连长,取代自己的位置,好继续吃公粮。
只要自己活着一天,王芳就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只要没有了林菀宁,她就能和孙常有回到从前的日子,到时候,自己再生个儿子,日子一定会好起来。
至于那几个丫头——
在王芳的眼里,那都是为儿子铺路的筹码而已。
对!
只要没有了林菀宁!
王芳看着林菀宁渐行渐远的背影,用力地眯起了眼睛!
回到家的时候,刘桂芝已经准备好了早饭,瞧见林菀宁和孙安知回来,她立即朝她们迎了过去。
帮着林菀宁卸下了身后背着的竹筐,刘桂芝用毛巾掸了掸俩人身上的灰:“菀宁,刚才韩同志来找过你。”
韩志强这么早来找自己做什么?
林菀宁在门口搪瓷脸盆里洗了一把手:“他有说什么吗?”
刘桂芝把毛巾搭在了脸盆架上:“倒是没说啥,我瞅着他好像挺着急的,听我说你没在家,急急忙忙的就走了。”
林菀宁进了屋,换上了军装:“妈,你们先吃饭,不用等我,我去找师长问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吃了饭再去也不……”
刘桂芝话还没说完,林菀宁一阵风似的跑出了家门。
第205章 有收获总好过没有
这一切太过真实。
真实到仿佛就发生在林菀宁的面前,却又是那么的缥缈,让她看不清放火的那道背影,看不清救她的人。
“小林!小林!”
王成杰的呼喊声,将林菀宁从那段画面中抽离了出来。
眼帘微掀,模糊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
王成杰紧皱着眉头,一脸关切地看着林菀宁:“小林,你哪里不舒服?”
林菀宁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
那种剧烈的头疼彻底消失了。
“主任,我没事了。”
王成杰松了一口气:“你这孩子一定是最近工作太累了,要不趁着现在卫生所里不忙,我再给你申请两天假?”
“不用了。”林菀宁礼貌地拒绝道:“过阵子不是要去省医院进修么,我想把手头上的工作都做完,别落下工作。”
王成杰觉得自己到守备区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将林菀宁招进了卫生所。
这孩子不仅工作业务能力强,而且还有责任心,对待战士和老乡的态度更是没话说,不知道要比那走后门,开关系的人强多少倍!
要是问他拿林菀宁和谁比较的。
哼!说出那人的名字,王成杰都觉得是在侮辱他的人格!
林菀宁在卫生所里休息了一会,这才起身往家属院走。
“菀宁,你咋去了这么长时间?”
刘桂芝、两个小的和六个小丫头,齐刷刷地坐了一院子,林菀宁没回来,他们谁也没动筷子。
林菀宁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并没有说起刚刚发生的事:“和我们主任说了一会话。”
刘桂芝:“赶紧去洗手吃饭,你不回来,他们谁也不肯动筷呢。”
林菀宁洗了手,坐在了饭桌前。
孙六丫挤到了林菀宁的怀里:“我要菀宁阿姨喂我。”
“六丫乖乖坐好,自己吃!”
林菀宁笑了笑,摸了摸笑丫头的头:“没事的安知。”
“安知?”
孙六丫看了看林菀宁,又看了看自己的大姐,眨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菀宁阿姨,你为什么叫大姐安知呀?大姐不是叫大丫么?”
林菀宁笑笑:“因为菀宁阿姨给你大姐起了一个新名字,孙安知,你觉得好听吗?”
孙六丫重复了一遍:“孙安知,这个名字真好听,菀宁阿姨,我也不想叫六丫了,你能不能也给我取一个新的名字呀?”
林菀宁盛了一勺米饭,吹凉了些,递给到了小丫头的嘴边:“你觉得安心好听么?”
“安心?孙安心!”
六丫眨了眨大大的眼睛,满脸喜悦:“好听,我以后就叫孙安心了!”
一顿饭还没等开始吃,其他的四个丫也凑过来,要让林菀宁给取新名字。
林菀宁顺着‘安’字,依此给几个小丫头取名叫——安雅、安月、安婷、安如。
从前,她们只是按照大小排序。
现在,有了新名字,一个个高兴的不得了,晚饭都多吃了半碗。
林菀宁:“光有了新名字还不行,回头我带你们去公社,把你们户口本上的名字也都改了,这样以后你们就可以叫新名字了。”
“菀宁阿姨,谢谢你。”
吃过了晚饭,林菀宁让沈文涛带着一大帮孩子们到大院里去玩了。
孙安知留了下来,帮着拾掇碗筷。
林菀宁从她的手里接过了筷子:“你身子还没好利索,赶紧回屋里歇着去。”
“菀宁阿姨,您就让我帮忙干点活吧。”
林菀宁瞧出了小姑娘的心思,她带着五个妹妹在家里吃饭,要是在不出点力气,这心里头也过意不去。
“好吧。”
林菀宁也没拦着,和刘桂芝到院里把上午晾晒的豆角丝收进了网兜里,东北的冬天漫长,粮食供销社和部队服务站都有的卖,可蔬菜却成了老大难,所以,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趁着自家院里菜园子丰收,将茄子、豆角都晒成干,等到上冻的时候再腌上两大缸的酸菜,就能够熬过一个冬天。
刘桂芝每到天气好的时候,就会把茄子和豆角用大锅蒸熟,挂在院里的晾衣绳上晾晒,不知不觉,家里已经存下了三四兜子的豆角干和茄子干了。
“妈,你弄这么多,咱们能吃得完吗?”
“吃得完?够吃就不错了。”
刘桂芝说着,往灶间里看了一眼:“你别瞧几个小丫头不大,胃口可好着呢,她们亲娘那个样子,你还能忍心不管么?”
林菀宁顺着刘桂芝的目光看了一眼:“安知是个好孩子,又勤快又能干,等到时候部队批的药田下来了,我想让她来经营。”
刘桂芝不懂这些:“妈都听你的, 你说咋干,咱就咋干。”
林菀宁:“往后指不定家里要多几口人吃饭呢,妈,我再给你拿点钱,您瞧谁家的菜多,可以多买点。”
她说着,从上衣兜里掏出了剩下的十来块钱。
刘桂芝把林菀宁递过来的钱推了回去,拍了拍自己的上衣兜:“妈有钱,够用,这点钱你自己留着,家里有妈帮你操持着,你什么都不用管。”
林菀宁笑着把头靠在了刘桂芝的肩上:“有妈妈真好。”
刘桂芝摸了摸林菀宁的脸。
次日,天色刚亮,林菀宁早早起了床,前阵子东山发生了山体滑坡,为了安全起见,她并没有上山采药,再加上,孙安知隔三差五就往公社收购站跑,家里原有的药材已经不多。
她打算趁早去趟山里,采掉药材回来,也好为将来的药田做准备。
林菀宁前脚刚出了门,孙安知后脚就跟了出来。
“你身子还没好利索,你跟着出来干什么?”林菀宁将她往屋里推:“快回去休息。”
“我没事了。”孙安知执意要跟着林菀宁一块上山:“我跟您一块去吧。”
林菀宁执拗不过她,便只好带上她一块进了山里。
在没确定东山是否稳定之前,林菀宁不能带着孙安知冒险,所以选择去了相对稳定的西山头。
但这里的药材却是稀少。
二人只在临近深山时,采到了一筐的龙芽草,这种药材大山里十分常见,收购站收购的价格也不那么高。
倒是孙安知,脸上满是失望。
林菀宁拍了拍她的肩:“有收获总好过没有,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回家吃饭。”
二人刚准备往山下走,忽然,孙安知止住了脚步:“林姨!”
林菀宁转过头:“怎么了?!”
第204章 菀宁,你要活下去
“韩师长!!”
林菀宁背着林玉珍走了一整条街,在拐弯的时候,看见了往这边跑过来的韩志强。
韩志强看见了林菀宁背着人,步履艰难的样子,立即朝她飞奔而来,神情激动地看着她背后的林玉珍:“师母她怎么样了?!”
林菀宁如实道:“刚刚情绪有点激动晕过去了。”
韩志强从林菀宁的身上接过了林玉珍,背在了自己的身上,快步地朝着雀儿胡同的方向走。
二人刚刚离开,柏长胜从街拐角走了出来。
他用力地眯起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二人离去的方向。
韩志强也认识这个疯子?!
她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会给自己如此熟悉的感觉呢?
因为距离的关系,柏长胜并没有听见二人之间的对话。
思忖之间,身后忽然传来了柏云兰的声音:“爸,你看什么呢?”
柏长胜回过了头,恢复了以往慈爱父亲的模样:“没什么。咱们走吧。”
苗国昌在家里焦急的等着。
当他听见推开院门的声音,顾不上自己摔伤的腿,急忙冲出了屋子:“你师母找到了么?!”
韩志强:“找到了!”
这三个字如同给苗国昌吃了一颗定心丸。
看着韩志强身后背着的林玉珍,苗国昌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声音哽咽地道:“找到了就好!找到了就好!”
韩志强见林玉珍背进了屋里放在了炕上。
林菀宁帮着苗国昌给她洗漱擦拭干净后,又为她施了针,喂了药,把脉后确定林玉珍身体无恙,三人的心这才算是真正地踏实了下来。
苗国昌给林菀宁和韩志强倒了两杯水:“今天真是麻烦你们了。”
韩志强:“老师,您跟我还这么客气干什么!”
林菀宁从苗国昌手里接过了搪瓷缸子:“苗大爷,您不用客气,玉珍阿姨是我的病人,在她没有完全康复之前,我有责任照顾她。”
听了二人的话,苗国昌心下十分感动。
他背过了身去,抬起了手抹了抹眼泪。
林菀宁扶着苗国昌坐了下来:“我给您瞧瞧吧。”
说着,她蹲了下来,挽起了苗国昌的裤腿,见他的膝盖红肿的厉害,手指触及,他立即疼得皱起了眉头。
“伤得这么严重!”
林菀宁给苗国昌扎了两针:“苗大爷,您站起来试着走走。”
苗国昌扶着韩志强的手站了起来,走了几步,果然没有刚刚那么疼了:“小林,你这针灸的技法果真玄妙,若是玉珍的父亲还在的话——”
“哎!”
话说到了这里,化作长长一声叹息。
当年的事情,是林玉珍心里的痛,也是导致她疯了的元凶。
直到今日,苗国昌仍然没有调查清楚当年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经过今天发生的事情,直到林菀宁和韩志强离开,林玉珍也都没有醒过来。
正好韩志强开了车,林菀宁去了一趟供销社,买了不少粮食和生活用品,还不忘给王成杰带水果糖和点心。
回到守备区家属院的时候,林菀宁总是觉得心绪不宁,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就连做饭的时候,都不小心烫伤了手。
刘桂芝赶紧拉着林菀宁到了灶间门口,用凉水冲了冲她手上被烫伤的位置,又用老家里的土方法,在林菀宁的手指抹了点酱油:“你这孩子,咋这么不注意呢?”
“一点小伤而已,不打紧的。”
刘桂芝关切地道:“烫伤可大可小,我闺女的手这么好看,万一留疤了可咋办?”
她说着,将林菀宁推出了灶间:“你快回屋里歇着,等妈做好了饭叫你们吃。”
林菀宁执拗不过她:“那成,我去一趟卫生所,把糖和点心给我们主任送去。”
“路上小心点。”
“知道了。”
赶上星期天,家里的两个小的带着孙家的几个小丫头跑出去玩,林菀宁就把给他们买的零食放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拿出了给王成杰准备的一份去了卫生所。
王成杰刚从团部回来,在卫生所大门口和林菀宁走了个对头碰:“小林,你今天不是休假么?怎么这个时候还过来了?”
林菀宁拎起了手里的网兜:“喏,孝敬您的水果糖和长白糕,我特意让售货员多往长白糕上撒了白糖,您保准喜欢。”
王成杰一听有甜食,金丝眼镜后的双眼直放光。
他笑着指了指林菀宁:“还是你懂我的心思。”
“没吃饭呢吧,刚好我从食堂打了饭菜,陪我喝点?”
林菀宁笑着摆了摆手:“您自己喝吧,我妈在家等我吃饭呢。”
“那成,我就不留你了。”
林菀宁:“我先回去了——”
她话说了一半,脑袋忽然一阵剧疼!
紧接着,林菀宁眼前无数金星闪过,一瞬间,她竟站不稳了脚,一把扶住了身边卫生所的院墙,才没让自己倒下去。
“小林,你怎么了?”
王成杰赶紧上前,扶住了林菀宁。
林菀宁脸色难看,紧紧地皱着眉头,她深吸了一口气,朝着王成杰摆了摆手:“我……我没事,可能是最近休息不够,总是觉得头疼。”
“头疼?”
王成杰拉过了林菀宁的手,给她搭了个脉,他蹙了蹙眉:“从脉象上来看,并没什么症状,你进来坐一会儿,我给你拿点药。”
林菀宁跟着王成杰进了医务室。
王成杰给林菀宁找了两片去痛片。
林菀宁吃过了药,头疼的感觉仍然没有一丝丝的缓解。
她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这种感觉——
林菀宁闭上了眼睛。
忽然,眼前有一道黑影闪过,那个人手里拿着火把,点燃了柴堆,顷刻间,便燃起了熊熊烈焰。
大火像是想要将她吞噬一般,炙热的高温那么真实的灼烧着她的脸。
下一瞬,像是有人拉住了她的胳膊,拼命似的往外跑,嘴里不停地看着:“菀宁快跑,别回头,一直往前跑!!”
画面中的自己哭着,喊着,希望能够带着推自己的一起逃出火海,但顷刻间,他便被涛涛烈焰所吞噬。
他朝着自己伸出了手,声嘶力竭地喊:“菀宁,你要活下去!!”
第203章 不领情
“老师,您说师母不见了!?”
苗国昌已经急红了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已经找了两个多小时了,却始终——
韩志强的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紧紧地握着苗国昌的手,声音焦急地道:“老师,师母到底是怎么不见的?”
苗国昌指着倒在家门口的泔水桶:“我……我就倒了个脏水的工夫,你师母就不见了!”
苗国昌每天早上也都会将泔水桶拎到外面倒掉,今早给林玉珍喂过了早饭之后,他和平时一样刷完碗,出门倒水,就这么一转头的工夫,人就不见了!
林玉珍不仅身有顽疾,而且还有疯病,万一出什么事——
苗国昌不敢想下去!
韩志强皱起了眉头:“老师,师母能下地了?”
苗国昌点点头:“吃了这阵子药,你师母的身体有了明显的好转,前天已经可以下地了。”
老人家急得都快要出来了:“她才刚能走,能够去哪啊!?”
韩志强赶紧安慰:“老师,您先别着急,以师母现在的身体情况应该也走不远,您在家等着我门,我们这就去找。”
林菀宁对韩志强点了点头,俩人立即往巷子口跑。
苗国昌急忙跟了上去:“我和你们一块去。”
林菀宁却拦住了他:“苗大爷,您还是在家里等着吧,万一玉珍阿姨回来,您也好看着她。”
“是啊。”韩志强也劝说道:“老师,您听林医生的。”
“那……好吧。”
林菀宁和韩志强转身跑到了巷子口,俩人相视一眼,一人朝一边跑去。
公社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再加上,出了公社就是野地,林菀宁最担心的是万一林玉珍离开了公社,在荒郊野外晕倒,只怕——
她不敢继续想下去,只能加快脚步寻找。
以林玉珍现在的身体素质,应该走不了多远,但苗国昌已经找了这么久了,却没能找到人,林菀宁担心会不会是什么人带走了她。
他们是乘车来的公社,来的路上并没有见到人。
林菀宁便朝着相反的方向找:“玉珍阿姨!林玉珍……”
她一路小跑,一路呼喊,但始终却得不到回应。
时间拖的越长,危险系数就越大。
林玉珍的身体能否支撑得住是一方面,林菀宁更为担心的是她的疯病。
穿过了一条胡同的时候,林菀宁忽然驻足,看着面前一棵枯死的小树的树杈上勾着一小块碎布头。
她将碎布头拿了下来。
林菀宁来了几次,她记得林玉珍穿着同样款式的衣裳。
她应该是来过这里!
看来,自己找的方向并没有错!
林菀宁不由加快了脚步,朝着前面跑。
穿过了这条胡同,便是公社的正街,这个时间,街道上行人众多,林菀宁拦着了一个中年女同志一边描述林玉珍的身形外貌,一边询问有没有见过。
对方摇了摇头。
林菀宁一路走,一路问。
拐过了这条街,便是公社国营饭店和招待所的位置。
“啊!”
隔着老远,林菀宁忽然听见了一声尖叫,顺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跌坐在地上。
林菀宁定睛一看,那不正是林玉珍!
她飞快地朝着林玉珍的方向跑了过去:“阿姨!你怎么样?”
林玉珍头发糊在脸上,像是疯子似的指着面前的中年男人声嘶力竭的咆哮:“是你!就是你!为什么?为什么?”
林菀宁顺着林玉珍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没想到站在自己对面的两个人竟然会是柏云兰和柏长胜。
显然,柏云兰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林菀宁。
林菀宁顾不上其他,赶紧安抚林玉珍的情绪。
林玉珍死死地抓着林菀宁的胳膊,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林菀宁的肉里,嘴里不停地重复着刚刚的那句话:“是他!就是他!为什么?为什么?”
林菀宁将林玉珍抱在怀里:“没事了,没事了,我们现在就回家。”
忽然之间,林玉珍的身体猛然一僵,她倒吸了一口气,整个人就那么直挺挺地栽倒了过去。
林菀宁连忙扶住了她,拉过了她的手腕把了脉。
通过脉象来看,林玉珍只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而出现了昏厥,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这才让林菀宁稍稍松了一口气。
林菀宁赶紧从包里拿出了配置好的药丸,塞进了林玉珍的嘴里。
“同志,需要帮忙么?”
开口说话的人是柏长胜。
林菀宁抬眸,目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她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看见柏长胜的时候,心里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总而言之,这个给她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林菀宁拒绝道:“不需要!”
柏云兰上前一步,一脸不悦地道:“林菀宁,你别不识好歹,我爸可是军医总院的副院长,他是整个华国最好的医生!!”
林菀宁不愿意和柏云兰废话,她费力地将林玉珍扶了起来。
柏长胜想要上前帮忙,却被林菀宁躲开。
柏云兰瞪着眼睛,冷哼了一声,说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们都还没找这个疯子算账,好心好意帮你,你还不领情!爸,咱们走!”
柏长胜半眯着眼睛,疏冷的目光在林玉珍的身上逡巡。
杂乱的头发遮住了林玉珍的大半张脸,让他看不清楚容貌,但,柏长胜却觉得这个人很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林菀宁将林玉珍背了起来。
因为林玉珍处于昏迷之中,林菀宁背起她十分吃力。
林玉珍身形一晃,向后栽倒。
柏长胜忙不迭地扶了一把:“小心!”
林菀宁立即拉住了林玉珍的胳膊,一手拖住了她的腰,将她背在了身后。
出于礼貌,林菀宁还是对柏长胜道了声谢,然后背着林玉珍朝着雀儿胡同的方向走。
柏长胜皱着眉头,一错不错地看着二人离开的方向。
“爸……爸……”
柏云兰唤了几声,见柏长胜没有反应,她伸手在父亲的面前晃了晃:“爸,你看什么呢?”
柏长胜回过了神,紧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没什么,我们走吧。”
柏云兰觉得奇怪,朝着身后看了一眼。
林菀宁为什么会和一个疯婆子在一起?!
第202章 林玉珍不见了
“周同志,今天打得是最后一针。”
林菀宁挂好了输液瓶,调整好药的流速度:“不过你还要再休息两天,千万不能着急参加训练。”
周长胜有点心急。
团长家出了事,他却只能在营房里躺着什么忙都不帮上。
他跟了团长这么多年,却在这个时候掉了链子。
周长胜心里特别不舒服:“林医生,有没有什么特效药?”
林菀宁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胳膊:“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不过,你这是肺炎,一定要保证休息,不然的话可是会越来越严重。”
“可是……”
“你放心,胡同志那边有人照应着。”
林菀宁担心自己前脚走,周长胜后脚就自己把针拔了,她索性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他的床边,等着她输液结束,为他拔了针后才离开了二团团部。
背着医药箱穿过了部队的训练场的时候,林菀宁碰上了韩志强。
“林医生,这么巧。”
作为军医林菀宁第一次向部队领导行军礼:“师长!”
韩志强看着她英姿飒爽的样子,笑着点了点头:“你这是来给战士看病?”
林菀宁:“二团的周同志执行任务回来后高烧成了肺炎,这几天一直在打针。”
韩志强一边走,一边和林菀宁聊着:“原本打算今天去公社看看老师的,谁知道胡团长家里——哎!”
他叹了一口气,十分惋惜徐梅同志的离世。
林菀宁也有同感。
她听到韩志强提起要去公社看望苗国昌,想想,上一次自己送去的药玉珍阿姨也快要吃完了:“明天我也得去给玉珍阿姨送药,施针。”
韩志强:“说起来,我还得好好谢谢你呢,上次我去的时候,师母清醒了大半天,还能认出我来了。”
林菀宁:“医者仁心,况且,我觉得我和玉珍阿姨还挺投缘的。”
闻言,韩志强微微皱了一下眉。
他像是不认识林菀宁似的,仔细地盯着她看了看。
林菀宁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韩志强又凑近了几分:“你不说我还没觉得,现在越看越觉得你和师母年轻的时候有几分相像——”
他说着,伸手挡住了林菀宁嘴巴的位置,仔细看了看:“还真别说,你的眼睛和师母年轻时一模一样。”
林菀宁毕竟只见过林玉珍几面。
而且也不曾见过她年轻的时候,并不觉得自己和林玉珍长得像,倒是每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总是有一种亲切的感觉。
林菀宁听说过她的遭遇,对她深表同情。
韩志强微眯着眼,仔细地打量着林菀宁。
如果他不是知道内情的话,恐怕还以为林菀宁是师母的女儿呢。
林菀宁被韩志强看得有点不好意思。
韩志强立即收回了眼神:“不好意思,我就是越来越觉得你和我师母长得像。”
林菀宁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说话的工夫,二人走出了部队。
林菀宁要去卫生所,韩志强要去二团家属院,两人走的不是一条路。
分开之前,韩志强叫住了林菀宁:“林医生,你明天打算什么时候去公社?”
明天是周日,林菀宁休假,想了想回答道:“早晨吧。”
“那成,我也一道去,明天早上七点,咱们在部队门口汇合。”
“好。”
林菀宁回到卫生所的时候,柏云兰和柏长胜已经离开,只剩下了一个王成杰一个人耷拉着脸,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主任,谁惹着您了。”
王成杰看见了林菀宁,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朝着宿舍的方向瞥了一眼:“你说还能有谁。”
林菀宁笑了笑。
自从柏云兰拿到了奖章之后,王成杰对她可以说是厌恶至极,多看一眼都觉得反胃的程度,这回柏长胜的到来,指不定又和他说了什么,才会让他气成了这个样子。
“您消消气,我明天休假,去公社回来的时候给您带点心。”
和王成杰相处了这段时间,林菀宁知道这个小老头很喜欢吃甜食,所以每一次出门回来的时候,除了给家里的两个小的带点水果糖和点心以外,也会给王成杰带一份。
王成杰几次要给林菀宁钱,但都被她拒绝了。
林菀宁学习的是林家祖传的中医,这段时间,她没少跟王成杰学习西医的知识,在她的心里已经将王成杰当成了半个老师。
学生孝顺老师,理所应当。
王成杰现在也不和林菀宁客气,立马伸出了手:“我要两块水果糖,还有,多给我买一块撒满白糖的长白糕。”
林菀宁笑道:“好。”
次日一早,林菀宁吃过了早饭,便来到了部队门口。
韩志强开着部队的军用吉普车出来:“林医生,上车。”
有他开车,也省的林菀宁走去公社,很快便到了苗国昌住的胡同。
韩志强停好了车后,二人走向了胡同深处。
来到了苗国昌家门口的时候,见到院门开着,二人没多想,走近了院子里。
屋里的门也是开着的,韩志强拎着带来的粮食走近了屋子里:“老师,我和林医生……”
他刚开口,整个人忽然一僵。
屋里并没有苗国昌和林玉珍的身影。
韩志强立即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转身就往门外跑。
林菀宁稍后了一步,刚走到屋门口,就见韩志强急急忙忙地往外跑:“出什么事了?”
韩志强一脸焦急:“老师和师母都不在家,肯定是出事了!!”
不由分说,林菀宁跟着韩志强一块往院外跑。
刚出了院子,二人就看见了一个佝偻的身影,一瘸一拐地朝这边走,他们一眼就认出了苗国昌,立即朝着巷子口跑了过去。
韩志强一把握住了苗国昌的双臂,红了眼睛,急声问道:“老师,你去哪了?怎么不见师母呢?!”
苗国昌两眼空洞,像是没有听见韩志强的话似的,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丢了魂似的。
“老师!老师……”
韩志强连声呼唤,总算是让苗国昌回过了神来。
苗国昌猛地瞪大了双眼,声音焦急而沙哑地喊道:“志强!菀宁!你们来了,玉珍……玉珍她不见了!!”
第201章 一场铺天盖地的大火
“哦。”
林菀宁只淡淡地说了一个‘哦’字,然后,背着她的医药箱径自走过了柏云兰和柏长胜的身边,直接走出了守备区卫生所。
柏云兰有一瞬间的怔愣。
‘哦’是什么意思?!
这就完了?!
怎么和自己想象当中的不一样呢?
林菀宁不是在见到自己这位总军医院的副院长父亲,应该和曾经自己在京城时间见到的那些趋炎附势,想要巴结父亲的人一样卑躬屈膝的么!
怎么会——
眼瞧着林菀宁要走出了卫生所的大门,柏云兰三两步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提高了音量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林菀宁,这是我爸爸,京城军医总院的副院长!!”
“哦。”
又是一个‘哦’,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当然,也不全是没有结果,至少,林菀宁看着柏云兰拉着她胳膊的手,眼底的鄙视和厌恶比之从前有增无减。
“林菀宁,你什么意思!?”
柏云兰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儿:“从职位体系上来说,我爸也算是你的领导!你‘哦’是什么意思?!”
“呵!”林菀宁轻笑,甩开了柏云兰的手,轻蔑的目光从柏云兰的身上落在了柏长胜的身上。
一个为了女儿以权谋私的副院长,林菀宁是真的不耻他的所作所为。
柏长胜对上了林菀宁的视线。
他倏然凝眸。
总觉得这个年轻的女同志看着十分眼熟,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特别是她的眼神,倔强、顽强、不肯屈服,这种感觉就像是——
她也姓林!
这才是最关键的!
难道说——
不会,绝对不会,自己做的干净利落,林家绝对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柏长胜用力地眯了一下眼睛,薄唇微启,声音低沉至极:“小同志,你好。”
看似在和林菀宁打招呼,可那表情,那语气,分明就是在用权利逼迫林菀宁低头。
偏偏,林菀宁不吃这一套。
不仅如此,卫生所里还有另外一个人,更加厌恶这种官僚主义。
“咳咳……”
医务室门口忽然传来了王成杰的咳嗽声,紧接着,他声音比柏长胜更低了三分,丝毫没有估计故交的情分:“小林,二团胡同志那边你多留心着点,卫生所还有工作,不用理会这些不相干的人。”
柏长胜久居高位多年,再加上,他医术高超,向来都是眼睛长在头顶上,什么时候被人用这种语气对待过。
一句‘不相干的人’,显然,王成杰这是打算和他撕破脸了。
柏长胜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转过头,脸色淡然且从容地看向了王成杰:“成杰,好久不见。”
刚刚王成杰来上班的时候,柏长胜也说了这么一句。
现在重复一遍是他在给王成杰也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
显然,王成杰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冷冷地轻哼了一声:“小林,你去工作吧。”
“好的,主任。”
说完,林菀宁转身走出了卫生所,王成杰则是重重地关上了医务室的门。
这二人全然是不给这位军医总院副院长的面子。
柏长胜的愤怒并未流于表面,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回过头,温柔宠溺地摸了摸柏云兰的头:“兰兰,爸爸带你去县国营饭店,这里的红烧带鱼味道还不错,你不是最喜欢吃带鱼的么。”
“爸!!”
柏云兰还是太年轻。
她可以对父亲肆意的发脾气,但却容不得别人无视自己的父亲。
柏长胜揽住了柏云兰的肩:“走吧。”
“爸!”柏云兰用力地跺了跺脚:“他们实在是太过分了!”
“呵呵。”柏长胜轻淡地笑了笑,宠溺地拍了拍柏云兰的头:“兰兰,你还小,还有很多为人处世的东西要学,爸爸以后慢慢教你,走,陪爸爸去吃饭。”
……
林菀宁离开卫生所之前,对上了柏长胜的目光,脑海之中忽然有一副画面闪过。
那是一场铺天盖地的大火。
惨叫声,咒骂声,不绝于耳。
林菀宁曾有一瞬间的恍惚,因为那副画面实在是太真实了。
真实到她仿佛身临其境一般。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脑海之中为什么会出现这样一幅画面。
像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像是被无形的枷锁封印在自己的脑海之中。
离开了卫生所后,林菀宁一路上都在使劲的回想,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皱着眉头,低着头,突然撞到了一个人,林菀宁这才抬起了头。
胡国梁感受到身后突如其来的撞击,下意识地也转过了头。
“林医生。”
“胡同志。”
林菀宁十分诧异:“你这是——”
胡国梁往团部看了一眼:“我去交代一下工作。”
林菀宁看着他的脸,紧紧只是半天的时间,胡国梁竟然憔悴至此,他像是三天三夜没睡过觉似的,整个脸垮了下来,眼窝坳陷,眼睛也是红红的,满脸的疲态,显得特别憔悴。
林菀宁犹豫了一下,还是关切地问道:“你还好么?”
胡国梁提起了一口气,只微微地点了一下头,却并没有说什么。
林菀宁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俩人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并排往团部的方向走。
到了团部大门口,林菀宁驻足,这才又和胡国梁说了一句话:“我要去周长胜同志打针。”
“好。”
胡国梁嗓音沙哑地只回了林菀宁一个‘好’字。
他举步走上了通往团部的台阶,刚抬起了推,身形忽然一晃,仅一瞬,仿佛身体没有了力气似的,向着一旁栽倒。
林菀宁眼疾手快,立即上前扶住了他:“胡同志,你没事吧?!”
胡国梁站稳了身子:“谢谢。”
失去挚爱的痛苦,没有人能够设身处地的体会,林菀宁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是无用功,胡国梁现在能够做到的,只能是依靠自己从悲痛之中走出来。
看着胡国梁走进了团部大门,林菀宁微微叹了一口气,随即,才转身朝着战士们的营房走去。
第200章 柏云兰的杀手锏
“爸!”
柏云兰立即跑过去拉住了柏长胜。
柏长胜皱眉看着她:“到底怎么回事!?”
柏云兰用力地咬了咬下唇,事已至此,她不得不将自己犯下的错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柏长胜。
“你说什么?!”
柏长胜脸色铁青,指着坐在宿舍炕上的柏云兰:“你……你……”
柏云兰低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半晌,她抬起了头,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我当初就说不到这里来,可你和我妈却偏说,只要我在这边躲个一年半载,到时候,你们在安排我会京城,就没有人会记得那件事了……”
提起曾经发生的事情,柏云兰的情绪倏然激动了起来:“要不是当年你将我扔到了火车站,我又怎么会……”
她抬起了头,指着柏长胜喉道:“说到底,都是你的错!我不管,你一定要想办法,我要转正,我要和沈大哥结婚!!”
“你……”
柏长胜想要说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当年的事,的确是他对不起女儿。
这些年来,自己也在尽量的弥补,钱、票,柏云兰要什么他就给什么。
柏长胜认为,这已经是他能够给女儿安排的最好的路径了,只要她按照自己规划的路线去走,用不了多长的时间,他就能想办法将她调回京城。
身为军医总院的副院长,他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一定会给她找到最优秀的对象。
结婚、生子、工作,只要他还在这个位置上一天,那女儿的前途将会是一片光明,可是,她偏偏——
自从柏云兰给他拍了电报,想要一份能够拿的出手的荣誉开始,柏长胜就隐约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似的。
但,他还是将柏云兰的名字加进了自己所在的团队研究的医药成果当中。
这一次,柏长胜受邀到到吉春做一台高难度的手术,他硬挤出了几天的时间,特意来到了守备区,想要看看女儿过得如何。
没想到,他才刚刚见到女儿,柏云兰就给了他迎头一击。
若是换成别人,或许柏长胜还能用自己的职位和在医学学术界的地位来压一压对方,但,这个人偏偏确实王成杰。
一个厌恶尔虞我诈,为了不卷入站队风波,主动申请到黑江省边防守备区做一个卫生所小小主任的人,有些话,即便柏长胜能说,可王成杰也未必会听。
说到底,这事难办!
柏云兰看着父亲的脸色,却依旧难以冷静下来:“爸!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威胁也好,恐吓也罢,我都要转正成为正式的军医!”
柏长胜叹了一口气,坐在了柏云兰的身边:“兰兰,你听爸说,王成杰不是能够任由爸爸摆布的人。”
“为什么?!”柏云兰瞪着眼睛看着他:“你可是军医总院的副院长!”
“这……”柏长胜一脸为难地道:“王成杰这个人不简单,他背后的人更是父亲不能招惹的大人物!”
“还能是谁?”柏云兰也是第一次听见父亲说这些。
让她没想到的是,平日里看着和善的王成杰,背后竟然有连自己爸爸都不敢招惹的大人物。
“爸,你可是军医总院的……”
柏长胜不等她把话说完,立即抬手打断了她的话:“这件事你不要再说了,在边防守备区卫生所转正,没有王成杰盖章,你想都别想,兰兰,你听爸爸一句,倒不如去县医院,我可以直接安排你……”
柏云兰瞪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柏长胜:“我不要离开这里!我一定要和沈大哥结婚!既然,你帮不上我的忙,我也不需要你,我自己会想办法!”
就算是不能和林菀宁一样转正成为守备区正式的军医,柏云兰也要留在这里,她一定要让沈行舟娶自己为妻!
为达目的,她可以舍弃一切。
什么名声,什么柏长胜的女儿,她都可以不要。
她只要沈行舟!
“你这孩子……”
柏云兰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了宿舍门口,打开了门:“你走吧!”
“兰兰……”
“走啊!”
柏云兰怒吼了一声。
柏长胜不想再刺激女儿,当年那件事对女儿的心里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在京城的时候她几次自杀,如果不是自己和爱人及时发现的话,恐怕……
他立即软下了态度人:“好好好,兰兰,你别激动,只要你能高兴,爸爸什么都答应你。”
“什么都答应我?”
听见柏长胜这么说,柏云兰的脸色倏地缓和了几分:“你说的是真的?”
柏长胜看着女儿的脸色,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
柏云兰用力地眯起了眼,再次睁圆了眼睛的时候,眼底是一抹狠辣:“既然,你不能够帮我在卫生所转正,那你就想办法让部队开除林菀宁!”
“这……”
柏云兰见父亲有些犹豫,立即又恢复了刚刚的脸色:“你刚才还说什么都答应我,我就让你办这么点小事,你都做不到,这是你欠我的,当初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也不会被那些流氓给……”
柏云兰拿出了杀手锏。
只要提及当年发生的事情,不管自己提出什么样的要求,父亲、母亲一定都会答应自己的。
果不其然,柏长胜在听见了她的话后,脸上满满都是愧疚之色。
略微沉吟了半晌,柏长胜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低沉地说道:“好吧,爸爸答应你。”
柏云兰闻言,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意。
她等这一天,已经很久很久了!
她不想一直这么等下去。
只要林菀宁不是军医,一旦她被部队开除,她就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里。
到时候,沈大哥见不到林菀宁,就一定会喜欢自己。
柏长胜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信封,交到了柏云兰的手里,好声好气地说:“看你瘦的,是不是最近都没好好吃饭,爸这次来多带了一点钱,能够你用一段时间,你别委屈了自己,钱和票不够用就给家里拍电报。”
柏长胜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中,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后:“好了好了,你是爸爸唯一的女儿,爸爸一定会帮你的,兰兰,你千万不激动。”
林菀宁从医务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柏长胜和柏云兰刚好走出宿舍。
“林医生,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父亲,你们军医总院的副院长。”
柏云兰脸上带着讥讽的笑,以自己父亲的身份,任何一名医生都要点头哈腰的巴结,林菀宁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扬的,现在见到自己父亲,不好使要乖乖低头。
她就等着看林菀宁在自己父亲面前低三下四的模样!
第199章 军医总院副院长
“菀宁,你等一下。”
林菀宁走出了胡家院门,胡春华快步追了出来。
她哭肿了眼,泪珠还挂在睫毛上,鼻尖也红红的,瞧着就让人心疼。
林菀宁驻足。
胡春华跑到了林菀宁的面前:“这是我嫂子让我交给你的。”
说着,她将一封信交到了林菀宁的手里。
看着信封上娟秀工整的字迹,林菀宁的心更加沉重了几分。
以她对徐梅身体情况的了解,只怕连起床握笔都是难事,更不要说将字写得这么好,可见徐梅对这封信的重视性。
拆开信封,林菀宁字斟句酌地看了起来。
简短的一页纸,写着对她的感谢,以及对她医术的肯定。
结尾时的一句‘要是能早点认识你,也许我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当林菀宁看见这句话时,眼里已经蓄满了泪。
是啊!
如果能早点认识她,或许林菀宁能治好她的病。
她们也一定能够成为很好的朋友!
回到一团家属院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刘桂芝见林菀宁神情恹恹的,从自家菜园子里摘了两个西红柿,洗干净拿进了屋里。
“闺女,妈瞧你脸色不太好,昨晚见你走得急,妈也没仔细问你,是不是出啥事了?”
林菀宁进屋之后,坐在炕沿上始终低着头。
听见了刘桂芝的声音,缓缓地抬起了眸子。
刘桂芝看见她的眼睛被吓了一跳,连忙放下了手里的西红柿,坐到了她的身边:“咋了这是?”
林菀宁强撑出了一个笑模样,将头靠在了刘桂芝的肩上。
她的声音哑哑的,低低的:“二团胡同志的爱人去世了。”
刘桂芝也听说过关于徐梅的事,年纪轻轻的,也觉得惋惜。
她不擅安慰人,能够给予的只是来自母亲的关爱,她将林菀宁紧紧地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肩。
娘俩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坐着。
半晌,林菀宁抬起了头,难看的脸色稍稍恢复了些:“妈,您放心,我没事的。”
“哎!”刘桂芝叹息了一口气。
瞧林菀宁的样子,还以为她是自责没能治好徐梅的身子,劝慰道:“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你也别太自责,我听二团家属说徐同志都已经瘫痪好几年了,这也不全怪你。”
林菀宁点点头:“我知道。”
看了看屋里的时钟,林菀宁站起了起来:“妈,我去做饭。”
刘桂芝本想拦着的,但想了想,还是觉得让闺女有点事干也好。
林菀宁洗了一把脸,走进了灶间。
家里吃饭的人多,刘桂芝早饭没少做,林菀宁瞧着蒸屉里还有不少二和面的馒头,也够一大家子人吃了,做了个柿子炒鸡蛋,茄子炖土豆。
饭菜端上了桌,林菀宁倒是没什么胃口。
收拾好了心情,穿上了军装,她和刘桂芝言语了一声,便去了卫生所。
刚进卫生所的门,一个背影矗立在宿舍门口。
她瞧那背影眼熟,当他转过身的时候,林菀宁不由得一愣。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柏云兰从宿舍里跑了出来,直直地扑进了男人的怀抱里,娇滴滴地叫声了一声:“爸!”
爸!?
林菀宁愣了一瞬。
柏长胜极其宠溺地摸了摸柏云兰的头:“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把家里给你寄的钱都用来买衣服了?”
柏云兰嘟起了嘴:“哪有!你看我的衣服还是离开京城的时候,我妈在百货公司给我买的呢。”
她的确是没有买衣服。
柏长胜寄给她的钱,都用来还欠被林菀宁坑的那一笔国营商店的债了。
别说买衣服了,能勉强吃饱饭都不错了。
林菀宁看着他们上演父女相见,倒是没有什么触动,只觉得这位军医总院的副院长,总是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那种感觉还带着深深的仇恨。
只是,为什么有这种感觉,在林菀宁没有想起失去的记忆前,怕是也找不出个答案来。
她径直略过了二人,朝着医务室的方向走。
柏长胜的声音从林菀宁身后响起:“她是你们卫生所的军医?”
柏云兰深深地剜了林菀宁一眼:“她就是我在电报里和你提起的林菀宁。”
“林菀宁?”柏长胜深深地皱了一下眉头:“她就是沈行舟的妻子?”
柏云兰立即往自己父亲的胳膊上使劲一拍:“什么妻子!她已经和沈大哥离婚了,现在是前妻了!”
她生怕林菀宁听不见似的,说到了‘前妻’两个字的时候,还特意拔高了音调。
林菀宁懒得搭理她,直接走近了医务室。
换下了军装,穿上了白大褂,开始投入到工作当中。
柏长胜微眯着眼睛,朝着医务室的方向看了一眼,须臾,他眸色微敛,从头到脚地打量着柏云兰:“为什么转正的是她?而不是你?”
柏云兰用力地抿了抿唇。
她往家里拍的电报内容只有要钱,要票,以及自己生活的艰苦,却从未提到过工作上的内容,所以柏长胜并不知道她在守备区里闹出的那些事。
作为军医总院的副院长,柏长胜理所当然的觉得他的女儿应该是做优秀的。
当他看见林菀宁穿着军装,而自己的女儿却穿着常服时,面上闪过了一丝不悦,声音也不自觉的沉了两分:“听说王成杰到你们卫生所当主任了,一会爸爸找他问问,为什么还没给你转正。”
柏云兰闻言,用力地咬了咬唇:“爸,还是……还是别问了。”
柏长胜冷下了脸:“你可是我的女儿!要转正也应该是你先才对!”
二人说话的工夫,王成杰骑着自行车进了卫生所大院。
“成杰,好久不见。”
作为多年老友,再加上如今柏长胜坐到的位置,理所当然的认为王成杰见到自己应该十分热情。
但——
让他没想到的是,王成杰竟将他视为空气,直接骑着自行车从他身边略过。
王成杰停好了自行车,推开了医务室的门,就那么走了进去。
柏长胜瞬间挂不住了脸色,紧皱着眉头像是能够夹死苍蝇,他立即转身走向医务室。
第198章 失去挚爱的痛
“新名字——”
林菀宁蹙眉,望着大丫的眼睛。
只一瞬,林菀宁便明白了她心中所想。
一个新的名字,一个新的开始。
林菀宁颔了颔首,略微思忖片刻倒:“安知。你觉得怎么样?”
“安知?”孙大丫不明其意,眨着澄澈而明亮的眼睛看着林菀宁。
林菀宁解释道:“平安,顺遂,聪明伶俐,希望你以后的生活一片坦荡。”
“安知……安知……”
孙大丫重复地念着这两个字,半晌,她露出了欢喜的笑:“孙安知,我喜欢这个名字,从今天开始,我就叫孙安知了。”
‘大丫’这个名字,虽不似‘招娣’、‘来娣’、‘盼娣’那般,但也起得随便,林菀宁不知道的是王芳原本连‘大丫’两个字都不想起的,还是在农村老家上户口的时候,随便取了这么两个字。
她所有的噩梦,也都是从‘大丫’这两个字开始的。
现在,她有了新名字,也不再是以前的大丫,从现在开始她叫孙安知!
孙大丫,啊不!
现在她叫孙安知了!
孙安知眼睛里蓄满了泪,她缓缓地抬起了头,声音哽咽道:“林姨,谢谢你。”
林菀宁拍了拍她的肩:“好好休息,我还等着你身体好起来,赶紧投身工作呢。”
“嗯!”
离开了恶毒的妈,似乎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躺在炕上,渐渐有了困意,现在的她能够一觉睡到大天亮,再也不用担心突然被人叫醒,稍微惹得王芳不高兴就是一顿毒打了。
天色渐晚。
林菀宁带着一大家子人去了一趟大河县,小家伙们一个个在国营食堂吃得小肚子圆滚滚的。
沈文涛和沈欣兰倒是还好,毕竟自从到了守备区之后,家里每顿饭都能吃上白面馒头,顿顿都有肉。
就是苦了孙家的几个小家伙了。
特别是六丫,撑得在院子里直转圈。
林菀宁拿了两片酵母片给她吃了,这才稍稍的缓解了几分。
看着小花猫似的六丫,林菀宁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小脏猫,林姨烧水给你洗洗澡,你坐在这里等阿姨。”
六丫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眨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看林菀宁。
林菀宁进了灶间,掀开了水缸盖时才发现家里水缸见了底。
她将水桶挂在了扁担两头,到大院的水井去挑水。
打上了满满两桶水,林菀宁刚挑上扁担,刚准备回家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焦急的声音:“林医生!”
林菀宁转过头看向急步奔向自己的人:“胡团长?”
胡国梁跑出了一脑门子的汗,面色焦急,呼吸急促:“我爱人……快……”
林菀宁猛然瞪大了眼睛。
不用想也知道,胡国梁这么着急来找自己,多半是徐梅同志不好了!
林菀宁:“我先回家拿医药箱!”
她也顾不上扁担和水桶了,急急忙忙跑回了家,拿起了医药箱就往外跑。
“菀宁,这么晚了,你干啥去?”
刘桂芝瞧着她着急忙慌的样子,喊了一嗓子:“你慢点,仔细摔着了!”
“我去二团家属院!”
落下了这么一句,林菀宁飞也似的冲出了家门。
她跟着胡国梁就往二团家属院方向跑,一路上,她丝毫不敢放慢脚步,生怕自己慢了一点,徐梅同志就会……
“嫂子!!”
“嫂子!你醒醒啊!!”
刚跑到胡国梁家门外,二人忽然听见屋里传来了胡春华的一声惊呼。
林菀宁不敢有丝毫的迟疑,立即冲进了门。
房间内,徐梅躺在炕上,脸色衰败蜡黄,眼窝凹陷,嘴唇发白,显然已经——
林菀宁停顿了两秒,屏气凝神,缓步上前,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手,拉起了徐梅的手搭了个脉。
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抬头看着紧跟着跑到了房门口的胡国梁。
即便林菀宁用上了林家祖传的梅花十三针,可是终究没有能够——
胡国梁高大的身躯像是一座塔,他站在自家门口,扶着门框,却不敢跨过门槛,当他的视线对上了林菀宁投将过来的目光时,他漆黑的瞳孔猛地一缩,像是什么都知道了似的,渐渐,他的瞳孔瑟缩了起来,眼泪浸湿了他的眼眶。
林菀宁看着高大的男人,扶着门框身体却像是没有了力气的支撑,渐渐的萎靡了下来。
胡国梁蹲在地上,身体止不住地抽动。
老天终究还是从他的身边夺走了他的爱人!
这一刻,他像是丢失了心爱的宝贝的孩子,身体颤抖了越发厉害,渐渐掩不住了自己的哭声。
“哥!”
胡春华扑向了胡国梁,早已经是泣不成声,却强忍着在他的耳边说:“嫂子……嫂子……没了!!”
林菀宁不会安慰人,也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也无法安慰他们失去至亲的痛苦。
最终,她也只能说上一句:“胡同志,请你节哀。”
胡国梁缓缓地抬起了头。
这是林菀宁第一次在一个钢铁一般的战士眼里看见的一抹柔情。
胡国梁强撑着心里的痛苦,紧咬着牙说:“林医生,麻烦你了。”
林菀宁心里莫名的伤感了起来。
或许是看见了胡国梁眼睛里暗淡下去的光。
或许是因为自己来的太晚,还没有和徐梅成为真正的朋友。
或许是责怪自己医术还是不够精湛。
“胡同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胡国梁抬起了头,将眼泪硬生生地逼了回去,沙哑着声音说:“谢谢。”
徐梅还是走了。
林菀宁尽了自己全部的能力,帮她支撑到爱人归来。
看着炕上徐梅紧闭的双眼和她嘴角挂着的最后一丝微笑,也许,能最后看一眼自己的爱人,她也能了却去了最后的心愿吧。
林菀宁留了下来,帮着胡春华为徐梅换上了早已经准备的衣服。
那是一身军装。
徐梅无疑是最优秀的人民解放军战士。
胡国梁从始至终一句话也没有说过,他就那么静静地坐在爱人的身边,拿着毛巾像是以前每一个清晨醒来时一样,为自己的爱人擦脸,擦手。
任由谁看见这一幕都会位置动容。
一直到天亮,林菀宁都留在了二团家属院。
二团的战士以及军人家属,在得知了徐梅同志离开后,自发地站在了胡家门口,打算送她最后一程。
第197章 能不能给我起个新名字
“啪!”
林菀宁抡圆了胳膊,一记耳光又快又狠,重重地扇在了王芳的脸上。
王芳没想到,林菀宁竟然会当众打自己的耳光。
她捂着被打红的脸,满眼错愕地盯着林菀宁:“你……你敢打我!?”
林菀宁冷然道:“打你就打你,难道还要挑日子么?”
她冷凝着王芳的双眼,声音仿佛低入了尘埃里:“王芳,我警告过你,最好别来招惹我!之前,你和孙巧、白云兰做的那些事,我不追究是因为我念在你是军属,顾虑处理了你会给孙同志带来不好的影响,但是现在看来——”
林菀宁微微摇了摇头。
她发现自己做错了。
有些人就不配给她留脸,就应该直接将她的脸按进泥里。
这样才能够让她长记性。
王芳就是这种人!!
“你好自为之!!”
“林菀宁——”
王芳还想要说什么。
林菀宁倏地转过头,冷冽的目光死死地瞪着王芳。
王芳不由得向后倒退了一步,梗起了脖子,站在原地叫嚣:“别以为我会怕了你,我……我和你没完!”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没完法!”
“你……你……”
王芳无非就是程咬金的三板斧。
叫嚣,咒骂,哭嚎。
典型的泼妇手段,林菀宁觉得和她争辩什么都是浪费自己的时间。
眼瞧着王芳要冲过来,林菀宁倏然抬手。
王芳被吓了一跳,立马捂住了自己的脸:“林菀宁,你要是再敢动手打我,我就去部队里告你的状!!”
“呵!”林菀宁冷然一笑,淡漠地说道:“你尽管去,看看部队会不会管你这个虐待孩子的亲妈!”
她转过身,拉着几个丫头往自家方向走。
“孙大丫!!”
王芳怒吼了一声:“你给老娘站住!!”
孙大丫微怔,驻足站在了原地。
林菀宁凝眸,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胳膊:“别理她。”
孙大丫抬起了头,目光坚定:“林姨,我没事。”
王芳见孙大丫站在了原地,脸上立马有了笑:“你要是再敢往前走一步,以后你就别回我家,我告诉你……”
孙大丫转过头,一瞬不瞬地盯着王芳:“这里不是你家,这是部队分给我爸的房子,你也只是暂时住在这里而已,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认你这个妈!”
“你说啥?”王芳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隔在以前,哪敢这么和自己说话。
但,自从她和林菀宁走得近了就——
这一切都要怪林菀宁,都是她怂恿所有人和自己作对!
王芳隔空指着孙大丫:“好好好,这可是你说的,死丫头,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你就跟着林菀宁吧,让她给你当妈,早晚有你后悔的一天!!”
孙大丫低着头,声音低沉沙哑。
她缓缓地抬起了眸子,看了看林菀宁,又看了看王芳:“我倒是希望,我们没有你这样的母亲!”
她和姊妹们的一切不幸,都是源自于王芳没有生出儿子。
在她的心里,儿子似乎比什么都重要。
重要过姊妹们的性命!
但,现在孙大丫彻底明悟了,她觉得林菀宁说的对!为了自己,也为了妹妹们,她要是离开了王芳,凭借自己的努力也能够将妹妹们抚养费长大。
现在的她有了赚钱的本事,不用再靠家里生活。
她要做自己,做妹妹们的榜样。
孙大丫凝视着王芳,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会后悔!以后我会带着妹妹生活,不需要你,也不会再听你的,挨你的打,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妈,希望你以后也不要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说得好!”
沈文涛拍手叫好。
家属院里的邻居们瞧了,原本有几个年纪大的婶子想要上来劝说大丫别和她亲娘置气,可一想到王芳的所作所为,一个个也都闭上了嘴巴。
王芳的脸一下子红了。
她指着孙大丫:“大伙儿听听,听听,有亲闺女这么和老娘说话的么!?”
郭婶拎着一篮子鸡蛋从大门口走进来,刚好瞧见这么一幕,忍不住插了一句嘴:“哟!王芳,你现在知道你们几个丫头的亲娘了?当时你下死手打她们的时候寻思啥咧?!”
“我……”
“就是……”
“咱就没瞧见过那个当妈的心能歹毒成这样!”
“可不是么!可怜了那孙家的几个丫头。”
“咱都在一个大院里住着,平时她啥样咱们又不是没瞧见,我要是孙同志早就和她离婚了!”
大家伙儿你一句我一句,愣是让王芳没有插嘴的机会。
王芳气得脸红脖子粗,转着圈地指着邻居们:“你们……你们……好好好,你们都帮着那死丫头和林菀宁是吧!我记住你们了!”
“噗嗤!”
有人笑出了声:“咋的?合着以前你记不住我们啊!”
闹了一场,到了最后,王芳就是像是一个笑话。
整个大院里竟没有一个人替她说话,相反,那些从前和她还算要好的邻里邻居们,一个个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着瘟神似的,巴不得把她赶出家属院。
林菀宁:“咱们回家。”
有邻居们拦着,王芳也没法子上前在闹。
林菀宁带着一帮孩子回了家。
从县国营商店回来,她给几个丫头一人买了一件新衣裳,年纪最小的六丫,对着屋里的镜子照了又照。
刘桂芝给她绑了两个羊角辫,还扎上了红头绳,跑起来的时候,小辫子一晃一晃的,可爱极了。
孙大丫看着手里林菀宁递给她的新衣裳,渐渐地红了眼眶。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她买新衣裳,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了下来,她怕弄脏了新衣裳,连忙擦掉了 脸上的泪珠子。
抬起了头,孙大丫朝着林菀宁露出了一抹久违的笑:“林姨,谢谢你。”
林菀宁摸了摸她的头:“傻丫头,跟我客气什么。”
孙大丫定定地看着林菀宁,她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像是做出了很大的决定,又像是要和过去做出告别似的,郑重地说道:“林姨,我不想叫孙大丫了,你有文化,能不能给我起个新名字?”
第196章 关于我的身世
熟悉感以及那扑面而来的压迫感,一瞬间竟让林菀宁感到了窒息。
心里似乎很想要想起这个男人,但,无论她怎么去想,却始终无法想起关于他的任何记忆。
头隐隐的疼。
林菀宁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她挡国营饭店的门口,定定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微微蹙了一下眉,疏冷的目光从头到脚地打量着林菀宁,须臾,他开了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被浓厚的烟熏了许久似的:“同志,麻烦借个光。”
男人的声音让林菀宁瞳孔猛然一缩!
突然间,一股来自心底里的恐惧,瞬间弥散全身。
“同志……同志……”
刘桂芝回过了头,见林菀宁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好意思地对中年男同志笑了笑,拉着林菀宁倒了一边。
轻轻地摇了摇林菀宁的胳膊,刘桂芝关切地问道:“菀宁,你这是咋了?”
听见了刘桂芝的声音,林菀宁这才回过了神。
她侧目朝刚刚的那个男人的背影看了过去,瞳孔猛然一颤。
他的背影——
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呢?
刘桂芝见林菀宁脸色不太好,摸了摸她的脑门:“菀宁,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林菀宁回过头来,脸色稍稍恢复了些:“没,可能最近有点累了。”
“哎!”刘桂芝叹了一口气:“妈就说让你多歇歇,你就是不听,女人的身子金贵着呢,要是修养不好,以后是要留下病根的,咱家还有红糖,回去妈用红糖给你煮鸡蛋水,好好调理调理身子。”
林菀宁笑着挽起了刘桂芝的胳膊:“还是妈对我好。”
刘桂芝嗔了她一眼,宠溺地在她的鼻尖上点了点:“你这孩子总是不听话!”
林菀宁:“我可不是孩子了。”
刘桂芝握着林菀宁的手,看着她时,眼里满是慈爱:“你在妈眼里永远都是孩子,妈还记着刚把你带回家的时候,你瘦得就像是个小鹌鹑似的。”
林菀宁闻言,微微一愣,不由停下了脚步。
刘桂芝侧目望着她。
林菀宁凝眸看着刘桂芝的眼睛:“妈,您还记得捡到我的时候的事么?”
刘桂芝:“咋能不记得呢!”
她挽着林菀宁的胳膊继续往前走,记忆去回到了五年前:“那天晚上,家里那活兽要回部队,我和你爸从咱家把他送到了公社,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大冬天的雪下的又大,你爸就背着我。”
刘桂芝想起了老伴儿,渐渐红了眼眶。
林菀宁拿出了手绢给她擦了擦眼下的泪。
刘桂芝接过了手绢,继续道:“俺俩就想从近路赶紧回村里,经过树林的时候,你爸被绊了一下,我俩摔到了地上,凑近一瞧,绊倒你爸的竟然就是你。”
“那么冷的天,你就穿了一件单衣,整个人缩成一团,人都冻僵了——”
刘桂芝继续说:“你醒了之后,除了自己的名字啥都不记得,我和你爸当时还在咱们公社下面的几个村里去找谁家丢了孩子,但——”
后来的事,林菀宁都记得。
老两口把她背回了沈家,照顾了大半年,她才稍稍好转了一些。
至此,便在沈家住了下来。
刘桂芝微微叹息了一口气,轻轻地拍了拍林菀宁的手:“也是妈舍不得你,想着撮合你跟行舟,谁曾想,行舟他……菀宁,你不会怪妈吧?”
林菀宁知道刘桂芝也是为她好。
她没有身份,没有户口,不知道自己家在哪的一个女人,想要活下来的确不容易。
沈行舟是不对的干部,单论条件来说,和他结婚是最好的选择。
林菀宁尝试着回想被自己遗忘的记忆,但却怎么也都想不起来,一直到和司务长约好的时间,跟着部队采购物资的军用卡车回到了公社。
毛三在公社下了车:“菀宁姐,等我安顿好了家里就去找你。”
林菀宁想起毛三家里的情况,把兜里最后的十块钱一股脑地塞进了他的手里:“你家里人多,这点钱你拿着。”
毛三把钱推了回去,拍了拍自己的兜:“放心吧,我有钱。”
说完,他直接跳下了车,一路小跑,消失在了林菀宁的视线中。
车停在了守备区部队门口,林菀宁带着一家老小下了车,从部队走回了家属院。
出来一趟,孙大丫神情始终恹恹的,好在有沈欣兰陪着,一路上多少有了点笑模样,临近家属院的时候,她站在大门口,隔着老远朝着自己家的方向瞧。
即便距离这么远,她的身体仍止不住地哆嗦着。
林菀宁拍了拍她的肩:“别怕!”
孙大丫抬起了头,瞳仁瑟缩,凝视着林菀宁:“姨,我……”
她抿了抿唇,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道:“我不怕!”
‘我不怕’这个三个字从她的口中说出来,林菀宁知道她需要多大的勇气。
在她的眼里,林菀宁看见了顽强的种子正在生根发芽,只要迈过了这个坎,以后没有什么能够再击倒这个可怜的孩子。
“吱嘎……”
经过孙家门口,院门倏地打开,王芳拎着泔水桶从院里走了出来,瞧见了林菀宁一家和她的几个丫头,“嘭”的一声,她将泔水桶重重搁在了地上,里面的脏水溅了出来。
王芳瞪着眼睛看着几个丫头。
凶悍的眼神不像是看着自己生的亲闺女,倒像是看着杀父仇人似的。
王芳撸起了袖子,双手掐腰:“我咋就生了你们几个孽障!?联合外人欺负你们亲妈!还怂恿你爹跟我离婚!”
她说着,恶狠狠地瞪了林菀宁一眼:“咋的?是想要把你们亲妈赶走,好给别人腾地方啊!?”
王芳这话说得难听了。
刘桂芝最听不得有人侮辱林菀宁:“王芳,你咋说话呢?啥叫把你赶走给别人腾地方?你啥意思?把话给我说清楚!”
“哼!”王芳怒哼了一声:“啥意思?你们自个儿心里不清楚?”
她目光略过了刘桂芝,看向了站在后面的林菀宁:“林菀宁!你打的什么算盘,别当我不知道!咋的?人家沈团长不要你了,眼瞅着自个儿没有脸在家属院里待下去了,就打上别人家男人的主意了?”
“你……”
刘桂芝刚想要跟她理论,林菀宁忽然拉住了她。
林菀宁冷肃的目光落在了王芳的身上,眼里是浓浓的鄙视与不屑,她一步步地朝着王芳走了过去。
王芳向后倒退两步:“咋的?你还想打人啊?”
第195章 人不能妄自菲薄
“你?!”
送完宁和金德广齐齐地看向了毛三。
毛三用力点点头:“你们可不许小瞧人!我能干的事情可多着呢!”
林菀宁从未小看过毛三。
他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能够在县里几个厂矿单位搞到手那么多的票证不说,他能够养活一大家子的孤儿,他就不容小觑。
金德广笑看着毛三,摸了摸他的头:“我怎么就把你给忘了呢!”
他看向了林菀宁,笑问:“林同志,你觉得怎么样?”
林菀宁颔了颔首道:“我倒是觉得毛三是一个很好的联络员。”
毛三挺了挺胸部打包票:“我保证能完成组织交给我的任务!”
林菀宁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
毛三却蹙起了眉头,板着小脸,发出警告:“你们能不能别老摸我脑袋,我妈说了,摸我脑袋可是容易长不高的。”
林菀宁和金德广被毛三这幅小大人似的模样逗得大笑了起来。
和金德广聊了一下大概,林菀宁看了看时间,也应该回招待所和家人汇合了,便告辞离开。
毛三跟着林菀宁一起走出了金德广家。
“毛三。”
走出了胡同,林菀宁叫住了毛三。
毛三回过头:“咋了?”
林菀宁凝眸望着毛三,略微沉吟了一下,才缓缓地开口问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毛三明白了林菀宁的意思:“走一步看一步呗,只要能挣钱,养活我一家子小萝卜头,让我干啥都成。”
林菀宁和他一起往前走:“你想过找一份正经事做么?”
毛三微微愣了一下。
他低下了头,眼里蔓上了一抹凝重:“找过的,但,我没有本地户口,用他们的话说我是盲流,扫大街都没有人要。”
的确,毛三说得是事实。
这年头还没有身份证,所有的身份信息监管的十分严格,无论是参加工作还是外出,都需要出示介绍信,工作证或户口本。
而,像毛三这样没有固定职业的流动人群,同城为盲流,想要干活挣钱只有投机倒把这一条路可以走。
生活不易,更不要说还得照顾那么多孤儿。
现下,电视机票、自行车票可都是紧俏商品,毛三能够淘来这些,说明他有一定的能力,林菀宁看中的就是他这一点。
“要是我能帮你解决户口问题,你愿不愿意跟我干。”
毛三驻足,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林菀宁:“跟你干?买药材么?菀宁姐,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哪是那块料啊。”
林菀宁:“你能淘到自行车票和电视机票,就说明你有能力,毛三,人不能妄自菲薄。”
毛三只听懂了前半句,不明白啥是‘妄自菲薄’。
但,他知道林菀宁是在夸他。
嘿嘿地笑了笑,毛三挠了挠后脑勺:“我这点手段都是皮毛,一年半载也碰不上倒票证的,也是碰巧,我手里有,不然,我还真不知道上哪给你淘弄呢。”
林菀宁微笑道:“跟我工作,工资不一定会比你倒腾票挣的多,但好在收入稳定,吃穿是不用犯愁,说不定,还能让你送弟弟妹妹们去学校读书。”
“菀宁姐,你能送我弟弟妹妹们去读书?!”
毛三猛地瞪大了双眼。
若说收入稳定,或许毛三还没有动心。
毕竟,投机倒把的收入还算是可观。
但,林菀宁却说能送弟弟妹妹们去读书,却是深深的打动了毛三的心。
毛三没读过书,每每路过公社小学听见里面传来的郎朗读书声,他总是羡慕,也都会站小学校外站一会儿。
他已经过了读小学的年纪,但家里的弟弟妹妹们还可以上学。
毛三这么努力赚钱,除了要解决一家老小的温饱以外,他也想把弟弟妹妹们送去读书,让他们学习文化。
他销售的脸上大大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对以后生活的相望和期待。
林菀宁微笑颔首:“我不能和你保证,但会尽力一试。”
毛三重重地点了点头:“只要能送我弟弟妹妹们读书,我跟你干!我肯定好好学。”
林菀宁瞧他的模样,有点想笑,也有点心疼,忍不住还是摸了摸他的头。
毛三立马梗起了脖子。
林菀宁收回了手:“我知道,摸你头会长不高。”
和家人分开的时候林菀宁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时候多带了一个毛三。
刘桂芝瞧着半大个小子:“菀宁,他是——”
林菀宁拍了拍毛三的肩:“他叫毛三,这是我妈,我弟弟,妹妹。”
“大丫你认识,就不用我给你介绍了吧。”
毛三见到这么多人有点不好意思,憨憨地笑了笑:“婶子,我是毛三,往后有啥事,有啥活,您只管言语一声就成。”
“呦。”刘桂芝喜欢毛三这爽利的性格:“倒还是个能说会道的孩子。”
林菀宁看了看时间,这个点也差不多到了中午饭口,便带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国营饭店走。
一路上,刘桂芝将毛三家里的那点事问个门清。
在听说毛三是孤儿,这么小的年岁还要照顾一大家子后,刘桂芝心疼的直掉眼泪,到了国营反应,先紧着毛三和几个丫头,挨个问他们想要吃啥。
毛三和几个女孩都不好意思点菜。
林菀宁看着县国营饭店今天小黑板上用粉笔写的菜单。
这年头家家户户日子过得都紧,肚子里都缺油水,林菀宁紧着肉菜点了一大桌,张罗着一群人坐下。
吃顿饭的工夫,毛三和沈文涛打了火热,要不是刘桂芝拦着,怕是这两个小崽子就要当场拜把子了。
一顿饭吃下来,花了不少钱。
粮票,肉票也给出去不少。
刘桂芝看林菀宁掏钱的时候,还是有点心疼了,可看着这一群孩子吃得高兴,又觉得这钱花的值。
林菀宁笑着拍了拍刘桂芝的胳膊:“钱没了可以再赚,出来一趟,高兴最重要。”
刘桂芝点点头:“对,孩子们高兴最重要。”
林菀宁:“时候还早,咱们去国营商店再转转。”
一行人往国营饭店门外走,打开门时,一个中年男人先一步走了进来。
林菀宁和男人擦身而过。
心里猛地一紧,一瞬间,心口好像被刀刺了一下,疼得厉害,竟让她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
第194章 这不是有我么
“给我介绍人?”
林菀宁有点好奇,毛三能给自己介绍什么人。
毛三有着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少有成熟和社交能力,能够从县城几大厂倒腾来各种稀罕的票证,还说明他有一定的能力。
林菀宁倒是挺看好毛三这一点的。
要是他能和自己一块儿干药材生意的话,说不定——
毛三推开了身后平房的院门,林菀宁随着他走了进来。
“金大叔,这就是我要给你介绍的菀宁姐。”
“菀宁姐,这是金大叔。”
毛三拉着林菀宁进了屋,开口对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同志介绍,金德广站了起来,顺着门口瞧。
只见毛三领着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姑娘走了进来,他不由得一愣:“三儿,这就是你说的大夫?”
毛三挺起了胸膛,朝自个儿胸口拍了拍:“没错,这是我菀宁姐,金大叔,你别看菀宁姐年纪轻,人家可是咱们边防守备区的军医呢。”
林菀宁认识毛三的时候,可还不是正儿八经的军医呢。
经过这两次的接触,林菀宁也算是摸透了毛三的性子,他就算是手里有一根狗尾巴草,也能硬是说成牡丹花。
这样的一张利嘴,可是一个干销售的好材料。
但,现在林菀宁可是实打实的军医。
她仔细地颔了颔首:“金同志你好。”
金德广微有怔愣,还是不敢相信,这么年轻的女同志能是毛三口中的神医:“你好。”
毛三抬起了头,朝着林菀宁眨巴眨巴眼,捎带脚还挑了两下眉。
林菀宁没读懂他眼神里的意思。
毛三撇了撇嘴,眼里多了那么一丝丝嫌弃,像是在嫌林菀宁笨,连这么简单的眼神都看不懂。
林菀宁看着他的样子只觉得滑稽好笑。
毛三道:“菀宁姐,这位金大叔可是咱们大河县药材站的站长呢。”
林菀宁闻言,眼前倏地一亮。
这下子她总是明白了毛三眼里的深意了。
毛三再次挑眉,赶忙说:“今儿让你过来,是想让你给金大叔瞧瞧病,咱们县医院瞧也瞧不明白,还让他去省城看病,我瞧着县医院的大夫那就那么回事。”
林菀宁笑着摸了摸毛三的头:“每个医生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话不能这么说。”
毛三对林菀宁吐了吐舌头。
林菀宁抬眸看向了金德广:“金同志,请问你哪里不舒服?”
自打一进门,林菀宁就瞧出了金德广脸色不大好,唇色也比寻常人要深一些。
金德广道:“前阵子总是觉得吃不下东西,还总是干咳,在县医院看了一阵,也吃了药,就是不见好转,本来是想这两天去省城出差,顺便道省医院瞧瞧,小三子非说他认识神医,非要让我等上一天。”
林菀宁听出来他话里的意味。
言下之意,多一个人看看病也没啥坏处,也没有把指望放在毛三介绍的医生的身上。
她并没有说什么。
毛三搬来了一把椅子让林菀宁坐下。
林菀宁坐在了金德广的对面:“金同志,麻烦你伸出舌头我看看。”
“啊——”
“口燥咽干,舌淡苔白。”林菀宁检查了一下金德广的舌苔,随后又对他伸出了手:“把手伸出来。”
她给金德广把了个脉。
须臾,林菀宁微微点了点头:“脉象虚而细,金同志,你最近是不是气喘无力,干咳有痰,痰中偶尔可见血丝,时常感觉胸闷,气短,盗汗。”
金德广原本也没觉得毛三能介绍的神医能有多大的本事。
可是,当他听完林菀宁说出他的症状后,不由得一怔。
他立即对林菀宁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林菀宁收回了手:“你这是肺阴虚引起的咳疾,咱们大河县医院是西医院,这种症状西医多半会当做慢性支气管炎。”
金德广连连颔首:“没错没错,咱们县医院的大夫就是说我得了支气管炎,还给我开了不少药,我吃了一段时间还不见好转。”
林菀宁点头附和:“西药见效快,但治标不治本,你这症状属于劳累所至,需要用中药来调理根基。”
她说着,从自己身上背着的解放包里拿出了记事本和钢笔:“我给你开一个方子,你回到可以去县医院药房……”
话说了一半,林菀宁忽然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容说道:“您是咱们县药材站的站长,相比如何抓药也不用我跟您再介绍了。”
说着,她将药方递给了金德广:“服药的方式方法我写在方子背面了,你按照这个方子吃上三服药,便可以痊愈了。”
金德广从林菀宁的手里接过了药方看了一眼:“林医生,谢谢你。”
“不用客气。”
病看完了,接下来,林菀宁可要说她此行的目的了。
“金同志,实不相瞒,我这次来大河县的主要原因就是为了见您一面。”
金德广不解:“见我?”
林菀宁颔了颔首道:“没错——”
她说着,从包里拿出了自己的工作怔和韩志强开的条子,一起递给了金德广:“这是我的工作证和部队开的批条,您请过目。”
金德广接了过来,仔细地看了一遍,面前这位年轻的女同志还真是一名军医。
林菀宁继续道:“我和部队申请了一块地,打算大量种植药材,部队也已经和县里的相关部门申请过了。”
金德广闻言,忽然想了起来,今天前自己的确收到了一个来自守备区的售药批条,他立即点了点头:“我记得,的确有这么一回事。”
林菀宁:“我这次来也是想咨询一下,咱们药材站都需要什么药材?价格如何?收购量多少?”
金德广仔细听着林菀宁的问题。
他想了想,一时间倒也不能给林菀宁准备的回答。
“这样,林医生,我这几天要去一趟省城,等我回来之后,详细给你列一份清单。”
“那就麻烦金同志了。”
“应该的,应该的。”
金德广:“可是,我到时候要怎么联系你啊?”
不等林菀宁回答,毛三“噌”的一下子从炕上窜了起来。
他挺直了腰杆,拍了拍自个儿的胸脯,大声地咳了两声:“咳咳,这不是有我么!”
第193章 飒爽军姿女军医
孙常有目光凝重地望着孙大丫。
有些话想要说出口,却鲠在了喉中。
作为父亲,作为儿子,作为丈夫,他都谁失职的,看着自个儿的闺女,一个七尺高的东北汉子,渐渐红了眼眶。
声音也跟着哽咽了起来:“大丫,爹对不起你……”
孙大丫缓缓地抬起了眸子,眼里已蓄满了泪:“爸……”
林菀宁觉得自己在场也不方便这父女二人说话,便瞧瞧地退进了灶间里。
刘桂芝一边煮饺子,一边探头探脑地朝院里瞧。
见林菀宁进了灶间,刘桂芝赶忙将她拉到了身边:“菀宁,你说这次大丫她爹真能离婚么?”
十之八九。
林菀宁不置可否地颔了颔首。
刘桂芝松了一口气:“要是真能将王芳送走,那可就阿弥陀佛了!几个丫头也能有好日子过。“
林菀宁朝外瞥了一眼——但愿如此!
但,王芳——
以她的性子,不闹个翻天覆地,只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饺子出了锅,白胖滚圆,叫人瞧着就有胃口,林菀宁和刘桂芝见饺子端出了灶间时,孙常有已经走了。
刘桂芝:“大丫,你爹呢?”
孙大丫抿抿唇:“去单位打申请去了。”
刘桂芝猜到了孙常有去打的是什么申请,要真是能离成,她倒也替几个女娃娃高兴,张罗着几个丫头和自家两个小的吃饺子。
瞧着一屋子孩子,吃得那叫一个香,林菀宁也跟着多吃了两个。
吃过了早饭,林菀宁给大丫上了药,换了衣裳,去了卫生所。
王成杰拎着水桶从医务室里走了出来:“小林来了。”
林菀宁从王成杰手里接过了水桶:“主任,县医院那边有没有李连长的消息?”
王成杰高兴地笑道:“一大早吕同志就打了电话过来,李连长已经醒过来了。”
闻言,林菀宁也松了一口气。
“小林啊,这一次你功不可没啊!今早韩同志过来已经和我说了,要给你提前转正的事,打今儿起,你可就是正式的军医了。”
“我转正了?”
林菀宁微微一愣。
她不想做依附男人的菟丝花,重活一次她要走出自己的路。
现在,她成功了!
她做到了!
上午的工作还没有结束,司务长杨恒来到了卫生所,见到了林菀宁,他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林同志,我来给你送工作证和军装。”
林菀宁看着手里的工作证上写着‘军医’两个字,以及守备区专用的红章,又摸了摸军装,转过身,回敬了司务长一个军礼。
现在,她终于有资格敬军礼了!
她是一名光荣的军人了!
午休的时候,林菀宁换上了军装。
走出了卫生所时,迎面传来的风,卷起了她的发梢,她挺直了背脊,英姿飒爽,走路带风。
回到家属院的时候,遇见的邻居瞧见了,无不羡慕,却没有嫉妒。
林菀宁能够走到今天,全凭借自己实打实的干出来的。
她值得这份荣誉,配得上这身军装。
“吱嘎”经过孙家门口时,孙家院门忽然打开,但走出来的人却是柏云兰。
柏云兰见到身穿军装的林菀宁倏地一愣。
下一秒,她回过了神,皮笑肉不笑地道:“恭喜啊。”
林菀宁云淡风轻地轻笑了一声,显然没有将柏云兰放在眼里。
将她当做空气,那种淡漠,那种无视,轻飘飘的语气,却让柏云兰瞬间攥紧了拳头。
然而,林菀宁却一脸疏淡地经过了她的身边。
柏云兰攥紧了拳头,盯着林菀宁的背影,眼里满是怨毒!
快了!
就快了!
“林菀宁,我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柏云兰的出现,并没有影响到林菀宁的好心情,进了家门,刘桂芝正忙着做饭,菜都要出锅了,葱花却忘了切,她从灶间里小跑进了菜园子。
目光触及自家院子里的一抹军绿色,刘桂芝倏地停下了脚步,倏地瞪大了眼睛:“哟!闺女,你咋穿军装了呢?!”
林菀宁笑笑:“妈,我转正了,我现在是一名光荣的军人了。”
刘桂芝激动地直拍自个儿的大腿:“我的天呀!我家闺女实在是太优秀了!”
她围着林菀宁转了三圈。
越瞧她这一身军装就越是觉得穿在她闺女的身上漂亮精神。
全然忘记了灶台上还炖着茄子。
“妈,锅糊了。”
“哎呦!我的土豆炖茄子!”
刘桂芝从惊喜里回过了神,忙不迭地冲进了灶间,也顾不上放不放葱花了,将菜盛出了锅。
“闺女,咱中午先凑合吃点,等下午妈去供销社买肉,咱一家人好好庆祝庆祝。”
“妈,您别麻烦了。”
林菀宁拉住了刘桂芝:“明天礼拜天,我要去一趟县里,也答应了小涛和小兰带他们一块儿,咱们来了守备区这么长时间,您也没到处瞧过,小涛和小兰不上喜欢吃国营饭店的红烧带鱼么,正好咱们一家一起去。”
刘桂芝:“拿得花多少钱啊?妈可听说这国营饭店吃一顿饭可贵了,想吃啥就告诉妈,妈回头给你们做。”
“妈,我挣钱就是为了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的,您不用替我省钱,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刘桂芝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这孩子,成!妈都听你的。”
家里突然多了六张嘴巴,这年代的孩子,才不管男孩女孩,这个年岁可都能吃穷老子,不到两天,家里米缸里原本不多的粮食就见了底。
正好,明天部队后勤部有去县城采购物资的卡车,多带几个人,带点粮食回来也不费什么劲儿。
林菀宁索性把孙家的六个丫头也都一块儿带上。
顺便,帮她们做做心理辅导,也省得让王芳成了她们弱小心灵的阴影。
坐着部队的车到了县城,和杨恒约定好了回去的时间,林菀宁带着一大群人去谈事情也不方便,便在县招待所临时开了个房间,让一大家子人先歇息,等中午的时候再带他们去国营饭店吃饭。
自己则是去孙大丫之前告诉她的地点去找毛三。
“菀宁姐!”
毛三见到了林菀宁一脸高兴地跑了过来:“你可来了!今天要上等不到你,我都要回去了。”
他说着,拉着林菀宁往身后的一间小平房里走:“你来得正好,我给你介绍一个人。”
第192章 林同志,我向你保证
“哎呦!你这孩子,你咋起来了,你身上还有伤呢,赶紧回屋里歇着去!”
刘桂芝瞧见了孙大丫踉踉跄跄地走近了灶间,赶忙到了门口催促着她回屋里休息:“瞧瞧,瞧瞧,这眼睛肿得哟!”
她最是喜欢闺女,更见不得闺女被人欺负。
瞧着孙大丫这个样子,刘桂芝满眼都是心疼。
孙大丫:“奶奶,我没事。”
刘桂芝摸着孙大丫的头:“好孩子,往后不管你们姊妹遇见啥困难,可一定得跟我和你林阿姨说啊!”
孙大丫红了眼睛,吸了吸鼻子,对刘桂芝点了点头。
她看向了灶间里的林菀宁:“林姨。”
林菀宁放下了手里的活计,从灶间里走了出来:“怎么了?”
孙大丫道:“我已经和毛三哥打听了,他和我说,县里的药材站的确缺药,他托人给咱们打听了一下,要是有相关单位批的条子,咱们就能拿药材到药材站里卖。”
昨天事出突然,孙大丫这些话都还没有来得及和林菀宁说。
这会儿得了空,赶紧把她交代给自己的差事说清楚。
“太好了!”
林菀宁闻言,眼里顿时有了光亮:“大丫,你可帮了我大忙了!”
先前吕承鸿和她说起过,已经和上级单位打好了申请,可以让她利用部队附近的空地大量种植药材,也顺便帮她开了条子。
现在知道药材站能够收购他们的药材,这下子林菀宁的心里就有了底气。
孙大丫带个林菀宁的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如此一来,林菀宁就能够开展她种植药材的工作了,这样一来,她能够解决不少随军家属的工作问题。
往后也就不用再让大丫一趟一趟往公社收购站跑了。
“大丫,我已经和韩师长说了,这段时间你就在我们家里住,甭管你妈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用管,你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把自己的身子养好,我还有更重要的工作交给你去做。”
听见林菀宁这么所,孙大丫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
这可是父亲部队领导发的话,就算是爹妈也没有权利阻拦她了,往后自己就能够踏踏实实的和林姨干活了。
林菀宁扶着孙大丫回了屋里。
转身去了灶间帮刘桂芝一块包了饺子。
刘桂芝生怕这几个小丫头不够吃,愣是包了三盖帘的饺子。
这边饺子刚下锅,便有人敲响了院门。
林菀宁坐在灶台旁拉着风箱,想要起身去开门。
刘桂芝将她按在了板凳上:“你看着锅,我去看门。”
说着,她拎着锅铲直接出了灶间。
开了门,刘桂芝就见人高马大的孙常有站在门口。
不由分说,她提着锅铲直接朝孙常有的脑袋上招呼。
“刘婶……婶,我知道错了!”
“婶子问你,大丫她们姊妹六个是不是你们亲闺女啊?!你家王芳的心是铁打的不是?那么小的孩子也能下得去死手啊!还有你,你口口声声说自己知道错了,可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么?”
孙常有耷拉着脑袋,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就这么任由着刘桂芝一下下的打。
刘桂芝见他站在那不动,也不好一直这么打下去:“你来干啥?还嫌大丫被打的不够重是不是?!”
孙常有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的眼睛里满是愧疚,抿了抿唇,好半晌才嗫嚅道:“我是来接孩子们回去的。”
“回去?!”刘桂芝脸色一变:“不成!我家菀宁已经和韩同志说话了,大丫她们就在我们家住下。”
听见了门外的动静,林菀宁往煮饺子的锅里添了一葫芦瓢的凉水,才从灶间里走了出来:“妈,您去灶间里看看饺子煮好了没有,我和孙同志谈谈。”
刘桂芝点了点头,临走的时候还不忘记狠狠瞪上孙常有一眼。
林菀宁侧过了身子,朝着院子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眼瞅着要到了上班的时间,在门口说话也不方便,孙连长还是进来说吧。”
孙常有知道林菀宁这是在给他留着面子呢。
硬着头皮跟着林菀宁进了院里。
“坐下说吧。”
林菀宁落了坐,抬起了头朝着自己的屋里看了一眼,见到窗户底下探出了几个小脑袋瓜,最后将目光投向了各头稍微高点的孙大丫的身上,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
随即,林菀宁看向了孙常有:“说吧,这事你是咋想的。”
孙常有坐在了林菀宁的对面:“我打算和王芳离婚。”
林菀宁倒是没有多惊讶。
王芳是狗改不了吃屎的性格。
这一次,还要大丫上六丫来找自己,如若不然的话,还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呢。
“你想清楚了?”
孙常有重重地点了点头。
林菀宁问道:“王芳能同意跟你离婚吗?”
孙常有立即沉下了脸色:“她不同意也得同意!!”
林菀宁不想听过程,她想要知道一个结果,只要远离王芳,几个小丫头以后一定会有一个好生活,至少不会像是前世那样,一个个落得凄惨的下场。
“我实话和你说,大丫现在给我工作。”
林菀宁说着,朝着屋里的孙大丫招了招手。
孙大丫从屋里走了出来。
林菀宁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边:“王芳在大丫枕头里找到的钱,就是这个月大丫的工钱,我已经申请下来了部队炊事班食堂后面的那块地,打算在哪里种植药材,韩同志已经批准了我的申请,我准备将那里交给大丫来负责,她的工资也不会比你少。”
孙常有也不知道,他家大丫一个月的工资竟然有十块钱这么多。
他更不知道,大丫啥时候给林菀宁工作了。
诧异地看了看孙大丫,孙常有又看了看林菀宁:“这孩子也没和我说,她在给你干活。”
林菀宁:“现在和你说了也不晚,大丫有能力挣钱养活妹妹们,孙连长,你给个痛快话,你还要不要你的亲闺女?!”
孙常有立即颔首道:“要!我当然是要的,以前是我只顾着工作,忽略了孩子们,林同志,我向你保证,以后我一定改。”
林菀宁微微摇了摇头,叹息道:“你向我保证有什么用,你应该向大丫保证!”
乱糟糟的日子,闹哄哄的家
孙常有刚一露面,就挨了韩志强结结实实一顿数落。
七尺男子汉,这会儿恨不能将脑袋耷拉到地里。
他就弄不明白了,别人家里都是和和美美的,怎么到了自个儿这里就闹成了这个样子。
孙常有本以为把老子、娘送回老家一切就能安稳下来。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日子过得是一天不如一天。
看着王芳,孙常有的脸色阴沉至极,恨不能当场撕碎了她,当然,他也真的动手,就在王芳凑上来想要告林菀宁的状时,他狠狠地甩了一个嘴巴。
“啪”的一声。
结结实实地抽在了王芳的脸上,直接将她的脸打歪到了一边。
王芳抬起了头来的时候,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她捂着脸,瞪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孙常有:“你……你敢打我!!孙常有,我现在可怀着孕呢!!”
自打王芳说自己怀上了身子,就整个家属院里宣传,现下,人人都知道王芳怀孕了,而且这一胎还是个儿子。
王芳盼了这么多年,一门心思想要生出个儿子来,邻居们都知道她的心思。
郭婶赶忙上前,拉住了孙常有:“常有啊!你可不行打媳妇啊!现在王芳怀着身孕呢,万一要是出点什么事,你后悔都来不及啊!”
郭婶也是好心,但孙常有听了这话之后,脸色却变得更加难看了起来。
他抬手指着王芳:“她……她……哎!”
有些话可让他怎么说得出口!
王芳哪里是怀孕了!
这段日子一来,孙常有压根就没有碰过她!
可这些话——
孙常有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郭婶,我……我……”
韩志强最见不得窝窝囊囊的男人,特别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兵。
他沉了脸色,声音低沉地说道:“孙常有管好你媳妇,要是再让我知道你家婆娘这么打孩子,你这连长也别干了,一块儿给老子滚回老家种地去!!”
话已至此,孙常有也不能辩驳。
韩志强环视一圈:“时候不早了,大家都回去睡吧,自己家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
说着,他看了一眼林菀宁身边的几个小丫头,微微蹙起了眉头。
林菀宁举步上前:“韩同志,只怕今天晚上孙家还有的闹呢,这几个孩子先去我哪里睡。”
韩志强觉得林菀宁这么安排挺合理的。
他对林菀宁点了点头,指着孙常有和王芳两口子道:“你们自个儿看看人家林医生,再看看你们……”
他十分失望的摇了摇头。
林菀宁扶着大丫,带着其他的几个丫头。
临走之前,她转过头,目光深深地看了孙常有一眼。
至于王芳——
林菀宁眯了眯眼,上一次,在王芳和她无理取闹的时候,曾经摸到了王芳的脉。
王芳的的确确是没有怀孕,但是现在,林菀宁怎么瞧着王芳的肚子像是大了一圈呢,上一次摸她脉门也没有摸仔细,难道王芳是生病了?!
瞧孙常有一副大有和王芳拼了的样子,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万一闹出点什么事情来可就不好了。
林菀宁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给孙常有提个醒。
至于他们动不动手,那就是他们两口子之间的事了。
她俯身到孙五丫的耳边耳语了两句,这些话让小丫头去和她爹讲。
然后,林菀宁便带着六个丫头回了自己家。
一进门,刘桂芝披着衣裳站在院子里等着,见林菀宁带着六个丫头回了家,刚要询问孙家出了什么事,往前一走,月光下竟看见了鼻青脸肿的孙大丫。
刘桂芝顿时一惊:“我的天爷呀!大丫,这……这是咋弄的?!”
林菀宁微蹙了一下眉,轻声在刘桂芝耳边说:“王芳打的。”
刘桂芝瞠目结舌。
亲娘打闺女,竟然能下这么狠的手。
瞧着孙大丫的身上都没有一块好肉了!
大丫是个多听话懂事的姑娘,这王芳咋能——
林菀宁:“我不放心她们几个,妈,先让她们在咱家住一个晚上吧。”
刘桂芝连连点头:“好好好。”
林菀宁扶着孙大丫进了自己的屋里,见刘桂芝也跟着进来,便道:“妈时候不早了,您先回屋睡吧,我照顾她们就行。”
刘桂芝心疼孙大丫:“我还是留下来吧,也好帮你给大丫上上药。”
林菀宁拒绝道:“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您快回屋睡吧。”
刘桂芝连着叹了好几口气,才被林菀宁催着回了屋里。
林菀宁扶孙大丫躺在了炕上,给她把了脉,还好孙大丫只不过是受了皮外伤而已,她去灶间里拿了暖瓶,倒了点开水,又兑了点凉水,用手试了试水温,觉着水温正合适,这才端进了屋里。
“大丫,把衣裳脱了,我给你擦擦身子。”
孙大丫一抬手就感觉全身疼得厉害,林菀宁就让二丫、三丫帮忙。
她拧干了毛巾,将孙大丫身上的淤血擦拭干净,取了药箱过来,给她上了药。
从始至终,孙大丫一声没坑,咬着牙硬挺着身上的疼。
林菀宁给她上完了药,扶着她重新躺回了炕上:“大丫,睡吧,睡着了身上就不疼。”
听见了林菀宁的声音,隐忍了一整完的孙大丫忽然感觉自己鼻子一酸,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林菀宁拉着她的手,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像是当年刘桂芝将她捡回家时那样,轻轻的拍着孙大丫身上没有受伤的地方哄着她。
许是太累了,孙大丫哭着哭着便没有了声音。
林菀宁听着耳畔均匀的呼吸声,心疼的摸了摸着孩子的脸。
次日天色刚亮。
林菀宁就起了床,穿好了衣裳,刚出屋,就见刘桂芝一边系着围裙,一边往灶间里走:“妈,你怎么起这么早?”
刘桂芝:“妈一宿也没睡着,一想到孙家那几个小丫头,妈就心疼。”
林菀宁随着刘桂芝进了灶间。
刘桂芝:“你瞧那几个丫头瘦的,身上都没有二两肉,咱家还有几个鸡蛋,妈打算给她们包点饺子。”
林菀宁颔首:“那几个孩子跟着王芳也吃不饱,咱多包点饺子。”
她话音一落,身后忽然传来了孙大丫的声音:“刘奶奶,林姨,谢谢你们。”
第190章 我一个字都没说
王芳打上了头。
特别是在见到林菀宁后,这些日子一来积压在心头的怨气,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她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头,抡起了手里的烧火棍,照着林菀宁怀抱里的孙六丫打了下来。
心里却另有盘算。
如果这棍子稍微歪那么一点点的话——
想到了这里,王芳的嘴角不由上扬了两份,加大了手里的力道。
这一棍子打了来时,她的手稍微往左边挪了几分,直接朝着林菀宁的脸抽了下去。
可是——
王芳这一棍子却并没有落下,她的手忽然被人死死攥住。
一道高大的身影笼罩了下来,将王芳整个人笼在其中。
王芳抬起了头,瞳孔中映出了一张硬朗的面容,她不认识面前的这个人,但看着他身上穿着的军装,在看他肩膀上的肩章,不正是和沈行舟一样么!
这人是个团长!!
林菀宁已经做好了王芳这一棍子打下来的万全准备,没想到的是竟然会有人帮自己挡了这么一下。
转过头,看向了身后的人。
“胡团长!”
林菀宁疑惑地看着对方:“你们怎么过来了?”
胡国梁冷冽的目光落在了王芳的身上,轻轻一搡,顿时将她推搡了个踉跄。
他转过头,看向林菀宁时,目光柔和了几分:“刚和韩师长聊完工作。”
说话时,胡国梁上前挪了一步,挡在了林菀宁的身前,冷冷地扫了王芳一眼。
他来过几次一团家属院,在这户人家门口见过孙常有。
一团和二团经常训练切磋,胡国梁对一团的人员结构也算是了解。
孙常有平时在部队里表现不错,却没想到,家里这点事竟然如此糊涂。
胡国梁将目光落在了孙家院子里被打得浑身是伤的女孩,眸色更冷了几分:“你是这几个孩子的后娘?”
王芳微微一愣:“啥?啥后娘?我是她们亲娘!”
胡国梁冷然道:“亲娘?我看不是吧!你出去问问,有谁家亲娘,这么下死手殴打自个儿亲闺女的!?”
王芳抿了抿唇。
她今天也是气急了。
家里家外就指着孙常有一个人的工资过日子,这段时间他们省吃俭用的,可算是把欠大家伙儿的钱和票都还清了,谁知道公婆被送回了老家,她男人一个月竟往家里寄了一半的工资。
这让家里的日子更加难过,眼瞧着米缸、面缸都空了,钱和票也都用光了,明儿早饭都不知道要如何解决。
王芳却在孙大丫的枕头里找到了一张大团结!
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哪来的这么多钱,王芳一门心思就想着是她偷了家的钱,这才下了死手。
一转头,瞧着地上的大闺女背后已渗出了一片血。
林菀宁眸色一沉,将怀抱里的孙六丫递到了胡国梁手里:“胡团长,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这孩子。”
说完,她快步跑进了孙家院,将孙大丫扶了起来。
孙大丫的脸上,胳膊上,没有一块好地方。
林菀宁十分心疼,拨开了孙大丫脸上的头发,关切地问道:“大丫,你怎么样?!”
孙大丫缓缓地抬起了头:“林姨……”
她一瞬间湿了眼眶:“我……我没说,我一个字都没说!”
她深深记得林菀宁的叮嘱,不能让王芳知道她给林菀宁干活的事,即便王芳下手再狠,打得再疼,孙大丫愣是一个字没说。
林菀宁用力点了点头:“好孩子,没事了,没事了,跟我回家,我给你上药。”
说着,她扶着孙大丫就往孙家门外走。
王芳立马拦住了二人去路:“林菀宁,你要带我闺女去哪?我告诉你,大丫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要打要骂随我高兴,你今天要是带她出了我家的院子,我就到公社派出所告你拐带人口!!”
“去!”林菀宁抬起了头,冷肃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王芳,拔高了音调怒声道:“咱们现在就去!”
她一把拉住了王芳的胳膊,直接将人往门外拽:“我倒是要看看,你把人打成这样,派出所的警察同志是抓你还是抓我!!”
听林菀宁这么说,王芳倒是真有点怕了。
她之前因为柏云兰、孙巧算计林菀宁一事去关了几天,想在想想腿肚子都还直打哆嗦,王芳可不想再去一趟派出所了。
王芳死死地扒住了院门:“我不去!我才不要去派出所!”
深更半夜的,孙家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家属院里陆陆续续的亮起了灯,不少人从屋里出来听着外面的动静。
韩志强刚刚上任,部队住房紧张,正巧一团这边有一处院子。
他爱人回了老家,明天就要过来,便在这边拾掇院子。
胡国梁从县医院回来后来找韩志强汇报工作,俩人聊了很多关于工作上的事。
韩志强刚躺下身,就听见家属院里的吵闹声,穿了衣裳出了院子,走到了孙家门口,正好瞧见了林菀宁要拉着王芳去公社派出所。
他沉下了脸,凝眸看向了站在孙家门口的胡国梁:“怎么回事?!”
胡国梁:“她虐待孩子。”
这年头谁家的孩子没挨过打。
但,能用上‘虐待’两个字,那可就不是打两下那么简单的了。
韩志强拿着手电筒在林菀宁和孙大丫的身上照了照,看见孙大丫身上的伤后,他猛然瞪大了双眼:“这……这都是她亲娘打的?!”
林菀宁颔首道:“没错,都是王芳打的!!”
韩志强转过头,手电筒扫过临近的几人,看见了通讯连的郭连长:“去把孙常有找回来!”
王芳听见韩志强的话,整个人傻了眼。
她连忙上前,想要阻拦:“韩同志,不……不不……不用麻烦了,孩子我自个儿管教就成!”
韩志强甩开了王芳的手:“你还想要管教孩子!!我看应该被管教的人是你才对!”
“我……我……”
王芳一时间傻了眼,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是。
郭连长的速度倒是快,没一会儿的工夫便将值夜班的孙常有找回了家属院。
韩志强瞪了孙常有一眼:“你家的婆娘都管不好,还能指望你带兵!!”
第189章 军人的至高礼遇
回到家属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但,家属院里仍聚集了不少人,大家抱有同样的期待,等待着从县医院回来的林菀宁。
胡国梁将林菀宁送到了一团家属院。
林菀宁刚一下车,邻居们一个个立马围了上来。
田大军站在最前头,焦急地问:“林医生,大牛怎么样了?”
人虽多,但却并不杂乱。
一个个都提着一口气,等待着林菀宁的回答。
林菀宁给了田大军一个安定的眼神:“大家伙儿放心,李大牛同志的手术非常成功,现在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转到了病房,吕同志在医院陪着他。”
听林菀宁这么说,所有如释重负一般。
田大军松了一口气。
今天的情况紧急,如果不是有林菀宁在场,第一时间选择跳进了深坑之中为李大牛止血,恐怕他现在已经……
田大军倏然抬手。
身后的解放军战士们,同时立正,整齐划一地朝着林菀宁行了一个军礼。
林菀宁一瞬间红了眼眶。
心头泛起阵阵暖意。
这一刻,林菀宁感觉自己做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向后倒退了一步,朝着战士们鞠了一躬,用自己的方式回应着战士们的至高礼遇。
在战士们的簇拥下,林菀宁回到了家。
一进门,却见刘桂芝背对着自己坐在院子里。
听见了开门声,刘桂芝立马转过了身,但,她却沉着脸,表情严肃而凝重地看着林菀宁。
一瞬,林菀宁竟心虚地低下了头,怯懦地唤了一声:“妈。”
刘桂芝没应林菀宁。
她站了起来,声音沙哑带着哽咽道:“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下挂面。”
林菀宁赶紧跟了过去:“妈,您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刘桂芝背对着林菀宁。
她不知道林菀宁什么时候回来,更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状况,再担心也没有法子,一整天都是精神恍惚的。
从江春兰那里回来,经过大院的时候,听回来的战士们说当时在山上的情况。
当刘桂芝从田大军口中听说林菀宁跳进了深坑里,她吓出了一身的冷哼,又听说一棵大树倒了下来,差点砸中林菀宁的时候,她两眼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郭婶和赵秀娥又是掐人中,又是给扇风的,刘桂芝这才缓了过来。
听闻林菀宁没出事,可算是了放心,但一想到那个场景,心里就一阵阵的后怕。
回了家,刘桂芝就一直坐在院子里等着。
她坐在了灶台前的小板凳声,划了一个火柴,点燃了一把干草,塞进了灶坑后开始往里加柴火,一边拉着风箱,一边抹着眼泪。
林菀宁知道她这是在担心自己。
搬了个板凳坐在了刘桂芝的身边,林菀宁撒娇道:“妈,您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刘桂芝看了她一眼,想要说什么,最后却只化作了一声叹息:“哎!你这孩子呀!”
林菀宁将头靠在了刘桂芝的肩上:“妈,您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你工作这么拼,遇见危险又第一个上,你让妈怎么能放心的下呢。”
刘桂芝的脸色缓和了几分,她紧握住了林菀宁的手,哽咽道:“菀宁,你听妈的话,往后不管是什么工作,可得顾及着点自己的安全,你说说,要是被再走山了,或者被树砸着了可怎么办!?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情,可让妈咋活啊!”
林菀宁重重地点了点头:“妈,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哎!”刘桂芝叹了一口气,捏住了林菀宁的鼻子,轻轻地左右摇晃了两下:“你这孩子呀!”
林菀宁对刘桂芝嘿嘿一笑。
刘桂芝往灶间外推了推她:“回屋洗洗,等妈煮好面条叫你。”
“嗯。”林菀宁应了一声,起身回了屋。
刘桂芝端着一碗热乎乎的面条,还有腌好的小咸菜,隔在了院里的石桌上。
林菀宁:“妈,您还放了香油啊。”
刘桂芝慈爱地笑了笑:“香油是先些日子拖人你香兰嫂子从供销社里买的,妈知道你喜欢,特意给你多放了点,还给你卧了两个鸡蛋,你吃完赶紧回屋歇息。”
林菀宁一口气吃了一大碗的面条。
刘桂芝说啥也不让她洗碗,催着她回屋里歇息。
一整天下来,林菀宁的确累坏了,刚钻进被窝合上眼睛就睡了过去。
后半夜,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林菀宁。
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摸索到了放在炕沿上的衣裳,穿上了鞋,起身往门外走。
出了房门,见到刘桂芝也从屋里走了出来。
林菀宁:“妈,您回屋,我去看看。”
她快步走到了门口,打开了院门。
门外站着一脸焦急的孙六丫。
五六岁的小娃娃,小脸哭得像是小花猫似的,看见了林菀宁像是看见了救星似的:“姨姨,你……你快快……快去救救我大姐吧,她……她快被我妈,打死了!”
林菀宁的困意瞬间消失:“六丫,咋回事?”
她赶紧把胳膊塞进了袖子里,直接将孙六丫抱了起来,快步就往孙家走。
孙六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妈在大姐枕头里搜到了十块钱,非说我大姐偷了她的钱,她要打死我大姐。”
林菀宁怎么也想到王芳竟然能对自己亲生的女儿下死手。
不禁加快了脚步。
走到了孙家门口的时候,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了一阵恶毒的咒骂:“你个不要脸的死丫头,还说不是偷了老娘的钱!那你说,这钱是哪来的?!你今天要是说不清楚,老娘就活活打死你个不要脸的贼!”
紧接着,便是一阵“噼里啪啦”棍棒打在身上的声音。
从始至终,孙大丫愣是一声没吭,就这么硬扛着,就是不说她的钱是哪来的。
“哐啷”一声。
林菀宁一脚踹开了孙家的院门。
王芳手里拎着的棍子,还没朝孙大丫的身上打下去,踹开门的动静,迫使她看向了门口,见孙六丫带着林菀宁来,她肚子的火气瞬间噌得烧了起来。
拿着烧火棍指着孙六丫怒吼道:“好啊!你们一个两个的,串通一气,还知道找外人了是吧!?”
第188章 从支援变成进修
整整两个小的时间,礼堂内的医生们各个全神贯注,生怕错过林菀宁所讲的重点内容。
待到结束时,礼堂内所有人全体起立,第三次鼓掌。
林菀宁鞠躬致谢。
邱平快步走到了讲台,激动地握住了林菀宁的手:“林同志,您的讲解让我们对中医学有了重新的认识,谢谢您今天能来我们医院。”
林菀宁莞尔道:“邱院长,您太客气了。”
邱平:“希望您以后能多来我们医院,多给我们的医生讲解一下中医学的理论知识。”
林菀宁听他这么一说,倒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邱院长,我也有一个不情之请。”
邱平眨着眼睛看着林菀宁:“林同志,您说。”
“是这样的。您也知道,我们守备区的医疗资源有限,特别急缺医护人员,公社下的十里八乡的老乡们,要看病,要吃药最近的也就是我们卫生所了,最近,大兴山发生了泥石流,我们卫生所的人手就更不够用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县医院能够向我们伸出援手,每个月可以指派一两名医生,到我们卫生所帮忙。”
边防守备区的医疗情况,县医院也是知道的。
邱平也没想到,林菀宁提出的会是这样的请求。
他想了想后,对林菀宁点了点头:“林同志,我代表我们医院答应你了。”
“真的!?”
守备区卫生所的医疗条件实在是太艰苦了。
如果大河县医院能够施以援手的话,那将会大大的提高卫生所的工作效率,也不至于病患多的情况下,只有两个进行医治。
邱平笑着点了点头:“之前,你们王成杰主任也提出过这个问题,现在已经列入了我们县医院的工作计划当中,就算是你不提的话,用不了多久我们也会安排支援医生到你们卫生所。”
“有你和王成杰同志在,现在来看,可不是我们县医院支援你们了,而是到你们卫生所去进修学习了。”
林菀宁想到的这一点,王成杰之前也想到了,而且,在他之前来县医院的时候,也曾经和县医院的领导提出过这个建议。
原本至少还需要两个月的时间安排。
但,现在由‘支援’变成了‘进修’,怕是他们县医院的那些年轻的医生,脑袋要削尖了争抢一个去守备区卫生所轮岗的名额了!
为了报答县医院对守备区卫生所的支持,林菀宁答应了邱平以后每个月都会到大河县医院讲课交流。
离开县医院礼堂时,邱平还对林菀宁的中医理论学意犹未尽。
他一直和林菀宁进行医学方面的学术交流,没想到,林菀宁看着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但对中医却有独特的见解,有些理论方面的医学知识,邱平还是在京城上学的时候,从军区总院的柏院长口中听说的。
“林医生,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的,就对中医有这么高深的早已。”
“邱院长,您太客气了。”
邱平将林菀宁送到了李大牛的病房外:“你先忙,咱们回头聊。”
“邱院长慢走。”
林菀宁转过头,一道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在其中。
她抬起了头,迎着沈行舟的目光看了过去,微微启唇,声音淡然的仿佛像是在对一个陌生人说话似的:“麻烦让让。”
沈行舟微微一愣。
想要说出口的话忽然鲠在喉中。
他侧过了身,给林菀宁让出开了路。
林菀宁走近了李大牛的病房,吕承鸿和胡国梁刚好往外走。
见到了林菀宁,吕承鸿招了招手:“小林,你回来的正好,国梁要回守备区,他开了车,你跟车一块回去。”
林菀宁朝病床上的李大牛看了一眼:“李连长这里……”
吕承鸿道:“我在这里你放心,我刚刚已经去邮局,给他们老家打了电话,大牛升了连长,已经具备了随军的资格,等他家里人这次过来,正好留在咱们家属院。”
林菀宁跟着往外走。
吕承鸿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小林,你上次说的事,组织已经批好了条子,回去之后,你到后勤处找杨司务长,药田,房子,一并交给他来给你办了。”
林菀宁闻言,面色一喜:“谢谢旅长。”
吕承鸿爽朗了笑了笑:“我应该谢谢你才是,我刚刚可听说了,你代表咱们守备区卫生所,给县医院的医生们上了一课,而且,还促成了县医院医生到咱们卫生所支援,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我们主任之前也和县医院的领导提过此事,我只是协助而已。”
吕承鸿欣赏林菀宁的一点就是她谦虚,不抢功劳。
王成杰和县医院商量这件事的时候,用的还是他办公室里的电话,吕承鸿当时听得真真的,一转眼,都已经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县医院还没有一点回应。
现在就不同了,林菀宁一场课讲下来,让县医院的医生们看见了他们军区医生的实力。
正如邱平所讲的,现在不是到偏远的守备区卫生所支援,而是进修学习了。
这一样么!
被动便主动!
只怕往后,守备区卫生所会成为县医院的进修点了!
吕承鸿作为守备区的领导,脸上也跟着有光。
走到了门口。
吕承鸿瞥了一眼傻站在门口的沈行舟。
原先,沈行舟申请家属来随军的时候,吕承鸿还觉得,沈行舟这么优秀的战士,配一个没有文化的农村媳妇有点可惜了,现在看来……
那是他配不上人家林菀宁。
他还不知好歹,还想要离婚。
再看沈行舟,吕承鸿竟瞪了他一眼:“傻杵在这儿干什么?当门神啊!”
沈行舟低下了头。
他始终还是没有勇气开口说一句挽留的话。
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林菀宁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当中。
吕承鸿用力地捶了一下他的胳膊:“还看!现在知道人家好了!现在后悔了?晚了!”
沈行舟闻言,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起来。
吕承鸿瞥了他一眼:“进来,和我汇报一下工作。”
第187章 回不去的过往
“小林……”
吕承鸿和胡国梁刚要叫林菀宁一块到县医院的食堂吃点东西。
一回头,竟将她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吕承鸿凝眸看着林菀宁。
打从第一次见面时,他就觉得这个女同志不一般,完全忽略掉了沈行舟,将自身的能力,品行,大大方方地展露给他看。
见惯了胆小怯懦的随军家属,像林菀宁这样的,他还是头一回见到。
林菀宁给吕承鸿留下的印象也是最深刻的。
更不要说,自从林菀宁进入到卫生所参加工作之后的表现。
即便严苛如吕承鸿都默默地给她竖起了大拇指。
有责任心、有担当、有能力、有远见、有格局的女同志,才是能顶起半边天的新时代女同志。
胡国梁:“林同志太累了,还是让她好好休息休息,我去食堂把饭买回来。”
吕承鸿:“给小林多打两个肉菜,菜钱我来出。”
他说着,从上衣兜里拿出钱和票,递给了胡国梁。
胡国梁将吕承鸿的手推了回去:“我这有。”
吕承鸿拉过了胡国梁的手,硬是把钱和票塞进了他的手里:“拿着,这是命令!”
林菀宁也堪堪只睡了十几分钟而已。
她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查看病床上的李大牛。
给他搭了个脉,确定了李大牛的身体各项机能没有问题,林菀宁这才彻底地放了心。
胡国梁打了饭回来:“林同志,你醒了。”
“怎么没见到我们旅长?”
他将网兜放在了病房的床头柜上,将饭盒拿了出来,递给了林菀宁。
林菀宁的确是饿坏了。
高强度的工作,让她刚好转的身体呈现出了疲惫感。
她从胡国梁的手里接过了铝制饭盒,打开来一看,白米饭上铺了一层红烧肉。
再看胡国梁手里的饭盒,里面却是两个杂和面的窝头和一块咸菜疙瘩,林菀宁蹙起了眉头,显然这是为了照顾自己。
她并没有动筷子,而是将饭盒直接放了下来。
洗完手的吕承鸿走进了病房:“不用等我,你们先吃。”
甩了甩手上为擦干的水,坐在了胡国梁的身边,拿起了饭盒打开后,直接拿出了窝头就往嘴里送。
“旅长!胡团长!”
林菀宁表情严肃地叫住了两个人。
二人抬头看向林菀宁。
林菀宁打开了自己的饭盒,和二人的放在了一块儿:“你们这是干什么?”
吕承鸿和胡国梁对视一眼,开口道:“你今天辛苦了,给你贴补点伙食。”
林菀宁夹起了肉,放进了俩人的饭盒里。
吕承鸿和胡国梁立即推辞。
林菀宁一脸严肃地说:“要么大家一起吃,要么我就不吃了。”
“小林,你这……”
林菀宁:“旅长,大家都是同志,革命工作哪有不辛苦的,你们没有必要对我特殊对待,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胡国梁极是欣赏林菀宁的态度。
直接夹起了一块红烧肉放进了嘴里:“林同志说的没错。”
吕承鸿笑了笑,也跟着吃了起来。
下午三点,邱平来到病房找林菀宁。
他安排好了县医院的礼堂,只能林菀宁这位中医专家来为他们讲解针灸的奥妙。
县医院的礼堂并不算是大,邱平早已经让人摆放好了凳子,林菀宁随着邱平走进了礼堂,在邱平的带领下,县医院的医护人员全体起立鼓掌,为林菀宁的到来表示欢迎。
林菀宁被县医院的热情所感染,频频点头致谢。
邱平朝着众人挥了挥手。
礼堂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邱平介绍道:“这位林菀宁同志,是咱们守备区卫生所的医生,也是她今天采用了针灸的方式,为了守备区送来的伤员进行了及时的止血,从而为我们争取了救治的时间,成功的挽回了一名优秀的人民解放军战士的生命,大家请鼓掌!”
掌声再次响起。
林菀宁倒是有点不好意思:“邱院长,治病救人是我们医生的本职工作而已。”
邱平:“林医生,您实在是太谦虚了,以您的针灸技法,一声老师都担得起。”
林菀宁:“您言重了,这不敢当。”
做完了介绍,开始进入了今天的正式环节,事出突然,林菀宁并没有做足准备工夫,但是,对于中医领域,她有着足够的自信。
林菀宁以今天为了李大牛抢救止血的施针技巧开始讲起。
一个小时,礼堂内县医院的医生们,各个专注地听,认真做笔记记录。
讲到了针灸施针的技法时,林菀宁抬起头,无意间对上了一道朝她投来的灼灼目光,她有一瞬间的怔愣,还以为自己错看错了。
沈行舟?!
林菀宁皱了一下眉。
他不是去执行任务了么?
为什么会出现在大河县医院里?
不过很快,林菀宁思绪回笼,续集开始对针灸技巧开始进行分析讲解。
沈行舟全神贯注地看着前面讲台上的林菀宁。
他的任务并未结束,跟踪目标到县医院附近,刚让战友接替了他的岗位,就看见林菀宁从吉普车上下来。
因为有工作在身,沈行舟并没有第一时间跟进县医院。
他先回去交代了一下接下来的工作安排,然后才重新折返回了县医院。
沈行舟赶到李大牛的病房,和吕承鸿、胡国梁了解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听说林菀宁受到县医院副院长的邀请来为医生们讲课时,他有一瞬间的诧异。
虽然知道林菀宁医术不错,但也不至于好到如此地步,她能给医生们讲课。
这便向人打听了一下,偷偷跟到了县医院的礼堂来。
但,让沈行舟没想到的是,林菀宁竟还真的给医生们讲课,而且,讲课的内容竟然还这么好,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
看着讲台上闪闪发光的林菀宁,沈行舟感觉自己好像从未认识过她一眼。
她的优秀,她的漂亮,她每一次引经据典,她每一个专业领域的讲解,仿佛都在狠狠地打着自己的脸。
沈行舟盯着讲台上的林菀宁,渐渐地看出了神。
这一刻,他终于理解到了自己失去的是什么。
苦涩顺着他的心头瞬间蔓延全身。
回不去了。
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第186章 县医院副院长的请求
“是吗?”
胡国梁并没有察觉到自己什么时候受了伤。
经过林菀宁提醒,这才感觉背后火辣辣的疼。
伸出摸了摸背后,胡国梁手指沾染了血迹,他也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没关系,不打紧的。”
林菀宁扶着墙,缓慢地站了起来:“还是处理一下吧。”
胡国梁看着林菀宁苍白的脸色,和她艰难站起来的模样,有点于心不忍让她继续工作:“我去找医生,你坐下歇一会儿。”
说完,他转身快步离开。
吕承鸿去医院收款台缴费回来,见到林菀宁一个人坐在地上:“老胡呢?”
林菀宁抬起头,回答道:“胡同志受伤了,我让他去找医生处理一下伤口。”
“老胡受伤了?”
吕承鸿蹙起了眉。
他现在一门心思都系在抢救室里的李大牛的身上,只朝着医院走廊看了一眼,随即将目光重新落到了林菀宁的身上,抬头瞄了一眼抢救室:“有医生出来么?”
林菀宁紧抿着唇,微微摇了摇头。
抢救室里是什么情况还无从得知。
他们现在能做的就只是祈祷李大牛能够度过这一关。
很快,胡国梁便走了回来。
吕承鸿目光中满是关心地看了他一眼:“听小林说你受伤了?怎么样?伤哪了?严重不?”
胡国梁活动了一下手腕:“擦破了点皮而已。”
他看向抢救室紧闭的大门:“有医生出来吗?”
吕承鸿摇了摇头。
胡国梁微叹一口气,挨着吕承鸿坐了下来。
吕承鸿侧目看了他一眼:“按照原定计划,你们不是还要半个月才能回来么?你……”
胡国梁道:“这次任务完成的十分顺利。”
他下意识侧目看了看林菀宁:“如果不是林同志对当地的地形情况了解的话,恐怕这次兄弟要凶多吉少了。”
两个人谈论起工作来,刻意地回避着沈行舟的问题。
林菀宁看出了两人的顾虑,站了起来:“大家都累了一天了,我去弄点水来,你们聊。”
等她离开,吕承鸿才问出了想要问的问题:“行舟他怎么样了?”
胡国梁皱起了眉头,长叹一口气,沉下了声音道:“这次执行任务,行舟像是变了一个人似,什么都不管不顾的,要不是我拦着的话,恐怕……”
吕承鸿能猜出来其中门道。
他目光触及到林菀宁离去的背影。
沈行舟还能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媳妇不要他了呗。
吕承鸿始终搞不明白,林菀宁长的漂亮,工作能力过硬,有担当,肯吃苦,沈行舟脑子坏掉了非得要闹这么一出,到头来,他又后悔了。
现在可好,离了婚又后悔上了。
用他媳妇的话来说——孩子死了他来奶了!
还和柏云兰闹出了那么荒唐的事,好好的一个家被他亲手毁了,工作也受了影响。
这次任务原本只安排沈行舟一个人带队执行,此次任务结束后有一个晋升的机会,但,综合最近一段时间沈行舟个人生活作风的问题,经过部队领导们的一致商定,还是决定让胡国梁一同领导指挥此次任务。
胡国梁的个人工作能力,不比沈行舟差。
但,因为徐梅同志身体的原因,组织上尽量避免交给他危险性高的任务。
吕承鸿目光深深地看着胡国梁:“徐梅同志的身体情况怎么样了?”
他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让胡国梁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旅长,我不想调离守备区。”
吕承鸿微微蹙了一下眉。
想要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能开得了这个口。
换位思考,如果是自己的爱人这种情况,吕承鸿也不愿意离开。
想了想,吕承鸿拍了拍胡国梁的肩:“我也不勉强你,一切顺其自然。”
林菀宁拿了一个军用水壶和两个搪瓷缸子走了回来:“我和医院的护士借了个水壶和两个杯子。”
她拧开了水壶的瓶盖,倒了两杯热水递给了二人:“旅长,胡团长,你们喝点水。”
“谢谢。”
二人刚从林菀宁的手中接过了搪瓷缸子,抢救室门口的红灯忽然熄灭,紧接着,大门打开,一名医生摔下走了出来。
三人也顾不上喝水,赶紧撂下了搪瓷缸子朝着医生迎了上去。
吕承鸿急切地抓住了医生的胳膊:“同志,里面的伤员情况如何了?”
医生摘下了口罩:“伤员事先经过止血,急救处理,出血控住了,才方便我们为他输血,缝合,你们放心,他的手术非常成功。”
听医生这么说,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医生目光在三人的身上逡巡:“我能问一下是哪位同志为伤员以针灸的法子止血的么?”
林菀宁:“是我,我是守备区卫生所的医生。”
医生眼前一亮,兴趣倏然变得激动了起来:“同志,你的针灸技法十分高超,不知道你能不能为我们县医院的医生讲讲,你是如何做到的?”
林菀宁礼貌微笑地点点头:“可以。”
医生立马握住了林菀宁的手:“同志谢谢你!”
吕承鸿和胡国梁面面相觑。
医生道:“我是县医院的副院长邱平,我也研习过我国的中医学,中医博大精深,但目前为止,能够做到如此精妙的针灸技法的,除了军医总院的副院长以外,您还是我见过的第一位!”
邱平竟然用‘您’来称呼林菀宁,可见,这位副院长对林菀宁的医术有多认可。
“邱院长,您客气。”林菀宁十分谦卑地道:“中医学是华国瑰宝,我愿意和其他医生共同学习、分享。”
邱平激动地握住了林菀宁的手:“同志,实在是太感谢您了。这样,我下午就安排一个讲座,让您为我们县医院的医生上宝贵的一课。”
“上课不敢当。”
吕承鸿从王成杰的口中了解过林菀宁的医术。
知道她医术高超,却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厉害。
竟然能让县医院的邱副院长甘愿将姿态放的这么低,他在林菀宁的面前,完全就是一副学生的姿态嘛!
答应了邱平的请求,三人跟随医护人员将李大牛送到了病房。
折腾了一天的时间,他们已是筋疲力尽。
林菀宁竟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睡着了。
第185章 和死神赛跑
轰然倒塌的大树,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吕承鸿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急声喊道:“别让那棵树砸到林医生和大牛!!”
战士们立即反应了过来,用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以自己的身躯,挡住了那可即将砸向坑里林菀宁和李大牛的那颗大树。
但,那棵树实在是太大了,战士们的身躯怕是也撑不了多久。
一旦大树砸下来的话,林菀宁和李大牛只怕是性命堪忧。
“快来人!”
“快来人!”
战士们蜂拥而至,或是高举双臂,或是用自己的脊背,尽量为深坑里的二人拖延时间。
李大牛因为伤势严重,失血过多,已经无法保持清醒,他整个人靠在林菀宁的身上,脸上没有了一丁点的血色。
林菀宁要按着李大牛的伤口,以免造成大出血,更是无法离开深坑。
眼看着,战士们即将无法支撑住那可大树的重量。
林菀宁心头倏地一沉。
她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忽然之间,一只大手伸向了深坑中的林菀宁:“林医生,把手给我!”
林菀宁瞳孔之中,倒映出了一张黝黑的脸:“胡团长!”
“不行!”林菀宁立即拒绝了胡国梁:“先救李连长!”
胡国梁紧皱着眉头,冷峻的目光看着深坑中的位置。
这个坑刚好只能够容纳下两个人,他根本没有跳下去救人可能性,别过头朝着倒塌的那棵树的方向看了一眼。
好在,他带着战士们及时赶来,能够尽量拖延一点时间。
胡国梁眯了眯眸子,脑袋里飞快地想着对策。
林菀宁看见了胡国梁腰间的腰带,眼前忽然一亮:“胡团长,把你们的腰带给我!”
“什么!?”
胡国梁一时间没明白林菀宁的意思。
“快!”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胡国梁并没有思考的时间,立即将自己的腰带抽了出来,然后,赶紧转过头让紧随而来的战士们,纷纷抽出腰带。
“给!”
他将腰带扔给了林菀宁。
林菀宁将两条军用腰带首尾相连,先固定住了李大牛的胸口位置,然后用相同的手法将腰带串联了起来。
一头腰带固定住李大牛的双腿,一头固定在他的肩膀位置,再将其他腰带扣住,做出了一个简易的救援吊带,然后,林菀宁将一头扔向了胡国梁:“接着!”
胡国梁接住的一瞬,便明白了林菀宁的意思。
他赶紧招呼过来几个战士,和他一起小心翼翼地将李大牛从深坑之中拉了出来。
李大牛被顺利地救了出来,但是——
突然,林菀宁头顶上方传来“咔嚓”一声。
那颗被战士们合力抵住的大树应声折断,半截树干猛然砸向身处于坑中的林菀宁。
林菀宁想要从逃出深坑,已然已经来不及了。
“林医生!”
“林医生……”
战士们的声音闷闷地在头顶上方响起。
林菀宁只看见半截树干直直地砸进了坑里,但她却并没有任何的感觉,那一瞬间的害怕使她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时,却看见了胡国梁用自己的身体为自己撑起了半截树干。
“胡……胡团长!”
胡国梁紧咬着后槽牙,用力地将半截树干向上一推。
再将树干推出来的同时,胡国梁屈膝,双手交迭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林医生,踩着我的手,我托你上去。”
他对林菀宁点头示意。
林菀宁颔了颔首,踩在了胡国梁的掌心,紧接着,一股大力从脚底传来,一瞬间,林菀宁感觉自己像是飞起来了似的。
站在深坑上面的吕承鸿一把拉住了林菀宁,将她拽了上来。
在回头朝胡国梁伸出了手。
胡国梁将手搭在了吕承鸿的手,紧随其后,跃出了深坑。
二人刚脱困,深坑之中“轰”的一声,地面再次塌陷。
林菀宁松了一口气,却不敢有半刻耽搁,急声对吕承鸿说道:“旅长,现在必须马上送李同志去县医院!”
吕承鸿让刘国军和周强负责抬担架下山,林菀宁一直在李大牛身旁负责为他及时止血。
胡国梁是刚回到守备区,负责接送他们二团执行任务的军车就在山脚下。
将李大牛放在了后座上,林菀宁立即拿出了银针,开始第二次为他施针止血。
胡国梁将车速开到了最快。
守备区通往大河县只有一条路。
因为第二次山体滑坡的原因,从山上滚下了不少石块在地上,胡国梁朝车后座上看了一眼,紧绷着一张脸,声音低沉而沙哑的对林菀宁问道:“林同志,前面的路段可能会有些颠簸。”
林菀宁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她用自己的白大褂垫在了李大牛的身下,尽量用来减少车辆颠簸对他造成的二次伤害。
军用吉普车疾驰,车窗外的一片树林在眼前也只是一闪而过。
终于施针最重要的是手要稳,每一次吉普车躲开地面上的石头,对于林菀宁来说都是一次挑战。
林菀宁屏气凝神,每一次落真都能够精准的落在所要下针的穴位上。
但,奈何李大牛的伤势太过严重。
即便林菀宁使用了梅花十三针来为李大牛止血,也只不过能拖延个一时半会儿而已。
林菀您抬头,脸色凝重地看向了开车的胡国梁:“胡同志,还需要多久!?”
胡国梁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还需要半个小时!”
林菀宁用力地皱起了眉头:“能不能再快一点!?”
胡国梁并没有回答林菀宁的话,而是将军用吉普车的油门踩到了极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军用吉普车内,仿佛安静的能够听见几人的心跳声。
原本还需要半个小时的车程,竟然被胡国梁缩短了一半。
当林菀宁看见了县医院的时候,悬着的一颗心送算是放回了原位。
车停了下来,吕承鸿立即跳下了车,飞也似的冲进了县医院。
不多时,他带着医护人员冲了出来,众人合力将车内的李大牛抬进了县医院的抢救室。
看着抢救室亮起了代表手术进行中的红光。
林菀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身体仿佛被抽空了力气似的,靠在医院走廊的墙壁上,她缓缓地坐了下来。
“林医生。”
胡国梁端着一盆清水走到了林菀宁的面前:“先洗洗吧。”
林菀宁看了一眼自己满是鲜血的手:“谢谢。”
胡国梁转过了身,林菀宁这才发现,他的背后已是血红一片:“胡团长,你受伤了!!”
第184章 紧急抢救
林菀宁脸色凝重。
以李大牛现在的失血量来看,耽误一秒,就危险多一分。
现在的最佳方案,是由她下到深坑里面,在确保坑内不会再次塌陷的前提下,现场对李大牛进行救治,在减少出血量的基础上,对内部脏器进行检查。
但,首先如何移除插进他身体当中的半截树,就是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
“林医生,现在应该怎么办!?”
吕承鸿急得一脑门子汗。
他已经没有办法了,询问林菀宁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
林菀宁脑海中飞快的想着对策。
守备区距离县城远,一来一回去县医院找医生来,肯定是来不及了。
唯一的办法——
林菀宁从上衣兜里拿出了头绳,将头发在脑后扎了一个小辫子,脱光了身上宽大的白大褂,将医药箱递向了吕承鸿:“我下去!”
“你?!”吕承鸿急声阻拦:“不行!坑里如果发生二次坍塌的话,你会……”
林菀宁不等吕承鸿把话说完,直接开口道:“现在没有第二个选择,要么看着李同志死!要么我下去!”
吕承鸿:“你告诉我怎么止血救人,我来!”
林菀宁指着李大牛身上的塌陷的深坑道:“这个坑里根本容纳不下男同志,旅长!听我的,让我下去!”
她说完,直接将手里的医药箱塞到了吕承鸿的手里:“我会告诉你我需要什么器械,旅长,你来配合我!”
她将裤腿、袖口挽了起来,这样能够尽量减少阻碍,以免碰触到树枝,对李大牛造成二次伤害。
然后,林菀宁扶着崔东北的手,将一只脚率先伸进了坑里,另外一只手找寻深坑之中能够抓住的位置,小心翼翼,在崔东北的配合下,她下进了深坑之中。
林菀宁感受了一下脚下石块、泥土是否有松动的迹象。
还好,脚下踩得结实,看来暂时没有二次塌陷的可能。
她抬起头,看向上方:“把医药箱给我顺下来。”
接过了医药箱后,林菀宁转身看向了挨在身后的李大牛。
李大牛意志顽强,仍保持着清醒的状态,他的双手托举着刺进他胸口那可折断的树,另外一头则是由周强、刘国军等人托举着。
林菀宁看了看,她发现自己想得还是太乐观了。
半截折断的小树,直接贯穿了李大牛的胸口,鲜血已经染红了地面,如果贸然将树拔出来的话——
只怕李大牛同志会当场牺牲!
林菀宁紧绷着脸,深深地将眉心扭成了麻花状。
她大脑飞速旋转想着对策。
须臾,她从医药箱中出了银针,先用银针封穴,能够减缓李大牛的出血量,接下来,要一点点地将树干从李大牛的胸口缓慢的拔出来。
而且,每拔出的过程,她必须要确保不会造成大出血。
与此同时,林菀宁还需要检查李大牛内脏的受伤程度。
一旦走错一步,后果将不堪设想。
有了构想,林菀宁抬起了头,看向吕承鸿:“旅长,再找四名同志扶住树干,手一定要稳,我说拔就拔,说停就必须要停下来!”
“好!”
吕承鸿答应了一声,立即叫来了几名战士,帮忙扶住了贯穿李大牛胸口的树干。
林菀宁开始为李大牛止血。
银针一根接着一根刺进了他的身体当中。
很快,李大牛胸口流血的速度得意渐缓。
林菀宁见时机成熟,抬起了手,对着身后喊道:“拔!”
战士们协力将树干拔出了一寸。
林菀宁立即喊道:“停!”
她立即开始检查李大牛的伤口位置,然后,从医药箱中拿出了医用脱脂棉,用最简单粗暴的办法按住了他流血不止的伤口。
只是一瞬间,林菀宁手里的棉花便被李大牛胸口涌出的鲜血所染红。
林菀宁紧抿着唇,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伤口,她屏住了呼吸,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住了。
一包医用棉不够,林菀宁赶紧拆开了第二包,第三包。
她的手,胳膊,脸上,满是溅出来的鲜血。
然而,从始至终,李大牛只是紧闭着双眼,一声不吭,但他的脸上黄豆粒大的汗珠,不断地顺着他的侧脸滑落。
林菀宁深吸了一口气:“李同志,我要继续让战士拔了,你做好准备!”
李大牛仍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微微地点了一下头。
林菀宁全神贯注,快速抬起了手来,只用了一个动作,战士们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再次将树干向外拔出了一寸的距离。
林菀宁忽然攥紧了拳头:“停!”
战士们立即停了下来。
在场的每一个人,全部都保持着最高的戒备,甚至他们的手都不敢抖一下,生怕自己稍微一用力就会伤害到李大牛。
林菀宁继续重复这之前的动作。
每一次用棉花止血后,她都要重新施针,确保不会造成大出血的情况。
树干一寸一寸缓慢的向外拔出。
林菀宁仔细观察李大牛伤口内部情况。
如此焦急的情形之下,唯一能够情形的是树干刺进李大牛身体的位置刚好避开了重要的脏器,但却伤到了几条重要血管。
林菀宁从医药箱中拿出了缝合用的针以及羊肠线,在没有高精尖的医疗仪器下,她只能够凭借自己双手的感觉,找到血管断裂的位置,然后,将血管抽出来一部分进行吻合,再重新复位。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林菀宁屈膝只能够堪堪容纳两个人的深坑之中,完成了对几条重要血管的缝合。
汗水大颗大颗的滚落,林菀宁身上的那件天蓝色的衬衫,早已经被汗水所浸湿,紧紧地箍在她的身上。
在第三条血管缝合完成后,李大牛伤口处出血的情况明显减少。
林菀宁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抬起了胳膊,用肩膀位置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抬起了头看向站在深坑上的战士们:“拔!”
随着她一声落下,刺入李大牛身体的树干,被战士们全部拔了出来。
随着树干被拔了出来,李大牛身体里的力气仿佛也被抽干了似的,他的身形猛地一晃,紧接着,整个人向后扬倒。
林菀宁立即扶住了他,赶紧对其进行应急止血。
可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自己脚下所站的位置猛地松动,地面也开始出现了剧烈的晃动,她下意识抬起了头,下一秒,林菀宁猛地瞪大了双眼,眼睁睁地看着深坑上方的一颗足有四五人才能够环抱住的大树轰然倒下!
第183章 想要救人堪比登天!
林菀宁惊讶而差异,眼睛里满是焦急的担忧:“情况严重吗?”
王成杰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看着他凝重的表情,林菀宁猜测这一次受伤的老乡不在少数,而且情况一定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
到达东山附近部队临时搭建的救援帐篷时,现场的情况比林菀宁想的更为严重。
帐篷内外,不少受伤的老乡们,痛苦的低吟声连连不断。
“王主任来了没有!?”
吕承鸿大步流星的从帐篷里走了出来,抓住了一个年轻的小战士急声询问。
战士还没等回答他的话,他远远瞧见了急步而来的王成杰和林菀宁,赶紧快步朝着二人跑了过去:“王主任,小林,你们来了!”
“吕同志,现在什么情况?!”
吕承鸿脸色凝重,重重叹了一口气,说道:“这阵子下雨,山里冒出了不少蘑菇,老乡们以为山上太平了,就想着……哎!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林菀宁和王成杰刚刚抵达现场,立即投身到工作当中。
伤势较轻的,进行简单的包扎止血处理。
较为严重的,先抬进帐篷里,交由王成杰检查后再做处理。
投入工作中的林菀宁像是上紧了发条的陀螺,没有一刻停歇。
这个季节大雨过后,大兴山上会有一种榛蘑,味道极其鲜美,公社国营收购站的价格也比寻常的蘑菇要高一些,不少老乡都会趁着大雨过后,来山里采蘑菇拿到收购站换点钱来贴补家用。
接连几天大大雨,又发生了走山,守备区严令禁止老乡上山。
好不容易等到雨停了,大山也消停了,驻守东山巡逻的战士们回了部队,十里八村的老乡一股脑地往山上涌。
他们也没想到,竟然会发生二次走山。
因此才会导致这么多人受伤。
林菀宁看着一名老乡被战士们用担架抬了过来,刚刚处理完一个额头包扎,她立马朝着这边迎了过去:“什么情况?”
抬着担架的战士是一团的崔东北和周强。
崔东北:“这个大爷被山上的落石砸到了头。”
林菀宁赶紧撩开了帐篷的帘子:“先把人放在这里!”
崔东北将担架放在了地上,林菀宁立马蹲了下来,开始为伤员做检查。
这位老乡的伤势不轻,伤口在左耳上方,鲜血汩汩外涌,林菀宁用医用棉按住了老乡的伤口,开始用银针为其止血。
王成杰看了一眼这边的情况:“小林,这里交给我,你去外面。”
“好。”
卫生所能用的人也就只有他们两个。
好在部队里的战士们都学过一些简单的包扎和急救的知识。
那些只受了一些皮外伤的伤员,经过包扎后,有战士们护送着他们离开。
眼看着从帐篷外的伤员逐渐被送走,林菀宁又立即回到了帐篷中,开始配合王成杰为伤情严重的老乡处理伤口。
“轰隆隆……”
猛然间,宛如一道惊雷炸响。
林菀宁能够清楚的感觉自己脚下的地面晃动了起来。
她脸色骤然一变。
记忆中,前世只发生过一次山体滑坡的情况,当时牺牲了不少战士。
这辈子,林菀宁拼尽一切拦下了去负责东山巡查的战士们,挽回了两个班战士们的生命,或许是因为她的干预,让原本的事情轨迹发生了改变。
因为第一次山体滑坡并没有造成任何的伤亡,所以十里八村的老乡们对于这次走山并没有那么高的警惕。
再加上,天气放晴,负责驻守的战士们撤离了东山,老乡们也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结果。
走山过后,山里的石头,山路,表面上看起来是安全的,但其实不然,地底深处还存在着不少的隐患。
一旦触发,便会引起连锁反应。
随着一阵剧烈的颤动结束,林菀宁站稳了身体,配合着王成杰完成了对伤员伤口的缝合后,赶紧出来查看情况。
因为临时救助点距离东山并不远,帐篷里还有不少因伤情严重而无法尽快撤离的老乡,林菀宁担心这里会遭受到波及。
好在,山里很快归于平静。
林菀宁刚刚松了一口气。
还没等回到帐篷内,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田大军的呼喊声:“来人啊!快来人!”
林菀宁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只见田大军疯了似的往这边跑。
刘国军、崔东北和周强三人立即朝田大军的方向迎了过去:“副营长,出什么事了?!”
田大军并没有和他们解释,而是直接冲到了林菀宁的面前:“林医生,快!我们团二连长出事了!现在急需你的帮助!”
林菀宁看着田大军焦急的样子,只感觉不好。
她立即抓起了自己的医药箱,跟着田大军往山里跑。
田大军一边跑,一边和林菀宁说二团长的情况:“刚刚山里出现了坍塌,二连长为了救一名老乡,被一块石头砸伤了。”
林菀宁急忙问道:“山里危险,为什么不把人带回来?!”
田大军急红了眼:“带不回来!!”
林菀宁不敢有片刻的耽搁,边往山上跑,边继续追问:“什么叫带不回来?!”
田大军声音焦急的直打颤:“李连长被刺穿了身体!”
刺穿了身体?!
林菀宁猛然一惊:“不是说被石头砸伤了么?!”
说话的这会儿工夫,已经跑到了半山腰上,前面不远,一群战士们死命般地抱着一颗即将倒塌的大树。
一旁的吕承鸿直接脱掉了身上的军装:“我下去!”
田大军加快了速度:“旅长,林医生来了!”
林菀宁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立即加快了奔跑的速度,当她来到了近前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半山腰有一处窄而小的坑,一棵有成年男人手臂那么粗的树从中折劈开,锋利尖锐的一头深深刺进了李大牛的身体里,而他整个人也陷入了深坑里,战士们合力抱着的那棵树也即将倒下,正好砸向他的位置。
小树的扎根在地下,塌陷出来的坑只有一个人的身量,暂时还不能确定坍塌的位置能不能再容纳一个人的体重,况且那可即将倒塌的大树时……
四面楚歌。
想要救人堪比登天!
第182章 军人家属的不易
“春兰,用力!用力啊!”
江春兰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脸色涨红,满是汗水,头发紧紧贴在脸上,汗水黏腻在一块儿,她紧咬着后槽牙,双手死命地拽着身下的床单。
“啊!”
用力的声音和痛苦的呻吟声混杂在一块儿。
十分钟过去了,孩子没有露出头来。
二十分钟……三十分钟……
渐渐地,江春兰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她一个劲儿地摇着头:“不行了……我不生了……”
林菀宁握住了江春兰的手:“春兰,加把劲,孩子就快要出来了!”
江春兰的脸上汗水和泪水混在一块儿,紧咬着的下唇顺着嘴角溢出了鲜血:“菀宁姐,我……我没有力气了……”
眼瞧着都已经要快一个小时了。
孩子还是没有露出头的迹象。
照这个样子下去——
林菀宁的额头上,鼻尖上也渗出了细碎的汗珠。
难道,江春兰还要和前世一样——因为难产而死吗!?
林菀宁想要改变这一切。
她不想要再看见一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的面前消失。
林菀宁没有片刻的迟疑,每耽搁一秒钟,怕是会造成滞产的状况,到时候,不但江春兰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恐怕她也会……
快速地打开了医药箱,将银针包拿了出来。
林菀宁给江春兰搭了个脉,又拨开了她脸上的头发瞧了瞧她的面色。
此时的江春兰,阵痛微弱,坠胀不甚,血量多,色淡,久产不下,面色苍白,神疲倦怠,心悸气短,脉大而虚,沉细而弱。
这是典型的气血虚弱,气滞血瘀的症状。
林菀宁将银针分别落在了江春兰的足三里、复溜、至阴、合谷、独阴等几处大穴上,随后,利用推拿的手法,从她肚子的顶端开始,缓而慢地向下推动。
“春兰……春兰……”
一套针灸下来,江春兰却仍然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
看着江春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林菀宁一遍又一遍焦急地呼喊着她的名字。
再这样下去怕是不行!
林菀宁改用耳针,几针分别落在了脑、膀胱、肾、屏间。
然后再以毫针刺用补法,留针在她的穴道上。
最后,以配合跳针,每一秒在合谷、关元穴上反复刺入银针。
“额……”
忽然,江春兰用力地吸了一口气,猛地睁开了双眼。
林菀宁见她醒转了过来,立即拉过了她的手腕,开始按压内关穴和合谷穴。
刘桂芝急得满头大汗:“春兰,使劲啊!再加把劲!孩子的头马上就要出来!”
江春兰死咬着牙关,拼劲了全部的力气,大吼一声:“啊!”
“哇哇哇……”
听见了孩子的哭声,林菀宁长长呼出了一起气,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身上靠着的江春兰,见她紧闭着双眼,立马拉过了她的手,搭了个脉。
还好,还好。
江春兰只是因为没有力气昏睡了过去。
林菀宁将她放在了炕上,一根一根将银针拔了下来。
“哎呦,这大胖小子。”
郭婶瞧着白胖白胖的肉团子,脸上乐开了花:“难怪春兰吃了这么大的苦头,这孩子也忒大了些。”
刘桂芝烧好了热水,俩人给孩子简单地擦拭一下,用事先准备好的棉布给孩子包了起来,放在了江春兰的身侧。
奶娃娃倒是健康,圆乎乎的小脸,粉嘟嘟的小嘴巴一张一合的。
林菀宁抬起了胳膊擦了擦头上的汗。
刘桂芝和郭婶扶着她坐了下来。
郭婶:“还好你家菀宁跟着过来了,不然的话,我都不知道咋办了!”
刘桂芝也松了一口气:“这女人生孩子就是到鬼门关走一遭,没闯过来的……”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看了一眼炕上的江春兰,轻轻地拉了一下林菀宁的胳膊:“菀宁啊,春兰她咋样了?”
林菀宁:“春兰就是累的,一会儿就能醒了。”
“那就好,那就好……”
刘桂芝和郭婶将屋里拾掇了个干净,俩人年纪都大了,刚经历了和死神抢人的差事,这会儿也都没了力气。
郭婶冲了三杯白糖水,递给刘桂芝和林菀宁一人一杯。
三人歇了口气的工夫,江春兰悠悠地醒转了过来。
初为人母,她本能地看向身边的孩子。
见她醒了过来,林菀宁赶紧扶她靠在了自己的身上:“孩子很健康,你可以放心了。”
江春兰生产时喊哑了嗓子,说话时声音十分沙哑:“菀宁姐,谢谢你!我知道要不是有你在的话,我恐怕……”
林菀宁微笑打断了江春兰的话:“说什么傻话。”
她说着,扶孩子到江春兰的身边,孩子本能找母亲吃奶。
江春兰看着怀里的孩子,渐渐地湿了眼眶,为了这个小家伙,就算是付出再多也都是值得的。
刘桂芝之前答应了江春兰帮忙伺候月子,这会儿也开始忙活了起来。
“春兰,你家卫国呢?他不是在家休病假么?”
郭婶给江春兰掩了掩被子。
江春兰脸上闪过了一丝落寞,微微地叹了一口气,说道:“部队有任务,他临时被叫走了。”
作为军人家属,各种苦楚也就只有她们才最为清楚。
郭婶也跟着叹息:“都说咱们随军家属是跟着到部队来享福的,可你瞧瞧,生孩这么大的事,男人都不在身边,这万一……万一有个好歹来,只怕是要后悔死的!”
刘桂芝也跟着摇头:“谁说不是呢。”
林菀宁对此也深表无奈。
部队的男人们要保家卫国,女人们要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这担子落在瘦弱的肩膀上,守备区的女同志们,却一个个都挺起了脊梁,用她们单薄的身躯,撑起了半边天。
江春兰喂完了孩子,因为太过劳累的关系,也跟着睡了过去。
刘桂芝和郭婶留下来照顾她,林菀宁则是回了卫生所。
刚一进卫生所的大门,王成杰急急忙忙地往外走,看见了林菀宁,他先是一愣,随机急声说道:“刚刚东山那边发生了二次山体滑坡,有些老乡进了山,受了伤,我刚接到通知,正要过去,你来的正好,跟我一块过去。”
第181章 要生了
自从孙家二老被送回了老家,孙大丫整个人明显开朗了许多,也不再总是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说话时也爽利了不少。
“明儿,你去一趟猫眼胡同,找一个叫毛三的,就说是我让你去找他的。”
孙大丫倏地瞪大了眼:“毛三?林姨,你找他干啥?”
听她这意思,好像是认识毛三。
“你认识毛三?”
孙大丫点头道:“我认识他妹子——毛妞。”
林菀宁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下来说。
孙大丫坐在了炕沿上继续道:“以前爷奶在家的时候,总是不给我和妹妹们吃饱,我只能到山里去打柴,割猪草到公社里换点吃的,经常能在附近的山里遇到毛妞,我们经常一起干活。”
“那正好。”林菀宁笑了笑:“我托毛三帮我到县里打听点事,你帮我问问他那边的情况。”
“好。”孙大丫爽利地答应了下来。
这孩子挺有眼力见儿,瞧着林菀宁脸色不好,没多留下来打扰,临走之前,还嘱咐她要好好休息,调理好身子。
林菀宁有点想笑,又有些心疼。
明明应该是享受大好年华的年纪,却要承担起家庭的重量。
“菀宁啊。”刘桂芝端着碗掀了玻璃糖纸串的门帘进了屋:“快别看书了,来,先把这碗鸡汤喝了。”
自从林菀宁回家休养开始,刘桂芝是一日三餐变着花样的做。
一早是鲫鱼汤,刚刚又是猪骨汤,现在又是鸡汤。
说句这个年代不应该出现的话,她真的是吃不下肉了。
“妈。”林菀宁接过了鸡汤搁在了炕沿上,瞧了一眼时钟:“我这才喝了骨头汤不到两个小时,真的喝不下了。”
刘桂芝哪里听得进去这些:“你们主任可跟我说了,你现在身子虚,得多补充营养才行,乖乖听妈的话,把这碗鸡汤喝了。”
林菀宁苦笑。
大有一种甜蜜的负担的感觉。
看着刘桂芝期许的眼神,林菀宁没有抚了她的心意,端着了碗,将温度适中的鸡汤喝了个干净。
刘桂芝笑着接过了林菀宁手里的碗,摸了摸她的脸:“这才是妈的好闺女,你再睡一会儿,等妈做好了晚饭叫你。”
在家休养身体的日子,除了吃就是睡。
一个星期的休养下来,林菀宁肉眼可见的胖了不少。
气色也变得红润了许多,她五官本就生得好看,浓眉大眼,英气十足,只是从前太过瘦弱,整个人瞧起来总带着一种病恹恹的感觉。
反而胖了之后,人变得更有精神,在家里养了这么长时间,肤色也白了不少,原本刘桂芝刚做好的新衣裳,这会儿穿刚好合身。
林菀宁对着镜子照了照:“妈,您是不是知道我会胖呀?怎么尺寸掐得这么准。”
刘桂芝莫名地有些伤感。
这件衣裳她是在知道林菀宁怀上了孩子之后做的,估摸着林菀宁的身量,怎么也能穿到三个月的时候。
谁能料想到——
刘桂芝不想让林菀宁瞧出来什么,笑笑道:“从前在老家的时候咱们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现在日子好了,可不就会胖么,妈给你做衣裳的时候特意放宽了些腰身。”
浅蓝色的半袖衬衫,配上灰色侧边开气的裤子,都是现下城里时兴的款儿。
刘桂芝存了一阵的布票,原本是打算等孩子出生后给孩子做几身小衣裳的,现在也用不上了:“家里还有剩了点布票,回头妈去供销社买块颜色鲜亮的,再给你做一身。”
林菀宁拉过了刘桂芝:“您身上这身衣裳还是两年前做的,您别为我操心,应该多给自己做点才是。”
刘桂芝:“妈都这把年纪有得穿就成。”
“哪里的话。”
林菀宁把刘桂芝拉倒了镜子前:“我妈可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呢。”
刘桂芝被林菀宁逗笑,有些脸红地拍了一下她的胳膊:“你这丫头,现在都学会打趣儿你妈了。”
娘俩正在说笑着,院子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隔壁郭婶的喊声:“他刘婶,快来,春兰要生了!”
“呦!”刘桂芝惊呼了一声,连忙跑出了屋,急急忙忙迎到了郭婶面前:“不是还有几天么?咋突然就要生了呢?”
郭婶一拉着刘桂芝往外走一边解释道:“我今儿炒了点咸菜丝,想着春兰爱吃,就给她送去了点,我刚一进门,瞧见春兰的羊水都破了,我自个儿忙不过来,寻思着赶紧过来叫上你。”
林菀宁听见了门外的动静,赶紧从屋里走了出来:“郭婶,您说春兰要生了?”
“是呀!”
刘桂芝见林菀宁出了屋,赶紧朝屋里挥了挥手:“你出来干啥?今儿风大,仔细吹着!”
郭婶这才反应了过来,林菀宁这还坐着小月子呢:“菀宁啊,你娘说得对,你现在身子不能吹着风,当心以后坐了病!”
林菀宁倒不觉得如何。
前世她生孩子的时候恰逢沈行舟执行任务受伤,为了照顾他第二天就下了床。
现下,林菀宁觉得自己已经恢复到了最佳状态,甚至比刚来守备区随军的时候还要好上许多。
她背着药箱,急急地往门口走:“春兰之前跌倒,胎位不正,我担心她生产的时候会吃苦头,还是跟着你们过去看看的好。”
不等刘桂芝和郭婶劝阻,林菀宁已经拉着俩人出了门。
到了乔家的时候,在院门外林菀宁就听见了江春兰痛苦的呻吟声。
赶忙推开门走了进去,瞧着躺在炕上疼得满头大汗,一脸痛苦的江春兰,林菀宁赶紧放下了药箱:“春兰别怕。”
江春兰的脸上汗水泪水混在一块儿,她艰难地朝林菀宁伸出了手:“菀宁姐,哎呦……我……我……”
林菀宁握住了她的手:“你放心,有我在一定保你和孩子平安。”
她转过头,立即道:“妈,您先去烧一锅热水。郭婶,你帮我把春兰裤子脱下来。”
刘桂芝和郭婶都是过来人,虽然都没给人接过生,但对这套流程也都轻车熟路,俩人配合起来给林菀宁打下手,这就要帮着江春兰接生了。
第180章 母鸡中的战斗机
“你冤枉人!”
王芳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索性也豁出去了,撸胳膊挽袖子,大有一副今儿要和孙常有大干一场的架势:“孙常有,我告诉你,我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你的种,你一个大老爷们,敢做还不敢承认了?”
孙常有也恼了:“我这阵子一直都在部队里,我什么时候碰过你!?”
“就……就你出任务之前!”
王芳有点心虚,不敢正眼去看孙常有。
孙常有有一瞬间的恍惚,仔细回想了一下,自打家里出了一箩筐糟心的事,自己都多久没有和王芳同过房了。
她怎么就会怀上孩子呢?
如果不是王芳假怀孕,那她就一定是在外面有了野男人!
孙常有越看王芳,越觉得她有偷人的可能,一股无名火“蹭”的一下子燃烧了起来,他抬起了手来,狠狠地一把嘴巴扇在了王芳的脸上。
王芳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个耳光打得懵住了。
她捂住了脸,怔愣地盯着孙常有,好半晌才缓过了神来:“孙常有!你敢打我!我和你拼了!”
自从公婆被送回了老家,孙常有平时大多数时间都在部队里,家里就只有六个丫头片子,现在,家里家外都是王芳一个人说的算。
久而久之,王芳的胆子也越发大了起来。
竟然也敢和孙常有大声说话,甚至动起手来。
孙家的吵闹声越来越大,引来了不少邻居探头探脑地往孙家的院子里瞧。
孙常有懒得和王芳白扯。
直接将她推开,转身出了家门。
王芳追了出来,一把拉住了孙常有的胳膊,哭嚎道:“孙常有,你今天要是敢离开这个家门,我……我就……我就……”
孙常有转过了身来,冷冷地瞪着王芳:“你就咋的?和我离婚吗?好好好,咱俩今天就去公社打离婚证!谁不离婚谁他妈是孙子!!”
王芳倒是不敢离婚。
她就是痛快痛快嘴而已,怎么也没想到孙常有竟会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
一瞬间,王芳僵在了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孙常有。
“离婚!!”
孙常有怒吼了一声。
这下子彻底是把王芳吓着了。
她索性一屁股直接坐在了地上,拍着自己的大腿,扯着脖子的嚎了起来:“我的老天爷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家里本来就穷,我现在还怀了身子,好不容易得了一只野鸭子,我男人竟然还要拿给别的女人吃!”
王芳瞧着不少人围了过来,她指着大家伙,哭哭啼啼地道:“大家伙都来给我评评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自从王芳怀上了孩子,她就在全家属院里开始宣扬。
就连路过的狗,她都要说上两句,自己怀了娃,这一胎保准是个男娃娃。
邻居邻居瞧着她一个怀了身子的女人坐在地上,有不少婶子进了孙家院,帮着将王芳扶了起来,劝说着孙常有:
“孙连长,你家王芳现在怀了孩子,你可不能这么胡来啊!万一出点啥事,你后悔都来不及!”
“就是啊,常有,你听婶子一句劝,两口子过日子,哪有不吵架的。”
“常有,你不看在别的,也要看在王芳肚子里的男娃娃啊。”
大家伙儿你一句,我一句的,话里话外倒像是孙常有的不是。
孙常有也没有脸面和大家解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哎呀!”
临了,他只能吼了一嗓子,重重地摔上了院门,眼不见为净!
王芳瞧着孙常有离开,微微扬起了脖子,像是战斗胜利的母鸡似的,拉着前来劝说的婶子说了好一会子的话。
话里话外矛头指向了林菀宁。
林菀宁是人在家种坐,锅从天上来。
她竟都不知道,自己休息的时候,就成了破坏王芳和孙常有夫妻感情的罪魁祸首了。
“林姨。”
孙大丫敲了敲门。
林菀宁听见了是孙大丫的声音发,放下了手里的医书,抬眸看向了房门口:“是大丫啊,你怎么过来了?”
孙大丫手里拎着一直鸭子走进了林菀宁的屋中:“我爸在公社买了一只老鸭子,他说老鸭汤最补身体,让我给你送过来。”
林菀宁知道孙家的情况。
六个姊妹在王芳手底下,平时连一口饱饭都吃不上,她怎么忍心收孙大丫拿过来的鸭子。
“大丫,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但这鸭子我不能要,你快拿回去。”
孙大丫:“林姨,要是没有你的话,我现在只怕是都要被我爷奶给打死了,一只鸭子值不了几个钱,你就收下吧。”
林菀宁瞧这小姑娘的样子,只怕今天不收她的鸭子,可是要心里委屈了。
想了想,她朝着孙大丫招了招手。
孙大丫走到了炕边。
林菀宁从炕柜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张大团结,拉过了孙大丫的手,将钱塞进了她的手里。
“姨!你这是干啥!?”
孙大丫被吓了一跳,连忙将大团结退了回去。
林菀宁攥着孙大丫的手不撒开:“这只鸭子就当姨跟你买了,其他的钱,是你这段时间的工资,你刘奶奶都和我说了,我昏迷的这段时间,你每天都过来帮忙拾掇药材,还帮忙照顾小涛和小兰。”
“姨,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林菀宁微微摇了摇头:“咱之前不是说好的么,你给我干活,我给你工钱,这都是合情合理的,这钱你要是不收下,那等将来药材真的做起来了,我可不用你了。”
孙大丫听林菀宁这么说,攥了攥手里的钱。
最终,她还是摇了摇头:“工钱也用不了这么多的。”
林菀宁笑了笑:“往后我还有要紧的差事让你去做,除了工资,其他的钱就当给你的奖金,你要是不收的话,就把这只鸭子拿回去吧,以后也别在上我家来了。”
“我收,我收。”
见林菀宁板起了脸,孙大丫也不好在拒绝。
林菀宁笑了笑,摸了摸孙大丫的胳膊:“这才是好孩子,你来得正好,我刚好有个忙需要你帮我。”
孙大丫眨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林菀宁:“姨,你有啥事只管言语就成。”
第179章 救人的好同志
吕承鸿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将这件事告诉林菀宁:“小林,事情是这样的,行舟和国梁这次任务完成的非常出色,行舟虽然是受了点伤,但也病不重,原本是安排他随军车一起回来的,但是……”
他说到了这里,略微沉吟了一下。
微微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东北总军区有一项非常困难的营救任务,行舟主动申请想要去完成那项任务。”
林菀宁闻言,脸上并没有任何的反应,而是微微地点了点头,面色淡淡地说道:“那很好,作为人民解放军战士,这是他的责任和义务。”
吕承鸿微微一愣,他没想到林菀宁竟然会这么说。
他略显尴尬地抽了抽嘴角:“但是现在行舟身上还受着伤,我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够给他打个电话,劝劝他等修养好了身体才……”
林菀宁不等吕承鸿把话说完,便直接开了口,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尊重他的选择。”
吕承鸿眉梢微微跳了跳。
话已至此,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看样子,林菀宁是真的被沈行舟伤透了心。
“哎!”吕承鸿叹了一口气,声音沉了沉:“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为难了,你好好保重身体,我先走了。”
林菀宁身体虚弱的紧,也并没有想要相送的意思。
她只抬了一下眼,抿了抿唇,有些话原是不想说的,可是,她希从今往后和沈行舟彻底划清界限,最终还是开了这个口:“旅长,我和沈行舟已经离婚了,关于他的事情,希望您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话已至此,吕承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他走到了诊室的门口,落在房门把手上的手忽顿了一下:“好,我知道了。”
林菀宁:“我身体不适,不能送您了,慢走。”
说完,她便闭上了眼睛。
无力的虚弱感瞬间涌了上来,不知不觉林菀宁又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刘桂芝已经将准备好的吃食摆在床头柜上。
热情腾腾的红糖小米粥、煮鸡蛋,刘桂芝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热一次,以确保林菀宁在醒过来后第一时间能够吃上热乎的。
喝了一碗红糖小米粥,林菀宁感觉身上热乎乎的,总算是感觉有了力气。
“妈。”
“唉。”刘桂芝刚要去洗碗,忽然听见林菀宁叫自己,她回过头,急声问:“菀宁,咋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妈去给你叫你们主任。”
林菀宁微微摇头:“没有。”
她双手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我想回家了。”
“妈去问问王主任,看看你现在的情况能不能回家养着,他要说可以,妈立马就带你回家。”
“嗯。”
刘桂芝问了王成杰,经过各项检查,确定林菀宁的身体已没有大碍,只是虚弱的厉害,需要好好调理修养。
刘桂芝也觉得卫生所里总有病人来回地走,现下,林菀宁小产,女人的小月子可和生产做月子一样重要,她担心林菀宁会被过了病气,也觉得回家修养更好。
收拾好了东西,刘桂芝找了两件厚实点的秋装给林菀宁套上,出门前还特意给她戴上了帽子。
现下正值剩下,林菀宁身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子,却也没有抚了刘桂芝的心意。
家属院。
正值晚饭口,不少邻居们在大院的水井口洗菜、淘米,瞧见刘桂芝和林菀宁回来,一个个立马迎了过来。
“小林啊,咋样了?”
“林医生,好点了么?”
“林同志,这次可要多谢你,要不是你的话,俺家大军怕是要……”
林菀宁冒着大雨冲到东山拦下来,带队的进山探查的吕承鸿,救下了两个班的战士,这事在整个守备区一传十,十传百,已是人尽皆知。
她也因此失去了肚子里的孩子,这事瞒是瞒不住了。
林菀宁微笑着回应着邻居们的关心。
瞧着她大夏天还裹得像是粽子似的,邻居们也都识相,没拉着她说话。
刚回到了家里,郭婶、赵秀娥、江春兰、方爱华等人便到家中探望,鸡蛋、麦乳精、又是鱼又是肉的,堆满了林家的灶间。
上回林菀宁救了江春兰,孙巧在大院墙上贴了大字报,这回,林菀宁可是救了两个班的战士们,大伙儿光明正大的来,整个家属院里也没有人再说一句嘴。
但凡开口谈及林菀宁,现在整个家属院里就没有一个人说一句不好的。
当然,有一个人除外。
王芳站在自家院里,用身子死死堵住了院门,和孙常有、孙大丫父女二人对峙着:“今儿你们爷俩要是敢把这只老鸭子拿出咱家的门,我就脑门子撞死在这!!”
王芳的威胁显然并没有奏效。
孙常有冷眼扫过,薄唇微启,声音里没有丝毫的情感:“这话我都听你说了无数遍了,怎么不见你真的撞啊?!”
他把从供销社里买来的老鸭子塞进了孙大丫的手里:“丫头,去给你林阿姨送去。“
“唉。”孙大丫应了一声,迈开了步子就要往外走。
王芳立马死死地拉住了孙大丫的胳膊:“死丫头,我看你敢!!”
她抬头,怒视着孙常有:“姓孙的!我肚子里现在可怀了你们老孙家的种……”
王芳朝自己的肚子指了指:“你就不怕我真的撞死了,你将来没儿子送终吗?!”
孙常有的目光倏地冷了下来,他快步上前,一把将王芳拉开,打开了院门,推了孙大丫一把:“大丫,你先去你林阿姨家。”
说完,他直接关上了院门,生拉硬拽地将王芳拖进了家门。
“砰!”的一声,孙常有重重地摔上了房门,铁青着一张脸瞪着眼睛死死地盯着王芳:“怀了我的儿子?王芳,你当我是傻子不成!?我都多久没碰过你了!你这肚子是属皮球的打打气就能大起来?!”
“我……”
孙常有用力地拉了王芳一下:“你老实讲,你这肚子到底是咋回事?到底是装的?还是怀上了哪个野男人的野种?!”
第178章 不恨,不喜,无感
庄庆喜愣了神。
因着连日的暴雨,东山又走了山,将掩埋‘太岁’一事给耽搁了。
他连忙摘下了腰间系着的一串钥匙,交给了身边腿脚利索的人:“你快去村委会瞧瞧!!”
不出片刻,拿了村委会钥匙的人去而又返。
按照庄庆喜的吩咐,检查了一遍水盆里的‘太岁’。
“大队长,那块‘太岁’上的确少了一块!”
庄庆喜猛地瞪大了双眼,惊讶诧异地看向了林菀宁:“林医生,你说黄家嫂子的死是因为……”
林菀宁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庄庆喜微有迟疑:“可村委会的钥匙我都一直带在身上,前些日子也没有人……”
他话说了一半,忽然顿了一下。
紧接着猛地瞪大了双眼,眼神里看着惊恐地在黄家屋子里巡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黄有福的身上。
庄庆喜三两步上前,一把拉住了黄有福的胳膊,声音打着颤问道:“小福子,前些日子你和几个孩子跑村委会去玩,临走的时候,我瞅见你怀里揣了一块东西,你当时跟我咋说的!?”
黄有福被吓了一跳,连忙往郑秀英的身后躲:“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小孩子哪里见过这阵仗,嘴里翻来覆去就只说这一句话。
黄大龙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连忙上前拉过了儿子:“小福子,你跟爹说实话,到底是咋回事!?”
黄有福战战兢兢地抬起了头,然后又耷拉下了脑袋,嗫嚅了半晌才开口:“是……是奶奶让我拿的。”
“你奶奶为啥让你偷拿那东西?!”
黄有福被吓哭了,将所有的事情吐了个干净:“我奶奶说,那东西吃了能长命百岁,永远陪着小福子,可我奶奶吃完之后就……就……”
他“哇”了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发生大哭了起来。
林菀宁站在原地,凝眸看着黄大龙:“黄同志,我之前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那并非是什么太岁,而是一种菌类,在尚且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引起全村人食物中毒的情况下,不能食用!”
黄大龙像是一下子没了力气似的,身形骤然一晃。
他一把扶住了身边桌子,才没有让自己倒下,声音哽咽着说道:“我已经跟我娘说了,可是,她……她……”
黄大龙忽然捂住了脸,身体止不住地耸动了起来:“娘啊!你咋就不听我的话呢!!”
黄老太太年迈又病痛缠身,老人家想要图个身体健康也是常有的事,只是她却不应该……
林菀宁微叹了一口气。
余光不经意地瞥到了站在一旁的郑秀英。
却见她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心里莫名又闪过了一丝怀疑的念头。
自打一进黄家门,林菀宁就感觉郑秀英不对劲儿,可又说不出来具体不对劲儿在什么地方。
而刚刚黄有福也承认了是黄老太太让他偷了放在村委会的‘太岁’,这件事明面上看似和郑秀英也没有什么关联。
可是,郑秀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呢?!
按理说,她应是痛苦,难过,怎么也不应该是心虚、躲闪才对。
“好了,既然都了解清楚了,这件事归根究底也和林同志没有关系,黄同志,你冤枉了人家,是不是应该给人家道个歉意啊!”
黄大龙刚没了老娘,各种痛苦无人能体会。
林菀宁念在他一片孝心的份上也并没有和他再多计较:“还是算了,只希望大家往后能够引以为鉴,不要再吃山里来历不明的东西。”
人群里忽然有人说了一句:“还不是因为大龙媳妇非说她挖到的是太岁,吃了能让人长命百岁的屁话!!”
“就是她!还卖给俺家二柱子一块呢,要了俺们五毛钱呐!”
“我看黄婶子就是被她给害死的!!”
郑秀英耷拉下了脑袋,一步步往后退缩。
原来这所谓的‘太岁’是郑秀英挖回来的。
林菀宁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郑秀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了,原来是因为这个,她微微叹息,无知害死人!
像是富强村大队这样落后的村大队在黑江省边境还有很多很多。
直到九十年代末,华国下达了建设大兴的命令,这才逐渐让世人看见大兴,也让大兴的老百姓们逐渐富了起来,摘掉了贫穷、落后的帽子。
但距离现在那都已经是十几二十年以后的事情了。
想要改变,只靠自己一个人是远远不够的,林菀宁能做的也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回到了卫生所,林菀宁的体力也已经到达了极限。
她再也无法支撑,一下子倒在了病床上。
再次睁眼,已经是两天后的事儿了。
“菀宁,你可算是醒了,你要吓死妈呀!”
刘桂芝紧握着林菀宁的手,眼泪扑簌簌地落下,她的眼睛里布满了一条条的红血丝,这两天,她不曾合眼,没日没夜的守在林菀宁的身边,衣不解带地照顾。
林菀宁抬手拭掉了刘桂芝眼角的泪:“妈,我没事,就是有点累,睡了一觉。”
刘桂芝松了一口气:“你这孩子太要强,以后可不行这样了,你要记着,不管出什么事,你还有妈可以依靠。”
林菀宁笑了笑:“我知道了。”
“傻孩子。”刘桂芝挽起了林菀宁散落的头发,为她别在了耳后。
“刘婶,林医生醒了么?!”
门外,听见了诊室里动静的吕承鸿赶紧敲响了房门。
刘桂芝声音里是难以掩饰的高兴:“醒了,醒了。”
她起身给吕承鸿开了门:“吕同志请进。”
林菀宁撑起了身子,想要坐起来。
吕承鸿赶忙制止了她:“小林,你躺着就行。”
林菀宁刚刚醒过来,身体还没有恢复力气,并未勉强自己。
吕承鸿转过头看了一眼刘桂芝。
林菀宁看见他的眼神,似乎像是有什么话要说,还要避讳着些母亲,她猜测这件事情八成是和沈行舟有关系。
她现在对沈行舟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不恨。
不喜。
无感。
那种感觉,平淡如水,就像是一个陌生人。
林菀宁看了一眼刘桂芝:“妈,我有点饿了,有什么吃的么?”
“有有有,我这就回家给你拿。”
寻了个理由支开了刘桂芝,林菀宁凝眸看向了吕承鸿:“旅长,您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第177章 死于中毒
郑秀英坐在地上,眼睛飘忽不定。
林菀宁垂下了眸子,目光似是无意间的一个对视,郑秀英立马别过了头去。
不知为何,林菀宁心中忽地有了一丝猜忌与怀疑。
乡下老家的确有不让碰触死者这么一说,讲得全须全尾的来,完完整整的走,按理说,作为儿媳妇不然外人碰自个儿婆婆的遗体理应被理解才是,但是刚刚郑秀英的眼神——
林菀宁只感觉她像是要刻意隐瞒什么似的!
再去看郑秀英的时候,又瞧着她跟着一块往里屋走,似乎有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林菀宁收起了猜疑的心思,走近了停放老太太遗体的房间。
老太太死后,尸身一直停放在家中。
按照东北下葬的习俗,老太太的遗体需在家中停放三天,恰逢前些日子暴雨引发了走山,而后,又赶上了七不出八不葬,农历逢七、八不宜出殡,所以老太太的尸身一放就在家中搁置了六天。
恰逢盛夏,老太太的尸身已经腐坏了。
进了屋,所有人都捂住了口鼻,林菀宁却并未如此,她走到了老太太的尸身旁,郑重地鞠了三个躬。
以黄老太太现在尸身腐坏的程度来看,刘强和杨红旗认为,就算是请县公安局的法医同志来进行验尸工作,都未必能够验出一个结果来。
林菀宁直了腰身,凝眸看着炕上穿着寿衣的黄老太太。
杨红旗走到了林菀宁的身侧,轻声问道:“林同志,老太太的尸身都已经腐烂了,还能检查出什么结果么?”
林菀宁沉吟了片刻,抬眸看向杨红旗,重重颔首,语气坚定地道:“我可以!”
林家医书,记载了林家世世代代祖传的中医理论,针灸诊脉,推宫过血,除此之外,下册书卷中详细记载了人体详细的结构,从出生直至死后数月余的表象都记载的十分清楚详细。
上辈子因为刘桂芝突然发病导致瘫痪,林菀宁为了照顾婆婆,想要帮她调理好身体,即便没读过书,不认识字,她就一个字一个字的学,一句话一句话的钻研,虽然前世婆婆没有等到她学成的那一天,但却让她将林家医书研究的透彻。
林菀宁闭上了眼睛,仔细地回想着医书上记载关于人死后的情况。
须臾,她睁开了眼睛,从随身背的解放包里拿出了银针包,对黄老太太的遗体说:“老太太,为了查清楚您的死因,为了证明我的清白,得罪了!”
说完,她从银针包中抽出了一根寸许来长的银针,走上前去,刺进了黄老太太的中指上。
“你干什么!?”
郑秀英快步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了林菀宁的手:“你刚才不是说不碰我婆婆的么?”
林菀宁微微蹙眉,目光深邃地瞥了郑秀英一眼:“我的确没有碰到老太太。”
郑秀英不依不饶,死死攥着林菀宁的胳膊不撒手:“你还说没碰到?我婆婆都已经死了,你竟然还用针扎她,你按的是什么心啊!?”
林菀宁对上了郑秀英的眸子。
刚刚那种异样的感觉又来了!
如果说刚才是自己心思重,多了一丝猜忌,那么现在再看郑秀英的眼睛,林菀宁可以肯定,黄老太太的死因一定有猫儿腻!
“郑同志!”林菀宁挣脱了郑秀英的手,抬起了自己的胳膊:“我的确没有碰到黄老太太的身体!”
从一开始,林菀宁就打定有这个法子。
一来:银针验尸是林家医书上所记载的办法之一。
二来:这样也不会给老太太的遗体造成损害。
“你……”
郑秀英还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理由去辩解。
“大龙媳妇!”庄庆喜沉了声音:“别在这里捣乱!”
他侧目瞥了一眼黄大龙:“有警察同志在场,我相信林医生不会乱来的,大龙好好管管你媳妇!”
听村了长辈这么说,黄大龙对郑秀英也没有了好脸色,扯了一把她的胳膊,愠怒道:“你闹什么!”
“他爹,你没瞅见么?!她要拿针扎咱娘!”
刘强脸带不悦地说:“人家林医生做的也没错,她的确没有碰到你们家老太太的身体,况且,这么做也不会对死者遗体造成破坏,要是县公安局的法医来验尸的话,可是要开膛破肚的!”
听警察同志这么说,黄大龙的脸色立马变了。
他使劲将郑秀英拉到了一边,怒声怒气地呵斥了一声:“一边待着去,别在这里裹乱!”
“他爹……”
郑秀英还想要说什么,却被黄大龙一个眼神止住了话头。
只得耷拉下了脑袋,站在黄大龙的身后不敢在多言语。
林菀宁这才能够顺利地将银针刺进老太太的手指,紧接着第二针刺进了耳垂,第三针刺进了咽喉的位置。
随后,她将刺进老太太手指的银针拔了出来。
银针呈现出了黑紫色!
第二。三根银针也是如此。
林菀宁将银针放在鼻端嗅了嗅,没入老太太身体之中的一端除了一股腐烂的臭味以外,竟还有一股浓厚的腥味。
这种味道——
林菀宁既熟悉又陌生。
杨红旗见林菀宁皱着眉头,闭着眼睛站在那里不动,探头往她手里看了一眼,轻声问道:“林同志,这能查出黄老太太的死因么?”
林菀宁睁开了眼睛:“我已经知道老太太是因为什么而死的了!”
她话音一落,一道道目光忽然地落在了她的身上,屋内鸦雀无声,细针落地可闻,所有人在这一刻仿佛都屏住了呼吸,等着林菀宁告诉大伙儿黄老太太的真正死亡的原因。
林菀宁拿出了手绢将银针包了起来,随后,她转头看向了站在身后的众人:“黄老太太的真正死因是中毒!”
“中毒?!”
黄大龙倏地一惊:“这不可能!这几天我一直都伺候我娘,我娘咋能中毒呢?!”
林菀宁并没有去看黄大龙,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大队长庄庆喜的身上:“庄队长,请你带警察同志去一趟村大队,看看你存放的所谓的‘太岁’是不是少了!”
第176章 左右摇摆的决定
想对于郑秀英的暴躁,黄大龙今天倒是冷静了不少,没有了昨天的歇斯底里,但看着林菀宁时,还是像看着杀母仇人似的。
林菀宁知道在自己没有洗清嫌疑之前,不管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黄大龙都是不会相信,为今之计,必须要尽快查明黄老太太的真正死因。
经过公社派出所同志的交涉,黄大龙竟然同意了他们查看黄老太太的遗体。
但,当林菀宁提出要一同查看时,却遭到了黄大龙的反对:“不行!你不能碰我娘!你上医生,万一你做什么手脚怎么办?!我不相信你,我只相信警察同志。”
林菀宁据理力争道:“黄同志,你和两位警察同志都在场,我只是想要知道令母的真正死因,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想。”
刘强微微点了点头:“林同志作为医生,有她从旁协助检查老太太的尸体,也的确能够尽快找到老太太真正的死亡原因。”
杨红旗目光之中饱含深意地看了黄大龙一眼:“黄同志,我想你也希望能够找到老太太的死亡真相,尽快让老人家入土为安吧!”
这句话倒是深深的刺中了黄大龙的心。
从母亲离世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八天了,老太太的头七都过了,却还没有下葬。
黄老太太一个寡母带大儿子,吃了一辈子的苦。
好在黄大龙孝顺,家里有啥吃的也都是紧着老太太。
却没想到,家里的日子满满好了起来,娘竟然……
思虑再三,黄大龙下定了决心似的开了口:“让她检查也行,但我必须要在场。”
林菀宁:“这是一定的。”
黄大龙深吸了一口气。
死者为大,黄大龙也不想有人打扰到母亲。
可是,母亲突然痛苦暴毙,这让他心有疑虑,他一直认定母亲的死因和林菀宁灌的那一大桶肥皂水脱不开关系。
他想要让林菀宁死心,要让她在母亲的愤前谢罪,他要让他死的明白!
黄大龙朝里屋指了指:“你们跟我来吧。”
“不成!”
还没等走到门口,郑秀英拉着黄有福,堵在了房门口。
郑秀英一脸愤恨地瞧着林菀宁:“他爹,你是不是糊涂了!?咱娘就是被她给治死的,你咋还能让她动咱娘呢?难道,你想要让咱娘死都比不上眼睛么!?”
黄大龙刚刚下定了决心,忽地听自家婆娘这么一说,顿时又动摇了心思。
郑秀英嫁给黄大龙多年,一眼便能看出他在想什么,紧接着又说:“就是她!一定是她!谁家好好的给人灌肥皂水啊?他爹,你当时不在家,你是没瞧见咱娘死的时候有多痛苦,嘴角还有肥皂沫子呢!”
黄大龙闻言,脸上仿佛笼罩了一层厚重的阴霾。
他闭了闭眼,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眼泪顺着指缝流了下来。
半晌,他放下了手,声音沙哑地说道:“我媳妇说的对!不能让你们碰我娘!”
得!
林菀宁皱起了眉头。
刚刚自己和两位警察同志说的话算是白说了。
“黄同志,你不让我们检查黄老太太,我们也没有办法找出确定的死因啊!”
杨红旗沉下了脸。
他和黄大龙说话,有一种对牛弹琴的感觉。
刘强给了杨红旗一个眼神,随后走到了黄大龙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黄同志,我们理解你的心情,但既然老太太的死因有可疑,就一定要调查清楚,如果你不想让林医生碰触老太太的遗体,我们可以联系县公安局的法医对老太太进行解剖。”
黄大龙放下了遮住脸的手,疑惑地看着刘强:“啥是法医?啥是解剖?”
在听完了刘强的解释后,黄大龙瞬间像是炸了毛的猫儿:“那更不成了!我娘都死了,你们还想要折腾她!是想要让她走都走得不安心么!!”
林菀宁见此,眉头皱的更加深邃了起来。
黄大龙车轱辘话来回说,死活就是不同意给黄老太太验尸。
再耽搁下去,也只是徒劳的浪费时间而已。
林菀宁走上前去,站在距离黄大龙只有一米的距离,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说道:“黄同志,你放心,我可以保证不接触老太太的前提下,找出老太太的死因。”
不仅是黄大龙,就连站在一旁的刘强和杨红旗都不由得一愣。
根据他们的了解,林菀宁并不是正统学习过医学,也并不是正式的部队军医,二人都是到县公安进修过的,他们也观摩过县公安局的法医进行解剖,还是头一回听有人说不碰到尸体就能查出真正的死因。
黄大龙半信半疑地看着林菀宁:“你说的是真的?”
林菀宁重重点了点头:“真的,你可以全程看着,我保证全程不碰触老太太分毫。”
话已至此,黄大龙也没有理由在阻拦林菀宁。
郑秀英在门口听了,脸色却变了几变,她咬了咬下唇,眼珠子转得飞快,想着什么理由能够继续组织林菀宁和警察同志检查婆婆的死因。
她没读过书,这些年在村里也都是东家长,西家短的扯闲而已。
脑子转的慢,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恰当的理由。
眼瞧着几个人朝门口走了过来,郑秀英索性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嚎了起来:“哎呦我的娘啊!你死的好惨啊!都这么多天了,不让你下葬不说,死后也不得安宁!”
郑秀英这一嗓子,立马叫来了不少在门口瞧热闹的乡亲们。
“秀英啊!咋的?他们还不让你婆婆下葬啊?”
“人都死了,你们还想要咋的啊?!”
“就算是警察也不能胡来啊!!”
抵触的声音越来越大,黄大龙的瞳孔在瑟缩,眼瞧着刚刚缓和的心思又动摇了。
这时,庄庆喜走进了黄家门:“大龙啊!你听叔说一句,当时两个医生救你娘的时候,我也在场,我瞧的真真的,你娘被灌了一桶肥皂水以后,可是都吐了出来的,你要是觉得是林医生害死了你娘,也得让警察同志看看不是。”
“庄大爷……”
庄庆喜叹了一口气:“你给大爷个面,咱们这么多人瞧着呢,定不会让他们做了手脚。”
他都已经这么说了,黄大龙也想要知道母亲为什么会突然离世,侧过了身:“进来吧。”
第175章 不惧流言!
林菀宁环视在场众人,挺直了脊梁,郑重道:“我林菀宁请在场的父老乡亲们做个见证,如果黄老太太的死因是因为我治疗不当,我甘愿在老太太坟前以死谢罪!”
离开黄家时,她给黄老太太诊了脉,确定了没有任何问题。
她对自己的医术十分自信,相信黄老太太的死绝对不会是因为自己急救不当导致的!
黄大龙指着林婉宁:“好!我就再给一天的时间!”
说完,他愤然离去。
王成杰走上前来:“好了好了,大伙儿都回诊室休息吧。”
回过头,他看向了林菀宁,见她脸色越发难看,赶紧将她扶回了诊室。
重新输液后,王成杰给林菀宁搭了个脉,微叹了一口气:“我不是说过,这事交给部队来处理么,你这孩子……你要是在这么糟蹋自个儿的身体的话,我看你……”
林菀宁强撑着挤出了一丝笑容来:“主任,我自己的身体情况我知道。”
“哎!”王成杰叹了一口气:“你就是仗着自个儿年轻!好了,先把点滴扎完,没事的话,别出去乱走,我去找吕同志问问情况。”
“麻烦您了。”
目送王成杰离开,林菀宁躺在病床上。
如她所言,自己的身体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也的确是因为自己年轻底子好,才不会像前世那般亏空。
一夜过后。
晨光破开了笼罩在守备区上空多日的乌云,温暖而明媚,经过一夜的休息,林菀宁身体恢复了些体力,不在如昨天那般虚弱。
咚咚咚。
诊室的门被敲响,紧接着,门外传来了王成杰的声音:“小林,公社派出所的警察同志来了。”
“主任,我这就来。”
林菀宁下了床,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又拽了拽身上衣服的褶子,这才走了出来。
医务室内。
吕承鸿也在。
看见了林菀宁,他皱起了眉头。
才两天不见,林菀宁瘦了一大圈,人也憔悴了不少。
“小林,你这身体情况可以么?”
林菀宁点点头:“我可以。”
吕承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同志是咱们公社派出所的刘同志和杨同志。”
林菀宁上前和二人握了握手:“刘同志、杨同志你们好。”
吕承鸿做完了介绍,让几人坐下来说话:“这二位同志过来是调查富强村大队黄老太太的死因的,小林,你和二位同志讲一下你当时给老太太急救的过程。”
“好。”林菀宁坐了下来,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两名警察同志。
二人从林菀宁的交谈之中对当天所发生的事情了解了一个大概。
刘强负责询问。
杨红旗负责记录。
二人对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
刘强继续询问:“林同志,根据你描述的情况来看,你是在确定了黄老太太身体无碍后才离开的富强村大队是么?”
林菀宁颔首道:“的确是这样的,当时我们卫生所的王主任也在场,我施针后,王主任也曾为黄老太太把过脉。”
王成杰点了点头:“的确是这样。”
他拿出了出诊记录:“二位同志,你们看,这是当天我和林医生去富强村大队的出诊记录,这上面记载的很清楚。”
刘强从王成杰的手里接过了出诊记录,翻看了起来,然后又递给了身侧的杨红旗。
杨红旗也看了一遍,开口问道:“就诊记录上写明,黄老太太是因为食物中毒,我们也和黄大龙同志了解过当时的情况了,他说你们灌老太太喝了整整一桶的肥皂水?!”
林菀宁:“的确是这样的,因为黄老太太食物中毒的原因,胃部的堆积了大量还没有消化的‘太岁’,我只能通过用这种传统的土法子让老太太把吃下去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刘强看向王成杰,用眼神求证。
王成杰点点头:“林医生的急救措施没有任何问题。”
杨红旗将询问的结果记录了下来。
随后,二人站了起来:“情况我们也都了解过了,稍后,我们会再去一趟富强村大队。”
“两位同志,我能和你们一起去么?”
“你?”
林菀宁颔首道:“我和王主任都已经确认过老太太没事才离开的,我想要找到黄老太太真正的死因。”
刘强和杨红旗像是一眼。
杨红旗说:“好吧,那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林菀宁跟着二人走出了医务室。
一抬眼,看见了站在卫生所宿舍门口的柏云兰。
林菀宁看着柏云兰唇角那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她忽然有一种感觉,莫非这件事情和她有关系?!
可仔细一想,林菀宁快速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来,柏云兰应该不至于蠢到如此地步,为了陷害自己而草菅人命。
二来,当时自己和王主任去富强村大队的时候,柏云兰一直都留在卫生所里,一直到他们回来的时候,她都没有离开过,之后的几天也没见她离开过卫生所,柏云兰也不具有害人的时间。
林菀宁不在去想,跟着两位派出所的警察同志一块儿上了部队的军用吉普车。
吕承鸿亲自开车,来到了富强村大队。
刚一下车,富强村大队院里的老乡们,一道道目光立即朝林菀宁投了过去。
面对老乡们各色的目光,林菀宁却没有丝毫的退缩畏惧,反而是挺直了腰杆。
她有这个自信和底气。
不惧流言!
走近了黄家,屋里是一片的衰败,刚好碰见了郑秀英端着窝头从灶间里走了出来,她瞧见了林菀宁,立马将装着窝头的铝盆搁在一边的凳子上,三两步冲到了林菀宁的面前:“好啊!你个杀人凶手,你还敢来我家!”
她扭过头,冲着屋里喊了一嗓子:“他爹,杀咱娘的凶手来了!”
黄大龙听见了院里的动静,从屋里走了出来,看见了林菀宁立马阴沉下了脸色,刚要开口,又瞧见紧随而来的两名公社派出所的警察同志。
刘强看了一眼郑秀英:“你干什么?林同志过来是配合我们调查黄老太太的死因,我们知道家属现在的情绪,但请你们先冷静一点。”
第174章 我说话的我一定认!
“啥?!”
黄守发仍不敢相信,自己的嫂子就这么没了。
自己的大哥几年前过了世,临终前嘱托他照顾好他们孤儿寡母,可是……
他顺着黄大龙手指的方向朝医务室的门口看了过去。
黄守发有一瞬间的怔愣。
他使劲拍了两下黄大龙的胳膊:“大龙,你说的是卫生所的林医生治死了你娘么?”
黄大龙用力点了点头:“没错就是她!!”
“这……”
黄守发理智尚存,他这些日子一直在卫生所里瞧病,林医生是啥样的人他是看在眼睛里的,尽职尽责,处处为老百姓着想。
他们富强村大队压根就不富强,家家户户都穷得叮当响,有些人一听说他们是食物中毒,要打针吃药,一个个都担心起了看病钱的问题,还是人家林医生告诉大家伙儿,这一次卫生所为老乡们看病,打针,用药都是免费的,大伙儿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踏踏实实地在卫生所里看病。
这几天下来,林医生忙前忙后又不图回报,而且,大伙儿的病症也都是人家林医生给瞧好的,咋也不想是林医生治死了嫂子啊!
黄守发拉住了黄大龙:“大龙啊,这里面是不是有啥误会啊?”
黄大龙一愣:“三叔,你咋能向着个外人说话呢?我还能愿望她不成么!?咱村里人都瞧见了,她是咋折腾我娘的,你要是不相信,你可以去问咱村大队长!”
“你庄大爷也在?”
“在!”
卫生所院里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林菀宁定然是坐不住的。
她拔掉了手背上的枕头,扶着床沿缓慢下了地,双脚刚刚触及地面,顿时感觉到一种无力感,仿佛像是踩在了棉花上似的,一下子就往跪倒,她立马扶住了墙面,稳住了身子。
林菀宁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艰难地走到了诊室的门口:“黄同志……”
黄大龙叫嚷了半天,总算是见到了林菀宁出来。
他快步上前,伸手拉住了林菀宁的胳膊:“你这个杀人犯!跟我去派出所!”
林菀宁身子虚弱的很,哪里禁得起庄家地里农家糙汉子的拉扯,她整个人随着黄大龙的力道顿时向前跌倒。
疼痛伴随着虚弱,瞬间侵占了林菀宁的身体。
她像是一个口没上来似的,一瞬间憋红了脸。
一连几天的大雨,卫生所院里虽说铺了红砖头,却也是泥泞一片,林菀宁挣扎起身,身上却使不出半点力气来。
王成杰刚从团部回来,就见到了卫生所院子里发生的一幕。
他立即冲到了林菀宁的身边:“小林,你咋样?”
林菀宁紧皱着眉头,一脸痛苦的神情,强撑着对王成杰摇了摇头,她想说自己没事,可现下,却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王成杰转头,怒视黄大龙:“你干什么!?”
黄大龙指着林婉宁道:“她治死了我娘,我要带她去派出所要个说法!”
林菀宁扶着王成杰的胳膊,艰难地站了起来,连着喘了几口气,总算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黄同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我为你母亲采取的急救措施没有任何疏漏,这一点,王主任可以证明,请你冷静一点,我们需要调查清楚你母亲具体的死亡原因。”
王成杰点了点头:“是啊!黄同志,关于你母亲的死,我已经和部队写了报告,部队已经联系上了公社派出所,等山路被清理出来,派出所的公安同志一定会调查清楚的!”
黄老太太的尸身已经在家中停放了三天。
现下正值炎夏,再放下去的话都要臭了。
黄大龙想要尽快让母亲入土为安,所以才会不顾部队领导的劝说,执意来卫生所找林菀宁讨要说法,要让母亲死得瞑目。
“不成!我娘都没了三天了,必须要让她伏法,才能让我娘走得安心,她今天必须得和我去派出所!”
黄大龙不依不饶,态度僵硬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黄守发瞧林菀宁脸色苍白的像是漆上了一层白烛似的,就连站在那里都需要有人扶着,这几天无微不至的照顾,让他动了恻隐之心:“大龙,我觉得王同志说得也有点道理,就算是你要带林医生去派出所,也得等把路清出来才行。”
王成杰:“去公社的路被走山埋上了,部队正在全力以赴的清理道路,不出一天,山路就能能被清理出来,公安同志就会来调查你母亲的死因。”
“是呀,大龙,你就听你三叔的吧。”
“大龙哥,现在封了路,不如你就再等上一天。”
富强村大队的乡亲们一个个也跟着劝说了起来。
黄大龙大手一挥:“不成!万一她跑了咋整?”
黄守发:“大龙,你连三叔的话都不听了么!?”
林菀宁见到这些天来辛苦照顾的乡亲们,一个个的都在为自己说话,她心头忽地一暖,觉得这些天的辛苦并没有白白付出。
她松开了扶着王成杰的手,径直地朝着黄大龙走了过去。
只有一米距离时,林菀宁驻足站定:“黄同志,我是卫生所的医生,我家就在守备区一团家属院,我的母亲,我的弟弟都在,我不会不负责的逃跑,请你相信我,如果真的是因为我治疗不当,导致黄老太太身亡,我一定会对此事负责。”
黄大龙瞪着眼睛看着林菀宁:“你咋负责?”
林菀宁语气坚定,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愿意为黄老太太偿命!”
黄大龙凝眸盯着林菀宁。
思虑半晌,他总算是冷静了下来。
现下山上滚落的大石头和泥石流埋了去往公社唯一的路,就算是让他现在带林菀宁去派出所,他也走不出这大兴山,唯一的办法也是要等山路清理干净才行。
倒不如……
黄大龙想了想才开了口:“大伙儿可都听见了,这可是你说的,我就再给你一天的时间,要是公安同志查出来是你害死了我娘的话,你给我娘偿命!”
林菀宁用力点地颔了颔首:“我说话的我一定认!”
第173章 杀人偿命
林菀宁驻足,疏淡而锐利的目光落在了柏云兰的身上。
透过柏云兰的眼睛,看着那即将满溢而出的幸灾乐祸。
林菀宁礼貌而梳理地笑了笑:“我很好,谢谢关心。”
她想要离开,却被柏云兰拦住了去路:“作为同志,关心你是应该的,对待战友要像春天般的温暖,对待敌人……”
柏云兰说着,眸色倏地一沉,嘴角划过了一抹冷凝的弧度:“要想是寒冬一样冷酷无情,林医生,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林菀宁抿抿唇。
她知道柏云兰是来看戏的。
但这场戏,最终的赢家却并不是她。
林菀宁挑了挑眉:“你想说什么,直接说来便是。”
“好!”柏云兰冷冽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林菀宁的眼睛:“我要你离开沈大哥!”
林菀宁淡淡道:“柏云兰,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你不会不记得我和沈行舟已经离婚了吧?!”
柏云兰急切地说:“只要你留在守备区一天,他的心思就不在我的身上,你既然已经和他离了婚,现在又没有了孩子,为什么还要死赖在守备区不走?!”
林菀宁听了她的话,不禁有点想笑。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我最后告诉你一次,我留下来的原因不是因为沈行舟!”
柏云兰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那你还能是因为什么?沈大哥他不爱你,你现在连最后一张底牌都没有了,你留下来做什么?!”
林菀宁怎么也没有办法将此时此刻的柏云兰和上辈子的新时代独立女性联系到一块儿。
她脑子里除了情情爱爱难道就没有别的了?
这个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他沈行舟一个那人。
她留在这里,完全是觉得祖国的边防部队医疗事业艰难,想要为边防部队的战士们做一份贡献,也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看看自己未来的路有多远。
边防守备区是一个很好的出发点。
在这儿身份把控严格的年代,介绍信、工作证、身份证明,她太需要这些了,不然的话,她才不要留在这里。
林菀宁是多看柏云兰和沈行舟一眼都觉得恶心。
和柏云兰说话,等同于对牛弹琴。
她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扶着墙壁慢慢地向外走。
柏云兰看懂了林菀宁的笑容。
轻蔑、嘲讽、不屑一顾,种种情绪交织在一块,让她觉得自己在林菀宁的面前就像是一个挑梁小丑。
林菀宁刚刚哪怕表现出一丁点的愤怒的样子,柏云兰都会觉得舒服点,这种完全被人无视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像是打在了棉花上似的。
那种感觉……
“啊!”
柏云兰怒吼一声。
宣泄着自己心中的愤恨。
林菀宁轻笑。
这就受不了?
往后被人轻视、怠慢的日子还多着呢,自己选的路,自己跪着也要走完!
去了一趟厕所,已经耗尽了林菀宁全部力气,回到了诊室,刚刚躺下,刘桂芝拎着饭盒来送早饭。
“菀宁,你脸色咋这么难看?”
刘桂芝见林菀宁坐在病床上,脸色比昨天她刚刚醒过来的时候还难看,惨白的没有一丁点血色。
她赶忙放下了手里拎着的网兜,走上前摸了摸林菀宁的额头:“呀!咋这么热呢!!”
林菀宁握住了刘桂芝的手:“妈,我没事的。”
“不成,我得去叫医生来。”
林菀宁笑了笑,拉着刘桂芝坐在了床上:“妈,你忘了,我就是医生。”
刘桂芝关心则乱,倒是忘了这一茬。
林菀宁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吧,我就是有点发烧,身体虚弱了些,没有什么大碍,一会让我们主任给我拿两片退烧药和消炎药吃上就行。”
“真的?”刘桂芝半信半疑地看着林菀宁:“你可不行骗妈啊!”
林菀宁笑了笑:“真的,我真的没事。”
再三确定后,刘桂芝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把饭盒从网兜里拿了出来:“小月子可得坐好,不然,以后会落毛病的。妈早上给你熬了小米粥,还和你郭婶家要了点红枣,还给你放了红糖和鸡蛋,你趁着热。”
她打开了饭盒,阵阵香味扑鼻而来。
林菀宁接过了饭盒,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她的身子,她最了解,虽然没有什么大碍,但的确需要仔细将养。
上辈子她就是吃了没照顾好自己身体的亏,才会在生下了沈傲后落了一身的毛病,上了年纪腰酸背疼的厉害。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想要走得长远,必须要有一副好身体才行。
刘桂芝一直等着林菀宁吃过了药,打上了输液瓶后才离开。
林菀宁闭上了眼睛,刚睡着没多一会儿,卫生所里忽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大喊:“林菀宁,你出来!杀人偿命!你害死了我娘,我要你一命抵一命!”
林菀宁皱起了眉,睁开了眼睛,抬眸朝窗外看去。
黄大龙披麻戴孝,指着医务室的大门,不停地喊着,叫着。
他闹出的动静不小,再加上,卫生所里还有富强村大队的老乡们,很快便有人从隔壁诊室里跑了出来。
“大龙,出啥事了?你娘她……”
黄大龙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声音哽咽道:“三叔!我娘……我娘没了!”
黄守发一脸错愕,上前一步,用力地拉着了黄大龙的胳膊:“大龙,你说啥?前些日子你娘不是还好好的么?咋……咋就突然没了呢!?”
黄大龙指着医务室的门,怒吼道:“还不是卫生所姓林的医生,前些天我娘和大伙儿一样,吃坏了东西,姓林的医生到咱们村大队给我娘瞧病,硬生生的灌了一大桶的肥皂水,第三天,第三天……”
他说着,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流,已是泣不成声。
黄守发连忙拍了他胳膊两下:“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你要急死你三叔啊!”
黄大龙使劲瞅了瞅鼻子,继续说道:“第三天我娘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然后……然后人就没了!”
第172章 令人背脊发寒的笑
王成杰的脸色不太好,略微沉吟了一下,才开口说:“黄大龙夫妻俩,一口咬定就是你治疗不当导致了他们家老太太死亡,你昏迷的这三天时间,我已经部队详细的汇报了当时的急救情况,证明你当时的操作没有问题。”
林菀宁将眉心拧成了麻花状。
黄太太的身体情况是不算太好,但也不会因为她采取的急救措施就——
问题出在了哪里?
林菀宁想不通。
她面色凝重,仔细回想当时为黄老太太急救的全部过程。
林菀宁确信自己每一个步骤都没有问题,而且,急救过后自己也为黄老太太诊过脉,是确定了她没有性命危险后他们才离开的富强村大队。
现在,黄大龙一家一口咬定是自己医治死了黄老太太。
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就必须要知道黄老太太的真正死因。
如果,黄老太太的死和自己有关系的,林菀宁一定会为此负责。
沉吟了许久,林菀宁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
王成杰被吓了一跳:“小林,你这是干什么?!”
林菀宁穿上鞋:“我要知道黄老太太的死因。”
王成杰赶紧拉住了她:“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他将林菀宁按回到了病床上,拉过了她的手重新扎了针:“部队领导相信你的医术,如若不然,也不能提前给你转正,这事已经由部队介入调查,再说,黄大龙情绪激动,见到你后恐怕会……”
林菀宁明白了王成杰的担忧。
刚刚也的确是自己鲁莽了。
王成杰调整好输液的流速:“这段时间你先休息,养好了身体,要相信部队!相信组织!”
冷静下来的林菀宁点了点头:“我相信组织一定会证明我的清白。”
王成杰微叹一口气:“这才对嘛。”
王成杰走后,林菀宁看着输液瓶中的药液缓缓流入静脉导管,陷入了良久的沉思中。
“菀宁。”刘桂芝进了诊室,见林菀宁对着输液瓶发呆,启唇轻唤了两声。
她的样子,落在刘桂芝的眼里,却还以为她在为了失去孩子而伤心,不由也跟着难过了起来,却还要在林菀宁的面前强撑着。
刘桂芝盛了一碗鸡汤递到了林菀宁的面前:“来,把鸡汤喝了。”
林菀宁回过了神来。
刘桂芝盛了一勺鸡汤喂给林菀宁:“你尝尝味道咋样。”
看着刘桂芝红肿的眼睛,林菀宁知道她一定哭了一路,为了不让她担心,即便再没有胃口,也打起来了精神,喝下了那碗鸡汤,强撑出了一抹笑:“好喝。”
刘桂芝看着她喝光了鸡汤收起了碗:“你好睡一会儿,有啥不舒服的叫妈,妈就在屋里守着你。”
“妈,我让你担心了。”
刘桂芝坐在病床上,挽起了她散落的发丝,温柔慈爱地笑了笑说:“傻孩子,跟妈客气什么,只要你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强。”
她摸了摸林菀宁的脸:“好孩子,睡一会儿吧,妈陪着你。”
林菀宁心里暖暖的。
在沈家生活的这些年,刘桂芝给予了她缺失的那部分爱,只要有她在自己的身边,林菀宁永远都能睡得踏实。
刘桂芝看着闭上了眼睛的林菀宁,回想起刚刚捡到她那天的情景。
数九寒冬,大雪漫天,这孩子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连鞋子都没穿,浑身冻得青紫倒在大雪之中。
刘桂芝抱着瘦瘦小小的她回了家,屋里火炕烧得暖和,这孩子却依旧哆嗦个没完,迷迷糊糊地喊着‘妈妈’!
请了村里的赤脚医生给瞧了病,打了针,这孩子总算是挺了过来。
持续的高烧,让她失去了记忆,可一到了晚上她总是做噩梦,刘桂芝就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只有抱着她,轻拍着,轻声哄着,她才能睡的安稳。
刘桂芝就像是当年那样,靠在床头,将林菀宁揽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哄着她入睡。
这一觉林菀宁睡得很踏实。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醒来的时候,刘桂芝还守在她的身边。
林菀宁抱住了她,将头埋在母亲的胸口,她的身上淡淡的肥皂味让自己十分安心:“妈,谢谢你。”
刘桂芝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傻丫头,和妈还说什么谢谢。”
翌日。
因着多年来养成的起早的习惯,天刚蒙蒙亮,林菀宁便醒了过来。
林菀宁的身体底子好,年轻恢复也快,只是因为小产带来的虚弱尚未得到缓解,她扶着床边摸索着下了地。
挪动了几步,感觉小腹隐隐的疼。
上辈子,她在生沈傲的时候吃了不少的苦头,没想到这辈子因为一场意外的小产,还是因为‘他’住了几天卫生所。
一连下了几天的大雨,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冲刷干净。
几天没露头的太阳像是憋坏了似的,一大早就炙烤着大地。
“吱嘎……”
柏云兰端着尿盆推开门,一眼就看见从诊室里走出来的林菀宁。
她脸上立即堆起了幸灾乐祸的笑。
之前自己处心积虑想要让林菀宁胎死腹中,最终却害得自己在沈行舟的面前失了分寸,可到头来……
林菀宁还不是没有了肚子里的那二两肉。
她已经和沈行舟离了婚,现在又没有了孩子,看她以后还怎么缠着自己的沈大哥。
柏云兰已经有了周密的计划,只要等沈行舟这次出任务回来,她一定能让他娶自己为妻。
现在……
柏云兰冷冷地瞥了一眼林菀宁,嘴角微微上扬,冷冷地讥笑。
她安排的这么一出好戏等着林菀宁。
这一次,她要看看林菀宁要如何躲过这一劫!
只要一想到,林菀宁将会一败涂地,灰溜溜地滚出卫生所,柏云兰就忍不住想要笑。
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
林菀宁走到了诊室门口,感觉到一道怪异的目光朝自己投来,顺着目光的方向看了过去,却见到了柏云兰对着自己笑。
她的笑……
林菀宁蹙起了眉头。
竟有一种让人背脊发寒,毛骨悚然的感觉。
柏云兰收起了笑,将尿盆搁在了宿舍门口,径直地朝着林菀宁走了过去:“林医生,你好点了么?”
第171章 孩子终究是没了
消毒水混杂的酒精的味道充斥着林菀宁的鼻腔。
她悠悠地掀开了眼帘,映入瞳眸之中的是一片纯白,头疼得厉害,比之头疼更难受的是小腹处那股酸胀感。
林菀宁猛然摸向了自己的小腹。
“吱嘎……”
卫生所诊室的房门被推开,刘桂芝端着搪瓷脸盆走了出来。
瞧见林菀宁醒了过来,“砰啷”一声,掉了手里的搪瓷脸盆,忙不迭地跑到了病床前,声音里带着哭腔道:“闺女,你可算是醒了!你要吓死妈了!”
林菀宁虚弱地开口:“妈,我的孩子……”
刘桂芝抬起了头,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一股伤感瞬间涌上了心头,她抿了抿唇,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下意识地攥紧了林菀宁的手,眼泪终是没能忍住,大颗大颗地摔碎在了林菀宁的手背上。
林菀宁看着刘桂芝这样,即便她不说,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垂下了眸子,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
心痛么?
怎么不会呢。
只是在痛,又能有什么用呢!
或许,当初她不应该留下这个孩子的。
重生一世,似乎一切都脱离了原本的轨迹,她前世的人生,沈行舟、沈傲,终将成为她的过去。
林菀宁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听见了诊室里的声音,吕承鸿急急推门:“小林,你醒了!!”
林菀宁很快振作了起来,拭掉了眼角为逝去孩子流下的眼泪,抬起了头努力打起了精神,颔首道:“旅长,战士们没事吧?”
她记得在自己混到之前,应该拦下了吕承鸿带着战士们上山。
吕承鸿满眼感激地看着林菀宁,郑重其事地对她行了一个十分标准的军礼:“林菀宁同志,我代表守备区一团一连一班、二班的全体战士们,对你表示感谢!如果不是你及时拦住我们上山,恐怕……”
林菀宁抿唇,极是困难地挤出了一丝微笑:“战士们没事就好。”
吕承鸿全程都看到了林菀宁从随军,再到和沈行舟离婚。
他想要劝慰两句,可有些话,他一个大老爷们来说却有点不合适。
吕承鸿只能表达对林菀宁的感激,以及让她好好修养身体:“小林,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好好休息,养好身体,继续为祖国事业做贡献。”
林菀宁点了点头。
看了一眼伤心的刘桂芝,林菀宁气若游丝地道:“妈,替我送送吕同志。”
诊室内只剩下了林菀宁,她重新躺了下来,呆呆地看着棚顶。
变故来得太过突然,打得她有些措手不及。
思考再三,林菀宁才决定留在肚子里的孩子,可到头来……
或许,这才是最好的结果吧。
“菀宁。”
刘桂芝送走了吕承鸿,折返回了诊室,她怕吵到林菀宁休息,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门,试探地开口呼唤了两声。
“妈。”
听见了林菀宁的声音,刘桂芝这才恢复了正常的说话音量:“你都已经三天没吃过东西了,饿了吧,妈给你熬了鸡汤,这两天一直在灶上煨着呢。”
“好。”
刘桂芝给她盖好了被子:“那你睡一会儿,妈很快就回来。”
林菀宁能看得出来,刘桂芝也是一直在强撑着精神,她不敢在自己的面前表露出伤心,生怕引起自己的难过。
林菀宁又何尝不是呢。
等刘桂芝走后,她扶着病床站了起来,走到了诊室的门口,看着诊室墙上挂着的日历,将定格在十九号的这天撕了下来。
昏迷了三天,林菀宁的身体虚弱极了,只走了这么两步路,脚底下就跟踩着棉花似的。
回到了病床上,她刚躺了下来,诊室的门再次被人推开,她强撑着抬起了头:“王主任,您来了。”
王成杰朝她摆了摆手:“别起来,你快休息。”
他拿着输液瓶,兑好了药,给林菀宁扎了针:“你身体底子好,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恢复过来。”
这些年来,林菀宁在老家下地干农活挣公分,倒是练就了极好的身体素质,别看她瘦,但骨头里也都是肉。
王成杰给她扎完了针,坐在了病床对面的凳子上:“吕同志都和我说了,这次要不是你的话,咱们守备区部队怕是呀损失两个班的战士,小林,你真是咱们卫生所的骄傲,我已经和上级领导打过照顾了,等你身体康复后,就立即给你转正,也不用等到省城医院学习回来了。”
林菀宁手上扎着针,也不方便起身,躺在病床道了声谢。
王成杰抬了抬眼皮儿,抿了抿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林菀宁看出了他有话对自己说,便问道:“主任,您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说?”
王成杰由于再三。
这件事……
想了想,他还是开了口:“你还记得富强村大队的黄大龙么?”
前些日子,富强村大队因为一块‘太岁’闹出了集体食物中毒的事,林菀宁记忆犹新,她不知道王成杰要说什么,只微微点了一下头,表示自己还记得。
“哎!”王成杰叹了一口气,沉声说道:“黄大龙的母亲去世了。”
“去世了!?”林菀宁蹙起了眉头,满是狐疑地看向了王成杰:“怎么会呢!?前些日子咱们急救过后,我明明已经给老太太把过脉了,老太太身体虽然虚弱了一点,但也不会……”
王成杰沉吟了片刻道:“你昏迷的这几天,黄大龙一家到咱们卫生所里来闹,他们说……他们说……”
他十分为难地看了林菀宁一眼,硬着头皮说道:“黄老太太是因为你治疗不当,才会过世的!!”
“因为我!?”
林菀宁更加错愕了。
黄太太是食物中毒,当时的情况十分危险,必须要立即进行洗胃才行,奈何当时的条件有限,林菀宁只能够采取用肥皂水催吐的土法子,怎么结果会是这样呢?!
林菀宁搞不懂,这其中是那个环节出现了问题。
她还是强撑着坐了起来,紧紧皱着眉头,那张没有血色的脸,看起来更加几分憔悴:“主任,您能和我说说具体的情况么?”
第170章 山体滑坡之前
王芳的手搭上林菀宁的手的那一瞬,她直接按住了她的脉门。
果然,王芳没有怀孕!
“呵!”林菀宁冷然一笑,看着她的眼神变了变,淡漠地开了口:“上次还没吃够教训么?放手!”
提及上次的事。
王芳的眼中恨意凛然。
如果不是林菀宁的话,自己又怎么会被带到派出所里去。
在派出所那几天,她每时每刻提心吊胆,生怕自己也会和孙巧落得同样的下场。
好在她只别教育了一顿,便安然无恙地被放了回来。
王芳将这一切都归咎于老天爷对她的宠幸,全然没想过,若不是林菀宁制止了她继续帮柏云兰和孙巧作恶,现在她的下场也未必会比孙巧好。
“那是老天爷有眼,没让你奸计得逞!”
林菀宁讥笑:“是么!那就等着看看老天到底是会收了你,还是收了我!”
说完,林菀宁转身走出了家属院。
轰隆隆……
一阵焦躁的雷鸣声响彻而起,黑压压的乌云仿佛要从天上坠下来了似的,压抑的叫人透不过气来。
王芳看着林菀宁离去的背影,心里莫名有些慌。
眼瞧着一场大雨将至。
林菀宁不由加快了脚步,刚踏进了卫生所大院里,天上掉下了黄豆粒大小的雨点子,顷刻间,大雨倾盆,凹凸不平的土地瞬间积成了小水坑。
卫生所宿舍距离医务室就那么两步路,王成杰跑过来的时候,还是淋湿了衣裳,进了医务室,他拿过了挂在门口脸盆架上挂着的毛巾,边擦头发边对林菀宁说:“这场雨来势不下,前些日子吕同志还说要东山那头有走山的危险,今儿要带战士们过去看看呢。”
走山!
林菀宁心下一紧。
她立马起身走到了门口挂着的日历上:“今天是十七号。”
前世东山的确发生过一次大规模的山体滑坡,但却不是今天。
王成杰看了一眼日历:“今天都十九号了,这两天富强村大队的病人多,咱也没顾得上撕它。”
说着,王成杰撕下了两页日历来。
林菀宁眉头皱得更紧了。
十九号!
那不就是发生山体滑坡的那天么!
想想前世,的确有两个班的战士去东山负责巡山,最终回来的人加起来也不过一个班的人数。
“主任,你雨伞借我。”
说完,林菀宁抓起了王成杰的雨伞急匆匆地跑出了医务室。
“唉?!小林,你这是……”
王成杰再想要开口的时候,林菀宁已经跑出了卫生所。
雨势越来越大,雨伞的伞骨抵不住呼啸的狂风,直接被风掀翻了过去,大雨瞬间打湿了林菀宁的衣裳,她连忙背过了身去,将雨伞扯了回来,脚下不敢停歇急匆匆地往部队跑。
隐隐的,林菀宁感觉小腹一阵坠痛,那种感觉像是……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林菀宁咬了咬牙。
总是赶到了部队,执勤站岗的战士是一团的崔东北,他见到林菀宁,朝她行了个军礼,上一次,他们一团的战士扎堆去卫生所叫林菀宁嫂子,回来后被沈行舟结结实实收拾了一顿,现在再见到她都改口叫‘林医生’。
林菀宁急声问道:“崔同志,旅长是不是带战士们去巡山了?”
崔东北:“他们刚出发。”
糟糕!
林菀宁心中暗道一声‘糟糕’,不等崔东北开口说话,她转身就朝着东山的方向跑去。
崔东北看着渐行渐远的林菀宁,一脸狐疑,不知道她急急忙忙的,又急急忙忙的走是为什么。
林菀宁只希望自己能跑得快点,再快点……
小腹的坠痛,越来越强烈。
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低头看了一眼:“你能不能别在这个时候给我添乱!”
她忍着疼,紧咬着下唇,拼了命似的往东山方向跑。
只要自己能再快一点,她就能够挽救十几个人的性命。
穿过了一片树林,林菀宁感觉自己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了,她却不敢有丝毫停歇,生怕自己会跌倒而耽搁了速度。
跑出树林的一瞬,林菀宁瞧见前面不远吕承鸿带着的两个班战士整齐划一地往东山方向走。
还好!
还好自己赶上了!
她忽地松了一口气,立即朝前跑了过去。
“旅长!旅长……”
林菀宁的声音被雨声、风声所掩盖,她快跑上前,用力地拉住了吕承鸿的胳膊,拔高了音调大声喊道:“你们不能去东山!”
吕承鸿听清楚了林菀宁的话:“前些天战士们巡山的时候发现东山有走山的迹象,我们得过去看看,别让老乡遭了难。”
林菀宁继续喊:“我昨天去上过山,东山那边已经有小规模的滑坡了,你们要是现在过去的话,恐怕会遇见危险。”
吕承鸿朝林菀宁摆了摆手:“我们去就是为了巡山,保护老百姓的安全,咱们一辈子都和大兴山打交道对地形熟悉的很,你不用担心……”
他说着,朝战士们一挥手:“二班、三班,继续前进!”
眼瞧着,战士们要离开,林菀宁赶紧摊开了双臂,拦住了他们:“不能去!”
“林医生……”吕承鸿蹙眉:“巡山也是为了老乡们的安全,你……”
“轰隆……轰隆隆……”
吕承鸿的话才说了一半,不远处的东山山顶忽然发出了一声雷鸣般的巨响。
紧接着,地面如同地震一般的颤了起来。
吕承鸿猛然转过头,朝着东山看过去,只见连绵大雨之中,山上大石急速滚落,铺天盖地一般地山下砸去。
走山了!
吕承鸿猛然一惊:“全体撤退!”
然后,他茫然而困惑地看向了林菀宁。
如果刚刚不是林菀宁阻拦的话,这会儿他们已经上了山,那么面临的将会是一场致命的灾难!
还好,林菀宁的出现,挽救了他们。
林菀宁长舒了起来,总算是赶上了……
她刚要跟着大部队回去,眼前的事物忽然变得模糊了起来,她想要扶住了身边的了吕承鸿,可手却抓了个空,眼前骤然一黑,身体直挺挺地向后栽倒。
“林医生!林医生……”
第169章 吃不了兜着走
“嗯!是!”
孙大丫眼里闪过了一丝失落:“我妈说这一胎一定是男孩,以后让我们都对弟弟好一点。”
林菀宁愣了一下。
王芳怎么就能确定自己这一胎一定怀的是男孩?!
上辈子,因为孙家的家丑被瞒得严严实实的,也没有发生这么多事情来,孙常有也一直回家,林菀宁来随军后没多久,王芳的确是怀上了孩子,而且称了她的心意,的确是生了一个男孩。
但现在却有所不同,因为王芳跟着柏云兰、孙巧和二赖子干出的糊涂事,孙常有一门心思都扑在了工作上,据林菀宁了解,孙常有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回家了,王芳怎么会怀上孩子了呢?
难道是这件事另有蹊跷?
王芳前后生了六个女儿,早已经是驾轻就熟的事,如果早就有了身孕,只怕早就已经在大院里传开了,又何必等到家里闹了起来的时候才说。
王芳在这个时候有了身孕……
林菀宁总觉得事有蹊跷。
孙大丫毕竟还是个孩子,有些话林菀宁也不方便问她。
趁着做早饭的工夫,林菀宁又和她闲聊了会儿,直到刘桂芝起床进了灶间。
刘桂芝瞧见林菀宁在准备早饭,连忙上前从她腰间解下了围裙:“你咋也不多睡一会儿,起这么早干啥?”
林菀宁:”昨天已经睡得够久的了,妈,你就让我活动活动身子吧。“
刘桂芝往林菀宁的身边瞅了瞅:“大丫啥时候过来的?”
孙大丫立马站了起来:“刘奶奶,我来一会儿了。”
刘桂芝瞧她帮着林菀宁干活,面上堆起了笑:“瞧我们大丫懂事的,到我们家了哪还能用你干活啊,你和你婶到院里去坐一会儿,我做好了饭叫你们。”
孙大丫有点不好意思。
林菀宁却将她拉出了灶间。
但凡刘桂芝在家,绝对不会让林菀宁伸手干活。
她带孙大丫去了装置药材的鸡棚子里,将现有的药材一一详细地讲给了大丫听。
虽说这孩子没有上过学,但学习东西还是挺快的。
没一会儿,已经将林菀宁教她的药材都对上了号。
“吃饭了。”
刘桂芝做好了早饭,端出了灶间,扯脖子喊了一嗓子。
还在屋里睡大头觉的两个小的,听见了老母亲的一声喊,赶忙从炕上爬了起来,洗漱过后,算上大丫,一见人坐在一块儿吃着早饭。
起初,孙大丫还有点不习惯这种家庭氛围,她总是觉得家属院里人人都应该和自家过得日子差不多人,定量不够用吃,常常都是吃了上顿没有下一顿的。
但是现在看来,他们却是和自己家里不同的。
像是沈欣兰不仅能上桌吃饭,而且,她想吃什么自己还都可以夹,刘桂芝也只会关心她能不能吃饱,从来没有像是自己家那样,吃一口杂面窝窝头都还要看母亲、爷爷、奶奶的脸色。
林菀宁见孙大丫迟迟没有动筷,便夹起了一个包子放到了她面前的碗里:“怎么不吃?你刘奶奶昨天特意到供销社买的猪肉,包的猪肉豆角馅的包子,你尝尝。”
孙大丫看着碗里的包子,好半晌才火过了神来。
拿起了包子,她环视坐在一桌上的几个人,露出了一抹笑,咬了一口手里的包子。
刘桂芝:“大丫是个好孩子,肯定是惦记家里的几个妹妹呢,一会儿,等你回去的时候,我给你装点,你带回去给你妹妹们尝尝。”
“嗯!”
孙大丫开心地点了点头,但是下一秒,她的脸倏然红了起来。
一大早到人家又吃有拿的,她还怪不好意思的。
刘桂芝看出了她的窘迫,特意给大丫留了面子:“家里包子蒸多了,刚巧你过来,让你家的几个小家伙多帮着吃点,不然到了明天也都要坏掉了。”
孙大丫明知道刘桂芝是想要让自己放轻松些,可还是不好意思。
吃过了早饭,刘桂芝将家里剩下的包子一股脑的都装了起来。打算等一会儿孙大丫回家的时候给她家的妹妹们尝尝的。
刘桂芝将碗筷拿到灶间里去洗。
林菀宁换了一套长袖衬衫,带上了雨伞:“妈,我去上班了。”
刘桂芝连忙放下了手里的伙计,从灶间里走了出来:“菀宁,你上班注意安全。”
“知道了妈。”
刚走到了大院里,林菀宁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还没等林菀宁开口说话,对方却先发了火气:“我好不容易怀上了个男孩,你要是给我撞坏了……”
王芳在看清楚了面前之人是林菀宁时,她的话戛然而止。
瞪着眼睛瞪着林菀宁,王芳轻哂了一声,说道:“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咱们守备区卫生所的林医生么!”
林菀宁淡淡地看了王芳一眼。
她也没想到,只是顺口打听了一下王芳现在的情况,孙大丫还没有说清楚,讲明白,没想到,才这么一会儿的工夫,正主竟然找上了门来。
王芳掐着腰,瞪大了眼睛看着林菀宁:“我男人刚才说大丫一大早就往这边走了,你有没有看见我家大丫?!”
林菀宁只想要让孙大丫踏踏实实地吃一顿包饭,。
她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胡同拐角遇见了王芳。
林菀宁没有实话实说:“今早看见了大丫,她上山挖野菜却了。”
“挖野菜?!”
王芳微微一怔。
可随机,又隐藏起了脸上的表情。
自从孙大丫和孙常有闹了一场之后,王芳的公婆就被送回了农村家里,谁知道,他们走的时候还把家里的定量竟然也都拿着了,以至于现在家里已经没有米下过了,王芳这才让孙大丫进上里去哇野菜去了。
可谁知道,王芳从自家院子里出来,询问了隔壁邻居,从他的口中得知,她家孙大丫朝着林菀宁家的方向走去。
王芳怎么能不恼,谁知道刚走过来竟就遇见了林菀宁。
林菀宁不想好王芳说话,直接略过了她的身边,朝着守备区家属院的大门口走去。
忽然,王芳一把拉住了林菀宁的手腕,怒视着她,说道:“我现在怀得可是孙家的独苗苗,万一要是出点什么,我让你吃不兜着走。”
第168章 他昏迷时喊着你的名字
沈行舟受伤了。
林菀宁只想凭借自己前世的记忆减轻战士们的伤亡。
虽然有她干预结果发生了改变,其他战士们并没有因为误入雷区而导致伤亡惨重,但结果还是和上辈子一样沈行舟受伤。
相对于前世林菀宁在得知后的紧张、焦急,此时此刻的她却显得一场的平静。
这种平静看在吕承鸿的眼中,仿佛是一个无关痛痒的人受伤了一样。
吕承鸿的嘴角尴尬地抽了两下,轻咳了一声说道:“不过你放心,他并没有性命的危险,现在已经送到了当地的军医院接受治疗了。”
林菀宁微微颔首,淡淡开口:“谢谢旅长特意来告诉我。”
这声‘谢谢’吕承鸿是怎么听,怎么觉着别扭。
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听那边电话里说,他在昏迷时嘴里一直喊的都是你的名字,小林,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林菀宁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拒绝道:“军医院的医生的工作能够都比我优秀,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吕承鸿的嘴角再次抽动了两下。
他可不是要让林菀宁去给沈行舟治病的,显然林菀宁也听出了他的话里的深意。
拒绝的这么直白,没有丝毫的掩饰。
这已经能够说明白林菀宁的态度了。
吕承鸿在心里默默地为沈行舟叹了一口气:行舟啊行舟,早知今日,你又何必当初呢。
林菀宁平静的好像一汪无波无澜的湖面,声音里没有对沈行舟丝毫的担心:“旅长,还有别的事么?”
吕承鸿尴尬地笑了笑:“这件事,还是暂时先别告诉你家老太太了。”
林菀宁颔首道:“我知道,谢谢旅长。”
说完,林菀宁头也不回地进了院子里。
吕承鸿有一种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的感觉,垂头苦笑,一转头,看见了王成杰站在胡同口,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尴尬了。
在吕承鸿走到了王成杰面前的时候,王成杰略带讥讽地笑了笑,说道:“咋样?我说的没错吧?”
吕承鸿叹了一口气,拍了一下王成杰的胳膊:“老王啊,你说的一点没错,看来,小林医生对沈行舟那混小子是没有一点感情喽。”
王成杰:“我劝你不听,非要自己来找不痛快,沈行舟干出的那些事,换谁能原谅?再说,我和小林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也算是了解她,你别看她平时温温柔柔的,这姑娘执拗的很。”
他拍了了一下吕承鸿的胸口:“说好的,赌你柜子里那瓶西凤,你可不能耍赖啊。”
……
刘桂芝听见院里关门的声响,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活,起身走到了门口:“菀宁,吕同志找你啥事?”
沈行舟虽然受伤,却又死不了。
与其让刘桂芝担心,倒不如等他伤势痊愈后看见完整的人来得踏实。
林菀宁:“旅长来和我说说工作上的事。”
刘桂芝叹了一口气道:“这都下班了,还想着工作,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林菀宁笑笑:“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刘桂芝往灶间里走:“妈烧好了水,你洗洗,解解乏。”
林菀宁上辈子的付出,换来的是沈行舟一辈子的无情与冷漠,今生她只想痛痛快快的活一回,选择了离婚,成全了他们,到头来……
吕承鸿说沈行舟在昏迷时不断的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如果放在前世的话,林菀宁一定会感动极了,恨不能立即飞到沈行舟的身边。
然而,现在林菀宁却只觉得荒唐、可笑。
翌日。
浅薄的风夹杂着泥土中的潮湿味透过窗子敞开的缝吹进了屋里,林菀宁睁开了眼,透过窗帘看着乌漆嘛黑的天。
瞧着天色像是大雨将至,她起了床,披上了外套,边往院门走,边系着纽扣,打开了院门,孙大丫刚好抬手准备敲门。
“大丫,今儿天不好,你就别去收购站了。”
“没事的,我脚程快,一来一回耽误不少工夫。”
爷爷、奶奶回老家后,爸爸每个月还要往家里寄钱和粮票,孙家虽然少了两口人,但日子过得依旧是紧巴紧的。
自从她跟着林菀宁挣钱开始到现在也偷偷地攒了几块钱。
孙大丫听了林菀宁的话,并没有让王芳和孙常有知道自己手里有钱,但凡她去公社收购站的时候,也总会偷偷摸摸地给妹妹们带回来一点吃的。
有时候是两块鸡蛋糕,每个妹妹掰上一小块。
有时候是五块水果糖,也让妹妹们尝尝甜是啥滋味。
总之,现在的日子对孙大丫来说是越来越有盼头的。
她只想跟着林菀宁好好干,多跑几趟收购站,多存点钱。
二丫、三丫已经过了上小学的年纪,但四丫年纪刚好,到时候她也把四丫送去上学,将来有了文化,就不用再干庄家地里的伙计,说不定等以后回了老家,四丫也能当个大队记分员。
瞧着天色,必是有一场大雨。
守备区偏远,来回一趟又要走山路,一旦下雨山路湿滑泥泞,林菀宁是担心大丫的安全:“你听婶的话,今儿咱歇一天。”
听林菀宁这么说,孙大丫低下了头。
林菀宁又岂会不知她的心思,她把大丫拉进了院里:“不去收购站也不打紧,你今儿帮我拾掇一下药材,我也一样给你钱。”
孙大丫有点不好意思:“婶,没干活我不能要你的钱。”
林菀宁笑了笑:“谁说你干活了。”
她拉着孙大丫到了存放药材的鸡棚里:“你瞧瞧,我家还有这么多药材呢,你一个人拾掇的话至少也得一天的工夫,这钱你应该拿。”
瞧着鸡棚里堆放着满满当当的药材,孙大丫这才点了头。
“大丫,你吃饭了没?你先进屋,我蒸鸡蛋羹,你就在家里吃。”
孙大丫跟着林菀宁进了灶间,帮着她生火,拉风箱。
林菀宁听喜欢大丫这孩子的,这么小的年纪,踏实肯干,还想着照顾妹妹,也能听进去她的话,学会了反抗后,成功将爷、奶送回了老家。
但,只要王芳还在,她们六姊妹的日子只怕也不会好过。
因为有着前世的记忆,林菀宁知道孙家六姊妹的遭遇,王芳也是个心狠的,为了给儿子存钱娶媳妇,拿六个闺女换彩礼。
想到了王芳,林菀宁忽然记起前些日子,刘桂芝和她提过王芳怀孕的事。
林菀宁将打散的鸡蛋放进了锅里的盖帘上:“大丫,我听你刘奶奶说,你妈有喜了?”
第167章 为救战士受伤了
徐梅因为常年瘫痪的缘故,身体亏败的厉害。
她已时日无多,不希望自己拖累至亲至爱,林菀宁能理解,也表示对她的尊重,点头应允了下来。
徐梅舒了一口气,朝着林菀宁微笑表示谢意。
她始终望着林菀宁。
眼神里似乎有多美好未来的期许。
半晌,徐梅拉起了林菀宁的手:“我可以叫你菀宁么?”
“当然。”林菀宁微笑颔首。
徐梅:“如果我们能早点认识的话,我相信我们一定能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自打林菀宁见过徐梅,从未在她的口中听过一句抱怨。
通过两次的接触,林菀宁感觉得到徐梅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林菀宁握住了徐梅干枯的手掌:“现在认识也不晚。”
徐梅也笑了:“对,不晚。”
“春华平日都在部队吃食堂,手艺嘛……”徐梅微微摇了摇头:“如果有机会的话,我给你做一顿我们老家的酥锅,只是想想都流口水呢。”
胡春华撩开了里屋的门帘,打趣儿道:“嫂子,又说我坏话呢。”
徐梅嗔了她一眼:“说你做饭难吃。”
胡春华端了一大盆的过水面条进来:“难吃你也吃了这些年了。今儿林医生在,我不跟你计较,回头等我大哥回来,看我不告你的状。”
她说着,又出去了拿了碗筷进来。
林菀宁笑笑:“你们姑嫂的感情真好。”
徐梅点了点头:“春华原本就是我战友,只可惜我再也……”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双腿,眼里闪过些许的失落。
胡春华听见了徐梅的话,站在门外没有进屋,背过了身去,撩起了腰间系着的围裙擦了擦眼下的泪。
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是平稳一些,这才进了门:“你就是会偷懒,回头等你好了,我可得好好操练操练你。”
徐梅笑着点头:“好!那就请胡排长多多关照了。”
在徐梅和胡春华热情的邀请下,林菀宁留在了胡家吃了一顿炸酱面。
味道嘛——
如徐梅说的那样,的确不怎么样。
但林菀宁却吃得很开心,也很放松。
临走前,林菀宁特意留下了些去痛片,叮嘱徐梅如果实在疼的厉害再吃。
胡春华将林菀宁送到了院门口,她往屋里瞥了一眼,将林菀宁拉倒了墙根底下:“菀宁,你和我说句实话,我嫂子的身体情况……”
虽然徐梅在胡春华的面前总是表现出一副没什么事情的样子,但这么多年的战友、姑嫂,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徐梅,只看她的样子就知道……
林菀宁稍有为难。
一面答应了徐梅不会将她的身体情况告诉胡春华。
一面又不忍心让这家人蒙在鼓里。
胡春华是个聪明人,见林菀宁面有为难,语有迟疑,便能猜测一二。
她用力地抓住了林菀宁的手,声音哽咽地恳求道:“菀宁,我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她!”
林菀宁深吸了一口气。
她不是不想救徐梅的命。
只是,她也爱莫能助。
“春华,我只能答应你,我会尽力。”
这已经是林菀宁能做到的极限了。
胡春华明白了林菀宁的意思,抹了一把流出的泪水:“谢谢。”
离开了二团家属院。
林菀宁的心情有些低落。
她知道对于一名医生来说,生离死别是常态,但这毕竟是她重生后第一次面对即将离世的病人。
任凭她对林家医书再如何钻研,了解,可终将是无能为力。
回到家,刘桂芝见林菀宁的情绪不高,赶忙拿上了熬好的梨汤进了她的屋里。
林菀宁摘下了包,挂在了衣架上,神情恹恹,眼神空洞地坐在炕沿上。
刘桂芝把梨汤交到了她的手里:“闺女,这是咋了?今天工作不顺心了?”
林菀宁知道她不应该将情绪带回家中。
通过这两的相处,徐梅对待朋友的真诚、热情,是她上辈子全然没有感受到的,她也很想要交这个朋友,只可惜……
艰难地露出了一抹苦笑,林菀宁从刘桂芝的手里接过了梨汤:“我就是有点累了。”
“累了呀。”刘桂芝松了一口气:“妈一会儿烧一锅热水,晚上你好好洗洗解解乏。”
林菀宁保住了刘桂芝:“妈,你真好。”
刘桂芝笑了起来,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你是我闺女,我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
“你还没吃饭吧,我晚上做了酱茄子,特意多放了点豆油,油亮油亮的拌饭特香,妈搁在灶头上一直给你温着呢。”
林菀宁:“我吃过了。”
“那成。”刘桂芝拍了拍林菀宁的胳膊:“那就喝点梨汤,等妈烧好水,给你搓搓背。”
林菀宁的确有点累了,躺在炕上,没一会儿竟睡了过去。
醒来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刘桂芝见她睡得香,没舍得叫醒她。
林菀宁舒展了一下身体,穿上鞋刚走出屋,就听见院外传来了吕承鸿的声音:“婶子,你家小林医生呢?”
刘桂芝:“睡了,吕同志,你找我家菀宁啥事?身上不舒坦了?我这就去给叫去。”
“不用不用。”
吕承鸿想了想,有些事,还是不要告诉家里老人的好。
“旅长,您找我?”
林菀宁拢了拢头发,从院里走了出来。
吕承鸿见到了林菀宁,面色倏地一喜:“有点事和你说。”
他边说,边看了一眼刘桂芝。
林菀宁明白了吕承鸿的意思,微微颔首:“咱们出去说吧。”
刘桂芝没多想,以为是工作上的事儿,她也听不懂,更帮不上忙,便回了屋。
吕承鸿渐胡同里没有别人,声音沉了几分:“你上次分析的撤离路线完成正确,只不过……”
听见‘只不过’三个字,林菀宁下意识蹙起了眉。
吕承鸿怕林菀宁多想,立马继续说道:“情况比你分析的还要糟糕一点,有一名战士还是误踩了地雷。”
闻言,林菀宁瞬间紧张了起来:“那名战士怎么样了?”
“他没事……”吕承鸿微微顿了一下,有些话却是不说不行:“是行舟!他为了救那名战士受伤了!”
第166章 事出无常必有妖
林菀宁连忙拍打老太太的背:“都吐出来就好了。”
黄老太太吐得两眼直冒金星,好半晌才缓过了一口气来:“儿呀,我……我这是咋了?”
黄大龙赶忙上前扶住了自己老娘:“娘,你没事了?!”
林菀宁将老太太身上的银针拔了下来,擦拭、酒精消毒后收进了银针包里。
王成杰立即给黄老太太输液。
眼瞧着,老太太脸上逐渐恢复了血色,俩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王成杰:“以后来历不明的东西可不能瞎吃了,这今天就是我们刚好在这里,不然的话,以你现在的身体情况,恐怕往卫生所送都是来不及的。”
黄老太太不明所以,一脸茫然地看向了自己的儿子:“大龙,这两位同志是……”
黄大龙连忙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老娘。
“你是说你媳妇捡回来的太岁吃了会中毒?”
王成杰:“你这么说也没错,总之,以后可不能瞎吃东西了。”
老人家,老思想,老做派,林菀宁刚才去灶间的时候,瞧着灶间墙上挂着的一块黑黢黢的腊肉都已经长毛发霉了。
“黄同志。”林菀宁将黄大龙叫出了屋:“你看看这些吃食都已经腐败变质了,已经不能再吃了。”
黄大龙瞧着墙上挂的那块腊肉。
还要留着年节的时候切上一小块呢,要让他整块扔掉自己也舍不得。
“大伙儿家里的日子都不好过,有块肉吃就已经不错了,俺们没那么多讲究。”
林菀宁知道自己说得再多也是无用功。
为了老乡的身体着想,她也只能告诉黄大龙要如何处理着发霉的腊肉,只希望他们一家吃了能没事。
了解了富强村大队的情况后,林菀宁和王成杰再三叮嘱庄庆喜,千万不能再让村民吃那‘太岁’了,如果再有什么问题立即送往卫生所。
经过了一下午,林菀宁和王成杰回到卫生所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了,出奇的是今儿柏云兰并没有作妖耍怪,对待病人格外热情,拔掉输液针的时候手法也娴熟了不少。
看见二人回来,柏云兰笑脸相迎:“主任,林医生,你们回来了。”
柏云兰的变化让林菀宁和王成杰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王成杰对她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径直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看着桌面上整理好的患者记录,难看的脸色也稍稍好转了一点。
“主任,林医生,我刚刚给你们倒了水,你们出了一趟也够辛苦了,赶紧喝点水,润润喉。”
王成杰的确口渴,端起了自己的水杯喝了一口。
柏云兰微笑道:“我还放了点白糖。”
转过头,柏云兰目光中满是期待地看着林菀宁,像是在等着她喝似的。
林菀宁刚端起了自己的搪瓷缸子,听见了柏云兰这么一说,立即放下还阖上了杯盖。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林菀宁不信柏云兰会有这个好心。
看了一眼医务室里的石英钟,林菀宁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主任,我下班了。”
“好。”
林菀宁看都没看柏云兰一眼,换下了白大褂离开了卫生所。
柏云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暗暗攥紧了拳头。
林菀宁!
你尽管嚣张得意吧!
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得意多久,嚣张多久!
柏云兰也脱了白大褂:“主任,那我也先回宿舍了。”
相比较王成杰对林菀宁的热情,对柏云兰却是十分的冷淡,他甚至都没有抬眼看她,专注地看着自己的工作日志。
走出医务室,柏云兰并没有回宿舍,而是直接走出了卫生所的大门,隔着不远她看见林菀宁朝家属院的方向走,她转身朝着另外的一个方向跑。
不一会儿,柏云兰瞧见前面不远处的两个人,大声喊了起来:“同志,同志,你等一等。”
……
“徐同志。”
胡国梁家的院门敞开着,林菀宁轻唤了一声,屋子里却没有人回应。
“同志,你找谁?”
屋里走出了一个年轻的女战士。
林菀宁:“同志你好,我是守备区卫生所的医生,我姓林。”
“原来是林医生,我是二团警卫连的胡春华,我是胡团长的妹妹。”胡春华走到了林菀宁的面前,面带微笑地和她握了握手。
胡春华推开了房门:“嫂子,林医生来看你了。”
已进入了炎夏,徐梅仍盖着厚重的被子,身上披着一件打着补丁的列宁服,看见了林菀宁,徐梅强撑着坐了起来,微笑道:“林医生,你来了,进来坐,春华,给林医生倒杯水。”
林菀宁走进了屋,坐在了炕边:“徐同志,这几天感觉如何?”
徐梅抿唇微笑:“挺好的,没什么不舒服的。”
看着她的脸色,林菀宁就知道她在勉强,她已时日不多,枯败的脸上毫无血色,却还强撑着对林菀宁笑。
胡春华倒了一杯水给林菀宁:“林医生喝水。”
林菀宁接了回来:“谢谢。”
她从解放包里拿出了给徐梅配好的药:“徐同志,这是我配的药。”
只说了这两句话,徐梅就喘了起来:“咳咳咳……麻……麻烦你了。”
林菀宁拉过了她的手,搭了个脉,渐渐皱起了眉。
只是几天的工夫,徐梅的身体越发的差了。
林菀宁拿出了银针,用包里的随身带着的一小瓶酒精给银针消了毒,开始为徐梅施针。
针灸过后,徐梅的脸色稍有好转,不似刚刚那么喘,说话也有了力气:“林医生,谢谢你,下班之后还为了我跑一趟。”
林菀宁将银针收了起来:“我是医生,治病救人是我的本职工作,徐同志,你不用和我客气。”
徐梅看了一眼胡春华:“春华,我有点饿了。”
胡春华:“林医生,你也没吃饭吧,晚上留在家里一起吃吧,你先坐会儿,我去做饭。”
“胡同志,不用麻烦了……”
林菀宁还没说完,胡春华已经风风火火地出了屋。
徐梅见胡春华出了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林医生,春华不知道我的病情,还请你替我保密。”
林菀宁蹙眉:“可是,你现在的身体情况……”
徐梅笑笑:“我自个儿的身体我比谁都清楚,要是春华知道了,一定会告诉她大哥的,林同志,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我不希望国梁因为我而影响了工作。”
她还是这般倔强。
只是林菀宁担心她的身体怕是支持不到胡国梁执行任务归来了。
第165章 俺娘不行了!
“老乡你好,我们是守备区卫生所的医生。”
“医生?!”
老乡愣了一秒,随即立马反应了过来:“你们是因为俺们大伙儿连拉带吐过来的吧?”
他将烟袋锅别在了腰间,又在上衣的衣襟上擦了擦手,然后才朝着王成杰伸出了手:“我是富强村大队的大队长,我叫庄庆喜。”
王成杰和庄庆喜握了握手:“庄队长你好。”
林菀宁也和他握了握手,微笑礼貌地点了点头。
王成杰:“我们这次过来是想看看老乡们为什么会集体食物中毒。”
庄庆喜不明缘由:“食物中毒?”
王成杰颔了颔首,解释道:“对!就是你说的拉肚子,呕吐。”
庄庆喜连连叹气:“造孽啊!我就说那东西不能吃,不能吃,可他们偏偏……”
听了他的话,王成杰和林菀宁相视一眼。
王成杰紧忙问道:“庄队长,你知道乡亲们吃了啥才会如此的么?”
庄庆喜点了点头:“你们跟我来,看过了就知道了。”
林菀宁和王成杰跟着庄庆喜往村委会走,因着脏乱差穷的缘故,富强村大队很少有外人来,特别王成杰还推着一辆崭新的二八大杠,一时间还引来了不少人探头探头的张望,几个胆子大的孩子,更是跑到了前头,围绕着自行车左看看,右看看。
一个愣头愣脑地男孩大着胆子问:“大伯,能让俺摸摸自行车吗?”
王成杰笑着点点头:“摸吧。”
那孩子顿时高兴了起来,伸出了小手,稀罕劲儿地摸了摸王成杰的自行车。
“我要回去告诉俺娘,我摸到自行车了。”
“我也要摸,我也要摸……”
瞧着孩子们一个个地往前凑,庄庆喜沉了脸色:“去!都上一边玩去。”
庄庆喜这么一吓唬,孩子们一拥而散。
他带着林菀宁和王成杰来到了村委会,从上衣兜里掏出了钥匙开了门:“二位同志请进。”
走进村委会,林菀宁看见一桌破旧的木头桌子上面放着一个搪瓷盆,还没等她和王成杰走过去看里面装得东西是什么的时候,身后的庄庆喜说:“这是大龙媳妇在山里找到的太岁。”
“太岁?”
林菀宁和王成杰走过去细瞧。
偌大的搪瓷盆里装满了水,水里面还泡着一团肉乎乎的东西。
‘太岁’王成杰没见过。
林菀宁上辈子曾在电视里看到过。
庄庆喜又说:“村里的老人见过这东西,说吃了可以延年益寿,百病全消,大龙家的就收了乡亲们的钱,才会……哎!”
说到了这里,庄庆喜长长叹了一口气。
‘太岁’的功效尚不明确,但也绝非是庄庆喜所言有延年益寿的奇效。
富强村的乡亲们不过是无知,想要凭借这种传言达到延年益寿、百病全消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林菀宁将食物中毒的老乡亲们的名字都记录了下来,和庄庆喜核对了一下,发现还真就是这些人给了钱吃过这种东西。
如此一来,便能够明了富强村大队集体食物中毒的原因。
“村里人吃了这东西一个个连拉带吐的,黄大龙一家怕闹出了事,就把这东西送到了村委会来,同志,你们是卫生所的医生,比俺们这些农民懂得多,要不然,你们把这玩意带走吧。”
这东西……
林菀宁和王成杰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
但,有一点能够确认。
林菀宁:“庄队长,村里的乡亲民就是吃了这东西才导致的食物中毒,可不能再犯糊涂继续吃。”
“是啊。”王成杰赞同林菀宁的法子:“既然不知道要如何处理,不然就拿到山上埋起来,以免再生事端。”
“那成,回头我就拿到山里埋起来。”
知道了村民们集体食物中毒的原因,林菀宁和王成杰也没有继续在富强村大队逗留。
刚准备离开村委会,一个中年男人急冲冲跑了进来:“庆喜叔,俺刚才听小豆子他们说有穿白大褂的人到咱们村里了?他们是卫生所的医生不?”
男人一进门,注意到了站在庄庆喜身后的林菀宁和王成杰。
“噗咚”一声跪了下来,抓住了王成杰的手,急急道:“医生,求求你们救救俺娘吧!俺娘怕是……怕是不行了啊!”
庄庆喜一惊,连忙蹲下了身追问:“大龙,你说啥?前儿你娘不是还好好的么?”
黄大龙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昨儿我娘偷偷留了一块这东西,撑着我下地干活,俺家秀英带儿子去卫生所,家里没有人的时候都给吃了!”
“快带我们过去看看!”
二人忙跟着黄大龙回了家。
刚一进黄家门,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黄泥塑的土炕上,年迈的老太太趴在炕边,嘴角满是白沫子,身子也止不住地抽搐。
林菀宁赶紧上去给老太太搭了个脉,王成杰翻看着老太太的眼睛。
“必须马上洗胃。”
林菀宁点头,随即看向了黄大龙:“家里有肥皂么?”
黄大龙摇了摇头。
林菀宁急忙看向庄庆喜:“麻烦庄队长挨家挨户帮忙问问谁家有肥皂,越多越好,黄同志,你去打两桶水来。”
二人急急忙忙跑出了屋,不一会儿折返了回来。
黄家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很快不少乡亲们聚到了家门外,探头探脑地往里瞧热闹。
不多时,黄大龙拎了两桶水回来,庄庆喜也借了不少的肥皂。
这会儿的工夫,林菀宁用银针稳住了老太太的情况,王成杰从医药箱里拿了不少生理盐水出来。
林菀宁从庄庆喜的手里接过了肥皂:“黄同志,庄队长,你们像我这样把肥皂掰碎放进水桶里。”
俩人不敢有片刻的耽搁,立马学着林菀宁的样子,开始掰起了肥皂来。
王成杰将生理盐水倒进了水桶里,林菀宁在黄家的灶间里找了一根擀面杖过来,开始搅拌起了肥皂水。
然后,她坐在了炕头上,扶起了老太太,王成杰拿了一个大海碗过来,将肥皂水一碗一碗的灌进了老太太的嘴里。
老太太的肚子肉眼可见的鼓了起来,嘴角不时有肥皂沫溢出。
当又一碗灌下了肚,老太太突然一个侧身,“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第164章 富强村大队
“这么说您同意了!?”
七十年代的华国还没有施行土地分包到户,农耕地还是公有制,但所属驻地的土地,部队有权使用,况且,林菀宁申请土地是为了种植药材,帮助军属解决工作问题。
军属随军,部队有义务帮忙解决工作问题。
现下军属的文化知识不高,而且工作有限,部队也只能紧着那些参加过工作,或是有文化的军属优先解决工作问题。
比如公社小学老师,公社办的会计。
这年头粮食紧缺,每个月每家每户按人头定量,如果两个人挣工资,票证,日子也会改善不少。
放眼整个守备区家属院,谁不羡慕有工作的军属。
但,毕竟僧多粥少,那些没有分配到工作的,就只能眼巴巴地等着、盼着,久而久之,解决随军家属的工作问题,倒成了部队里的老大难。
如果,林菀宁能够解决一部分军属的工作,这对部队来说可是喜事一件。
韩志强笑了起来:“林医生,如果你真的可以解决军属的工作,那可是大功一件,到时候,我亲自给你办法奖状。”
“奖状倒是不必了,韩同志,我倒是有一件事想要请您帮忙。”
“请我帮忙?”
林菀宁颔了颔首:“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你能不能帮我争取一个可以和药材站合作的资格?”
华国不允许个体经济,更不能由个人出面和国家单位提出合作,林菀宁想要将种植的药材卖给收购站,还需要部队出面才行。
韩志强爽朗地应了下来:“这不难,等你摊子支起来,我给你批个条子。”
林菀宁主动地和韩志强握了握手:“那我就先谢谢您了。”
柏云兰站在医务室的门后,将这一切看在眼中。
林菀宁!
又是林菀宁!
她用力地捶了一下门框,没造成多大的动静,反而咯得手生疼。
柏云兰用力地咬了咬牙。
凭啥什么好事都是她林菀宁的?!
明明自己刚得一份荣誉,所有人却像是看不见一样!
嫉妒使柏云兰红了眼。
她不甘心,好不甘心!
看着林菀宁将韩志强和吕承鸿送走,折返回了医务室,柏云兰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阴阳道:“林医生,还真是好本事啊!韩师长才刚到守备区,你就成了他的救命恩人,要是不知道的怕是……”
林菀宁疏冷的眼神投将了过去,一瞬间止住了柏云兰想要说的难听的话。
“呵!”林菀宁讥嘲似的笑了笑:“那有没有柏同志高招,提前怕自己被卫生所开除,提前让你爸给你弄了荣誉。”
提及‘荣誉’二字时,林菀宁唇盘那一抹嘲讽的笑容变得越发浓郁:“只是不知道这份荣誉里有多少没日没夜的辛苦研究,只可惜被一些不入流的人占为己有。”
柏云兰恼了:“你说谁不入流!?”
林菀宁哂笑:“你自己心知肚明!”
她懒得和柏云兰废话,拿起了听诊器去了隔壁诊室。
柏云兰愤愤地瞪着林菀宁:“你别走!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林菀宁斜睨了他一眼,推开了诊室的门:“真有那本事的话,用在专业上让人信服才行。”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解开了柏云兰的遮羞布。
柏云兰羞愤到了极点,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重,若没有父亲她依旧什么都不是。
在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之前,柏云兰就算是死,也要赖在卫生所。
只要等沈行舟出任务回来,这一次自己一定会一击即中!!
一整个上午,林菀宁都在忙着富强村大队集体食物中毒的病人,中午王成杰在部队食堂打了两份饭回来,医务室里已经挤满了上午来输液的老乡,俩人搬了两个小板凳,坐在卫生所的院里凑合吃了午饭。
王成杰被杂面窝窝头噎得直抻脖子,林菀宁倒了两杯水过来。
“主任,喝点水。”
王成杰接过了自己的搪瓷缸子,喝了一大口水才将这口窝头顺了下去:“富强村大队今天一共送来了多少患者?”
林菀宁吃了一口白菜炖豆腐:“昨天晚上加上今天上午送来的一共十八人。”
“十八人!”王成杰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林菀宁:“嗯!集体的食物中毒一般都会发生在席宴上,我询问过老乡,富强村大队并没有人家办席的。”
王成杰将眉头皱得更深了:“那这……”
略微沉吟了一会儿,他问道:“会不会上次的疫症一样是富强村大队的水出了问题?”
林菀宁也皱起了眉头:“我也这么觉得,不然,咱们下午去一趟富强村大队。”
王成杰点了点头:“还真得跑一趟,如果真的是水质有问题的话,不从根源上解决问题的话,还是会引起食物中毒。”
俩人吃过了午饭,便各自背起了医药箱,去往富强村大队。
边防日子艰苦,缺医少药是常态,部队驻扎后,卫生所的工作不仅要顾及解放军战士的身体情况,还要为老百姓解决医疗问题。
烈日当空,富强村大队距离卫生所又远,王成杰骑着自行车载着林菀宁还要一个多小时。
又偏又远,地质差,农耕地少,富强村大队是整个公社里有名的贫困村大队。
前世,林菀宁没有机会到这里来,只听家属院里的女同志们闲聊的时候听过一耳朵,今天一瞧,富强村的贫穷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
住的是茅草黄泥砌的窝棚,几十户人家愣是凑不出一套像样的农具,村大队的环境更是又脏又差。
刚一进村,村口的一户人家拎着泔水桶,直接倒在了自家门口。
一股子恶臭味瞬间袭想了林菀宁和王成杰。
富强村大队原本连一口水井都没有,部队驻扎后帮着打了一口井,老乡们这才不用到河边去打水吃。
“吱嘎”一声。
一户人家开了门,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走出了院,拿着烟袋锅在鞋底上磕了两下,一抬眼,瞅见了两个穿着白大褂的生面孔:“同志,你们找谁?”
第163章 林医生的思想觉悟
韩志强眼里满是赞赏。
能说出这些话的女同志,可以见得自身足够优秀,足够有底气。
看了一眼身侧的吕承鸿,韩志强爽朗地笑道:“林医生这样的才是我们华国新时代的新女同志应该有的样子!”
吕承鸿微笑颔首。
他看向了王成杰:“王主任,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韩同志,我们守备区新上任的师长。”
王成杰走了过来,和韩志强握了握手:“韩同志,好久不见。”
韩志强微笑道:“好久不见。”
吕承鸿:“你们认识?”
韩志强笑着说道:“之前在辽城的时候,我还是王主任的病人呢,没想到,咱们现在到了一处。”
王成杰朝林菀宁招了招手:“小林,这位是……”
韩志强抬手打断了王成杰的话:“林菀宁医生,王主任,她你就不用介绍了,说起来,林医生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一直在一旁的柏云兰看见韩志强走进了医务室,便想要站起来迎接的。
可是,当她听见从韩志强口中说出夸赞林菀宁的话后,抬起来的腿又默默地放了回去,特别是当她听见‘救命恩人’这四个字的时候,身子猛然一僵。
如此一来,自己之前说得话,做得事,现在岂不是成了无用功了么!?
当柏云兰再去看韩志强的时候,眼神里透露着心虚。
紧了紧攥着的拳头,指甲微微的刺痛感,让柏云兰镇定了下来。
她扬起了一模灿烂的微笑,朝着韩志强走了过去:“韩伯伯。”
“嗯。”韩志强只淡淡应了一声。
随机,他立马将目光投向了林菀宁:“林医生,你上次说我的哮症可以通过针灸加上中药调理,我今天过来就是想要让你给我调理调理身体。”
堂堂守备区师长要请的医生,这变相是在帮林菀宁撑场面,也好让刚刚瞧不上眼的老乡看看林菀宁的真本事。
林菀宁笑着点了点头,朝着一旁的检查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韩志强随着林菀宁走了过去,脱下了身上的军装,坐了下来。
林菀宁拿出了银针,消毒过后开始施针,一套动作下来,手法娴熟,行云流水,但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熟练的针灸技法,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练就出来的。
收了银针,韩志强站了起来,简单地活动了一下四肢,抬起了头,感受了一下。
他的哮症极其严重,特别是这个季节,花粉、柳絮都会让他呼吸困难,从而引发哮症。
在来之前,韩志强隐隐感觉自己有点透不过气来。
刚刚进过林菀宁几针扎下去,呼吸瞬间就变得顺畅了不少。
林菀宁俯首在办公桌前,写下了一个药方,服药的计量,以及服药后需要忌口的食物,然后,起身去了配药室,将方子上所需的药材一一对照抓好,包了起来,拿着给了韩志强:“韩同志,你回去后按照这张方子来吃,先吃一个疗程看看缓解的程度,我在根绝你之后的情况调节药的用量。”
“好,听医生安排。”
郑秀英一直守在儿子身旁,从头到尾瞧得真真的,她虽然不知道师长是啥级别的干部,可瞧着旁人对韩志强的态度,也不难猜到这人的职位不小。
而且,她能明显看到,刚刚林菀宁就给他扎了那么几针,他的脸色就有了明显的变化。
郑秀英抿了抿唇,有些为难地抬了抬眼,想要求着林菀宁给自己儿子也扎两针,可刚才自己还瞧不起人家,这会儿就变了脸,有些话卡在了嗓子眼里,又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
她往林菀宁身边凑了凑,支支吾吾地说:“那个……那个,林医生,你……你能不能……能不能也给我儿子扎两针?”
林菀宁:“我刚刚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黄有福现在的状况只需要输液观察即可。”
这一次,郑秀英没敢再多说什么,溜边退回到了儿子的身边,坐了下来不再言语。
看着韩志强和吕承鸿都在,林菀宁倒有一件事想要争取部队领导的同意:“师长、旅长,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二人相视一眼。
韩志强点点头。
林菀宁抬手往医务室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现在诊室里住着富强村大队的病人,想要说话也只能到卫生所的院子里,这事,林菀宁没想藏着瞒着,连王成杰也一并请到了院子里。
“小林,你有啥困难可以直接和组织讲,你上次申请的那块地,组织已经给你批下来了,这几天就可以开始安排人手帮你盖房了。”
吕承鸿还以为林菀宁要说的是盖房子的事。
林菀宁赶紧解释:“旅长,我并不是找你们说盖房子的事。”
“那是……”
林菀宁:“我想要多申请一块地,不知道部队能不能批准。”
“对申请一块地?”
三人面面相觑。
按理来说,林菀宁是来部队随军的,理应住在部队家属院。
但,她现在和沈行舟离了婚,她又是卫生所的医生,应该住在卫生所宿舍的才是,部队碍于刘桂芝和两个小的和林菀宁一同生活,才答应她批一块地下来。
没想到,林菀宁竟然还想要多要一块地。
“是这样的。”
林菀宁赶紧将自己的构思和想法说了出来:“我在工作闲暇之余还去山上采药,种药,平时拿到公社收购站卖钱贴补家用,我知道咱们大河县有药材站,所以我想能够多申请点地用来大量种植药材,一来可以解决我们卫生所用药的问题,二来也可以给想要工作的随军家属提供工作岗位。”
韩志强闻言,不由睁大了眼睛。
自从认识林菀宁后,这个年轻的女同志给她的惊喜已经够多的了。
先是救了自己,给师母治病,利用自己对地形的了解为出任务的战士做规划,现在还想要帮助随军家属们解决工作问题。
除了前两件事,其余的事情可都是他们的工作内容。
现在竟然让一个没有正式编制的卫生所医生都做了,韩志强对林菀宁的认可更加深了一份。
他和吕承鸿互看了一眼,说道:“咱们还要向林医生多学习,人家才到咱们守备区随军就能想到这么多,看来,咱们的思想觉悟还是不够啊!”
第162章 为自己的性别发声
这声音……
林菀宁听着有点耳熟,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顾不上其他,她和王成杰快速冲出诊室,远远瞧见一个中年妇女怀里抱着的小男孩,急匆匆地往医务室里跑。
林菀宁认出了来人。
郑秀英也同样认出了林菀宁。
上次在家属院里吃了闷亏,郑秀英心里还憋着火呢,一天到晚有事没事的嘴里都骂上林菀宁两句。
昨儿晚上,儿子在吃过了晚饭后,开始闹起了肚子,到了后半夜更是又拉又吐,郑秀英在家又是给灌白糖水,又是给喂土霉素的,折腾了整整一宿,今儿一早,不但没减轻症状,反而还变得更加严重了。
郑秀英也顾不上别的,抱着儿子跑到了卫生所来。
跑进了卫生所的大门,郑秀英看见林菀宁时,一下子傻了眼,这才记起了上次跑到家属院里闹事的事情,她可不就给自己看过工作证么!
“孩子什么情况?!”
林菀宁和王成杰快步上前,立即看向了郑秀英抱着的黄有福。
此时的黄有福脸上已经没了血色,小小的人儿像是一滩水似的软到在郑秀英的怀里,王成杰立马翻看孩子的眼睛,林菀宁拉起了孩子的手搭了个脉。
郑秀英心里慌得厉害,话也说得不利索,支支吾吾了半天,这才将儿子的症状描述了出来。
王成杰皱眉看向林菀宁:“如何?”
林菀宁眉心拧成了麻花状,脸色凝重:“脉象上来看孩子并没有什么病症,应该也是食物中毒。”
郑秀英没文化,听见了‘中毒’两个字,顿时吓得失了魂:“啥?!中……中毒?!”
林菀宁急声道:“先将孩子抱进身医务室,做了详细的身体检查再说。”
郑秀英跟着王成杰和林菀宁进了医务室,将儿子放在了检查床上。
王成杰将孩子的上衣裤子脱了下来。
林菀宁戴上了口罩和医用手套开始准备对黄有福进行检查,她的手还没有接触到黄有福的时候,忽然,郑秀英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林菀宁蹙眉:“你干什么?!”
郑秀英:“我不用你看!”
她又拉过了王成杰的胳膊:“我信不着你,我要男大夫给我儿子看病。”
事态紧急,林菀宁也没说什么,将位置让了出来,站在了王成杰的身后。
经过检查,黄有福的确是食物中毒,因为年纪小,身体不如大人强壮,所以发病的症状又急有凶,如果能早些送到卫生所来,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出现如此严重的脱水现象。
王成杰看向林菀宁:“林医生,准备输液。”
林菀宁立即进入配药室,准备好生理盐水、葡萄糖溶液,准备给黄有福输液的时候,却又被郑秀英拦了下来。
郑秀英一脸恼怒瞪着林菀宁:“我刚说过了,我信不着你,我要男大夫给我儿子瞧病!”
柏云兰就坐在一旁,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阴阳道:“哎呦,林医生,听见没,人家这是信不过你的医术呢。”
为医者,当以病人为重。
林菀宁没有和柏云兰计较拌嘴,也没和郑秀英争取,而是将输液瓶和注射器交到了王成杰的手里,然后向后倒退了一步。
王成杰接过了输液瓶,开始为孩子进行输液。
郑秀英看了看儿子手背上扎着的针头,又看了看输液瓶:“这就完了?你们刚刚不是还说我儿子是啥中毒的么?你们到底有没有认真给我儿子看病啊?”
林菀宁蹙眉,微舒了一口气,还是耐着性子和郑秀英解释道:“你儿子的确是食物中毒,但他胃里的食物已经都吐出去了,现在已经超过了八个小时,只能先进行输液治疗,再进行腹部热敷治疗。”
郑秀英看着儿子惨白的脸:“你别糊弄我!以前我娘家村里有人喝过农药,我见过中毒是啥样,你骗不了我!”
她瞪着眼睛看着林菀宁:“你一个女人,你能懂啥!”
郑秀英说着,上去拉扯王成杰的衣袖:“大夫,你说,接下来咋给我儿子治?”
王成杰瞥了她一眼,只淡淡回了四个字:“她说的对。”
郑秀英愣了愣,用力一拽王成杰的胳膊:“不是!大夫,你一个男同志咋能听一个女人的呢?”
王成杰无奈地道:“你儿子的病症的确就是这么治,这医生是男是女没有关系!”
郑秀英急了起来:“咋能没有关系呢?女人就是比不过男人!”
林菀宁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自打郑秀英一进门,就拿职业女性和男性进行比较,一口一个要男医生,一会一句女人比不过男人。
林菀宁实在不明白,同为女性,郑秀英为什么会有这种思想:“郑秀英同志!”她沉下了声音,带着三分怒意说:“你自己就是女人,怎么反而看不起女人呢?什么叫‘女人就是比不过男人’,如果,连你自己都不认同你的性别,那么不论男女都会看不起你!”
再好的脾气。
再好的涵养。
面对这种连自己性别都否定的人,林菀宁实在是没有必要和她客气。
郑秀英闻言一怔,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林菀宁:“女人……女人就应该在家洗衣服,做饭,带孩子!!”
“那是旧社会!”林菀宁凝视着郑秀英:“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现有李贞这些抗战女英雄,我问问你,她们哪一点不如男同志了?!”
上辈子,林菀宁就是郑秀英口中所说洗衣服、做饭、带孩子的家庭妇女。
她不会因为家庭主妇的身份而看不起自己的性别。
相反,林菀宁觉得郑秀英这样将男人看做天,觉得女人天生就什么都不如男人的女性,才是最可悲的。
“况且,洗衣服、做饭、带孩子,也不是容易的差事,很多女同志要照顾公婆,抚养子女,还要料理丈夫的生活,一日三餐,柴米油盐,精打细算,哪一样容易了?哪一样简单了!你不应该看不起自己的性别,最应该看不起的是那些将这些旧思想的条条框框加在你身上的那些人!!”
“说得好!”
忽然,医务室外传来一阵掌声,韩志强为林菀宁喝彩一声,举步走进了医务室。
第161章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王成杰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冷冷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柏云兰,她这分明是在和自己叫板!
这段时间,柏云兰的表现何止是一个‘差’字可以形容的,用错药、耍无赖、栽赃、陷害、介入别人的婚姻家庭,这一桩桩,一件件,别说让她继续留在卫生所工作了,就算是判她坐牢都已经绰绰有余了。
这也就是林菀宁没有敢狗入穷巷,如果不然,就算是柏长胜都护不了她周全。
可偏偏……
柏云兰像是没看见王成杰的脸色似的。
她脸上始终噙着笑,慢条斯理地从解放包里拿出了一张纸,放在了王成杰的办公桌上。
王成杰随手抓起了那张纸,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了起来:“胡闹!胡扯!这……这简直就是不知所谓!!”
林菀宁坐在一旁看着王成杰燃起了熊熊怒火,像是下一秒就要将柏云兰烧成灰了似的。
“你……你……”王成杰气急,指着柏云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柏云兰!出去!你马上给我出去!”
王成杰拿起那张纸就要撕毁。
柏云兰却不咸不淡地开口:“王主任,您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呢,这不过是我获得容易蒸证书的电报而已,您就算撕了又有什么用呢?!”
荣誉证书?!
林菀宁闻言,不由得一愣。
柏云兰竟然能得荣誉证书了?
“我是代表咱们边防守备区卫生所发表的医学课题,就连《新医学》上也发表了我的文章,就连军医总院对我也是特别的重视。”
柏云兰一脸骄傲,仿佛取得了成就的医学课题当真就如她研究出来的一般。
她还发表了那边课题的那本《新医学》递到了林菀宁的面前:“林医生也看看,可以好好学习学习。”
卫生所每个月都会收到上级单位寄来的《新医学》,但这个月却晚了许多。
现在看来……
这是有心人故意而为了!
翻开了《新医学》,映入眼帘的标题是——我国医学领域新进展,我国自主研发的第一支抗生素抗菌普广。
林菀宁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论文第一作者:柏长胜。
论文第二作者:柏云兰。
若非林菀宁知道柏云兰有几斤几两重,只怕还当真会认为华国的第一支抗生素是她参与研发的!
显而易见,柏云兰是在其父亲的论文中加上了自己的名字。
但这也绝对会让她在华国医学史上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不仅如此,论文中打量的数据实验员的名字都赫然写着‘柏云兰’三个大字。
这也难怪,她会获得荣誉证书。
白云兰笑着挑了一下眉:“王主任,我刚刚在医学领域取得了这么大的成就,您就要开除我,这恐怕不太好吧!”
王成杰有生以来从未发过这么的脾气。
他专注医学,热爱医学,将自己的全部经历投身到华国的医学事业当中。
他为人刚正不阿,所以在军医总院的时候遭受排挤,他是第一个敢于站出来支援边防医疗事业的主任医师,就是不耻某些人的心计。
但,王成杰做梦也没想到,一项和自己有着共同远大志向理想抱负的柏长胜,竟然会为了自己的女儿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来。
“无耻之尤!”
王成杰将那张电报扔到了柏云兰的脸上,抓起了办公桌上的听诊器快步走出了医务室。
柏云兰像是没听见王成杰的咒骂,反而笑吟吟地看向了林菀宁:“林医生,你很先羡慕我的对吧?!”
林菀宁耻笑出声。
上辈子,在柏云兰发生了医疗事故后,其父亲可以将她接回京城,甚至乘着华国第一批出国热潮时将她送出国。
这种草菅人命,恬不知耻的事情都能干得出来,这对父女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林菀宁拿起了自己的工作记录本,微微摇头,讽刺地笑着走出了医务室。
王成杰在院里恼火地直踢地上的石头,有学问,有见识,好脾气的读书人,都被这父女二人的行为感到了恶心。
看见林菀宁走了出来,王成杰指着医务室,气得手直哆嗦:“这……这叫什么事?她还能发表论文了!她算是个什么东西!”
林菀宁劝慰道:“主任,您消消火,我刚看了《新医学》上面所发表关于华国自主研发的抗生素类药物的确不假,论文的一作是柏长胜,二作才是柏云兰。”
“我呸!”王成杰冲着医务室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沫:“还二作,柏长胜怎么有这个脸的!柏云兰有几斤几两咱们心知肚明,她在打青霉素之前都不知道做试敏,她能知道什么?!还荣誉……我都替他们父女臊得慌!”
对于这父女二人的操作,林菀宁倒是另有自己的一番见解。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柏云兰年纪轻轻就被柏长胜捧到了这么高的位置上,况且她还没有真材实料,被人拆穿是迟早的事情。
到时候,恐怕就连柏长胜这位高高在上的军区总院的副院长也会遭受牵连。
林菀宁微笑道:“只是现在他们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罢了,您又何必跟这种人生气,气坏了身子可是您自个儿的。”
王成杰是被这父女二人气糊涂了。
一时间竟忘了这个道理。
听林菀宁这么说,这口气才稍稍地顺了下来。
王成杰颔首道:“你说的没错,迟早有他们后悔的一天!”
林菀宁微微一笑:“她喜欢闹就让她闹去,诊室里还有那么多病人等着咱们呢。”
王成杰十分欣慰的同时,也十分赞许林菀宁为人处世的风格。
不急不躁,不卑不亢,凡事看得比他这个活了大半辈子的人还要通透。
王成杰索性也不去想柏云兰,和林菀宁去了诊室, 经过二人的检查,富强村大队的老乡们的确不是痢疾,而是集体的食物中毒,导致的呕吐、腹泻。
林菀宁刚给一位老乡打上了输液瓶,忽然听见卫生所大院里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哭喊声:“大夫,大夫,救救我儿子,救救我儿子……”
第160章 想要开除我么?
“您还急得上次孙巧骗您上得长途客车么?就坐那辆车,直接就能到大河县。”
提起孙巧刘桂芝心里一阵阵地泛膈应:“提那杀千刀的我心里就堵得慌!人咋能坏到那地步,还有王芳,这群蛇虫鼠蚁都趴了一窝……”
林菀宁笑着搭了一句茬:“妈,那叫蛇鼠一窝。”
“对!纯属一窝!”刘桂芝忽地笑出了声:“昨儿我还听香兰说,孙巧和二赖子已经下了大牢了,八成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林菀宁对此却并不在意。
重生,不仅仅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就连很多人的命运轨迹也发生了变化:她救了乔卫国,白云兰并没有出国,孙巧进了监狱,和沈行舟离婚,一桩桩,一件件,仿佛是昨天发生的一样。
刘桂芝咒骂着孙巧,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立马抬头看向林菀宁:“对了!昨儿你香兰嫂子还说,王芳怀孕了。”
王芳怀孕了?
林菀宁微微蹙眉。
按照前世的发展,王芳的确是怀上了孩子,而且还是她心心念念的男孩,但现在嘛……
王芳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孙常有恨不能连夜将她送回农村老家去,避王芳更是避如蛇蝎。
林菀宁听孙大丫说她妈已经有大半个月没回家了。
王芳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怀孕了呢?
这都是人家夫妻俩的事,林菀宁一个外人也不好深究,便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拾掇完了灶间,林菀宁和刘桂芝各自回了屋。
“喔喔喔……”
隔壁院郭婶家的大公鸡,爬上了屋顶,扯着脖子叫亮了天儿。
这几天林菀宁格外能吃能睡,以往她天不亮就会起床,现在可好,郭婶家的鸡都打鸣了,她还没睁开眼。
“妈,我和小兰上学了。”
两个小的吃了早饭,赶早要往公社走。
刘桂芝连忙从灶间里跑了出来:“小点声!没瞧见你姐还没起床么!吵醒你姐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沈文涛:“妈,你真偏心!”
刘桂芝举起了手里的擀面杖:“我就偏心,你能咋的?”
沈文涛吐了吐舌头,拉着沈欣兰出了门。
林菀宁打了个哈欠,坐了起来,揉了揉眼,伸了个懒腰,摸索过了炕边的衣裳,有淡淡肥皂混合着阳光晒过的味道。
穿好衣裳出了屋,刘桂芝已经给林菀宁倒好了洗脸水,就连牙刷上都挤好了牙膏。
“妈,我换下来的衣裳不用您洗。”
刘桂芝把牙缸、牙刷递到了林菀宁的手里:“也不费啥事,妈顺手就洗了,怎么起这么早?咋不多睡一会儿?”
林菀宁接过了牙缸、牙刷,蹲在菜园子边上刷牙:“郭婶家的鸡都叫了,再不起来上班就要迟到了。”
刘桂芝瞄了一眼隔壁院鸡棚顶上的大公鸡,玩笑道:“回头妈把你郭婶家鸡给你炖了,保准不吵你。”
郭婶从院墙探出了头:“我瞅瞅,我瞅瞅谁又动了我家鸡的心思?”
刘桂芝笑道:“你家鸡吵到我家闺女睡觉了,你自个儿说该不该炖了它。”
郭婶也跟着笑了起来:“原来是吵到我们菀宁了,那的确该炖。”
林菀宁被俩人逗得直乐。
洗漱过后,刘桂芝把早饭端上了桌。
郭婶站在自家的凳子上,将一罐子腌好的萝卜条递了过来:“他刘婶,你不是说我腌的萝卜干闻着香么,我多腌了点,你尝尝。”
刘桂芝接了过来:“正好我家菀宁最近口味变了,正好给她配白粥吃。”
郭婶往前凑了凑:“我怀我家陶勇的时候口味变得厉害,保不准你家菀宁怀得就是个小子。”
刘桂芝笑了笑:“都说闺女像妈,我倒是想要个孙女儿。”
林菀宁换好了衣裳,从屋里走了出来:“妈,我上班了。”
“唉。路上慢点。”
今天骑着王成杰的自行车,到卫生所的时间要比往常早了不少。
“主任谢谢您的自行车,车钥匙还给您。”
王成杰从林菀宁的手里接过了自行车钥匙:“客气什么,你什么时候骑,再跟我拿钥匙就成。”
林菀宁脱下了解放包,穿上了白大褂:“我也打算买一辆自行车。”
王成杰把昨晚的工作日志递给了林菀宁:“你票够么?我这里还有几张工业卷。”
林菀宁接过了工作日志:“够,回头等部队有车去县里,我搭顺风车一块。”
坐了下来,林菀宁翻看起了昨晚的工作日志:“主任,怎么昨天半夜来拿止泻药的老乡这么多?”
王成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都是富强村大队的,我问过了,说是整个村大队超过一半的人闹了肚子!”
林菀宁表情立马变得严肃了起来:“该不会是痢疾吧?!”
王成杰:“我瞧着不像,有两个老乡脱水有点严重,我已经安排在一诊室住下来,一会儿,我再给他们做个详细的检查。”
俩人正说着富强村大队老乡的病症,医务室的门忽然被人推开。
寻着声音看了过去,竟将柏云兰走了进来。
王成杰皱起了眉头,下意识朝着林菀宁看了一眼。
今儿,柏云兰穿了一件浅蓝色劳动布的衬衫,下身是一条同色同款的裤子,脚上穿得是白底黑面的跨带布鞋,身上斜挎着一个解放包,再加上她剪去了一头长发,这模样打扮,简直和林菀宁一模一样。
柏云兰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一进门朝着王成杰和林菀宁微笑道:“主任,林医生,早上好。”
林菀宁皱起了眉。
瞧着柏云兰的样子,她有一种癞蛤蟆趴脚面上的感觉——它不咬人,但膈应人。
穿什么衣裳,梳什么发型是个人的自由。
但,柏云兰这么做,单纯就是想要恶心林菀宁。
见王成杰和林菀宁都没搭理自己,柏云兰也不气也不恼,径直地走到了王成杰的面前:“主任,我来销假,从今天开始我可以正常工作了。”
“工作?”王成杰沉下了脸:“你还想要工作?你闹出这么大的事,我觉得你已经不适合继续留在卫生所工作了,我已经和上级单位提交了申请……”
柏云兰笑吟吟地看着王成杰,抢过了他的话,说道:“想要开除我是么?恐怕不行!”
第159章 发家致富道路多
“跟你干?”
林菀宁忽地笑了.
毛三眨了眨眼:“是呀!我手里的这些票证、工业卷都是在城里搞来的,农机厂,棉纺厂,药材站……”
药材站!
林菀宁在听见这三个字的时候眼前忽然一亮!
大河县紧邻大兴山,守着天然的药材宝库,各公社收购站每个月都会将收来的药材统一送往县药材站。
只是大河县距离守备区较远,林菀宁在选择买药材时,只选择离守备区近的收购站。
倘若,她能够直接和药材站合作的话……
定时,定量,固定销售渠道,以林菀宁对药材的了解,处理的方式方法,这将是一项长久合作的收益。
至于人手方面,守备区家属院里有那么多军人家属,眼巴前家家户户都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
如果大批量收购药材可行的话,她可以和守备区申请空地用来大量种植药材,做到自主销售,能够解决军人家属就业问题。
林菀宁陷入了沉思。
她觉得这个方向可想。
虽然现在还没有改革开放,没有个体经济,但军区部队需要有限为随军家属安排工作,只苦于工作岗位有限,军属中有文化的也不多,能安排工作的军人家属也就那么两个。
如果开办药材种植的话,那就不一样了,大多数的军属都是农民出身庄稼地里的好手,只要林菀宁能够稍加点播,中药材对他们来说并不是难事。
“林姐姐……林姐姐……”
毛三的声音让林菀宁思绪回笼。
林菀宁:“嗯?怎么了?”
毛三指了指前面的分岔路口:“你从这条路向西,用不了一个小时你就能看部队了。”
林菀宁没想到,毛三对部队的具体位置也这么清楚:“你去过部队?”
毛三点了点头:“以前带毛九去卫生所打过针。”
林菀宁笑了笑:“那些孩子的名字都是你起的?”
毛三挠了挠头,笑呵呵地说:“大哥,二哥叫毛大、毛贰,捡我回去的时候我和妹妹没有名字,就顺着叫了下来,我妹觉得毛四不好听,就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毛妞。”
他又自言自语地嘟囔:“我觉得毛妞还不如毛四好听呢,毛妞、毛妞,听起来像是毛牛。”
林菀宁笑了笑。
临到分岔路口的时候,林菀宁驻足,看向毛三:“毛三,你要是去县城的话,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药材站?”
毛三:“成!你想知道啥?”
林菀宁想了想:“他们需不需要打量药材供应,需要的药材种类、哪些需要经过处理,哪些需要半成品。”
毛三不懂这些,却拍着胸脯打了包票:“放心吧,我明后天就去,等我回来告诉你。”
“好。”
夜幕低垂,静谧的田野被月光轻柔笼罩,星空如画,蛙鸣阵阵,宁静中透露着无限的生机。
回到家属院时,已是深夜,刘桂芝放心不下,始终坐在屋里炕头上,借着煤油灯微弱的灯光给林菀宁做着衣裳。
听见院里开门的声响,她赶忙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活往屋外走。
林菀宁停好了自行车,听见了刘桂芝屋传来的开门声,顺着声音抬头看:“妈,都这个点了,你怎么还不休息?”
刘桂芝迎了上来:“你没回来,妈这心里也不踏实。”
接过了林菀宁的包:“卫生所今天有病人?咋这个点才回来?我瞧你晚上没吃多少东西,妈在灶头上一直给你热着饭菜,你再吃点。”
忙活到了现在,林菀宁还真有点饿了。
刘桂芝将晚饭拨到了铝制饭盒里,估摸着时间,觉得林菀宁快回来之前,将饭盒放在了灶头上。
晚饭是猪肉炖豆角,白米饭上盖了满满一层的五花肉,菜汤浸泡过的白米饭,满满都是肉香味。
肉炖得软烂,入口即化,林菀宁食指大动,端着饭盒坐在院子里一口气吃了个精光。
刘桂芝始终陪在她身边,时不时地往饭盒里夹点自个儿腌的小咸菜。
“妈,这小根蒜腌的真好吃。”
怀孕后,林菀宁的口味也变了,从前她是不喜欢这些的,现在就着肉汤泡饭,甭提吃得多香了。
刘桂芝笑道:“妈瞧你最近喜欢,特意多腌了点,管够。”
林菀宁朝刘桂芝笑了笑,将饭盒里最后几粒米扒拉进了嘴里:“小兰喜欢吃,明天上学带饭的时候,单独给她也装一份。”
刘桂芝往屋里瞥了一眼:“那丫头现在馋得厉害,晚上吃了满满一大碗肉,也不怕撑着了,她那腰粗了一大圈,我都担心她个头没长起来,反倒是给自己吃成个大胖子。”
林菀宁撂下了筷子:“他们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多吃,您别拘着他们不让吃,肉管够。”
说着,她从上衣兜里掏出了手绢。
借着月光,刘桂芝瞧见了厚厚的一叠票证。
她被吓了一跳,惊讶出声:“闺女,你哪来这么多票?”
林菀宁从一叠票证里拿出了粮票、油票和肉票交到了刘桂芝的手里:“和我们主任换的。”
这些票是林菀宁跟毛三买的,以免刘桂芝担心,她没说自己去了黑市。
翻到了最后两张,林菀宁拿起了票对着月光看了看:“还有张电视机票。”
“电视机票!!”
这可将刘桂芝吓得不轻。
整个家属院里连旅长家里也就只有一台收音机,她闺女一出手就是一张电视机票!
刘桂芝瞪圆了眼睛:“这……”
林菀宁拿着饭盒起身往灶间里走:“我们主任有指标,他一个人住宿舍也用不上电视机,就让给我了。”
刘桂芝松了一口气:“这样啊,那咱可得好好谢谢人家王主任。”
她把电视机票收好,跟着林菀宁进了灶间,刘桂芝舍不得让林菀宁洗碗,赶忙从她手里抢过了饭盒和筷子:“家里这点活不用你伸手。”
林菀宁挣不过刘桂芝,便站在她身边陪着:“光有电视机票还不够,等回头咱家有了钱,我去城里国营商店买台电视机回来。”
刘桂芝洗完了饭盒,一回头,看着林菀宁眨了眨眼。
钱!她手里有啊!
反正是那活兽的钱,不用白不用!
一直以来,都是林菀宁照顾他们,现在她想要台电视机,这点小心愿那能不满足嘛!
刘桂芝知道闺女不愿意用那活兽的钱,买电视机这事还得瞒着她才行。
“闺女,你跟妈说说,从咱家属院到县城远不远?”
第158章 保你能挣到钱
屋里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将毛三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由分说,他拔腿就往屋里跑。
院子里那群小豆丁紧跟着毛三跑了起来。
林菀宁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也跟着进了屋,一进屋,她便被屋子里的一幕惊呆了,一张通铺边上半趴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一口一口地呕这鲜血。
毛三急跑上前,焦急地喊着:“妈!你咋了? 妈!”
老太太出气多,进气少,已经没有力气回答毛三的话了。
林菀宁穿过了一群哭着的,喊着的小豆丁,走到了毛三的身后,打眼瞧了瞧老太太的情况:“扶她躺下。”
毛三和扶着老太太的女孩一愣,齐齐地将目光投向了林菀宁。
林菀宁没做过多的解释,快步上前,从女孩的手中扶过了老太太,紧接着从解放包里拿出了银针包,抽出了两根寸许来长的银针,分别落在了老太太胸口的檀中、天溪、食窦、中庭等穴道上。
毛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忽然想起刚刚离开黑市的时候,林菀宁用针扎了几下那个骗子,他竟当场昏了过去:“你是医生?!”
林菀宁抬了抬眼,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她的银针,刚刚浪费了在骗子身上几根,施展梅花十三针不够用:“绣花针有么?”
家里这些物件儿都是毛妞在管的,毛三立即看向了姐姐:“毛妞,咱家绣花针放哪了?”
毛妞慌忙趴上了炕,拉过了炕角里搁置的针线笸箩,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在里面翻找了起来:“找……找到了!给!”
林菀宁从她手里接过了绣花针,拉过了窗台上放置的煤油灯,掀开了熏得发黄的玻璃灯罩,在微弱的火苗上烤了烤绣花针,然后,开始为老太太施针。
等第十三针落下后,老太太呕血的症状逐渐减轻,林菀宁拉过了她的手腕搭了个脉。
毛三和毛妞姐弟二人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
见林菀宁皱起了眉头,毛三声音颤抖地问道:“我妈咋样了?!”
林菀宁抬起了眸子看着毛三说:“她是不是刚做过手术?”
毛三连忙点了点头:“一个月前,我妈因为胃病做了一次手术!”
林菀宁颔了颔首:“她这是术后没有恢复好,再加上操劳过度所致,吃几服药,好好修养就没事了。”
毛三看着地上的血,仍心有余悸:“真的没事么?”
林菀宁微笑着点了点头:“放心好了,你妈真的没事。”
再三确定后,毛三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着林菀宁收了银针后,他和毛妞给老太太盖上了被子,这才催促着小豆丁们出了屋。
再回来的时候,毛三手里端着一个搪瓷缸子:“刚才谢谢你,家里没有糖了,只能凑合给你倒杯水了。”
从离开家到现在,她一口水也没有喝过,刚才在院子里和毛三说话的时候就想讨口水喝,林菀宁从他手里接过了搪瓷缸子,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还有么?”
毛三:“有有,我再给你倒。”
接连喝了两杯温水,林菀宁才感觉舒服了些,她对坐下来的毛三和毛妞说:“你们母亲刚刚切除了一部分胃部组织,因为年纪大的缘故所以身体恢复的慢……”
林菀宁说到了这里忽然顿了一下,这才记起毛三在黑市上要买人参,原来他是想要给母亲补身子用:“你母亲是严重的胃病,人参并不能养胃,反而会造成虚火旺盛,我给开个方子,回头你可以去县医院抓药,或者也可以到守备区卫生所来找我。”
毛三愣了一下:“守备区?部队里?”
林菀宁点点头:“你害怕?放心,我是医生,投机倒把的事不归我管。”
毛三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憨憨地笑了笑:“林姐姐,今天谢谢你帮了我两次!”
林菀宁:“举手之劳。”
毛三却并不这么认为。
林菀宁叮嘱了一下毛三和毛妞如何照顾他们母亲。
看着窗外天色已晚,林菀宁站了起来:“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毛三也跟着站了起来:“这边的地痞流氓愿意晚上撺掇,还是我送你走吧。”
林菀宁没说什么,推着自行车走出了四合院。
这一路上,毛三给林菀宁讲了不少他们这一大家子的事,老太太并非是毛三和毛妞的生母,他们兄妹二人原是被老太太捡回家的流浪乞儿。
老太太原本还有两个儿子,因为收留的孩子越来越多,两个哥哥又没有赚钱的门路,只能干点见不得光的买卖。
两年前双双被捕进了大牢,照顾着一大家子的重担就落在了毛三的身上。
毛三负责出去赚钱,毛妞负责在家里照顾母亲和一屋子小豆丁。
这几年,他渐渐摸索出了门路,开始干起了倒买倒卖票证的买卖,家里的日子逐渐开始好了一些。
可母亲却累得病倒了,毛三用了全部的继续给母亲做了手术。
医生叮嘱要好好滋补母亲的身体,他这才想到到黑市里去买人参。
林菀宁和毛三走到了街拐角:“所以你是因为年纪小怕被人欺负,才会穿的像个中年人,还压着嗓子说话的?”
毛三点了点头:“黑市里什么人都有,我做的又是挣大钱的买卖,能不防着点么。”
林菀宁目光深深地看着毛三,在她眼里毛三也不过比沈文涛和沈欣兰大不了多少,顺理成章地将他当成了个孩子:“小家伙,你心眼还不少。”
毛三有点不好意思,笑容憨憨:“这叫未雨绸缪,有备无患。”
林菀宁失笑:“你懂得还不少。”
毛三拍了拍胸脯:“那是,不然,我怎么在猫眼胡同混!”
林菀宁:“你以后就想一直干这个?”
毛三撅起来嘴,想了想后道:“干这个太危险了,万一被抓的话,我这一大家子就没有人照顾了,我想过阵子去县城里看看,说不定能有啥挣钱的门路。”
他眨着亮闪闪的眼睛看着林菀宁:“姐,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干?我保你能挣到钱!”
第157章 投机倒把的少年
男人的身上除了几张毛票以外,剩下的就只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破烂,那些看似之前的物件儿,没有一样是真的。
林菀宁毫不客气,将男人搜刮了个干净,就连身上的列宁服都扒了个干净。
骗人,抢劫,对待这样的人,没把他送到派出所都算是便宜他了。
收好了东西,林菀宁推上了自行车,刚准备离开忽然听见了身后两声窃笑,顺着笑声看了过去,只见一个年轻的男同志站在那里。
林菀宁认出了他的衣裳,不就是刚刚卖给自己工业卷的男同志:“笑什么?!”
“我还担心你会遭到打击报复,没想到,你还是个干灯下黑的老手。”
他说着,朝林菀宁这边走了过来。
待他走近时,林菀宁才看清他的脸。
让她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
林菀宁却笑了起来:“他骗你,抢我,难道我就不能再他身上讨回点利息么?”
比起从一个二流子身上扒点钱财,林菀宁更好奇的是面前的这个少年:“我只能让他短暂的昏迷几分钟,要是他醒了的话,我们谁也跑不了!”
男孩揉了揉鼻子,一双眼睛却滴溜溜地在男人的身上打转:“等一下。”
他说着,蹲下了身,竟直接扒了男人的裤衩!
林菀宁连忙转过头,生怕看见什么脏东西。
男孩嘿嘿一笑,说道:“一看你就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手法还是生疏了点,很明显,这王八羔子都把钱藏在了裤衩里嘛!”
拿完了钱,男孩还不忘在男人的身上使劲踹上两脚。
这才和林菀宁赶紧离开。
“喏,这份给你!”
男孩朝林菀宁伸出了手,手心里是厚厚一叠大团结。
说实话,林菀宁有点嫌弃这钱是从男人裤衩里掏出来的。
男孩似乎看出了这一点:“放心吧,这钱是干净的,这是你刚刚用来跟我买工业卷的钱。”
林菀宁疑惑地看着男孩:“你从哪弄来那么多工业卷?”
男孩笑了笑,数起了手里的钱:“黑市上换的。”
他倏地瞪大了眼睛,往身后看了一眼:“这王八蛋竟然骗了这么多钱。”
“多少?”
“三百!!”
男孩嘿嘿一笑:“你的工业卷就当他出钱买的了。”
他朝林菀宁伸出了手:“我叫毛三,姐姐,你呢?”
“林菀宁。”
林菀宁和毛三握了握手,然后拿出了七十块钱递给了他:“现在够钱买你的电视票了。”
“票没在我身上,要不你跟我回去拿?”
“好。”
毛三笑吟吟地看着林菀宁:“姐姐,你就不怕我是坏人么?”
林菀宁觉得这小男孩十分有趣:“怕呀!你会把卖掉么?”
毛三揉了揉鼻子:“那倒不会,我啥都卖,就是不贩卖人口,要是被警察抓到了,可是要吃花生米的。”
林菀宁被他逗笑了:“你知道的还不少。”
毛三笑道:“我大小就在这边混,这一片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林菀宁瞧他一脸小傲娇的样子,忍不住戳破他的小骄傲:“那怎么还差点被人骗了?”
毛三有点难为情:“这不是想要买跟人参给我老娘补补身子么。”
俩人一边说,一边走,很快就进了公社,穿街过巷,林菀宁跟着毛三来到猫眼胡同最里面的一处茅四合院前。
毛三开了门,乌泱泱的一群小豆丁齐齐地朝他涌了过来。
“三哥,今天挣钱了么?”
“三哥,给我买糖了么?”
“三哥,你答应给我买鸡蛋糕的。”
林菀宁过了眼,男男女女的小豆丁竟有十三个。
这年头没有计划生育,到了晚上也没有什么消遣的营生,到了晚上两口子钻被窝,除了造小人也没啥可干的事了。
但也没见过谁家能生这么多孩子的。
不对!
林菀宁微眯了一下眼。
这些孩子容貌、年级,看着并不像是一母同胞。
毛三拍了拍身后的麻布包:“买了买了,三哥答应的事,啥时候骗过你们。”
他打开了包,将玻璃纸水果糖和鸡蛋糕,按照小豆丁的人头数,一个个发了下去,还剩下最后一颗糖,毛三没舍得吃,转过身递给了林菀宁:“喏,请你吃糖。”
林菀宁嘴里没味,看着孩子们吃糖,还真有点想吃了。
从毛三手里接过了糖,剥开了玻璃糖纸,橘子味的水果糖虽比不上大白兔奶糖,但味道也不错。
毛三:“你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拿电视机票。”
两个小豆丁绕着林菀宁走来走去,看来看去:“姐姐,你也是三哥捡回来的孤儿么?”
林菀宁这才明白,为什么这里有这么多孩子,原来这些孩子全都是孤儿。
她微微摇头,温柔地摸了摸:“姐姐不是。”
小豆丁眨了眨澄澈明亮的大眼睛:“那你是来干啥的呀?”
林菀宁笑着解释道:“姐姐是来买东西的。”
小豆丁搬了一个椅子过来:“姐姐请坐。”
院子里的小孩子们,拾掇的干净,一个个还很有礼貌,林菀宁看着自行车把手上挂着的网兜,里面倒还有不少在黑市买的点心。
她将网兜拿了下来,把点心给了小豆丁:“拿去吃吧。”
小豆丁却没接林菀宁递过来的点心,摇了摇头说:“三哥说了,不让我们随便要陌生人的东西,不然会被陌生人拐走的。”
林菀宁不禁笑了笑,没想到,这些小豆丁的防范意识还挺高:“你们三哥叫毛三,姐姐是他带来的,那是不是就不算是陌生人?”
小豆丁眨着大大的眼睛,想了半天,又看着林菀宁手里的点心:“这么说,你的确不是陌生人。”
林菀宁摸了摸他的头:“拿去吃吧。”
小豆丁从林菀宁的手上接过了网兜,招呼其他的孩子们过来分点心。
林菀宁坐在了小板凳上,没一会儿,毛三从屋里走了出来:“喏,你的电视机票。”
林菀宁接过了票,揣进了上衣兜里,环视一圈孩子们:“这些孩子都是孤儿?”
毛三看了一眼孩子们:“也不全是,毛四、毛五、毛六,是我大哥家的娃,其他的都是在公社附近要饭的孩子,我看他们无家可归,就都收留到了一块儿。”
林菀宁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些孩子起名倒是随意,统一都跟着毛三姓毛,按照年纪大小,四五六七八依次是他们的名字。
“咳咳咳……”
屋里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忽然响起,紧接着,便是一个女孩的惊叫声传了出来:“三哥,不好了,咱妈咳血了!!”
第156章 剃人头者人亦剃其头
大帮哄的起哄声,潦草的结束了这场闹剧。
差一点点上当的男同志,感激地看着林菀宁:“同志,谢谢你,要不是你的话,我可就上了他的当了。”
林菀宁:“上当是小,没了钱可以再挣,可要是真吃坏了的话,伤的可是自己的身体。”
男人点了点头:“这该死的骗子!”
林菀宁没再和他说下去,而是转身往里面的摊位走。
又绕了一圈,确定没有人买工业票的,她买了点鸡蛋糕、长白糕,便打算趁早赶回家属院。
“同志,要票么?我这啥票都有。”
“粮票、油票、工业卷……”
刚要离开,林菀宁忽然听见有人小声吆喝,声音听起来有些许的耳熟。
她转身一瞧,这不就是刚刚差点上当受骗的那个男同志么。
林菀宁走了过去:“同志,你有工业卷票么?”
男人认出了林菀宁的衣裳:“是呀你同志,有的,有的。”
他说着,左右看了看,这会儿来了小心谨慎从上衣兜里拿出了几张票证,借着月光在其中翻了翻,找出了一张票:“喏。”
林菀宁顺着男人的手看了一眼,还真有不少工业卷。
没有现成的自行票,倒是可以用工业卷来换,但至少也要三十张,林菀宁问:“你有多少?”
男人:“五十张。”
林菀宁想了想:“我都要了。”
“都要了?!”男人有点惊讶,五十张工业卷可值不少钱,要不是家里有刚做完手术急需营养补充身体的老母亲,他还真有点舍不得卖。
男人将工业卷数了出来:“一张工业卷按照黑市的价格可是五块钱一张,五十章可是二百五十块钱,同志,你确定你都要了么?”
林菀宁点了点头:“我要是都要了的话,你能不能给我便宜一点?”
男人也没想到,林菀宁出手会这么阔绰,一次都买了他的工业卷,也省的他一趟趟往黑市里跑,再加上,她刚刚拆穿了骗子他也感激:“同志,这样吧,你都要了的话,我一张算你四块五毛钱,你看咋样?”
“可以。”林菀宁左右看看,见这边没有多少人,解开了两颗上衣扣子,掏出了一个白底蓝花的手绢,一层一层地打开,然后数出了二百二十五块钱递给了男人:“你数数。”
刚才林菀宁在数钱的时候,男人心里也跟着默数了一遍:“刚才看你数钱,我也跟着数了一遍。”
他说着,将数好的五十张工业卷递给了林菀宁。
林菀宁看了一眼,的确是真的工业卷,码放整齐包进了手绢里。
刚准备走,男人忽然叫住了林菀宁:“同志!”
林菀宁回过头:“还有事?”
男人左右看了看:“我还有电视机票,你要么?”
电视机票!
这年头可是金贵的稀罕物。
林菀宁也没想到,这男人的手里竟然有电视机票,一张电视机票的价格至少也要七十块钱,刚刚买了五十张工业卷差不多就花光了她的全部积蓄,再说,就算是有电视机票也还要至少四五百块钱来买电视机。
四五百块钱对于林菀宁来说,现在可是一笔巨款了。
微微摇了摇头,林菀宁道:“还是不要了,我的钱都花完了。”
男人有一点小失落,但很快就恢复了过来:“以后你要是需要什么票证,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林菀宁微微蹙眉:“找你?”
黑市上都是一锤子买卖,大家也都隐藏了自己的身份,以免有不必要的麻烦。
林菀宁只当他是一句玩笑的话,没往心里去,推着自行车离开了黑市。
买了工业卷,这一趟也算是没白来。
天色已晚,林菀宁骑上了自行车,准备回部队家属院。
骑出了一段距离,林菀宁停了下来,摘下了口罩和帽子放进了身上背着的解放包里,又将衣裳翻转了回来穿上了身。
刚准备骑上自行车的时候,不远处的树后忽然窜出了一个人。
“臭娘们,敢坏老子的好事!”
林菀宁认得那人的声音。
抬眼看去,那骗子的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刀,一步一步地朝自己走了过来。
他走近看见林菀宁的脸时,眼睛里除了恼怒之外,还多了一丝猥琐,嘿嘿一笑,说道:“没想到,你还是个小美人儿!”
林菀宁嫌恶男人这种目光:“滚开!”
“行啊!”男人笑容更甚:“只要你把钱赔给我,再陪我睡一宿……”
猥琐的目光,从头到脚一寸一寸地打量着林菀宁,那种丝毫不加掩饰的目光,让林菀宁感觉恶心极了。
看着男人一步步地逼近,林菀宁下意识握紧了自行车把手。
就算是现在骑上自行车,只怕也逃不过男人。
脑海中飞快地想着对策,眼睛四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眼瞧着,男人还有两三步就要走到自己面前时,林菀宁的手摸向了自己的背着的解放包,要她和一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对打,她显然不是对手,她只能取巧。
手摸到了随身携带的银针包,快速地抽出了一根银针,在男人走到了自己面前时,又快又准的甩出了一根银针。
银针正中男人中府穴。
银针刺入三分,能够让人呼吸有短暂的迟缓。
男人只觉得胸口一疼,低头一看,竟然扎着一根寸许来长的银针。
他不以为意地将银针拔了下来,脸上的愤怒更浓:“臭娘们,还敢用针扎老子,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男人话音一落,林菀宁快速地甩出了第二根银针。
这一次扎中的是男人胸口的神藏穴,能够让男人的行动变得缓慢,从而来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
男人的脸色明显的变了,还没等反应过来,林菀宁快速上前,左右手各持一根银针,分别扎在了男人的天池穴和檀中穴上。
男人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一僵,感觉如有一块千斤巨石压在自己的身上,竟连呼吸都变得十分困难。
他想要抬手拔掉胸口的银针,却忽然感觉自己的手没有了力气。
林家祖传的梅花十三针,不仅能够救人,也可封人穴道,使其血脉逆行,让人在短时间内失去行动能力。
剃人头者人亦剃其头。
林菀宁倒不介意来次灯下黑,她笑弯了眼,这次轮到她带着目的性一步步逼近了男人。
第155章 可是会吃死人的哦
“菀宁,天都要黑了,你还要出去啊?”
刘桂芝拾掇完灶间,又烧了一大锅开水给全家洗漱用,才出了灶间便瞧见了林菀宁 穿戴整齐,推着今天借来的自行车准备要出门去。
林菀宁:“妈,卫生所里有工作,我可能要晚点回去。”
刘桂芝走近了些:“都这个点了还要工作啊?那你可得顾好自个儿。”
“我知道了。”
林菀宁言语了一声,将自行车推出了院门,骑上了车子离开了家属院。
她并没有去卫生所,而是在分岔路口向右拐了个弯,骑车去了公社。
七十年代,计划经济,一切的物资都要按照计划分配,老百姓的生活也被一张张票证所束缚,在这样的条件下,脑子活泛的便在夹缝中摸索出了一套赚钱、挣货的门路——黑市。
老百姓自私售卖货品,一旦被抓便会落得一个投机倒把的罪名。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黑市容易被抓,这些秉承着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人们,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久而久之,形成了‘游击队’。
所谓黑市,其实就是个叫法而已,人在哪里练摊,黑市就开在哪里。
林菀宁上一次到黑市,还是为了卖飞龙和野鸟蛋,这次来的目的是想要看看能不能淘到一张自行车票。
按照前世的记忆,林菀宁骑自行车去了几个黑市点,总算是在距离公社二里地外的一个破炮楼附近找到了黑市。
找了个没有人的地方,将外套脱了下来反过来穿好,又从解放包里拿出了帽子和口罩,这么一捯饬,倒也没有人能认出她来。
在黑市里走了一圈,商品物资倒也还算是齐全。
可惜并没有找到她想要的自行车票。
倒是一个练摊的男人吸引了林菀宁的目光。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上一次被林菀宁坑,又被苗国昌打晕的那个男人。
男人面前铺了两片麻袋,上面摆了不少物件儿,吸引林菀宁的是他手里拿着的东西,他拉着一个男同志死命地推销:“你瞅瞅,你再仔细瞅瞅,这么大个的人参,你上哪找去!我家祖上可是前清宫里做御医的,这根人参要你五百,那都算是便宜你了。”
“八百块钱太贵了。”
男人:“八百还贵?!这可是人参,千年人参,我太爷爷可是亲口说这是当年慈禧老佛爷赏的,你不是正缺人参治病么,要不这么着,你给我一百块钱,我卖你一根须子。”
被他忽悠的男同志算皱着眉头,攥紧了手里的小布包,像是做出了天大的决定似的,用力地朝着男人点了点头:“好!我买!”
男人的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喜悦。
他裤兜里掏出了一把小刀,直接在那一株所谓的人参上切下了一根须子,递给了那名男同志。
林菀宁不喜欢多管闲事,但前提条件是男人口中所谓的人参不用害人性命。
“同志,这你不能买!”
正当男同志想要付钱的时候,林菀宁忽然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男人和骗子同时一愣,齐齐将目光投向了林菀宁这边。
男人疑惑:“为什么?”
骗子恼怒:“这是黑市!自由买卖,你有钱,我有货,你凭啥不让他买啊!?”
他捡了个树根子似的玩意儿,想了这么一个注意,在黑市上蹲点了半个来月,想要将着东西当人参卖掉,等了这么多天,总算是等来了一个肯上当受骗的傻子,他自然不会想要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八百没卖出去,哪怕一百块钱也够花一阵子的了。
眼瞅着对方都要付钱了,谁知道横插了这么一杠子。
“我劝你少他妈多管闲事啊!!”
林菀宁不惧男人的威胁:“同志,你不能买,这并不是人参而是商路。”
“商路!?”
男同志疑惑:“啥是商路?”
林菀宁解释道:“商路形似人参,老一辈人也叫它土人参,但是二者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功效,而且,商路有毒,中毒后会出现腹泻、呕吐,呼吸困难,更严重的可致人性命!”
男同志听了林菀宁的解释也被吓坏了。
他需要人参是为了给刚做完手术的老母亲养身体的,倘若真如林菀宁所说,要是误食了这商路的话……
只是想想,他就一阵后怕。
骗子瞧了男同志一眼,显然他是相信了林菀宁的话。
眼看着到手的买卖就被突然出现的女人给搅和黄了,他顿时怒火冲顶:“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这就是人参,我太爷爷……”
不等他把话说完,林菀宁直接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商路和人参虽外观很接近,但它们还是可以分辨出来的,商路带有土腥味,而人参却具有独特的香气,且气味十分浓郁。”
骗子急忙辩解:“我这人参都放了百八十年了,早就已经没有味道了。”
他连忙看向了男人:“同志,你别听她的,她就是想要大伙儿相信她,然后好自己低价从我这里买走!”
林菀宁抬了一下眉:“是或不是其实也好办,你不是说这是你太爷爷留下来的人参,那你吃一口,咱们不就相信你了么,但你可要记着,吃了商路可是要死人的!”
这边出了热闹,不少到黑市上的人陆陆续续地凑了过来:
“这同志说的对,既然你说是人参,那你吃一口不就得了。”
“那万一要是有毒呢?”
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将骗子僵在了那儿。
吃!万一真的有毒,自己不就死了么?
不吃!那不就摆明了说自己是骗子么?
眼珠子在眼眶里滴溜溜打转,忽地,他朝着众人的身后一指,大喊了一声:“公安来了!”
原本聚在一块儿看热闹的人群忽然变得骚乱了起来。
这要是被公安抓住了,铁定是要落得个投机倒把的罪名,那可是要蹲大牢的!
男人趁乱,直接将地上的麻袋片兜了起来,脚底抹油,转身就逃。
上次,见到他时,他还想要给苗大爷来个灯下黑,林菀宁还以为他有多大的能耐,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草包而已。
“大伙儿别乱!根本没有公安,是他骗咱们!!”
人群里不知道谁喊了这么一嗓子,原本乱做一团的人群,渐渐地安稳了下来,大伙儿在确定真的没有公安后,各个带着怒火想要发泄,可一看,那人竟然跑了。
第154章 等着战士们平安回家
韩志强笑了起来:“今天不要是有林医生的话,我恐怕就要……说起来,林医生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呐!”
他刻意没说在苗国昌家中见过面,而是重点说起林菀宁救自己的过程。
显然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苗国昌和林玉珍的事。
林菀宁是聪明人,听他话里的意思,瞬间便明白了其中深意。
苗国昌和林玉珍是下放到黑江省农场的,现如今却能在公社生活,日子虽算不上好,但至少不用像下放农场时一样辛苦劳作。
倘若此事被人检具的话,不仅仅是韩志强要面临处分,更重要的一点苗国昌和林玉珍也将会失去现有的生活。
林菀宁觉得自己和他们还算是挺有缘分的,也希望他们能生活得好一点。
“韩同志,你客气了。”
吕承鸿算是听明白了。
合着,林菀宁这是今天救了哮症复发的韩志强。
他朝着林菀宁赞许地点了点头:“小林,你还不知道吧,这位就是我们守备区新上任的师长。”
“师长?!”
即便林菀宁早已知晓韩志强的身份,但在吕承鸿的面前还是表现出了应有的惊讶。
韩志强:“抱歉,今天隐瞒了。”
林菀宁回应了韩志强一个坦荡的微笑:“韩师长言重了。”
吕承鸿朝椅子看了一眼:“小林,你找我有事?”
林菀宁赶紧将沈行舟的记事本放在了吕承鸿的办公桌上:“是这样的。我刚才无意间打翻了沈团长的记事本,发现上面记录了一些内容……”
她将记事本翻到了自己临摹沈行舟字迹的那一页:“旅长,我发现了一些问题。”
林菀宁的话成功引起了吕承鸿和韩志强的兴趣。
二人同时朝着记事本上看了过去。
记事本上的内容是这一次沈行舟和胡国梁执行任务的大致内容。
林菀宁指着上面的地形图说到:“你们看这里,根据沈团长描绘的地形图来看,这里应该是位于黑江省北部的边河市,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次沈团长和胡团长所执行的任务的最终目的地就是这里。”
韩志强还未正式到守备区上任,现在的工做仍然是由吕承鸿来进行指挥。
他看了吕承鸿一眼。
吕承鸿对他点了点头。
在确定了任务的目的地后,林菀宁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我曾经在边河市生活过……”
她边说边拉过了放在吕承鸿办公桌上的作战指挥地图,指着上面边河所在的位置说道:“根绝我的了解,地图上的这片区域是一片雷区,而这里就是两位团长这次任务的工作核心,他们在执行任务后需要撤退时,就一定会经过这里。”
经过雷区!!
吕承鸿和韩志强同时一惊。
韩志强率先开了口:“林医生,你是说他们一定会进入雷区么?”
林菀宁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没错,如果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情况下或许还好,一旦人多的话,势必会……”
韩志强接过了林菀宁的话:“一旦有人不慎踩中地雷的话,恐怕会引起一片雷区的连锁反应!!”
林菀宁颔首道:“没错,沈团长在记事本中写到过,从这里到这里将会是他们此次任务的首选撤离线路。”
韩志强和吕承鸿越听脸色变得就越是凝重。
林菀宁说得已经很明白了,沈行舟此次挑选的撤退路线就是这片雷区,稍有不慎,他们这两只队伍恐怕就再也回不来了。
林菀宁继续说道:“根据我对当地地形的了解,可以让他们将这里定位撤离的路线。”
她用手指在地图上圈出了一条路线来:“这里原本是六五农场,几年前因为泥石流的原因,当相关部门阻止居民全部彻底,这些年过去了,现在这里已经是一片荒地了。”
吕承鸿仔细地看着林菀宁手指的地图:“如果选择这里作为撤退的路线会不会因为人多而引起二次走山。”
林菀宁斩钉截铁地说:“不会。”
韩志强半眯着眼睛看着林菀宁:“你就这么确定?”
林菀宁微微摇头:“想要确定这里是不是最佳的撤离线路,还需要旅长联系一下当地相关部门,了解一下最近那里是否下过暴雨。”
韩志强对吕承鸿点了点头。
吕承鸿会意,立即拿起了电话:“帮我接听边河市武装部。”
电话很快接通,吕承鸿对于当地气候进行了询问,挂断电话,他立即抬头看向了韩志强:“边河近半年来未曾下过雨。”
韩志强凝眸望着林菀宁。
看着她焦急而急切的样子,再看看沈行舟记事本上所写的内容,当即做出了决定:“立即让当地武装部联系他们!”
“是!”
林菀宁闻言,心里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能够挽救一名解放军战士的性命,就是挽救了华国边防事业。
很快,吕承鸿便和边河那边武装部取得了联系,将事情的原委如实告知。
那边在得到了指令后,立即派人通知沈行舟和胡国梁。
时间掐算的刚刚好,再晚上五分钟的话,他们就要离开部队前去执行这次任务了。
“小林,这次多亏了你发现了问题!”
吕承鸿挂断了电话,一脸感激地看向了林菀宁:“如果沈行舟和胡国梁他们真的走进雷区的话,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因为政府组织当地人员撤离了那里,再加上多年前泥石流的缘故,现在已经无法确定地雷的埋放位置,这对于刚刚执行完任务的战士们来说,有着极大的危险。
林菀宁站了起来:“作为一名医生,我只是不希望看见战士们受伤,他们的家人还等着他们平安回家。”
韩志强听了林菀宁的话,心下一暖。
能够为战士们着想的医生,一定不会像是白云兰口中那么不堪。
林菀宁走后,韩志强第一时间询问了守备区卫生所的状况,并将柏云兰所说的内容对吕承鸿问了一遍。
“胡扯!!”
吕承鸿一时间没控制住,直接发起了脾气:“这个柏云兰现在真是越来越不像样子了!!”
第153章 重生的意义
夕阳西沉。
晚霞洒向大兴山。
家属院里陆陆续续升起了袅袅炊烟,刘桂芝系着围裙,手里拿着鸡毛掸子,早已经等在院门口,只能调皮捣蛋的沈文涛回来给了一次爱的教育。
“吱嘎。”
沈文涛一只脚刚跨进了院子里,刘桂芝一把掐住了他的耳朵,轮圈了胳膊照着他屁股就是一顿打。
“哎呦……哎呦……”
“妈!别打了!别打了!”
刘桂芝气红了脸:“好你个小兔崽子,没一天让人省心的!你还嫌你姐上班不够忙是吧!竟给家里添乱!”
沈文涛得了空挡,立马跑到了林菀宁的身后,求救似的看着她,一副小狗模样,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姐,救我!”
林菀宁拦住了刘桂芝:“妈,今天这事不怪小涛。”
刘桂芝瞪眼看着沈文涛:“你就别给他往回找补了!我还不了解这小兔崽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林菀宁从刘桂芝手里接过了鸡毛掸子:“真的,今天学校里有人抢小兰的午饭,小涛是为了保护妹妹才会和同学打起来。”
“真的?”
刘桂芝看见林菀宁点头确认,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拉着林菀宁坐了下来,从头到脚地看着:“菀宁,跑了这一天累了吧。有没有觉得哪不舒坦的?”
林菀宁现在怀着身子,家里家外还要奔波操心,刘桂芝实在心疼,可自己除了在家洗衣服做饭以外,却连一点忙也帮不上,除了心疼林菀宁,她心里更多的是觉得自己没有本事帮她。
林菀宁看出了刘桂芝眼里的落寞。
拉起了她的手,温柔地笑道:“妈,我不累。”
刘桂芝反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你先坐一会儿,妈给你炖了梨汤,清热润肺最好不过了。”
说着,她急急地跑去了灶间,端了一碗在灶台上温着的梨汤给林菀宁。
林菀宁喜欢梨子的清甜,刘桂芝还往梨汤里放了红枣,味道甭提多好了:“妈,哪来的梨呀?”
“春兰给的。”刘桂芝一脸期待地看着林菀宁:“不够还有,妈给你做了不少呢。”
两个小的在一旁眼巴巴地瞅着。
林菀宁给他们俩使了个眼色,两个小的乐呵呵地跑进了灶间。
刘桂芝嗔了他们一眼:“你们少吃点,给你姐多留点!”
林菀宁笑笑:“让他们吃吧,回头我去供销社多买点。”
刘桂芝坐在了林菀宁的身边:“菀宁,妈想和你商量个事。”
林菀宁喝了一口梨汤,听见了刘桂芝的话,撂下了手里的碗抬眸望着她。
刘桂芝:“春兰这不是要生了么,她男人身子也没有好利索,原本是她婆婆要过来伺候她生产的,但今儿他们老家拍了电报过来,春兰她公爹病了,家里又撒不开手,所以……”
她抿抿唇:“哎呦!妈就和你直说了吧,春兰想要让我过去帮忙伺候月子。”
“伺候月子?”
林菀宁一怔。
刘桂芝点了点头:“她不让我白干,就一个月,她给钱的。”
林菀宁严肃了起来:“妈,伺候人坐月子最辛苦不过了,我担心您的身体吃不消,再说,咱家现在也不等钱急用,我的工资足够咱们生活了。”
刘桂芝就猜到了林菀宁会这么说。
“妈在家也没啥事,春兰一个人也挺辛苦的,妈也是想要搭把手。”
林菀宁明白刘桂芝是想要帮她减轻负担:“妈,我不想您太辛苦。”
刘桂芝慈爱地笑了笑:“有啥辛苦的,妈生他妈三的时候,都是孩子他奶伺候我,这么多年不带奶娃娃了我也手生了,回头等你生的时候,妈不是能更好的照顾你么。”
林菀宁倒是没想到刘桂芝竟然会这么想。
不等林菀宁再开口,刘桂芝拍了拍她的腿:“这事就这么定下了。妈,一会去和春兰说一声。”
林菀宁心里暖暖的。
她只以为刘桂芝是为了贴补家用,没想到,竟是想要重新温习如何伺候月子照顾孩子。
刘桂芝站了起来:“你先回屋歇会儿,等妈做好饭叫你。”
林菀宁的确有点累了。
前世怀孩子的时候,家里事多,她既要照顾瘫痪的婆婆,又要照顾受伤的沈行舟,因此导致了早产,刚生下来的孩子胎里不足,这次,没有那么多翻新的事,肚子里的孩子倒是安稳。
她忽地愣了一下。
沈行舟受伤!
那不正是这次执行任务么!
她倒不是担心沈行舟,而是想起了这次任务的失败造成的伤亡。
林菀宁更多的是担心一个个年轻的战士。
或许,老天让她重生除了弥补上辈子的遗憾,改写自己的命运,也是为了让她利用前世的记忆能够挽救更多的生命。
她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仔细思量,要如何和部队说这件事。
总不好说直接说自己重生。
林菀宁有点坐不住,在卧室里走来走去,一个不留神,她碰掉了放在书桌上的一个记事本。
她将记事本捡了起来。
上面是沈行舟写得工作内容,以及不少在任务中的心得体会。
沈行舟被刘桂芝赶出家门,很多东西都没带走,林菀宁随手翻看了一下,并没有关于这次任务的内容。
她坐了下来,拿起了放在桌上的钢笔,模仿着沈行舟的字迹在记事本上写下了这次任务的相信内容。
林菀宁拿上了记事本出了屋。
刘桂芝做好了晚饭,刚摆在了院里的石桌上,就见林菀宁急匆匆地往外走:“菀宁,要吃饭了,你这是要干啥去?”
“妈,你和小涛、小兰先吃,我有点事要去一趟旅长家。”
林菀宁言语了一声,急匆匆地出了门。
到了吕承鸿家,敲了半天的门,不见有人来应门,林菀宁出了家属院直奔部队。
径直来到了吕承鸿的办公室,林菀宁敲响了门。
“进。”
林菀宁推开了门,却见屋里除了吕承鸿外还有一个人。
那人转过头,朝着门口看了过去,不仅一愣。
林菀宁故作惊讶:“韩同志,怎么是你?!”
韩志强朝林菀宁点头微笑:“林医生,这么快我们就又见面了。”
吕承鸿不了解情况,看了看林菀宁,又看了看韩志强:“你们认识?”
第152章 她做再多也是无用功
“你是林菀宁?!”
“守备区卫生所的林菀宁?!”
不仅是林菀宁,就连苗国昌都愣愣地看着发问的韩志强,刚才已经不是给他介绍过了么?才这么会儿的工夫,难不成就忘了?
苗国昌蹙了蹙眉:“志强,你这是怎么了?”
韩志强立即敛去了脸上的情绪:“没什么,只是好奇……”
他从头到脚地打量着林菀宁。
二人素不相识,她刚刚不仅救了自己一命,而且还免为师母治病,还买了这么多的吃食。
从自己的观察来看,林菀宁怎么也不像是柏云兰所说的那么不堪。
韩志强是个直性子,更不愿意去背后揣测一个人的品性操守问题:“林医生,你认识柏云兰么?”
林菀宁微微一笑。
从刚刚韩志强的反应来看,他应该是想了自己,准备来说,他应该是想起了柏云兰口中的自己。
林菀宁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嗯,卫生所的同事。”
简简单单,大大方方的承认,并没有过多的评价。
相反,柏云兰见到韩志强的时候,可是说了一路,他当时就十分的好奇柏云兰口中的‘林菀宁’到底是怎样一个手眼通天的人。
一个能给病人打错了青霉素,使一位优秀的人民解放军战士差点死在卫生所。
还给自己的婆婆乱施针,导致婆婆差点出现小中风。
更是将自己犯下的累累错漏嫁祸给柏云兰。
可是……
自己亲眼所见的却并非如此。
柏云兰的话不足以相信,韩志强只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结果:“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你么?”
林菀宁笑笑,摇了摇头。
看了一眼破旧的五斗柜上搁着的时钟,林菀宁站了起来:“苗大爷,我弟弟、妹妹要放学了,我就先走了,等玉珍阿姨的药吃完,我再给您送来。”
“小林,你这就要走了?”
苗国昌紧跟着站了起来:“不然,等你弟弟、妹妹放学带过来一块吃饭吧?”
“不了大爷,家属院离公社远,一来一回怕耽误孩子们做作业,下次我来做,也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苗国昌和韩志强将林菀宁送到了门口,目送着她骑自行车离开。
转过头,苗国昌仍止不住地赞许:“小林真是个不错的孩子。”
“志强,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下一碗面条吧。”苗国昌系上了围裙往灶间里走:“小林还买了二斤挂面,这孩子肯定又没少花钱。”
“老师,我来吧,师母最爱吃我下的面条了。”
韩志强拦住了苗国昌,解开了他腰间的围裙,进了灶间。
“哎呦!”
面条刚下了锅,韩志强忽然听见了屋外传来了老师的声音,他赶紧走了出来:“老师,出啥事了?!”
只见,老师拉着师母的手,仔仔细细地看着。
韩志强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便问道:“老师,是不是师母……”
苗国昌抬起了手打断了韩志强的话。
须臾,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哎!现下我欠小林的人情可大喽。”
韩志强不明所以:“老师,到底是怎么回事?”
苗国昌将林玉珍的胳膊放回了被子里,将被子给她掩好:“小林医生她……”
随后,苗国昌将在黑市上遇见林菀宁,牛献国带她来给林玉珍看病,林玉珍赠送翡翠手镯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韩志强。
“我给你师母擦手的时候,瞧见那镯子又戴回了你师母的手上,想必是刚刚小林给你师母施针的时候……”
韩志强也没想到,老师和林菀宁竟是如此相识的。
更没有想到的是,林菀宁竟然会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将师母的翡翠手镯还了回来。
韩志强凝眸沉思。
如此一来,林菀宁为师母医治岂不就是没有任何报酬了!
这样一名医术高超且不求回报的良医,为什么到了柏云兰的口中竟被说得如此不堪!?
……
林菀宁并不知道柏云兰和韩志强说过什么。
不管柏云兰说过什么,用过多少手段,但经此一事,不管她在韩志强的面前说了什么,也将都会是无用功。
公社小学下了校,学生们成群结队的往外走。
林菀宁推着自行车站在学校门口,经过的孩子纷纷朝她推着的自行车瞧。
崭新的凤凰牌二八大杠,黑亮黑亮的,车把下面那金灿灿的凤凰跃跃欲试,展翅翱翔,这年头拥有一台凤凰牌的二八大杠,不亚于后世的一台豪华轿车。
沈文涛和沈欣兰跑出校门时,一眼瞧见了推着自行车的林菀宁。
隔着老远,他俩齐齐地朝林菀宁挥手:“姐!”
俩人小跑过来,围着自行车转了转,沈文涛惊喜道:“姐,咱家买自行车了?!”
林菀宁在沈文涛的脑袋上轻轻地戳了一下:“这是我们卫生所王主任的自行车,要不是你在学校打架,我能急着忙着接人家的自行车跑这一趟!”
沈文涛嘿嘿笑了笑。
瞧着围在身边的学生们,林菀宁从包里抓了一把从供销社买的玻璃纸包装的水果糖塞给了两个小的:“给你们同学分一分。”
两个小的才上学,林菀宁这么做是为了帮他们打开人际关系,能够尽快地融入到集体当中。
在老家的时候,他们就应该上学了,只不过,公爹常年卧床,婆婆身体也不好,家里的条件实在是有限,才把两个小的给耽搁了。
两个小的十分听话,把水果糖给同学们分了出去。
沈文涛稀罕地抹着自行车:“姐,啥时候咱家也能买一辆二八大杠啊?”
沈欣兰嗔了他一眼:“二哥,买自行车可是有工业票的,再说了,自行车这么贵,你想啥呢。”
林菀宁推着自行车,带着两个小的往前走。
她的确有买自行车的打算,只是现在苦于没有自行车票。
沈文涛握着自行车把:“姐,能让我骑骑么?”
沈欣兰:“你没听咱姐说这自行车可是和单位领导借的,要是磕了碰了,让咱姐咋和领导交代。”
闻言,沈文涛有些失落,可须臾就又恢复了过来:“等咱家也买了自行车,回头二哥载你上学。”
林菀宁笑看着两个小家伙挣着抢着要推自行车。
看来,还真要尽快搞到一张自行车票才行。
第151章 纯属巧合
林菀宁并没有想要隐瞒自己身份的意思:“嗯,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我可以开个方子给你调理身体。”
韩志强为人刚正不阿,对待工作十分认真。
直到他退下来,一直驻守着守备区。
林菀宁敬佩韩志强。
永远将国家摆在第一位,不计较得失。
如果能帮他减轻一点痛苦的话,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韩志强的眼睛一亮,情绪倏然变得激动了起来:“太好了!同志,我能不能请你帮忙给一位老人家看看病?”
林菀宁原以韩志强是想要让自己帮他医治,却没想到……
韩志强有点情急道:“他家并不远,过了这条胡同在走十分钟就到了。”
他看见一旁停的自行车把上挂着的吃食,觉得自己有点冒昧了:“同志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耽误你的事了,如果你要是有事的话,能不能给我留一个你的联系方式?方便我找到你。”
距离两个小的放学还有一段时间。
就算是晚点去苗大爷家里,时间也还算是充裕。
林菀宁平时工作忙,也很少往公社来,想想了,她便答应了韩志强:“好,我可以跟你去看看。”
“太感谢了!”
林菀宁推上了自行车,跟着韩志强走出了这条胡同。
往前走了一会儿,林菀宁惊讶,这不就是苗大爷家所在的雀儿胡同么?
正想着,前面的院门“吱呀”一声打开。
苗国昌拎着泔水桶从院里走了出来,刚一抬头,瞧见了站在胡同口的林菀宁和韩志强,他微微一愣:“你们认识?”
林菀宁和韩志强相视一眼:“你要请我医治的人难道是玉珍阿姨?”
韩志强也没想到,林菀宁竟然认识自己的老师和师母,颔了颔首:“原来你认识我老师和师母?”
林菀宁笑了笑:“还真是巧了。”
韩志强从苗国昌手里接过了泔水桶,拎到了胡同尽头的茅房倒掉。
苗国昌:“小林,你和志强是咋认识的?”
林菀宁将刚刚事情的经过如实告诉了苗国昌:“我也没想到,韩同志想要请我帮忙医治的人就是玉珍阿姨。”
韩志强倒完了脏水回来。
苗国昌迎着俩人进了院门。
林菀宁把自行车推进了院子里,将车把上挂着的吃食拿了下来,递到了苗国昌的手里:“苗大爷,这些吃的您收着。”
苗国昌连忙推辞:“小林,你能给我老伴儿看病,对我们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你上次买的粮食还没吃完,老头子我怎么好意思让你再破费呢。”
林菀宁将粮食和肉硬塞到了苗国昌的手里:“大爷,您就收着吧,玉珍阿姨身子弱,正需要补充身体。”
说来也巧,韩志强来这一趟,也给二老带了点粮食过来。
两相放在一块儿,大米、白面、小米、猪肉和大豆油也算是齐全了。
瞧老师不好意思的样子,韩志强赶紧从上衣兜里掏出了粮票和钱,往林菀宁的手里塞:“老师,您收下吧,这些我和林同志买。”
林菀宁将钱推了回去:“这是我买给玉珍阿姨的,苗大爷,您不是说过么,我和玉珍阿姨都姓林,说不定还是本家呢,既然是本家,您就甭跟我客气了。”
说着,她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拎到了灶间里。
韩志强眸色微敛:“老师,师母的病……”
“要不是有小林只怕你师母她……这段时间,你师母吃了小林配置的药,身子好转了许多,虽然还是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但人要比以前精神不少。”
苗国昌朝林菀宁的背影看了一眼,眼里是藏于不感激之情:“这些日子,小林还偷偷给我们买了不少粮食,哦对了,她也是守备区卫生所的医生。”
韩志强闻言微有怔愣:“守备区的军医?”
苗国昌点点头:“她医术了得,特别是一手针灸术,如果你师母的父亲还在的话一定会收下这个好苗子。”
林菀宁从灶间里走了出来:“苗大爷,玉珍阿姨这几天的情况怎么样了?”
苗国昌脸上露出了笑模样:“刚睡下,今天上午的时候一直都是清醒的,还认得我了呢。”
林菀宁:“这是好事。”
她往炕上看了一眼:“我先给玉珍阿姨针灸。”
韩志强也跟着凑了过来,看着林菀宁为林玉珍把了脉又施了针。
他眼看着师母原本紧紧皱在一块儿的眉头,在林菀宁一针一针落下后逐渐舒展。
显然这是针灸奏了效。
见林菀宁收了银针后,韩志强才开口问道:“听老师说,林同志是守备区的军医?”
林菀宁如实相告:“我还不是军医,卫生所现在缺少人手,我只是暂时到卫生所帮忙而已。”
韩志强的目光始终落在林菀宁的脸上。
按理说,他这个年岁这么一直盯着一个年轻的女同志看实属有些不礼貌。
但,多年积累的工作经验,让韩志强时时刻刻都保持着极高的警惕性。
他不相信,天底下会有这么多巧合的事。
林菀宁感受到了来自韩志强带着试探的目光,便解释道:“我是来随军的。”
她并不愿意多说自己的私事,却也不喜欢被人用探究的眼神一直盯着。
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便能解释清楚自己的身份无可以。
军人家属是需要政审的,特别是到边防守备区来随军的军属,更是需要层层把关,调查清楚身份、背景和有无海外关系等等。
韩志强听林菀宁这么说,心中了然。
略带歉意的勾了一下嘴角:“我这个人多少有点工作习惯,还希望林同志不要介意。”
林菀宁明白韩志强的顾虑与担忧。
他身为即将上任的守备区师长,要照顾被下放的苗国昌、林玉珍,本身就有一定的风险,行事必须谨慎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韩志强看着林菀宁,忽然皱起了眉头。
林菀宁!
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韩志强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哪里听到过似的。
他忽然瞪大了眼睛,想起了前些日子到公社时,柏云兰来接自己曾经提到过卫生所来了一名新医生,她的名字不正是林菀宁么!
第150章 提前救了韩师长
沈文涛“嘿嘿”笑着, 睁开了眼睛,掸了掸身上的灰,站了起来。
方爱华微微一怔。
她刚刚亲眼瞧着沈文涛到在了地上,身体抽出不止,全程林菀宁和沈文涛没有任何的交流,他们怎么……
林菀宁不好意思地朝方爱华笑了笑,说道:“嫂子,你别怪我使了点小花招,不然的话,还不知道他们闹到什么时候呢。”
方爱华疑惑地看着林菀宁:“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沈文涛笑着说:“刚才嫂子说我脑袋上被打出了包,但朱耀祖根本就没打到我,我和我姐有默契,就……”
“呵呵。”方爱华失笑:“你们这俩机灵鬼。”
林菀宁有点不好意思:“嫂子,今天给你添麻烦了,往后还要麻烦你看着小涛,您别手下留情,该打就打,该骂就骂。”
方爱华笑笑:“小涛很懂事,脑筋也活泛,学东西也快,是个不错的孩子。”
听见老师的表扬,沈文涛立马挺直了腰杆。
林菀宁嗔了他一眼,在他背后轻轻拍了一下:“不许骄傲!”
“哦。”沈文涛低下了头:“知道了。”
“小涛、小兰,你们先去上课吧。”
方爱华见林菀宁来得急,给她倒了一杯水:“大中午的,急急忙忙赶过来,累了吧,先喝点水。”
她搬了一把椅子过来,让林菀宁坐下。
“谢谢嫂子。”林菀宁坐了下来,轻呷了一口搪瓷缸子里的凉白开,冒烟的嗓子这才感觉舒坦了不少。
方爱华坐在了林菀宁的对面:“菀宁,前儿我家老陶还跟我说起,最近小沈的工作不在状态,这次任务挺凶险的,老陶怕这次任务会……”
即便方爱华不直接说明,林菀宁也知道她话语里是什么意思。
林菀宁也没觉得方爱华是多事。
同在一个家属院里住着,往常这些事情都是由旅长爱人杨静来操心的,现在杨静在省军医院住院,关心军属的工作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政委爱人的头上。
林菀宁朝着方爱华露出了一个礼貌而疏离的微笑:“嫂子,你也知道我和沈行舟已经离婚了,我的命是我妈救回来的,这些年沈行舟在部队,家里的事情从不过问,小涛和小兰就和我亲弟妹一样,我已经和部队申请了宅基地,过阵子等我到省医院进修回来,我就带着我妈、小涛、小兰搬出家属院。”
“你要搬走?”
方爱华微微一怔。
她也没想到林菀宁竟会如此拒绝果断。
如此一说,那也就代表着林菀宁离开沈行舟的决心了。
方爱华是个有文化的新时代女性,再加上,沈行舟和柏云兰那点破事,已经在军区闹的人尽皆知了,她原本不想要管这种事情,奈何陶勇一直让她帮着试探试探林菀宁的口风,看看有没有和沈行舟复合的机会,这才硬着头皮干了这讨人嫌的事。
现在听林菀宁这么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方爱华心里是赞同的。
反了错的男人,脏了就是脏了,根本不值得原谅。
“菀宁,嫂子觉得你做的对。”
林菀宁没想到方爱华会站在自己这一边:“谢谢嫂子。”
方爱华莞尔,拍了拍林菀宁的肩:“等你搬家的时候和嫂子言语一声,到时候嫂子帮你。”
俩人闲话了一会儿,方爱华下午还有课,林菀宁便离开了公社小学。
左右已经请了半天的假,眼瞧着离两个小的放学时间也不远了,林菀宁便想去苗大爷那里看看玉珍阿姨的情况。
想着两个老人的情况,林菀宁先去了一趟供销社,买了二斤小米,一斤白面和二斤猪板油,将东西挂在了车把上,这才去了那条偏僻的小路。
上午的天还晴空万里,这会儿的工夫就刮起了风。
这年头还没有柏油马路,路上坑坑洼洼的,又是顶风,自行车骑不动,林菀宁就下了自行车,迎接着风往前推。
拐了个弯,走进了一条狭窄的胡同里,面前还挡着个男人,走路摇摇晃晃的。
起初,林菀宁还以为是喝醉了酒,可越看越觉得男人走路的姿势不对劲。
忽然,男人站在了原地,一手捂住了胸口,像是透不过气来似的,紧接着,他弯下了身子猛地咳嗽了起来,再然后,他轰然倒在了林菀宁的面前。
林菀宁停好了自行车,小跑上前:“同志……同志……”
当她看清楚男人的脸时,忽然一怔,没想到,倒在自己面前的人竟然会是韩志强。
按照上辈子的时间来推算,再过不久韩志强就要到守备区上任了,半年后,韩志强因为严重的哮喘病住进了县医院,当时的林菀宁正好在研究林家医书上关于哮喘的内容,帮忙医治了韩志强一段时间,让他的哮喘症得到了改善。
没想到,自己重生后,原本的轨迹发生了改变,就连韩志强也提前几个月来到了守备区,更没想到的是,他的哮喘正会在这条无人的小胡同里发作。
韩志强年轻的时候上前线,在战斗中肺部中弹,因为医疗条件有限落下了病根。
渐渐的,病情逐渐发展成了哮喘症,他才决定从东北军区退下来,出任守备区师长的工作。
林菀宁立即拿出了银针,直接上手扒开了韩志强的衣裳开始施针。
有了上辈子的经验基础,对于哮喘症也多有了解,几针下去,韩志强的呼吸变得平稳了不少。
不一会儿的工夫,韩志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视线逐渐变得清晰,面前是一个短发干练的年轻女同志,她正在……
低头一看,刚好林菀宁将最后一根银针拔了下来:“同志,你醒了!?”
“嗯……”韩志强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浊气,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顺畅了不少,知道是面前这位年轻的女同志救了自己:“同志,谢谢你救了我。”
林菀宁微微一笑:“我是医生,治病救人是应该的。”
说着,她将韩志强扶了起来:“你慢点,试着深呼吸,调整一下自己的呼吸节奏。”
韩志强点点头,按照林菀宁教的方式,反复深呼吸几次,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顺畅了不少:“今天要不是在这里遇见你,恐怕我……”
林菀宁:“你这种创伤性的哮喘症最是麻烦,但也不是不能治疗,我刚才给你把了脉,发现你已经很久没有用药了,同志,你这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韩志强凝眸看着林菀宁,惊喜道:“同志,你是医生?!”
第149章 道歉,必须道歉!
沈文涛点点头。
突然,他感觉一阵头晕目眩,紧接着,眼前的事物开始变得逐渐模糊。
还没等沈文涛开口说话,下一秒,他“噗咚”一声倒在了地上。
“文涛!”
“二哥!”
随着林菀宁和沈欣兰的呼喊声落下,办公室里的方爱华、朱朝晖和庞兰兰都慌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文涛的身上。
林菀宁赶紧蹲了下来,拉过了沈文涛的手搭了个脉,随即,她转头看向了朱朝晖和庞兰兰夫妻俩:“我们家小涛被你家儿子打出了脑震荡!这可比被打到 流鼻血的朱耀祖严重多了!”
她眼神凌厉,声音犀利,竟让朱朝晖两口子瞪大了眼睛怔在了原地。
林菀宁求助似的看向了方爱华:“方老师,孩子脑震荡可大可小,学校里闹出了这种事情,这件事情我们必须要追究到底,麻烦方老师帮我去报个警。”
“报……报……报警?!”
庞兰兰彻底乱了套,连忙去拉身边自家男人的胳膊:“他爸,咋办啊?!你说不会闹出人命吧?!”
朱朝辉也懵了。
自家儿子什么德行,他和庞兰兰清楚的很。
心里也默默纵容了儿子欺负同学,但凡知道儿子在学校里打架,第一时间赶到学校,目的就是为了讹钱。
庞兰兰仰仗着朱朝辉在粮站工作,自己又是公社办的会计,一般人家为了大事化小,只能够给钱了事。
多了十块八块,少了一块三块也可以。
两口子用这个法子没少坑钱。
今儿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不拿钱不说,还反过来和他们要钱。
更没想的事,这孩子竟然还晕倒了。
林菀宁趁着两口子相互打眼色的时候,手指轻轻地捏了一下沈文涛的腿。
下一秒,沈文涛的身体忽然开始抽搐了起来。
方爱华也被吓到了:“林医生,小涛他……”
林菀宁赶紧从解放包里拿出了随身携带的银针包,拿出了一根寸许来长的银针,用捻针的手法扎进了沈文涛的手背上。
很快,沈文涛的身体逐渐恢复了过来。
庞兰兰看着林菀宁施针让沈文涛好转,立马和方爱华说:“那啥,方老师,今天的事我们就不追究了,我和耀祖他爸单位还有事,我们就先走了啊!”
林菀宁余光瞥了二人一眼。
这是想要脚底抹油?!
那不能够!
林菀宁立马快步冲上前去,一把拉住了庞兰兰的手腕:“把我弟弟打成了脑震荡,你们就想这么一走了之,门都没有!!”
庞兰兰想要挣开林菀宁的手,却发现她的力气大极了:“你放手,放开我!”
“你们刚才还说,今天出了这种事不给说法不能善了,同样的话,我还给你们,你们要是不给我一个说法,咱们就到公社派出所去说理去!”
提起要去公社派出所,二人顿时慌了。
他们刚刚看过林菀宁的工作,她的工作隶属于守备区卫生所,人家可是军医,而自己和孩子他爸都是公社办下属的单位,这件事情要是闹到了派出所,对林菀宁不会造成任何的影响,但对他们可就不好说了。
庞兰兰使劲抓着他男人的胳膊:“他爸,咋办啊?!”
公社里能像是他们两口都是双职工的家庭少之又少,俩人一个月工资加在一块足足有二三快五毛钱呢,要是没了工作……
朱朝辉不敢想下去。
原本还一脸得意的他,瞬间萎靡了下去:“同志,你看这事也就是小孩子之间闹个矛盾,咱……咱就别把事情闹大了,刚刚你不是说赔钱么,那咱们就按刚才说的,我们赔钱,赔钱。”
庞兰兰使劲在自家男人的腰上用力地掐了一把,紧咬着后槽牙使劲地摇着头说:“他爸,那可是五十块钱啊!”
朱朝辉甩开了庞兰兰的手:“五十就五十,还能有咱俩的工作重要啊!”
庞兰兰一想也是这个理儿。
钱没了可以再挣,要是工作没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回过了头,一脸讨好地看着林菀宁:“同志,你看这事闹的,误会,都是误会,这事都是我们家孩子的错,我们赔钱。”
林菀宁扬起了下巴,疏淡而锐利的目光看着二人:“赔钱就当完事了么?”
庞兰兰和朱朝辉闻言,嘴角同时抽了抽。
庞兰兰:“那……那你还想咋样啊?!”
林菀宁瞥了她一眼。
庞兰兰立马没有了丝毫嚣张的气焰,乖乖站好等着林菀宁提出条件。
林菀宁:“我也不是好事的人,刚才我和方老师了解了一下情况,你们家朱耀祖欺负同学不是一次两次了,想来,你们两口子和其他同学家长要钱也不是第一回,今天的事,我可以不追究。”
听林菀宁说不追究,二人立马松了一口气。
可林菀宁接下来的话,让二人的脸色瞬间又变得难看了起来。
“我要你们把之前讹其他同学家长的钱一一还回去,还要下周一学校升国旗的时候,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前,你们带着朱耀祖给曾经那些被他欺负过的学生道歉,如果你们办不到的话,我现在就去公社派出所,还要去你们单位,找你们单位的领导好好聊聊,看看,像你们这样的人,适不适合继续留在岗位上。”
庞兰兰一阵阵牙疼。
可事已至此,他们也无话可说。
毕竟,人家弟弟可是闹正当,她又是部队卫生所的医生,事闹大的话,吃亏的也只能是他们。
想到了这里,两人对视一眼,朝着林菀宁点了点头:“好,我们答应你。”
庞兰兰垂下了眼,从自己上衣兜里掏出了三块钱:“哪个……同志,我身上就只有这么多了,你看剩下的四十七块钱,我能不能……”
林菀宁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钱还给你讹过的学生家长,我不要你们的钱,我要的是朱耀祖给我弟弟道歉!”
二人闻言,心头大喜。
道歉又不会掉一块肉,可拿钱对他们来说可真是钝刀子割肉似的疼。
庞兰兰嘿嘿笑着:“道歉,道歉,我们一定给孩子们道歉。”
二人趾高气扬怒气冲冲的来,走得时候却是一脸衰败灰溜溜的走。
方爱华却十分担心沈文涛的状况:“菀宁,小涛怎么样了?”
林菀宁笑道:“嫂子,放心吧,没事的,我让他装的。”
“装……装的?”
林菀宁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沈文涛:“人都走了,你还不起来!”
第148章 那就拿钱来吧
林菀宁看着女人,看她的样子是想要把小事化大了。
小孩子打架终究是不对的。
更何况,林菀宁觉得打架是最下等的决定。
她气沈文涛也并非是他动手打人,而是在出了这种事情后,他还是选择了和人动手,并不是通过自己的智慧来解决问题。
林菀宁看着面前气势汹汹的女人:“那你想怎么办?”
女人好不掩饰自己的想法:“赔钱!必须赔钱!”
她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自己男人,男人心领神会立马符合道:“对!赔钱!必须赔钱!”
林菀宁瞥了二人一眼,淡淡道:“好,你们说,想赔多少?”
二人闻言,相视一眼。
林菀宁看见他们的嘴角不经意地上扬。
女人扬起了脖子,趾高气扬地瞪着林菀宁:“五十块钱!!”
一旁的方爱华听了,立即皱起了眉,虽说这次两个孩子打架沈文涛下手是重了一点,但也不过是把孩子的鼻子打出了血,身上擦破了点破,一开口就和林菀宁要五十块钱,这就有点讹人的意思了。
“庞兰兰同志,小孩子打架是……”
庞兰兰:“方老师,我们家耀祖可是九代单传,家里唯一的男丁,全家都跟着他开枝散叶呢,今儿挨了一顿打,万一要落下点什么后遗症……”
她扭过头看向了林菀宁,笑了笑道:“这位同志,你也别误会,我们也干不出来那种讹人的事,大家都是孩子的家长,我也希望你能理解,我跟你要五十块钱也是想要带我儿子去县医院看看,别万一出个什么好歹来!”
林菀宁微笑颔首:“理解理解。”
沈文涛站在一旁听见朱耀祖他妈要和自家要五十块钱,脸色立马变了。
他知道林菀宁工作辛苦,一个人要操持着家里家外,每天天不亮就要上山采草药,还要到卫生所上班,五十块钱对于家里来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沈文涛抬起了头,瞪着眼睛看着庞兰兰:“你们欺负人!!”
庞兰兰瞪了沈文涛一眼:“小兔崽子,你打了人,就是你的不对,我们家儿子可宝贝的很呐,可不是什么土老帽的贱命能比的!”
林菀宁垂眸,拉了沈文涛一把,将他护在自己身后。
抬起了头,伸出了手,笑盈盈地看着庞兰兰:“既然,这位庞兰兰同志已经说了要给我们五十块钱作为补偿,那就请拿出来吧。”
“算你识……”
‘相’字卡在了嗓子眼里,庞兰兰忽然一愣,眨巴眨巴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你说啥?”
林菀宁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重复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庞兰兰同志已经说了要给我们五十块钱作为补偿,那就请拿出来吧。”
庞兰兰像是看傻子似的看着林菀宁:“不是……你家孩子打了我儿子,你还让我给你钱!?你脑袋是不是进水了!!”
林菀宁抬了抬眼:“你不是要带你家孩子去县医院看病么,正好我就是医生,要不然咱们现在就去学校医务室里看看,你家孩子到底伤得怎么样了?正好也有学校的老师作证,有什么咱们也好当面算清楚。”
庞兰兰不相信林菀宁的话:“你要是医生,我还是校长呢!”
林菀宁笑笑。
好在这年头身份把控的严格,在还没有普及身份证的年代,人们主要外出,证明身份都要依靠工作证和介绍信。
因为偶尔要外出的原因,为了方便林菀宁有随身携带工作证习惯。
她从解放包里拿出了自己的工作证:“这是我的工作证,上面部队的公章钢印可是骗不了人的。”
庞兰兰微微怔了一下。
没曾想,面前的女同志竟然还是部队的军医。
庞兰兰咳了两声:“那又咋样!?就算是你是部队卫生所的医生,你家孩子打人也事实!”
“庞兰兰同志,打人的确是我弟弟的不对,但具体的动手原因,你有了解过么?你知道你家孩子在学校里是怎么欺负同学的么?”
林菀宁瞬间变了脸色,拉过了自己身后的沈文涛,继续说道:“我家弟弟、妹妹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家里给他们多带点饭怎么了?凭什么你自家条件不好,就要让我弟弟、妹妹把午饭让出去。”
庞兰兰就是个不讲理的主。
她刚要开口,林菀宁却先发制人:“再说,你鼻子上的两只眼睛是用来喘气的么?你家孩子受伤了,你难道就没有看见我弟弟的脸么?”
“你家孩子不管伤势如何,我会全权负责,该出多少钱我们出,该怎么看病,我们就怎么看,但事情也要讲究一个公平,我弟弟、妹妹的医药费,你一毛钱也别想少了!”
林菀宁语速极快,字字珠玑,一时间竟然让庞兰兰无法还嘴。
她转过头看向了方爱华:“方老师,您作为孩子们的老师,觉得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儿。”
方爱华和林菀宁打的交道并不多。
林菀宁刚来部队随军的时候,也只是点头之交。
俩人还是最近刚刚熟悉了起来,在方爱华眼里,平日的林菀宁总是温温柔柔的,倒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有这么厉害的一面。
不过,人家说的确实也没有毛病。
方爱华点了点头:“经过学校的了解,庞兰兰同志,这次两个孩子打架的确是你们家朱耀祖同学先动的手,这一点学校里的孩子们都能做见证。”
庞兰兰有点慌了,用眼神和自己男人示意。
朱朝晖立即会意,拔高了音调喊道:“你弟弟还把我儿子打出血了呢!我儿子现在就在医务室呢!你弟弟却好好在这站着,就算是我儿子的不对,你们打人还有理了?!”
庞兰兰蹙了一下眉头,使劲地推了一下自家男人:“啥叫咱儿子不对!明明就是他们欺负人!”
沈文涛上前一步:“是朱耀祖先欺负我妹妹的!老师说过,对待同学要像春天一样温暖,朱耀祖却把我们当敌人,像寒冬一样对待我们。”
林菀宁摸了摸沈文涛的头。
忽地,她用力地皱起了眉头:“小涛,朱耀祖打你的头了!?”
第147章 小孩子打架
郭婶抻着脖子朝隔壁张望:“才刚小沈的警卫员来了一趟,让你妈到部队里去听电话了。”
接电话?
林菀宁愣了一下,点点头:“谢谢郭婶,我知道了。”
知道刘桂芝没出什么事,林菀宁这才松了一口气,下了下板凳,将板凳放回了原位,她把饭盒里的饭菜凉了,就搁在灶台上温着。
左等右等也没见刘桂芝回来,林菀宁便将午饭从饭盒里拨出了一半留给刘桂芝。
吃完饭,差不多也到了上班的时间。
走出了胡同,隔着老远,林菀宁就见刘桂芝一脸不悦地往回走。
林菀宁快走了两步迎了过去:“妈,出啥事了?”
刘桂芝见到了林菀宁,脸上的表情稍稍缓和了几分:“刚才公社小学往部队打电话了,说你弟弟在学校里闯祸了。”
林菀宁蹙了一下眉。
沈文涛平时虽然调皮了一点,但也不至于到闯祸。
“电话里有说具体是为什么吗?”
刘桂芝又耷拉下了脸:“好像把他同学给打了。”
林菀宁拉起了刘桂芝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宽慰道:“妈,你别担心,我下午和单位请个假去学校里看看。”
刘桂芝点点头:“唉,唉。”
林菀宁:“妈,饭菜我放在灶台上温着,你先回去吃饭,别担心。”
“好,你路上慢点啊。”
“知道了。”
林菀宁到了卫生所后找到了王成杰请了假。
王成杰:“你别着急,骑我自行车去,这样能快点。”
“谢谢主任。”
林菀宁道了声,跨上了王成杰的二八大杠。
有一辆自行车不管去哪也都会方便不少,林菀宁考虑自己是不是也应该买一辆,但这年头自行车精贵的很,不是有钱就可以买到的,还得有自行车票。
林菀宁想想,最近自己得跑一趟黑市,看看能不能淘来自行车票。
不管是让孙大丫去收购站卖药材,还是两个小的上学也都能方便不少。
到了公社小学门口,林菀宁把自行车锁好,直接去了方爱华的办公室。
教师办公室。
方爱华坐在办公桌后面,面前站着两个小豆芽菜。
林菀宁敲了敲门,见方爱华朝自己看了过来,微笑点头,因为在学校,她没有叫嫂子,而是叫了一声:“方老师。”
方爱华点点头:“进来说。”
林菀宁走进了教师办公室。
沈文涛和沈欣兰见到了林菀宁,齐齐地叫了一声:“姐。”
林菀宁沉下了脸,眉头微微蹙着,严肃地问道:“怎么回事?小涛,我不是教过你,凡是不能靠拳头解决问题的么!!”
沈文涛有点心虚。
今天他一时上了头,忘记了林菀宁的教诲,等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把人给打了。
他耷拉着脑袋没有说话。
沈欣兰抹了一把眼泪,抽抽搭搭地说:“是他们先欺负我和我二哥的。”
林菀宁转头看向了方爱华,用眼神求证。
方爱华微微点了一下头:“的确不是沈文涛同学先动的手……”
她有点为难,这事原本是沈文涛占理儿的,可错就错再他下手太重了,方爱华站了起来,把林菀宁拉到了一边:“学校里有两个刺头学生,瞧小涛和小兰是新来的,这几天带到学校的饭盒天天都不重样,而且顿顿还有肉,那两个学生抢了他们的饭盒,小涛气不过找他们理论了几句,几个人大就打了起来。”
林菀宁听完了方爱华的话,微微舒了一口气。
看了一眼办公室里的几个孩子,林菀宁问道:“哪个是被打的孩子?”
方爱华叹了一口气,凑到了林菀宁的耳边说:“孩子被送去校医务室了。”
林菀宁立马又蹙起了眉:“孩子伤的严重么?”
方爱华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但,林菀宁也已知晓了答案。
林菀宁也是从孩子过来的,对于孩子有时候需要讲道理,又的时候道理也讲不通,孩子们打架也实属正常,但进了校医务室的怕是……
她目光深深地看了一眼始终低着头的沈文涛。
沈文涛原本还以为会得到一阵狂风暴雨似的一顿揍,看着林菀宁把手伸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闭上了眼睛。
谁知道,林菀宁却只是摸了摸他的头。
沈文涛睁开了眼,抬眸看向了林菀宁。
林菀宁看着鼻青脸肿的小家伙也是心疼不已:“疼么?”
沈文涛倔强地说:“不疼的。”
林菀宁蹲了下来,轻轻地摸了摸沈文涛的脸,刚要说话,身后忽然传来了“嘭”一声闷响。
她转过头,看见一男一女站在教室办公室的门口。
男人个子不高,身形肥胖,一脸凶悍相,女儿要比男人还矮上半个头,身量却和男人差不多,一脸刁横的模样。
这俩人站在一块儿,把‘凶悍刁蛮’演绎的淋漓尽致。
女人一把推开了男人的胳膊,气势汹汹地走进了办公室:“谁打得我儿子?!”
男人站在女人的身后,眼神锁定了在了林菀宁和沈文涛的身上,不由分钟直接冲了上来,抬手就要往沈文涛的脸上打:“小兔崽子,敢打老子的儿子,看我不……”
说话间,他这一巴掌狠狠地落了下来。
林菀宁不能瞧着外人欺负沈文涛,在男人一巴掌打下来的时候,快速一抬手,指尖点在了男人手臂的尺神经上,顿时让他泄了力。
“嘶!”男人倒吸了一口气,“哎呦”了一声,胳膊无力地垂了下去。
林菀宁站了起来,申请冷肃地看着男人:“有事说事,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动手打一个孩子!?”
女人扒拉开自家男人,她个子矮,只得仰着头和林菀宁说话:“你们家孩子把我儿子打了,你还有理了!?”
林菀宁垂下了眼眸:“我没说我有理,我只是就事论事。”
女人双手抱胸,斜眼瞪着林菀宁:“啥旧事新事,别跟我拽那些罗里吧嗦的词,我就知道我儿子被你们家孩子给打了,现在都去医务室了,这事,你说怎么办吧!”
第146章 我的!都是我的!
几天不见,柏云兰似乎憔悴了不少,她剪了个学生头,头发刚刚齐肩,分成了中分将一侧的头发别在了耳朵后面,上身穿了一件浅蓝色的衬衫,下身是一件灰白色的裤子,脚上穿了一双解放鞋。
发型、衣着、竟全都和林菀宁一模一样。
她整个人看起来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儿,就是给林菀宁一中阴森森的感觉。
柏云兰站在卫生所门口的大槐树阴下,布满了红血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林菀宁。
林菀宁将她视为空气,径直走进了医务室。
王成杰因着就住在卫生所里,每天都是第一个到医务室,他换好了白打怪,见林菀宁走进来,将她的白大褂递了过去。
林菀宁:“谢谢主任。”
王成杰颔了颔首,眼角余光瞥向窗外:“看见没有。”
柏云兰就像是个雕像似的在那站着,看不见才怪。
林菀宁点点头。
王成杰无奈地摇了摇头:“自打从公社派出所回来的时候,她就这幅打扮了,刚瞧见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你呢。”
林菀宁蹙起了眉。
不看身高,从背影看来,柏云兰的这个打扮的确像极了自己。
直到林菀宁去诊室查看恢复期的匡明杰,柏云兰才回了宿舍。
林菀宁给匡明杰的打了最后一针输液:“匡连长,这针打完,你就可以回家修养了。”
她又提笔在本子上写了些注意事项交给了匡明杰:“切记不要让伤口沾水,三天后来卫生所换药。”
匡明杰接过了注意事项:“林医生,我什么时候能回去上班?”
作为侦查一连的连长,匡明杰对待工作极为认真负责,林菀宁能体会他的军人军魂,但伤成他这个样子,还想着工作……
林菀宁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上次你因为乱跑已经让伤口裂开了,你要想尽快参加工作,就必须听我的话,不然的话,我就去找旅长告状,让他强制你休息!”
匡明杰嘿嘿一笑,尴尬地挠了挠头。
“是谁惹我们林医生生气了,要告谁的状啊?”
林菀宁的话音刚落,诊室外忽地传来了吕承鸿的声音。
二人齐齐朝门口看去,就见吕承鸿双手满满当当拎了不少东西走了进来。
林菀宁:“旅长。”
“旅长。”匡明杰朝吕承鸿手里瞄了一眼:“您能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您用不着吗这么多东西。”
吕承鸿白了匡明杰一眼:“你小子少自作多情,这是你嫂子给人家林医生买的谢礼。”
“给我的?”林菀宁愣了一下。
吕承鸿的脸上满是感激之色:“林医生,这次可多亏了有你,我带你嫂子去省军医总院检查了身体,在她的胃里发现了一颗瘤子,军医总院的院长说还好我们来的及时,如果再耽搁下去的话,可能会发展成恶性肿瘤。”
他说着将手里拎着的东西搁在了匡明杰隔壁的病床上,十分感激地握住了林菀宁的手:“林医生,你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呐!这些东西是我和你嫂子的一点心意,请你务必收下!”
“旅长,您言重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林菀宁只看了一眼网兜的物件儿,麦乳精、奶粉、以及各种各色的食品,这些东西可都是稀罕物,两大兜子算下来,只少也要百十来块钱:“这些东西太贵重,我不能收。”
吕承鸿:“林医生,东西不值几个钱,你嫂子可说了,要是不亲自送到你的手里,回去可是要让我跪搓衣板的。”
林菀宁委婉的拒绝道:“旅长,自从上次我在家属院里出了大字报的事,我们卫生所就有了新规定,医生治病救人是本职工作,要坚决做到杜绝收患者以及家属的财务,您看,您拿了这些东西,这不是让我犯错误么。”
吕承鸿倒是没想到这一层:“这……这,怪我,怪我。”
这毕竟是杨静的一番好心,林菀宁只拿了最面上的一盒糖里的两块:“嫂子的心意我领了,嫂子刚做完手术,也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旅长这些东西您还是拿回去给嫂子吧。”
吕承鸿十分赞许地看着林菀宁:“咱们守备区卫生所有你可真是福气啊!那成,那我就打扰你工作了,过阵子,等你嫂子从省城回来,到时候请你到家里吃饭,吃饭总不范围规定了吧,你可一定得来啊。”
林菀宁笑着点头:“一定一定。”
走出诊室,吕承鸿和王成杰走了个对头碰。
他把林菀宁又夸了一遍。
王成杰也觉得林菀宁是一名好医生,所以才会想要推荐她到省医院进修,他把这事和吕承鸿,还提将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林菀宁给战士们体检,定做身体状况表的事情也说了一遍,议想要给她提前转正的事情。
吕承鸿觉得这是个不做的机会:“就按你说的,等小林医生从省城回来就给她转正。”
“那就这么说定了。”
二人的对话被坐在宿舍里的柏云兰听得一清二楚。
想要给林菀宁转正!
柏云兰死死地咬着后槽牙。
这原本是属于她的机会,为什么所有属于自己的东西,都要归林菀宁所有。
她不甘心,也不愿意将得来不易的宝贵机会让给林菀宁。
柏云兰朝着从诊室里走出来的林菀宁瞥了一眼,讥笑道:“想要转正,门都没有!不管是工作,还是沈行舟,都是我的!我的!”
结束了一上午的工作,林菀宁在部队食堂交了饭票,打了自己和刘桂芝的午饭。
两个小的要去上学,家里就只有她们娘俩,林菀宁没让刘桂芝做饭,打完饭便拎着网兜回了家属院:“妈,我回来了。”
林菀宁把网兜搁在了院里的石桌上,将铝制饭盒拿了出来:“妈……”
喊了几声,却没有得到刘桂芝的回应。
林菀宁放下了饭盒,连忙进了屋,却并没有在屋里见到刘桂芝的身影。
从屋里出来,瞧见了隔壁郭婶在往墙头上栓晾衣绳,林菀宁踩着搁在墙根底下的板凳朝隔壁院张望:“郭婶,看见我妈了么?”
第145章 柏云兰脱罪了
林菀宁倒是没对救下孙巧表态,牛香兰满心都在为她打抱不平:“还有她爹妈,平时瞧着挺老实本分的老两口,不感谢你不说,你瞅瞅今天那副嘴脸……”
牛香兰话没了重点,又扯到了孙大发和冯梅花的身上。
林菀宁打断了她的话,说道:“香兰嫂子,孙巧现在如何了?”
牛香兰接过了话茬,继续说道:“俺家大军说孙巧的情节挺严重的,他们算计你和小沈离了婚这叫破坏军婚,孙巧和二赖子已经被公社派出所扣下了,王芳在这件事里就算是知情不报,关个几天就能回来了,至于柏云兰……”
提及柏云兰时,牛香兰的表情变了变:“她把这些事都推到了孙巧的头上,倒是把自个儿摘了个干净。”
柏云兰能将自己从中撇清关系,这倒是出乎林菀宁的意料:“孙巧就让柏云兰把罪名推到了她的身上了?”
牛香兰点点头:“可不是么,孙巧不仅认罪了,还把罪责都拦在了自己的身上,俺家大军还奇怪呢,也不知道具体是咋回事。”
林菀宁微微蹙眉。
她倒也没想到孙巧竟然会这么做。
牛香兰叹了一口气:“俺家大军刚才回来的时候还说孙海觉得没脸在留在部队里头,已经申请转业了。”
对此,林菀宁倒觉得有点可惜了。
上辈子,她虽然和孙巧也有矛盾,倒没闹成现在这个样子,按照前世的人生轨迹,再过半年孙海就要提干了,没想到,现在竟会提出转业的申请。
牛香兰叹了一口气说:“俺家大军还说可惜了孙海这么好个战士,偏偏贪上了这么个搅家精的妹子。”
林菀宁倒不这么认为。
如果从一开始孙海能够管束好孙巧,让她安安分分做人,或许也就不会发生之后的这些事情了。
或许是因为自己重生的关系,很多人或事脱离了原本的轨迹,林菀宁也不能够预知未来的发展了。
牛香兰又在家里和林菀宁说了一会儿话。
刘桂芝做好了晚饭端进了屋里:“香兰,吃饭了么?没吃一块吃点。”
阵阵香味扑鼻而来,牛香兰瞄了一眼刘桂芝端上桌的碗盘,红烧肉炖土豆、尖辣椒炒鸡蛋,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看看人家,再瞧瞧自家,这伙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牛香兰这点深沉还是有的:“我吃过了,吃过了,菀宁、刘婶,你们快吃饭吧,我就先回去了。”
林菀宁也站了起来:“香兰嫂子,我送你。”
“院挨着院,送啥呀,你快吃饭吧。”
这档子成了家属院近期最热门的话题,但凡林菀宁出门,邻居们瞧见了总会拉着她说上两句,临了再关心几句。
自打林菀宁来到家属院后,流言蜚语就没停过。
不过现在也好,至少对她的言论已经转变成了正面的了,而且,大家提起她的时候都带着一些同情。
“林医生,上班啊。”
“今天变天了,咋也没添个外衣呢?”
“瞧这天怕是要下雨了,林医生拿把伞。”
邻居们的转变,不管是同情也好,可怜也罢,至少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而且这也正符合林菀宁的心意。
她在做铺垫,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林菀宁热络的和每一个跟她说话的邻居们打着招呼。
刚走到家属院大门口,远远瞧见孙常有连推带搡地和王芳回了家属院。
王芳也瞧见了林菀宁,本就难看的脸色顺便变得更加难看了起来:“林菀宁!都是你害我!”
她吼了一声,迈开腿就要朝林菀宁冲过去。
可还没跑两步就又被孙常有拉了回去,然后,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个大嘴巴。
这一巴掌打得不轻,王芳没站稳,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
她捂着脸,抬头看着孙常有:“她爹……”
“闭嘴!”孙常有怒吼一声:“你还嫌不够丢人么?是不是要我也像孙海一样转业你们一个两个才能消停啊!”
闻言,王芳瞬间老实了下来。
她被孙常有从公社派出所接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听说公婆被送回了老家,王芳心里大喜,掩盖了被拘留时的惶惑不安。
两个老不死的骑在她头顶上作威作福这么多年,压得王芳透不过气来,如今可好,她被关在派出所里几天,他们竟然被送回老家了。
现下,听孙常有说要转业,王芳心里倒是怕了起来。
如果他转业的话,那自个儿岂不是也要跟着回老家,那岂不是还要伺候两个老不死的。
想到了这里,王芳瞬间老实了下来。
自顾自地从爬了起来,耷拉着脑袋站在孙常有的身后。
孙常有扯了王芳一把:“还不给林医生道歉!要不是人家林医生的话,你现在也和孙巧一样被判刑了!”
王芳心有不甘,偷偷地瞪了林菀宁一眼。
她被派出所拘留就是拜林菀宁所赐,现在可好,自个儿还要给她道歉。
这话……
王芳感觉像是吞了一口冰疙瘩似的哽在了喉咙了,憋得这叫一个难受。
见她站在原地不动,孙常有又推了她一把,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王芳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了林菀宁的面前,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林菀宁哂笑了一声:“行,我原谅你了。”
王芳恨不能把自己的后槽牙都咬碎了。
可现在,自己还能拿林菀宁怎么样呢,说也说不过,脑袋还不如人家聪明,别回头自己啥时候又被她算计了,她可不想像孙巧一样蹲笆篱子。
王芳一扭身,也不等孙常有,直接跑了回家。
孙常有一脸尴尬地走到了林菀宁的面前:“林医生,我不知道我爱人做了这些事,我替她跟你道个歉。”
林菀宁爱恨分明,再说这事和孙常有也没有关系:“不用你替她道歉,你爱人是你爱人,你是你,我只希望以后不要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孙常有立即点头道:“你放心,往后我一定好好管教她,绝对不让她给你添麻烦。”
林菀宁抿唇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径直走出了家属院。
“王芳都被放了出来,那岂不是说柏云兰也应该回了?”
林菀宁刚这么想,下一秒,就在卫生所门口见到了柏云兰。
第144章 要么你们回老家,要么我转业
“打就打了?!”
孙常有都被母亲的话给惊到了。
自家闺女身上的伤可不是她口中‘谁家不打孩子’那么简单,孙常有和王芳的婚姻是家里定下的,俩人之间并没有深厚的感情。
这些年,他一门心思扑在了工作上,疏忽了对女儿们的照顾。
可这是自己的家,自己的亲爸亲妈,孩子们的亲奶奶,就算是他做梦也没想到,他们竟然会这么对自己的女儿。
孙常有或许不是一个好丈夫,好儿子,好父亲,但他疼爱女儿们的心却是真的。
一个高大的男人,在看见女儿这一身的伤疤时,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大丫,疼么?”
孙大丫紧抿着唇,眼泪在眼眶中滴溜溜打转。
她强忍着这么多年心里的委屈,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朝着孙常有摇了摇头:“爸,我不疼,可是妹妹们疼呀!”
孙大丫的一句话,顷刻间让孙常有的一颗心碎得四分五裂。
心底的疼痛仿若藤蔓一般滋生蔓延,一直长满了他全身的每一条血脉,这一瞬,仿佛连呼吸都觉得疼得厉害。
潘秋凤上前扯开了孙大丫:“你少在这胡咧咧,不就打了几下么,还跑到大院里让外人瞧,你是生怕家里这点事别人不知道是吧!你个死丫头,你不是说我打你么,我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
“妈!”孙常有忽然一声吼:“够了!”
潘秋凤被冷不防地吓了一跳,睁圆了眼睛盯着孙常有:“你鬼吼鬼叫个啥!?我这是在帮你管教闺女呐!”
孙常有缓缓地抬起了头,眼睛里是从未对母亲有过的失望,他把女儿的胳膊拉到了自己老娘的面前:“妈,大丫是你的亲孙女,你怎么能下的去手啊!?”
潘秋凤瞪了他一眼:“常有,你可不能糊涂啊,闺女都是外姓人,迟早都是要嫁人的,你不能惯着她们。”
孙常有粗糙的大手抚过女儿胳膊上的结痂的疤。
这道伤疤足有寸许来长,大丫当时得有多疼啊!
良久,孙常有面色凝重地看向了潘秋凤:“妈,回去收拾东西,我送你和我爸回老家。”
“回……回老家?!”
潘秋凤也没想到,儿子竟然会要送他们回老家。
守备区虽然偏远了一些,但日子可要比他们在老家的时候过得轻松自在,每个月儿子有工资,家里还有定量,又不用干活,给她二儿子、三儿子省了多少事。
现在要让他们回去,打死他们也是不愿的。
潘秋凤冲上前去,使劲捶打孙常有:“你这个不孝子,我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把你们兄弟姊妹拉扯大,你现在有出息了,当干部了,就见不得老娘好了……”
她嚎得伤心,却是干打雷不下雨,眨了半天的眼睛,愣是没挤出一滴眼泪来:“我不回去,我死也不回去!”
老家的两间房都用来给老二、老三娶媳妇了,老二家的和老三家的哪里能容得下他们。
孙常有为了孩子们难得在老娘的面前硬气一回:“这事没得商量!”
“你……你……”潘秋凤‘你’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一句囫囵个的话来,好半晌才道:“你这是要逼死你亲娘啊!”
一直在一旁看戏的林菀宁忽然在这个时候开了口:“这世上亲或不亲很难说啊!哪有亲奶奶往死里打自个儿的亲孙女的,唉!”
随着她的一声叹气,瞧热闹的邻居们一个个也都不由心疼起孙大丫来。
你一嘴,他一嘴的,都不用林菀宁多说什么,一个个就将潘秋凤怼的无言以对。
孙常有沉着一张脸,声音低沉而沙哑地说:“你和我爹回老家,住回老二家里,我每个月往老二家里寄钱,他们不会不管你们吃喝,你们要是不走也成,回头我和部队打申请转业,咱一家人都回去。”
哭嚎中的潘秋凤忽然愣住了。
孙家就只有大儿子这么一个有出息的,他两个弟弟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自打老大当兵后,家里人在村里腰杆子也硬气了起来,就算是他们来随军,可老二、老三还要在村子里生活,要是老大真的转业回了老家的话……
想到了这里,潘秋凤忽然止住了哭声,她不是糊涂人,相反她就是太精明算计了。立马分析了利弊,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常有,你是咱家的希望,你可不能转业啊!你的两个兄弟还指望你能拉一把呢!成!你说啥是啥!娘跟你爹收拾东西回老家!”
事已至此,尘埃落定。
孙大丫忽然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看向林菀宁时,眼眸中盛满的泪水终是在这一刻决堤。
如果不是林菀宁的话,自己恐怕这辈子也不会想到反抗,更不会主动将伤疤展示出来,父亲也就不会让爷、奶回老家,那么自己和妹妹们还是会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孙大丫打从心坎里感激林菀宁,临走时,经过她的身边的时候,发自肺腑地说了一声:“谢谢。”
林菀宁只微微一笑,冲着孙大丫点了点头。
或许,从今天开始才是孙家姊妹们改变命运的开端。
至于王芳……
林菀宁都不用去打听,当天晚上下班后,牛香兰就迫不及待地敲开了沈家的院门:“刘婶,你家菀宁呢?”
刘桂芝朝屋里瞄了一眼:“鼓捣她的药材呢,香兰这么急吼吼的是找我家菀宁有啥急事?是不是你婆婆又……”
“不是不是。“牛香兰连连摆手:“刘婶,我家大军回来跟我说,咱们部队和公社派出所的调查结果下来。”
刘桂芝闻言,不由瞪大了眼睛:“你是说柏云兰、孙巧她们?!”
牛香兰点点头,拉着刘桂芝进了屋。
瞧见林菀宁在摆弄药材,牛香兰一把拉过了她:“你自个儿的事,你咋一点也不上心呢,还得我替你操心!
林菀宁蹙眉:“我什么事?”
牛香兰:“孙巧!孙巧啊!我男人说她被部队的车拉到了派出所的时候整个人都吓瘫了,都没用警察同志吓唬,自个儿就什么都说了,你猜猜她咋受的伤?”
不等林菀宁细想,牛香兰紧忙就说了出来:“那陷阱是她自己挖的,她要害的人是你!可能是老天爷都看不过眼,让她自己掉了进去,还让咱们劳心劳力的救了她。”
说到了这里,牛香兰啐了一口唾沫:“呸!咱们还不如直接让她死了呢!”
第143章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迎上了潘秋凤凶狠的眼神,孙大丫心里是忐忑恐惧的,可是,忽然之间她的肩上落下了一只柔软却十分有力量感的手。
转过头,孙大丫对上了林菀宁的眸子。
林菀宁的眼睛里坚韧、顽强,仿佛有源源不断的温暖与力量。
她从未见过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像是有什么魔力似的,让她打从心坎里有了一种想要改变的想法。
不想在做家里的努力,不想继续挨打,唯有站起来反抗这一条路。
孙大丫想要成为林菀宁这样的人。
她挺起了脊梁,迎着奶奶凶狠的眼神看了回去。
潘秋凤从未见过自家那胆小如鼠的大孙女流露出过这样的眼神。
她有一瞬间的怔愣。
只是须臾,潘秋凤回过了神:“哎呦呵!死丫头,讨打了是不!还敢和我瞪眼了!”
说罢,她抡起了手里的扁担就要往孙大丫的身上招呼。
孙大丫忽地一把接住了扁担的另一头,瞪圆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潘秋凤,她咬了咬牙,一字一顿地说:“你凭啥打我?我没有犯错!”
她的样子唬住了潘秋凤:“凭……凭啥?!就凭我是你奶,我想打就打!”
孙大丫用力将扁担一甩,竟将潘秋凤甩了个趔趄:“就算你是我奶奶,你也不能无缘无故打人!”
潘秋凤一下子没站稳,跌坐在地上,眼瞧着平日里见了自己跟老鼠见了猫儿似的大孙女这会儿竟不受控地跟自己炸毛了,原本因为王芳的迫使,她心里就憋着一股火,这下彻底点燃了她的怒火:“好你个死丫头,你还反了天了!还敢跟你奶动手了!”
她的手段无非就是老一套,有理没理也得先嚎个两嗓子:“哎呦我的老天爷哟!这日子没法过了,大伙儿快来看看哟,我家孙女打她亲奶奶了,这是要天打雷劈的哟!”
潘秋凤的这一嗓子叫来了不少早起打水的邻居们。
眼瞧着人多了起来,她坐在地上又哭又是嚎:“大伙儿来给我评评理,天底下有这样的孙女儿么?!我不过是关心她两句,她就动手打我!”
家属院就这么大,潘秋凤平时啥样邻居们哪有不知道的。
赵秀娥拎着水桶,轻笑了两声,揶揄道:“他潘婶,咋了?转性了这是?你还会关心你家大丫了?”
潘秋凤白了赵秀娥一眼:“我咋就不能关心我家大孙女了?你们不是不知道,昨天我家王芳被警察同志带走了,我家常有又在单位值班,家里就我们俩个老的,这要不再看紧点,万一再闹出点啥事来。”
她说着,还不忘瞪林菀宁一眼:“要不是她,我家能出这么大的事么?我家这不争气的丫头还上赶着跟她一块儿,大丫,奶奶是缺你吃了,还是少你穿了,她可害得你的娘都被警察带走了呀!”
昨儿闹出来的动静不小,柏云兰伙同孙巧、王芳和二赖子是咋害林菀宁的人尽皆知。
赵秀娥啐了一口唾沫:“他潘婶,这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也不瞧瞧你们家王芳干的那叫什么事!”
潘秋凤一梗脖子:“都在一个大院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看就是有人得理不饶人!”
林菀宁算是看出来了,潘秋凤这那是找孙大丫,分明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她冷然一笑,缓缓开口道:“潘婶,话可不能这么说,什么叫我得理不饶人!你问问大伙儿,下药,陷害,这是小事么?如果这事落在你们家头上,要是王芳也被人下了药,你还能说这么轻松么?”
赵秀娥白了潘秋凤一眼:“就是!小林医生,你甭搭理她!”
孙大丫知道自己母亲做了什么。
她没有像王芳和爷奶那样坏了良心,这件事本就是她们的不对,和林菀宁没有半点关系:“奶!这件事本来就是我妈做错了!你为什么要怪林医生?警察同志也说了,带走我妈是为了配合调查,等调查清了就让她回来……”
潘秋凤闻言,立马变了脸色:“死丫头,你给我闭嘴!你妈都抓走了,你还向着她说话。”
她从地上爬了起来,三两步上去拧住了孙大丫的耳朵:“胳膊肘往外的东西,你……”
“奶!”孙大丫忽然喊了一声,用力地挣开了潘秋凤:“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能分得清是非黑白!”
“你个忤逆不孝的东西,还敢和我顶嘴了!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潘秋凤抬手就是一巴掌朝孙大丫的脸上扇了过去。
孙大丫不躲不避,就那么硬生生地挨了这一下。
“哎呦!”赵秀娥被吓了一跳,连忙凑过去瞧:“大丫,你没事吧?”
“死丫头,你还敢跟我瞪眼!”
说着,潘秋凤作势又要动手。
“打!你打吧!”
孙大丫缓缓地抬起了头,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潘秋凤:“你平时打的还少么?今天你就算是打死我,也是你们的不对!和林医生没有关系!”
她将自己身上那一件打满了补丁的旧布衫脱了下来,露出了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新旧伤疤。
“哎呦!!”
“天呀!”
“大丫,你身上的这些伤是……”
值了一整宿夜班的孙常有刚回到家属院大门口刚好瞧见了这么一幕,他三两步走上前,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孙大丫身上的伤。
孙大丫转过了头,眼睛里蓄满了泪看着自己的父亲。
在这个家里,也就只有父亲对她们好,可是,父亲的工作实在是太忙了,不能时时刻刻地保护她们姊妹六个。
孙大丫抬起眸子望着自己的父亲:“这些都是爷爷、奶奶和我妈趁你不在家的时候打的!不仅是我,还有妹妹们!”
孙常有不可置信地看着潘秋凤。
他不敢相信,这是孩子亲奶奶能干出来的事情:“妈!大丫说得是真的?大丫身上的这些伤都是你和我爸打出来的?!”
潘秋凤面对儿子心虚地低下了头,眨巴眨巴眼,咳了两声:“是……没有……是大丫自个儿不小心摔的!”
孙常有等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母亲:“摔的和打的我能分得清楚!妈!大丫是您的亲孙女啊!你们怎么能……”
潘秋凤白了儿子一眼:“打就打了呗,再说了,谁家的孩子没挨过打呀!你这么大惊小怪的干啥?!”
第142章 你要学会反抗
林菀宁见刘桂芝空手而回,便问道:“妈,你不是去隔壁郭婶家接灯油么?”
刘桂芝:“你郭婶家也没了,赶明儿,我倒服务站去买点回来。”
林菀宁拉着刘桂芝坐了下来,把她做的衣裳放进了针线笸箩里:“妈,天黑了,您就别做针线活了,伤眼睛。”
“唉。”刘桂芝应声:“妈知道了。时候不早,你也早点去歇息吧。”
等林菀宁回了屋,刘桂芝从兜里掏出了沈行舟给的钱、票证和存折。
林菀宁不要沈行舟的一切,刘桂芝却心疼她辛苦,想要替她减轻点负担,钱和票证是一个月的,存折里的钱……
当刘桂芝看见存折上的数目时,不由惊呆了。
整整一千块钱!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沈行舟一个月的津贴工资是一百四十一块钱,这都快要赶上沈行舟大半年的工资了。
这笔钱直接给林菀宁,她铁定是不会要。
刘桂芝打算明儿去一趟县城储蓄所,以林菀宁的名义将这笔钱存起来,将来她是自己也好,还是留给孩子也好。
次日一早。
林菀宁赶着天色擦亮,便拿竹筐和柴刀,到山脚下和孙大丫汇合。
见到孙大丫时,她的眼睛哭得像是两个圆润饱满的大核桃,她耷拉着脑袋,双手搅弄着她身上那件打满了补丁的旧衣裳:“婶,我娘昨天被警察同志带走了。”
林菀宁抿了抿,微微点了一下头。
柏云兰、孙巧、二赖子和王芳这四个人当中,属王芳的情节最轻。
孙常有或许不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但他绝对是一名优秀的人民解放军战士,这是林菀宁为什么会选王芳的原因之一。
她拍了拍孙大丫的胳膊:“放心吧,你妈今天就会放回来的。”
孙大丫瞪圆了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林菀宁:“真的么?!”
林菀宁笑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放心好了。”
王芳再有错,可孙大丫毕竟还是个孩子,她家六丫还小正是需要妈妈的时候,王芳被警察带走后,爷奶就将怒火发泄到了她们六姊妹的身上。
为了护住妹妹们,她没少挨爷爷的打。
平时孙大丫和林菀宁上山采药的时候总是背着竹筐,今天却拎在手里,走路的时候,也总是躬着腰,作为医生,林菀宁一眼就看出来是怎么一回事了:“你爷爷、奶奶打你了?”
孙大丫紧咬着下唇没说话。
林菀宁拉住了她的手:“让我看看你的伤。”
这会儿赶早,上山的人也少,林菀宁找了一个背人的地方让孙大丫把衣裳脱了下来。
只是一眼,她便深深地皱起了眉。
孙大丫背后新旧伤疤纵横交错,这孩子在自己家中竟受了这么大的苦。
林菀宁的解放包里随身带着药,她将配置好的伤药上在了孙大丫的背上。
“嘶!”
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孙大丫倒吸了一口凉气。
林菀宁眼里满是心疼:“忍着点。”
孙大丫点了点头,紧紧地咬着牙,忍着背后一阵阵的剧痛。
“这些都是你爷爷,奶奶打的?孙连长不管么?”
孙大丫小声的嗫嚅道:“爸爸在家的时候还好一些,昨晚爸爸值班,妈妈被警察叔叔带走,爷爷和奶奶发了火,我要是不护着妹妹们,她们也会挨打的。”
林菀宁帮她上完了药,轻轻地拉上了她的衣裳:“保护妹妹们没有错,但你不能一昧的忍让,越是忍着、让着,他们就越是觉得你好欺负,就越是会变本加厉。”
孙大丫眨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明亮澄澈的眼里满是疑惑地看着林菀宁:“可是爸爸和我们说要孝顺爷爷和奶奶,不能顶嘴的。”
“他放屁!”
林菀宁实在忍不住暴了一句粗口:“不是一昧的忍让才叫孝顺!那是愚昧,是无知,父慈子孝,父母、爷奶什么时候对你们慈爱过,你又何谈对他们孝顺。”
孙大丫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看着林菀宁:“是这样的么?”
林菀宁紧紧握住了孙大丫的手:“你要学会反抗,要让家里人都怕你,你才能不受欺负,才能保护住你的妹妹们!”
“怕我?!”
孙大丫眨了眨眼睛,这两个字在她的脑海里不断地徘徊盘旋,却怎么也弄不明白,到底怎么样才能让爷爷、奶奶怕自己。
林菀宁重重地点了点头:“对!没错,你要有足够和他们对抗的本事和能耐,要让他们知道你不是好欺负的。”
“可是我……”孙大丫眼睛里蓄满了眼泪。
她从小被打到大,而且,爷爷、奶奶和妈妈每一次打她们姊妹的时候,还都说这是为了她们好。
渐渐的,她就真的以为他们是为了姊妹们好才会动手打她们。
孙大丫已经忘了怎么反抗,只会承受他们的殴打,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抱住妹妹们,尽量少他们少挨些打而已。
从来没有人像林菀宁和她说过这些话。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面对不公的殴打时要学会反抗。
“我可以吗?”
林菀宁对孙大丫笑了笑,挽起了她乱糟糟的头发,亲手给她梳成了两个麻花辫子:“你要相信你可以!”
“我要怎么做?才能反抗呢?”
孙大丫的脑袋里不断地想着这个问题。
一直到天色大亮,林菀宁快要到上班的时间俩人才下了山。
刚到家属院大门口,二人就看见了潘秋凤杵着一根扁担站在那里,孙大丫被打酥了骨头,见到奶奶的第一反应就是往林菀宁的身后躲。
潘秋凤一脸刁样,看见孙大丫立马瞪圆了眼睛:“死丫头,一大早不挑水做饭,你是要饿死我跟你爷啊!”
她说着,拎着扁担走了过来。
孙大丫一脸胆怯慌乱地看着林菀宁。
林菀宁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朝她点了点头。
眼神接触的一瞬间,孙大丫打从心坎里滋生了一股子前所未有的勇气。
她竟挺直了腰杆,生平第一次直视潘秋凤。
潘秋凤对上了孙大丫的视线后,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她眼里的怒意更盛:“死丫头,你胆肥了,等着眼睛瞅我干啥?讨打了不是!!”
第141章 家门不能进,钱你得照给
现场一片哗然,一道道目光瞬间朝沈行舟投了过去,家属院就这么大一块地界,沈行舟和林菀宁离婚的事情瞒不住,他和柏云兰的事自然也藏不了。
沈行舟一下子涨红了脸,尴尬的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刚想要和林菀宁解释些什么,两名警察同志从孙家屋里走了出来,一眼瞧见了沈行舟军装上的军衔,二人立即上来交涉。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不用林菀宁亲自出面,由公社派出所和部队进行交涉,配合调查。
她也懒得知道这几个人的下场如何。
回了家,刘桂芝立马迎了上来,满脸担忧地抓住了林菀宁的手:“闺女,调查的咋样了?”
林菀宁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妈,您放心,我没做过的事,警察同志一定会还我公道的,他们不会冤枉了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刘桂芝闻言,松了一口气。
她是的老实本分的农村妇女,一辈子窝在老家的山沟沟里,沈行舟写信让他们到守备区来,也是她第一次离开老家。
家里有警察同志找上门的时候,刘桂芝害怕极了,总担心自己错说什么话会给林菀宁招惹麻烦。
她刚刚也想要跟着去孙家,想要好好问一问孙巧为什么要冤枉她家闺女。
林菀宁却让她留在家里,还让她看好了两个小的。
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刘桂芝在家里转悠来,转悠去,时不时地趴墙头去瞧。
可算是等回了林菀宁,刘桂芝这一颗心才算是放下。
刘桂芝从门上拿下了挂着的围裙,抖搂了一下系在了腰间:“闺女,你饿了吧,妈去给你下面条。”
林菀宁从刘桂芝的手上拿过了围裙:“妈,还是我来做吧,小涛和小兰不是说好长时间没吃过肉了么,我托大丫在公社买了肉,咱们晚上炖肉吃。”
“唉,成,那妈去摘点豆角,两个小的能吃,光吃肉有多少也不够。”
自打林菀宁上班一来,家里的生活水平直线上升。
以前在老家的时候,每天的吃食也只有棒子面窝头和咸菜疙瘩,现在放眼整个家属院,谁家也不比她们家日子过的好。
林菀宁从竹筐里拿出了一条肉,这年头老百姓肚子里都缺油水,每个月那点肉票也都要用来买猪板油,炼成猪油来用。
她特意叮嘱孙大丫买肉的时候要选瘦肉和五花肉。
这条肉买的漂亮,三肥七瘦,五花三层,用来做红烧肉最好不过了。
肉下了锅,刘桂芝把摘好洗净的豆角端进了灶间:“菀宁,你看这些豆角够不?”
林菀宁瞄了一眼,从铝盆里抓住了一把搁在了灶台上:“这些就够了,今晚可劲让两个小的吃肉。”
刘桂芝看着林菀宁满眼都是心疼。
自从她和沈行舟离婚后,家里就她一个人挣钱,还要养活他们娘仨,换做任何一个媳妇儿都做不到这样。
刘桂芝越想心里就越是对那活兽气不打一处来。
凭啥他想咋样就咋样。
让菀宁辛辛苦苦养家,他跟那不要脸的小妖精逍遥快活……
思来想去,刘桂芝决定,还是得去找那活兽要钱。
本想着明儿一早就去部队的,没曾想,刚吃完晚饭,活兽竟然自己上门了。
刘桂芝正给林菀宁缝制新衣裳,眼瞧着还有几针就缝完了,家里的煤油灯却没有了灯油,刚准备到隔壁郭婶借点,一开门,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
“妈……”
天色虽黑,但自己生的儿子,刘桂芝还是认得出来的。
听见沈行舟的声音,刘桂芝就觉得心里烦的厉害:“你来的正好,也省的我明儿到部队去找你。”
听刘桂芝这么说,沈行舟心里稍稍暖了几分,还以为母亲原谅了自己:“妈,您有事找我?”
刘桂芝白了沈行舟一眼:“废话,没事我找你干啥!”
瞧着沈行舟距离门口近,刘桂芝用力推了他一下:“你往后点站,菀宁最近害喜的厉害,我怕她见着你犯恶心。”
沈行舟闻言,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两下。
他妈是懂如何往他心窝子上捅刀子的。
沈行舟听话的向后倒退了两步:“您说找我什么事?”
刘桂芝直接切入正题:“我和小涛,小兰往后就跟着菀宁一起过日子,我们就算在不想认你,你毕竟也还是我儿子,他们的大哥,养活老娘,弟妹的钱,还是应该你来出。”
沈行舟点了点头:“这是应该的。”
“我还没说完,你插什么嘴!”刘桂芝剜了他一眼,继续说:“往后,你每个月的工资和票证交我一半,过阵子等菀宁的房子盖好了,俺们就搬走,你和那小妖精乐意咋过咋过,就一点,你们要敢来恶心我闺女,我跟你们没完!!”
归根究底,母亲还是不肯原谅自己。
沈行舟心里十分懊悔。
他终于明白什么叫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我不……”
沈行舟只说了两个字,刘桂芝的脸色立马就变了,不等他把话说完,拳头已经打在了他的身上:“咋的,为了那个小妖精,你连老娘和弟妹都不管了!?我咋生了你这么个白眼狼!你是想要菀宁一个人养活我们?”
“妈,您听我把话说完。”
沈行舟不敢还手,任由老娘在他身上一下接一下的捶打:“钱和票证都给您和菀宁!我是说,我不会和柏云兰结婚。”
听他这么说,刘桂芝稍稍舒坦了一点:“结不结婚那是你的事。”
沈行舟从上衣兜里拿出了钱和票证:“这是我这个月的津贴和票证,这里还有一张存折。”
刘桂芝接了过来,看都没看直接揣进了兜里:“钱和票我都收了,菀宁不乐意看见你,你赶紧走,赶紧走……”
“妈!”沈行舟沉声唤了一声,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明天要出任务了,您照顾自己和菀宁。”
刘桂芝要关门的手放慢了速度,接着月光看着始终低着头,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的沈行舟。
部队任务十之八九都有危险。
“知道了!”刘桂芝还是心软了:“你自个儿小心点。”
第140章 掀开最后一张遮羞布
林菀宁的端方大气和孙巧的唯唯诺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再加上,刚刚在沈家时,她和两名警察同志的交谈条理清晰,有理有据,深得邵、范两名警察同志的好感。
二人齐齐将目光落在了林菀宁的身上。
但她却冷笑望着炕上咬牙切齿的孙巧。
不等孙巧开口撵人,林菀宁先发制人:“孙巧,既然你说你撞破了我和二赖子有私情,那我问问你,你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撞见的?”
孙巧有一瞬间的怔愣。
在家属院里散播林菀宁的谣言,只是因为她受到了王芳的挑唆,她也是脑袋一热,哪里能想得到这么万全的说辞:“是……是……”
孙巧身上疼得厉害,浑身上下动弹不得,只有一双眼珠子在滴溜溜地转:“就是在二赖子非礼我的前两天!!”
“呵!”林菀宁冷笑出声:“你撒谎!那天我跟本就不在家属院,而是跟着部队采买物资的司务长杨同志去了公社,期间我还给国营废品收购站的牛大爷看了病,乘坐杨同志开的车回的家里,我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家。”
孙巧立即改口道:“那……那就是后一天!”
林菀宁又笑了起来:“后一天?孙巧,你该不会是忘记了吧,那天可是你带着二赖子在山里堵我,却并没有找跟上我,我清楚的记得你当时可是说……”
她一字不漏的将那天所见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期间更是包括二赖子如何偷得公社给老母猪用的药、以及二赖子要亲孙巧,还有孙巧说自己将来是要做官太太的内容公之于众。
孙巧整个人傻了眼,她没想到林菀宁竟然会把这些事情都说出来,更没想到的是她竟然知道他们的计划。
林菀宁见孙巧一副见过似的模样,继续说道:“你要不要和警察同志说说那催情用的药给谁用了?还有你们的详细计划!”
邵晋安和范双利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
这孙巧哪里是苦主,她分明就是害人的原凶。
下药,非礼,诓骗……
事情的发展越来越不对劲儿。
“孙巧同志,请你认真回答林同志的问题!!”
孙巧心慌的不行,额间、鼻尖渗出了细碎的汗珠子,让她那张没有血色的脸显得更像是女鬼。
她死死地抓着改上身上的大花被面,死死地咬着下唇,支支吾吾了半天,就只能说出一个‘我’字来。
孙家老两口原本是想要还女儿一个清白的,所以屋里屋外门窗全都敞开着,他们生怕邻居们听不清楚屋里的说话内容。
现在可好,林菀宁将这些事情都一一说了出来。
这不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么!
孙大发感觉自己的脸像是被接连抽了十几个嘴巴,火辣辣的疼:“巧儿,你倒是说话啊!”
冯梅花全然相信自个儿的闺女,她三两步走到炕边,使劲推了推孙巧的胳膊:“巧儿,赶紧和警察同志说,这些都是林菀宁胡扯的,你不是说她害得你么!那咱们就和警察同志说清楚,把她送去法办!”
事已至此,林菀宁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两名警察同志可是侦办过不少案子的老同志了,这其中的门道他们看得清楚这呢。
“邵同志、范同志,我将我知道的事情已经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就算是孙巧不肯说,还有卫生所的柏云兰,还有二赖子,再不济……”
林菀宁倏地转头看向了人群当中的王芳:“还有王芳,大可以将他们四人请到公社派出所问话!”
这里可是部队家属院,他们商量的勾当可是陷害一名军人家属。
这事显然已经不是他们两个能够侦办的了,现在必须要请示上级单位和守备区军队的领导,双方合作对这四个人进行审讯。
邵晋安和范双利站了起来,面色凝重地对林菀宁说:“林同志,你放心,我们已经回秉公执法,将事情调查清楚!”
林菀宁微笑颔首:“我相信组织,相信警察同志,一定会还我一个公道。”
走出孙家的那一瞬,一道道目光纷纷落在了林菀宁的身上。
那几个听信了孙巧传的谣言的邻居,立马低下了头,不敢正视林菀宁的眼睛。
江春兰和牛香兰立马迎了过来。
牛香兰听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林医生,他们真干了这些勾当?”
江春兰闹会地骂了一句:“黑了心肝的东西!”她回过了头,微蹙着眉,满是心疼地看着林菀宁:“菀宁姐,你就是心善,当时就不应该救孙巧!”
牛香兰也十分气氛,她当时可还帮忙救人来着。
她冲着孙家院门啐了一口唾沫:“我呸!黑的说成白的,还冤枉人要杀你!我倒是要看看老天爷收不收你!”
林菀宁不愿在孙家多做逗留。
她往前走,邻居们自动自发给她让开了路来。
当人群三开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林菀宁的面前。
沈行舟!
他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刚刚林菀宁在孙家屋里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沈行舟回家属院原本是要告诉刘桂芝自己要出任务的事,可却没想到听到了这么炸裂的事情。
下药,陷害,想要串通外人非礼林菀宁。
从刚刚的话里,沈行舟听出了其中的门道,林菀宁虽然没有明说幕后主谋是谁,但,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这些事,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林菀宁耻笑,微微抬眼,像是看着马戏团里的小丑似的看着沈行舟。
和他说!
他会相信自己么?
上辈子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林菀宁现在就想离这些令人作呕的人越远越好。
她启唇,声音淡漠而疏离:“和你说?我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要和你说,沈团长,请你注意自己的分寸,你现在可是柏医生的未婚夫。”
孙家院外人挨着人,人挤着人。
林菀宁就是故意挑了一个人多的时候,还特意加大了音量,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刚刚林菀宁可是说了,孙巧他们要给林菀宁下药,可她却没有出事,反而是柏云兰和沈行舟……
这么一想,还有谁会不明白,这给老母猪用的催情药是下给了谁的!
第139章 该到自己登场了!
孙巧凄厉而又尖锐的声音,像是划破黑夜寂静的一声野兽的嘶吼,所有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齐齐地将目光落在了林菀宁的身上。
或猜忌,或鄙夷,或惊恐,或不可置信……
云云种种的目光交织缠绕成了一张无形的巨网,将林菀宁笼罩在其中。
孙巧的话经不起推敲,但这年头姑娘家把清白看得比命都重要,即便这其中有不少邻居或多或少受过林菀宁的帮助,可是他们也不敢相信孙巧会豁出清白诬陷林菀宁。
林菀宁太了解这些人的心里了,所以她才会让孙大丫找来了公社派出所的警察同志。
王芳躲在人群里抿着嘴笑。
她暗暗窃喜,孙巧那个蠢货果然上了自己的当!
以往在家里,婆婆、公爹和孩子她爸动不动就说她没有脑子,她很想把这件事告诉他们,让他们瞧瞧自己能不能成事!
王芳往前凑了凑,听着邻居们小声的议论,时不时地插上两句嘴:“要我看这事八成就是林菀宁干的!”
“可是说么!巧儿一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咋会拿这种事情乱说呢?”
“哎呦喂!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咱们岂不是和一个杀人凶手住在一个院里?!”
“要我说咱们集体去和部队的领导反应反应赶紧把她弄走!”
王芳话越说越多,越说越密,越说声越大,仿佛将一旁站着的林菀宁视如空气。
江春兰听不过去,立马变了脸色:“王芳!你少在这胡说八道!菀宁才不是那种人!”
王芳耻笑:“江同志,知人知面不知心!难不成,你能隔着肚皮瞧见她的心是不是黑色的?!”
“你……”
林菀宁拉了一把江春兰,劝说道:“你怀着身孕,可不能激动。”
江春兰气红了脸:“菀宁姐,我就是见不得王芳那么说你!”
林菀宁依旧不气也不恼,唇畔始终挂着浅浅的笑:“嘴巴长在她脸上,她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咱们没有必要和这种嘴欠的长舌妇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她往孙家院里瞥了一眼是:“再说,有警察同志在,他们不会冤枉好人的。”
林菀宁拍了拍江春兰的手,笑道:“咱们就且等着看好戏就成。”
江春兰一脑门问号:“看好戏?!”
林菀宁挑了一下眉:“马上要切入正题了。”
江春兰顺着林菀宁眼神的方向朝孙家屋里看了过去,只见两名警察同志坐在了孙巧的对面。
邵晋安负责询问:“孙同志,能详细说一下当时的情况么?”
范双利拿出了小本子准备开始记录。
孙巧抬了抬眼皮儿又快速垂下:“当时我正和刘婶……”
刚一开口,她倏地一顿,随即立即改口道:“我当时正要去公社到供销社买东西……”
范双利微一蹙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记事本上的内容。
孙巧的话显然和刚刚在林菀宁家里做笔录时,从刘桂芝口中问到的内容有出入。范双利和邵晋安对视一眼。
两人看懂了彼此眼神的深意。
范双利打断了孙巧的话,问道:“孙同志,你当时是要步行去供销社?还是要坐长途客车?”
孙巧脱口而出:“坐车。”
她眼珠子转了转,又立即改口道:“不不不,我……我是要走着去。”
邵晋安又问:“自己一个人,还是有人和你一起?”
孙巧:“我一个人。”
范双利紧跟着又问:“你说你自己一个人去公社,可我们刚刚询问林菀宁的时候,她的母亲刘桂芝同志为什么说是你骗她和沈文涛、沈欣兰说林菀宁从山上滚下来了呢?”
“我……”
警察同志出现的太过突然,以孙巧的脑子定然想不出万全的对策,她只能硬着头皮说:“我没有和他们说这样的话!”
邵晋安接过了话:“是这样么?可根据我们的了解,当时有人看见是你带着刘桂芝、沈文涛和沈欣兰去的长途站点,这点你要怎么解释呢?”
邵晋安和范双利同事多年,两人对于审讯有十分精妙的把控与技巧。
一人一句的问话方式,让从未面对过警察同志的孙巧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去看谁,眼珠子一忽儿左瞟,一忽儿又瞧,脑袋根本就没有办法用来思考:“谁看见了?当时我并没有在车站附近看见别人。”
范双利抓住了孙巧话里的重点:“你刚刚不是说你是走路去公社的么?现在你为什么说自己没有在车站看见其他人?”
孙巧猛地瞪大了双眼:“我……”
邵晋安:“你为什么要说林菀宁失足掉下山?”
孙巧:“我……”
范双利:“你诓骗刘桂芝母子三人的目的是什么?”
孙巧:“我……”
半晌,孙巧除了一个‘我’字,再也没有说出来第二个字来。
别说是两名从警多年的警察同志,这会儿就连站在孙家院子里的邻居们都有人听了不对劲儿的地方。
牛香兰皱着眉头,眨了眨眼:“孙巧平时不是挺能叭叭的么?今儿咋像是吃了哑巴豆似的张不开嘴了呢?”
江春兰哂笑:“还能是因为啥,明白是警察同志来得突然,她还没想好怎么撒谎呗!”
有她们俩人开了头,其他的邻居们也纷纷说起了心里的疑惑:“是说呢?这孙巧前言不搭后语的。”
“一会说自己走着去供销社,一会又说没在长途站点看见别人,她到底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一直站在一旁没有出声的林菀宁,始终隔着一扇窗户看着炕上已经慌了的孙巧。
她在等。
等一个时机。
眼瞧着,时机已到,也是应该自己登场的时候了。
不然的话,岂不是委屈了这位‘受害人’独自一个人在这里唱独角戏。
林菀宁举步上前,撩开了孙家门口垂下的玻璃糖纸川成串的门帘,走进了孙家屋里,她一脸坦然地看向两名警察同志,微微启唇,声音轻缓中又带着一股子特有的力量感,不疾不徐地说道:“警察同志,既然孙巧没有办法解释,那就由我来说吧!”
第138章 是林菀宁想要杀我灭口
牛香兰说得含糊,林菀宁心下一紧,还当是刘桂芝或是两个小的出了什么事,连忙加快地脚步往家里走。
到沈家门口时,瞧着里三层外三层的看热闹的邻居,她心下没来由的一慌。
牛香兰忙帮着扒拉开人:“让让,大伙都让让,林医生回来了。”
听见林菀宁回来了,那些抻长了脖子往沈家院里瞧的邻居们,一个个连忙回过头,像是看戏似的怎么看她的都有。
林菀宁穿过了人群,径直走进了院子里。
当她看见站在沈家院里的两名公社派出所的警察同志时,倏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家人出了什么事。
警察同志是她让孙大丫找来的。
林菀宁立即朝警察同志迎了过去:“同志你好,麻烦你们跑一趟了。”
两名警察一先一后做了自我介绍,冗长脸,身形瘦削的警察叫邵晋安,矮个子警察叫发双利。
林菀宁直接了当将请二位警察同志跑这一趟的原有如实相告:“邵同志、范同志,我们家属院里的孙巧同志,前些日子被公社的二赖子玷污了清白,还不慎掉进了打猎捕兽用的陷阱里,她在清醒后,对外声称是我伙同二赖子玷污了她,还将她推进陷阱里导致她身受重伤,请您二位前来就是想要调查一下这两件事。”
邵晋安和范双利在来之前,已经从孙大丫的口中了解了事情的大概。
这件事情奇怪之处在于,报案人并非是受害人而是嫌疑人。
二人如常出警一般,将事情的经过做了详细的笔录,更让二人诧异的是救治了受害人的竟然还是这位‘嫌疑人’。
如果林菀宁真的想要害孙巧的话,那她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的去救她呢?
邵晋安和范双利分别询问了当时帮忙抢救孙巧的同志,也直接证实了林菀宁的口供。
现在,还只差最重要的一点——询问走访受害人。
孙家院门被敲开的一瞬,孙大发和冯梅花都惊在了原地。
他们做了一辈子的农民,年纪大了,干不动活了,才到守备区投奔儿子,也是在这里见到了部队里的解放军,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公安系统的警察同志。
邵晋安:“请问孙巧同志在家吗?”
孙大发和冯梅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齐刷刷地冲着两名警察同志点了点头。
范双利:“我们是公社派出所的警察,我们接到林菀宁同志的报警,从她口中得知孙巧同志掉进了陷阱里身受重伤,并且怀疑是林菀宁同志所为,特此前来走访调查。”
这几日来,孙巧每天都说是林菀宁推她掉进了陷阱里,才导致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起初,孙家人是不相信的,他们亲眼见到林菀宁是如何抢救孙巧的,可谎言说得多了,就连说谎的人潜移默化的在心里把这事当了真,以至于,孙家老两口逐渐相信了女儿的话。
孙大发赶忙侧过了身,朝屋子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闺女在屋里躺着养伤呢,警察同志,你们可得给我们家闺女做主啊!”
冯梅花提起这事就伤心的直抹眼泪:“警察同志可等到你们了!我闺女可让害惨了!”
她边哭边往院外看,目光触及到林菀宁的一瞬间,立刻化为刀子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你们一定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邵晋安和范双利齐声道:“大娘你放心,我们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牛香兰瞧着冯梅花的眼神,下意识皱起了眉头:“她咋这样看林医生?!要不是林医生的话,她家孙巧这会儿都得去见阎王爷了。”
江春兰一听林菀宁家里出了事,是第一个赶到沈家。
林菀宁先救了她爱人,又救了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对于她来说林菀宁可是大恩人,即便挺着个大肚子,也要来给林菀宁站台。
江春兰白了冯梅花一眼,轻哼了一声道:“狗咬吕洞宾!我呸!菀宁姐才不会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林菀宁看着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撑着腰的江春兰,关心道:“你怎么还跟过来,这里人多万一碰着了可怎么是好。”
江春兰轻轻地拍了一下自个儿圆滚滚的肚子:“万一你被人欺负了咋办?我不来,我肚子里的娃也不能干!”
林菀宁被她逗笑了。
江春兰却紧绷着脸:“菀宁姐,你都被孙巧栽赃成啥样了,你咋还能笑得出来呢?”
林菀宁却不以为意地说:“她干出这种栽赃陷害的事,不就是见不得我好么,她越是这么做,我就越要过得好。”
江春兰凝眉。
如果换做是她的话……
江春兰想了想,自个儿没有林菀宁这个心态,她估摸着自个儿早就拎着菜刀冲进孙家门了。
看着林菀宁古井无波的脸,和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江春兰越发佩服起她的心态和做事风格。
冯梅花进屋之前,特意将孙家的院门敞开着。
她就像是想要让大伙儿都知道知道,林菀宁是咋祸害她闺女的。
林菀宁微一挑眉,透过木头窗棂瞧见躺在炕上的孙巧,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孙巧是吧。”
邵晋安和范双利进了孙家门。
孙巧顶着一张惨白的脸,缓慢地转过了头。
刚刚院里的动静她听得真真的,却不知公社派出所的警察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她很难想象会是林菀宁主动找的警察,第一时间主观地认为是柏云兰或者王芳找来的警察同志。
孙巧忽然激动了起来,想要挣扎起身,却牵扯到脚踝上的伤口,疼得她五官都扭曲到了一块。
她死死咬着后槽牙,强忍着钻心的疼痛,硬是用双手撑着身下的土炕坐了起来,透过窗户,孙巧隔空和林菀宁对峙。
须臾,她咬牙切齿,声音像是黎明时分见到阳光的厉鬼:“警察同志,是林菀宁!我看见了她和二赖子勾搭在一块儿,她怕我把她的丑事说出去,所以指示二赖子强女干了我!还将我推进了陷阱里想要杀我灭口!!”
第137章 即将生离死别的夫妻
“咳咳咳……”
不等林菀宁回答,徐梅突然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她极力地在忍耐,可却怎么也憋不住,最后只能用力地捂住自己的嘴,硬生生地将脸憋得通红。
林菀宁赶紧凑了过去,轻轻地给徐梅拍着背。
半晌,徐梅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总算是缓过了一些,她反握住了林菀宁的手,侧目朝着她艰难地挤出了一个微笑:“谢谢。”
林菀宁只微一颔首:“徐同志,我先给你把个脉。”
徐梅紧了紧握着林菀宁的手,微微地摇了摇头,气若游丝地说:“不用了,我的身体我自己再清楚不过,左右是熬不过这个夏天了。”
她面对生死时却显得十分坦然,仿佛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似的,就连脸上的笑中也没有对死亡来临的一丝一毫的恐惧。
徐梅深吸了一口气,重复了一遍之前没有说完的话:“林医生,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林菀宁点了点头:“你说。”
徐梅呼出了一口胸中浊气:“国梁明天要出任务,你能不能告诉他……我的身体……身体很好。”
林菀宁微有迟疑。
刚刚,她在握住徐梅的手时,摸到了她的脉门。
徐梅的身体情况并不像是她以为的那么乐观,别说是撑过这个夏天,恐怕最多也就只能撑过这个月了。
徐梅用祈求的眼神望着林菀宁:“国梁这次任何十分危险,我担心他会因为我的病情而分心,所以林医生……”
只说了这么两句话,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徐梅的手突然脱了力,再也握不住林菀宁的手,闭上了眼睛连着喘了几口气,总算是缓过来了些,这才继续说:“希望你替我隐瞒我的情况,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帮帮我……”
面对徐梅的要求,林菀宁感觉十分为难。
一方面可能导致胡国梁和爱人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另一方面又理解徐梅的担心丈夫执行任务时会发生危险。
看着徐梅恳切中带着期待的目光,林菀宁最终还是点头应下了她的恳求:“好,我答应你。”
徐梅仿佛卸下了肩上的重担,艰难地勾起了嘴角:“谢谢。”
胡国梁烧好了一壶的开水,灌进了暖水瓶里端进了屋:“林医生,家里没有茶叶了,只能委屈你喝点热水了。”
徐梅强打起了精神:“家里不是还有白糖么,咋没给林医生冲杯白糖水。”
胡国梁憨憨地挠头笑了笑:“瞧我这记性。”
林菀宁赶紧接过了话:“不用麻烦了,我喝热水就行。”
她将搪瓷缸子搁在了一边,拉过了徐梅的手搭了个脉,对上了徐梅的视线后,两人眼神暗有交流。
须臾,林菀宁收回了自己的手,胡国梁立马凑了过来,焦急地问道:“林医生,我爱人的身体怎么样了?”
徐梅带着恳切的目光祈求似的看着林菀宁。
林菀宁抿了抿唇,尽量让自己保持平和,不让胡国梁看出什么来:“徐同志的身体还不错,只是长期卧床导致身体虚弱了一点,稍后胡团长和我去一趟卫生所,我给徐同志开点调理身子的药。”
徐梅闻言,松了一口气:“有劳林医生了。”
林菀宁点了点头:“从明天开始,我会来给徐同志按摩,针灸,用以缓解她的身体情况。”
虽然,林菀宁知道这么做也是徒劳的,但是至少能够缓解一下腰椎的伤痛带给徐梅的痛苦。
胡国梁和徐梅两口子再三道谢后,林菀宁看了一眼炕边五斗橱上的时钟:“时间不早了,徐同志,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卫生所了。”
“林医生慢走。”徐梅轻轻地推了一下胡国梁:“替我送送林医生。”
从屋里走到门口这短短的一段路,胡国梁回头了三四次,眼神里带着对妻子浓浓的爱恋与说不尽的温柔。
撂下了门帘的一瞬,胡国梁立马变得紧张了起来,蹙着眉,情急地看着林菀宁:“林医生,我爱人的身体情况真的如你刚刚所说那般么?”
林菀宁微微垂下了眸子,没有去看胡国梁的眼睛,也只是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胡国梁放下了心:“林医生,我明天要和沈……”
话说了一半,他微微顿了一下,轻咳了一声才继续说:“我要和沈团长出任务,为期一个月,这段时间我爱人就麻烦你多多照顾。”
林菀宁:“胡团长放心。”
胡国梁朝院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送你。”
离开了二团家属院,林菀宁感觉自己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憋闷的厉害。
‘生离死别’这四个字,便是此时的胡国梁和徐梅。
一个月的时间!
只怕胡国梁这次一走,他们便要此生永别了。
回到了卫生所,林菀宁从解放包里拿出了林家医书,她希望能够帮助徐梅撑过这一个月的时间,只是希望老天爷能给他们一个恩赐,让徐梅能够了无牵挂的走,让胡国梁能够再见爱人一面。
只是徐梅的病情太过严重,当年受的枪伤不仅仅伤到了她的脊椎,林菀宁通过脉诊发现,在她的身体里还有两枚子弹没有取出来。
一枚应该是在导致她瘫痪的腰椎上,另外一枚伤极肺脏,应该卡在了肋骨的位置。
以当时徐梅的伤势情况,再加上县医院的医疗技术,能够保住性命已经不错了,这么多年过去,徐梅的身体早已经衰败不堪,想要维持她的生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一整个下午,林菀宁都没有挪动过地方。
一直到天色将晚,医务室里的光线暗了下来,林菀宁才将医书收好。
到了下班的时间,林菀宁脱下了白大褂,换上了自己的半截袖衬衫,背上了解放包下班回了家属院。
“林医生,林医生……”
还没到大院门口,隔着老远,林菀宁就瞧见了牛香兰不停地朝自己摆手,她一路小跑到了林菀宁的面前:“你可回来了,我正要去卫生所里找你呢。”
林菀宁凝眉:“找我?是不是赵婶哪里不舒服了?”
牛香兰连忙摇头道:“不是我娘,是……是……哎呀!你赶紧回去看看吧!”
第136章 巾帼英雄
这一整个上午归咎起来就俩字——烦躁。
先是一团的战士们组团来叫‘嫂子’,这会儿又一个接着一个来道歉,林菀宁现在看见一团的战士踏进卫生所的门,恨不能把他们打出去。
“咚咚咚。”
在送走了第七波前来道歉的战士后,医务室的门再次被人敲响。
林菀宁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强压着心头的一股怒火。
“吱嘎”一声,医务室门被人推开,紧接着,传来了一道男人的声音:“林医生……”
没等对方说完话,林菀宁怒声道:“你们还有完没完了!”
“嗯?!”
来人愣了一下,十分疑惑地看着林菀宁。
林菀宁睁开了眼睛,看见走进医务室的人竟是二团团长胡国梁,她尴尬地笑了笑;“原来是胡团长,我还以为是……”
胡国梁也陪着笑脸:“听说林医生今天上午挺忙的呀,也不知道我来的是不是时候。”
他打趣儿的话让林菀宁更显尴尬:“让胡团长见笑了。”
林菀宁朝办公桌对面的凳子做了个请的手势,赶紧岔开了这个话题:“胡团长请坐,你是哪里不舒服?”
胡国梁坐了下来:“不是我,是我爱人。”
林菀宁微微一怔:“您爱人病了,怎么是您……”
胡国梁明白了林菀宁的意思,解释道:“林医生刚到守备区,还不了解我家的情况,我爱人是我们连的女兵,几年前因公受伤,现在只能在家卧床,她没有办法出门。”
对于这点林菀宁确实不知情。
前世,林菀宁并没有到卫生所参加工作,一团和二团的家属院又不在一块儿,她和胡国梁并没有什么交集。
了解了缘由,林菀宁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您的情况。”
胡国梁倒也不介意,十分坦然的说:“没关系,我先和你说一下我爱人的具体情况。”
从胡国梁的口中,林菀宁了解到了他爱人徐梅的身体情况和受伤的原因。
徐梅守备区二团唯一的一名女营长,四年前在围剿敌特时,不慎发生了意外,被敌特一枪打中了腰部,虽然送医及时救回了一条命,但也因此落下了残疾,终身只能瘫痪在炕上。
驻守边疆的解放军战士已是十分不易,更不要说一名女战士。
徐梅同志不是通讯连,不是文工团,她做到营长全凭自己过人的本事。
这样的女同志用自己的身体保护着华国的边疆,是万千华国儿女敬仰的英雄。
林菀宁同样十分敬佩这样的巾帼英雄:“胡团长,徐同志的情况,我大致了解了,我现在跟您过去看看。”
胡国梁十分感激地颔了颔首:“有劳林医生了。”
林菀宁真诚地说:“应该的。”
二团家属院距离一团家属院中间隔了一段距离,红砖砌出的围墙上写着革命标语——在岗一分钟,奉献六十秒,把驻地为故乡,视人民为父母,认清形势,保持警惕,不辱使命!
守备区的每一名解放军同志,恪尽职守,将这句标语牢记于心,宁可前进一步死,也决不回退一步生!
林菀宁看着苍劲有力的标语,不免心中激昂:“这字……”
胡国梁见她看着标语出了神:“林医生,有什么问题么?”
林菀宁回过神:“没有问题。我就是觉得这字得好,遒劲有力,有一种利落的洒脱镌刻在字里行间,一勾一划,尽显风骨,很有股子别致的傲骨。”
胡国梁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林医生谬赞了。”
林菀宁微微一怔:“这是胡团长写的?”
胡国梁打趣儿道:“怎么?不像我这种大老粗能写出来的字么?”
的确不像。
单看胡国梁的外表,任何人也不会将他和这样的字迹联系到一块儿,外表来看,胡国梁的确像个粗人,但从谈吐来看,他这个人又有一定的文化素养。
林菀宁并不了解胡国梁,只看外表的确有点先入为主了。
听胡国梁这么一说,林菀宁倒有点不好意思了:“胡团长,我没别的意思,希望您别介意才好。”
俩人边说,边往二团家属院里走。
这会儿赶上中午饭口,二团不少邻居正在大院的水井旁就近洗菜,淘米,瞧见了胡国梁,十分热络地打着招呼。
胡国梁也一一都有回应。
走进了靠里的胡同,胡国梁站在了一个小院子前,院门是敞开的,透过院门,四方的小院子被打扫的井井有条,一小块菜地的四周还种上了一圈扫帚梅。
一簇红,一簇黄,瞧着十分雅致。
胡国梁掀开了糖纸编成的门帘:“林医生请进。”
林菀宁走进了胡国梁家里,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妻子瘫痪多年的糙汉子的家,窗明几净,进门的窗台上,还摆了两盆君子兰,正屋的炕上,一名身形消瘦的女同志靠坐在被褥垛上,听见了门口的声音,她抬眼朝门口看着。
徐梅剪了个齐耳短发,没有刘海,三七分的头发一半别在耳朵后面,她肤色是不健康的蜡黄,但能看得出来,原本清秀漂亮的模样。
见到了林菀宁,徐梅微微浅笑,说话的声音不大:“林医生你好,大热天的麻烦你这一趟了。”
听徐梅的话,显然她是知道自己的。
林菀宁微微一笑:“不麻烦,这是我的本职工作,理应为咱们守备区的战士、家属看病开药,也是我疏忽了,不了解徐同志的情况,我应该早些来才对。”
徐梅莞尔,朝着胡国梁轻轻地招了招手:“国梁,给林医生倒点水。”
胡国梁应了一声,拿起了炕边上的暖水瓶,他发现里面没有水,他每天上班之前都会把家里的水烧好,放在徐梅触手可及的位置。
他微微蹙眉,抬眼看着徐梅。
徐梅笑笑:“我今天有点口渴,水都喝了,你再烧点水吧。”
胡国梁点点头,转身出了屋。
徐梅见他离开,倏地像是松了一口气,一瞬间,好像再难维持脸上的微笑,虚弱无力地往身后的被褥垛上重重靠了下去。
林菀宁见状,连忙伸手去扶徐梅。
徐梅反手握住了林菀宁的手,声音也不似刚刚那般有力,气若游丝地道:“林医生,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第135章 去给林医生道歉!
林菀宁脸上不显,心里却很是不喜欢这个称呼。
她没有现询问二人哪里不舒服,而是先更正他们对自己的称呼:“梁同志、崔同志,我和你们团长已经离婚了,麻烦你们回到团里知会你们团里的战士们一声,麻烦大家以后来卫生所找我看诊,请称呼我林菀宁,或者林医生、林同志都可以,切勿再叫我‘嫂子’了。”
梁建国和崔东北面有尴尬,不好意思地朝林菀宁笑了笑。
林菀宁低下头,开始写二人的就诊记录:“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梁建国和催东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谦让了起来。
梁建国:“东北,你不是说你脑袋头么,你先看,你先看……”
崔东北:“建国,你早上不是说你胃疼么,还是你先,你先……”
林菀宁放下了手里的钢笔,抬头看向二人:“到底谁先看?”
二人异口同声道:“他!”
林菀宁蹙起了眉,左右手同时搭在了二人的脉门上,渐渐地,她眉心蹙得更深,显然,他们的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崔同志,这几天热,是不是站在风口乘凉了?梁同志,这两天是不是吃东西太快了?”
“对对对……”
俩人又同时练练点头。
林菀宁看向崔东北:“给你开两片去痛片。”随后又看向了梁建国:“给你开点酵母片。”
送走了俩人,林菀宁回到了座位上,整理起了前些日子二团战士们的体检记录,手里的工作刚做完,她刚刚端起了自己的搪瓷缸子,又有两名战士踏进了医务室的门。
依旧是沈行舟手底下的兵。
这俩人林菀宁有印象,但却记不得叫什么名字了。
俩人依旧是一个头疼,一个胃疼,依旧是一开口就嫂子。
林菀宁重复了一遍之前说过的话,然后给二人把脉,开药。
起初,林菀宁还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等到第三波人来卫生所找到她看头疼、胃疼的时候,她恍然间明白了。
合着,一团的战士们是来帮他们团长来做说客的。
林菀宁当即变了脸色,也顾不上这两个来看诊的战士,用力地将看诊记录掷在了办公桌上,站起了身怒气冲冲地走出了卫生所。
站在原地的两名战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感觉到了一种不妙的感觉,急忙跟着林菀宁跑出了卫生所。
“一二一,一二一,军事过硬,作风优良,纪律严明,保卫边疆……”
沈行舟带着一团四个连的战士们出早操,清晨的朝阳,挥洒的汗水,一声声铿锵有力的军号。
林菀宁出现的时候,刚好结束了一段军号,一道道目光投在了她的身上,她迎着战士们的或困惑,或猜测的目光直接朝着沈行舟走了过去。
沈行舟是第一个看见林菀宁的:“立定!”
随着他一声号令,战士们整齐划一地站定。
林菀宁刚好走到了他的面前,沈行舟微一蹙眉:“你怎么来了?”
林菀宁脸色难看,冷冷地瞥了沈行舟一眼,随即环视站在队伍前排的战士们。
她压下了心头的怒火,没有当着众人的面发泄出来:“你跟我过来一下。”
沈行舟不明所以,侧目看了队伍一眼:“李大牛,你带队继续跑操。”
李大牛上前两步:“是!”
林菀宁转过身,径直朝操场的一颗大树下走去,等确定了距离,俩人的谈话不会被第三人听见的时候,她才站定了下来,一转身,看着身后紧跟而来的沈行舟。
沈行舟在看见林菀宁出现在一团团部的时候,心里是窃喜的,这会儿对上林菀宁冷漠的眸子,心里又越发忐忑:“你找我什么事?”
“沈行舟,你无不无聊!”林菀宁没给他好脸色。
沈行舟愣了一下,狐疑地问:“我……我怎么了?”
林菀宁冷然道:“卫生所医疗资源有限,你让你的兵一趟趟去卫生所做什么?你觉得,你做这些无用功有什么用?”
沈行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将眉心拧成了麻花状:“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兵……”
林菀宁冷冷打断了他的话:“从我上班开始,梁建国、崔东北等人,一会儿一趟去卫生所叫我嫂子,这难道不是你的受益?!”
沈行舟将眉心皱得更深了:“我没有,我……”
林菀宁再次打断了他的话:“行了!我不管你知不知道这件事,但我希望你要清楚明白,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如果你不想闹得更难看的话,希望沈团长能够管束好你的兵!浪费医疗资源可耻!”
林菀宁的话连珠炮似的轰向了沈行舟。
说完后,她没有任何给沈行舟还嘴的机会转身就走。
留下了沈行舟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良久,沈行舟呼了一口气,脸色阴沉的仿佛下一秒就能够掀起一场狂风暴雨似的,他铁青着脸,快步回到了队伍里。
他低着头,沉默半晌,冷冷开口:“谁的主意!?”
一瞬间,操场上鸦雀无声。
沈行舟加大了音量,怒声怒气重复了一遍:“我问是谁的主意?!”
李大牛左右看了看身边的其他三名连长。
这里他跟沈行舟的时间最长,能够看出来,团长现在正处于气头上,与其连累其他人,倒不如自己一并承担。
想到了这里,李大牛上前一步:“报告团长,是我的主意。”
沈行舟冷冷地盯着他。
李大牛不敢去看沈行舟的眼睛:“兄弟们是看你最近心情不好,想要帮你哄哄嫂子,所以才会……”
“胡闹!”
沈行舟怒吼了一声:“我的私事用不着你们为我操心!”
他环视在场所有人:“梁建国、崔东北……”
沈行舟一个一个念出了刚刚去过卫生所的战士们的名字:“你们去给林医生道歉!”
“是!”
柏云兰原本是来求沈行舟再给她一次机会的,却没想到,刚刚到了一团团部大门外就见到这样的一幕。
果然,沈行舟还是放不下林菀宁!
她死死地攥紧了拳头,任由着指甲深深嵌进了掌心,紧咬着下唇直到嘴里弥散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她才放开。
第134章 嫂子好
刘桂芝急忙促着林菀宁:“你快跟香兰过去瞅瞅。”
林菀宁一边解开腰间的围裙,一边往院门口走,经过刘桂芝的身边时,把围裙递到了她的手里,急急去了隔壁院。
隔壁院。
田大军已经把自个儿老娘抱上了炕头,一脸焦急地瞅着门口,看见媳妇带着林菀宁过来,急忙迎了上去:“林医生,你快看看我娘,她……”
林菀宁点点头,赶忙坐在炕边,拉过了赵秀娥的手搭了脉:“香兰嫂子,你家有白糖么?”
牛香兰有些局促地看了自家男人一眼,随即对林菀宁摇了摇头。
林菀宁:“你去我家让我妈把白糖管子拿过来。”
等牛香兰跑出了门子,林菀宁对田大军解释道:“田同志,你别急,赵婶这是低血糖,喝点糖水就没事了。”
田大军愣了愣:“喝白糖水就行?”
林菀宁点点头。
没一会儿,牛香兰抱着林菀宁家的糖罐子又跑了回来。
林菀宁让牛香兰拿了个碗,舀了两勺白糖到碗里,又在灶间里瞧了鸡蛋,打进了碗里,用开水冲开了,搅和匀了端进了屋:“帮我把赵婶扶起来。”
然后,林菀宁一勺一勺地将白糖鸡蛋水喂进了赵秀娥的嘴里。
不一会儿,赵秀娥悠悠地掀开了眼帘,轻声地呢喃:“嗯……我……我这是咋咧?”
田大军被吓得够呛:“娘,你感觉好点没?”
赵秀娥咂吧咂吧嘴:“头晕的厉害。”
视线渐渐变得清晰,她这才瞅见了坐在自个儿身边的林菀宁:“小林……”她像是明白过了什么:“给你添麻烦了。”
林菀宁轻轻地在赵秀娥的胳膊上拍了拍:“赵婶,您这么客气干什么,回头要是身子哪里不舒坦了,您尽管来找我就成。”
站了起来,林菀宁对田大军和牛香兰两口子笑笑:“田同志,香兰嫂子,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她看了一眼手里的白糖罐子。
刚刚在田家的灶间里,林菀宁瞧得真切,米缸、面缸都空了,家里就剩下了灶间里的半袋子的棒子面,她把白糖罐子递到了牛香兰的手里:“香兰嫂子,我这还有半罐子白糖给你们留下,要是赵婶还不舒坦你就再给她冲一碗白糖水。”
“这……”牛香兰不好意思地将白糖罐子推了回去:“这太贵重了,俺不能要!”
“一罐子白糖能有多贵重。”林菀宁半玩笑半拿自个儿打趣儿道:“还不至于有人贴嫂子的大字报。”
牛香兰闻言,立马想到了江春兰送林菀宁鸡和肉被贴了大字报的事。
当时和林菀宁还不熟悉,还跟着孙巧一块儿说过她的坏话,一瞬间,牛香兰的脸红了起来。
林菀宁把白糖罐子塞进了牛春兰的怀里:“快拿着吧,赵婶的身子要紧。”
牛香兰低着头,看着怀里的白糖罐子竟红了眼眶:“小林妹子……”
林菀宁拍了拍牛香兰的胳膊:“我还要上班,先回去了。”
回了家,刘桂芝忙不迭地迎了过来,抓住了林菀宁的胳膊急急地问:“菀宁,你赵婶咋样?”
林菀宁:“赵婶低血糖,喝了白糖鸡蛋水好多了,妈,我把咱家白糖留下了,您记得回头把罐子拿回来。”
“唉!成,赶紧吃饭吧。”
早饭摆上了饭桌,两个小的眼巴巴地瞅着,林菀宁没回来,刘桂芝愣是不让他们动筷子。
林菀宁洗了手,坐了下来:“吃饭吧。”
得了林菀宁的号令,两个小的一人抓起了一个白面馒头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原本打算趁早上一趟山里的,经过隔壁赵秀娥这事,上山是来不及了,吃过了早饭,林菀宁趁着还有点时间,把今天要让孙大丫拿到公社收购站的茼麻和灰树花准备好。
到了约定的时间,孙大丫趁着没人注意,悄悄地溜进了院子里。
“大丫,吃过饭了没有?”
刘桂芝在灶间里洗碗块,瞧见孙大丫来了,也知道她现在帮着林菀宁买药材,一想到这孩子日子过得苦,平时她爹孙常有不在家的时候,爷爷、奶奶和王芳连口吃的都不给,也觉得这孩子可怜。
用油纸包了两个白面馒头,塞到了她的手里:“去一趟收购站一来一回就是大半天,这两个馒头留着路上吃。”
孙大丫连连推辞:“刘奶奶,这我不能要。”
刘桂芝拍开了她推过来的小手:“奶奶给的有啥不能要,快拿着,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孙大丫看着手里的白面馒头渐渐红了眼。
家里的白面都是紧着爷爷和爸爸吃的,只是偶尔爸爸在家时,会将自己的那份分给她们姊妹,要是被奶奶和妈妈看见了,也会从她们手里抢走,还要说上一句——一个死丫头哪配吃白面馒头!
林菀宁将药材从鸡棚子里拿给了孙大丫:“大丫,今天我还有一件事想要请你帮个忙。”
孙大丫连忙点头:“婶,有啥你言语一声就成。”
林菀宁:“到了公社还得麻烦你去一趟派出所。”
“派出所?!”
孙大丫听见这三个字,立马瞪大了眼睛:“为……为啥要去派出所?”
林菀宁摸了摸她的头:“别怕,咱们是去报案,又没做啥违法乱纪的事,警察同志不会为难你的,你倒了派出所就和警察同志说……”
她整理了一套说辞教给了孙大丫。
孙巧不是说自己把她推进了陷阱么,这事好办,涉及到‘涉嫌杀人’,那就交给警察同志来处理好了。
孙大丫虽然不敢去派出所,但答应了林菀宁,她就一定会做到。
不知道为啥只要看见林菀宁,孙大丫就觉得自己未来的生活就有希望。
孙大丫走后,林菀宁也要去上班。
到了卫生所换上了白大褂,林菀宁刚坐了下来,就有两名年轻的战士来看诊。
林菀宁认得两人,其中一人是沈行舟的警卫员梁建国,另一个也是他们团叫崔东北,俩人见到了林菀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齐齐顺嘴叫了一声:“嫂子好!”
第133章 谁叫人家能干呢
沈行舟紧紧攥着拳头,面对着紧闭的院门,站了许久许久,终是落寞地转身,颓然地离开了家属院。
柏云兰就躲在不远处看着。
她脸色惨白的没有一丁点的血色,双手死死地攥着下身穿着的黑色的裤子,撒开手时,裤兜都被她攥出了一团的褶子。
“林!菀!宁!”
柏云兰恨要将‘林菀宁’这三个字咬碎了似的。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哪一点比不上一个乡下婆,沈行舟为什么不愿意和自己结婚。
归根究底,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因为林菀宁。
只要没有了她,沈行舟就会和自己结婚的吧?!
柏云兰心里很快有了答案:只要没有了林菀宁她和沈行舟就能回到从前。
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眼底闪过的那一抹阴狠毒辣。
清晨,大兴山被第一缕阳光所唤醒,郭婶家养的大公跳上鸡棚顶上,雄赳赳气昂昂地扬起了头,一声鸡叫划过了静谧的早晨,宣告崭新的一天开始了。
林菀宁端着搪瓷脸盆从屋里出来,瞅见了隔壁牛香兰的大儿子骑在墙头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略过了沈家院,盯着郭婶家的大公鸡。
瞧见了郭婶从屋里走了出来,田壮咂吧咂吧嘴:“郭奶奶,啥时候把你家鸡杀了,咱吃一顿肉呗。”
郭婶笑着打趣:“咋?我家大黑把你肚子里馋虫勾搭出来了?要不,奶奶让你带着毛啃两口?”
田壮揉了揉鼻子:“那俺不就成山狸子了么?哪能活吃呀!”
郭婶笑的见牙不见眼:“你这馋猫儿,回头,我就跟你奶告状,说你惦记上我家大黑了,看你奶打不打你屁股蛋子。”
田壮摸了摸屁股蛋子,上一次他借着到部队食堂打饭的由头偷了两个鸡蛋,屁股差点被他奶奶打开了花。
听着这一老一笑的对话,林菀宁笑出了声。
田壮见林菀宁盯着自己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嘿笑了笑,翻身下了墙头。
家属院的院墙并不算高,家家户户并排住着,家里又都是部队里连级以上的干部,也都没想过要把墙砌得高些。
郭婶瞧见了林菀宁,热情地打着招呼:“小林,咋起这么早咧?今儿周天,你们不休班啊?”
林菀宁舀了两瓢水缸里的凉水到脸盆里:“今儿我们主任休。”
郭婶一边“哦喽喽”地喂着鸡,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林菀宁聊着:“这段时间瞧着,你也够辛苦了,我听你妈说,你们打算搬走了?”
“对。”
搬家是早晚的事,林菀宁也没想瞒着:“我现在住家属院里也符合部队的规定,我申请了炊事班后面的一块空地在那边盖新房。”
“炊事班啊!那边离你们卫生所可不近啊。”
林菀宁:“多走走,全当锻炼身体了。”
“哎!”郭婶想起了刘桂芝要搬走,心里还怪舍不得的,再想想,林菀宁和沈团长离婚的事,在部队里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她儿子是政委,回家后也没少说道,她不由叹了一口气。
林菀宁没继续说什么,洗漱过后进了灶间。
自打到林菀宁到了守备区后,每每到了饭店,但凡经过沈家门口的邻居们都会伸脖子往院里瞅。
起初,大家伙还以为这是沈团长老家来人了,家里偶尔改善一下伙食,但渐渐的,大伙儿就发现不是这么回事了。
不论沈团长在家与否,人家家里的伙食就没差过。
同样赶早做饭的牛香兰站在自个儿家灶间门口,深吸了一口气,一阵阵白面馒头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
那味道甜香甜香的,还有浓浓麦子的醇香,只是闻着就叫人忍不住吞口水。
牛香兰偷瞄了一眼婆婆赵秀娥:“妈,要不咱家晚上也蒸点白面馒头吧。”
赵秀娥把昨晚剩的棒子面窝窝头放进铁锅了热上,抬头瞥了牛香兰一眼:“成啊,蒸呗。”
一听婆婆发了话,牛香兰立马露出了笑模样。
可还没等她高兴两秒,又听婆婆说:“只要你能拿得出白面来,甭说白面馒头,就是花馍我也给你做的出来。”
牛香兰顺手掀开了自家面缸的盖子,空空的面缸干净的都能用来照镜子了。
她立马就耷拉下了脸来:“妈,咱家白面呢?”
赵秀娥瞪了她一眼:“你去翻翻咱家票证,自个儿瞅瞅定量还有没有精粮了!”
牛香兰眼巴巴地瞅着隔壁院:“你说咱家和隔壁人口和隔壁一样多,人家咋就天天又是白米饭又是白面馒头,昨儿刘婶还炖了肉,前儿还做鱼汤来着呢。”
“呵呵。”赵秀娥笑了笑,一语中的:“谁叫人家媳妇能干呢。”
闻言,牛香兰的脸色比吃了半个月的棒子面窝窝头还难看,耷拉下了脑袋也不言语呢。
赵秀娥将热好的窝窝头从铁锅里一个个捡到了铝盆里,轻推了牛香兰一把:“别搁这傻站着了,赶紧把早饭端屋里去,大军一会儿上班迟到了。”
“唉。”
牛香兰应了一声,端着盆子进了屋。
赵秀娥端着热好的白菜炖豆腐从灶间里走了出来,下意识抬头往隔壁院瞅了一眼,自言自语地轻声嘀咕:“能干有啥用?还不是离了!”
“壮壮,大军,吃饭嘞。”
赵秀娥刚将菜端上了桌,忽地胸口一阵闷痛,紧接着,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倏然一黑,“噗咚”一声倒在了地上。
“妈!”
“妈!”
“奶奶!”
田家同时惊呼出声。
刘桂芝刚从屋里走了出来,就听见隔壁院的动静,她往灶间里瞥了一眼:“菀宁,隔壁是不是出啥事了?”
灶间里蒸馒头升腾起了袅袅蒸气,林菀宁透过薄薄的氤氲往院子里瞧,她刚刚觉得灶里的火弱了些,一直拉着风箱,一阵阵的声音掩盖了隔壁院的惊呼声:“没听见呀。”
刘桂芝撂下了手里的搪瓷脸盆:“不成,我得去隔壁瞅瞅。”
刚打开了院子,刘桂芝和牛香兰撞了个满怀。
还没等刘桂芝开口,牛香兰急急冲着灶间里的林菀宁喊道:“林医生,你快看看我婆婆吧!她晕倒了!”
第132章 窥视别人的幸福
沈行舟的话让柏云兰感觉自己刚刚见到光明又重新被打回到了黑暗里,自从来到守备区的那天,她就深深地喜欢上了他,想着,盼着,他可以给自己一个美好而光明的未来。
然而……
这终究是变成了她的奢望。
柏云兰红了眼睛:“为什么?你以前不是这么对我的!林菀宁!是不是因为她,你才会……”
沈行舟淡漠地说:“这件事和她没有关系。”
他在柏云兰的眼里看见了怨恨,那是她提起‘林菀宁’三个字时,浓浓的恨意藏都藏不住。
柏云兰祈求般地看着沈行舟,哪怕在他的眼里看见一丝同情,一丝怜悯也好。
然而,她看到的只有冷漠与疏离。
柏云兰知道这一次沈行舟绝不会再要她了。
难道自己要重新回到那不见天日的深渊里去?
柏云兰害怕极了。
害怕每晚的噩梦,害怕醒后的惊恐,害怕有人会知道自己的秘密,害怕失去她唯一的光。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沈行舟走出宿舍的背影。
无论如何,她也不能放手,她要抓住能救赎自己的希望,哪怕不惜一切代价!
柏云兰跌跌撞撞、浑浑噩噩地走出了卫生所宿舍,一路跟着沈行舟去了家属院,远远的,她看见沈行舟站在家门口,踌躇,犹豫,彷徨。
这一刻,她嫉妒极了。
柏云兰觉得自己像是觊觎别人幸福的小偷。
可即便如此,她也想要争,也想要抢,即便沈行舟不爱自己,她就算是绑也要将他绑在自己的身边。
“吱嘎。”
沈家院门打开,沈文涛看见沈行舟站在门口,先是一怔,随即,沉了脸色,拎着泔水桶直接掠过了他的身边,将他视如空气。
从前,大哥是他崇拜的最优秀的解放军战士,然而现在,在沈文涛心中大哥的形象不在伟岸。
这五年来,大哥虽然每个月都往家里寄钱,可那些钱和林菀宁对这个家,对父亲、对母亲、对小妹、对他的付出,已经远远地超过了大哥。
他见不得别人伤害林菀宁,即便这个人是大哥也不行。
沈文涛一点一点将大哥的高大形象从自己的心坎里挽去,甚至不想再见到他。
沈行舟拉住了他的胳膊:“小涛,你就这么不想见到大哥么?”
沈文涛用力地挣开了他的手,深吸了两口气,他才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可一双小手却死死地攥成了拳头:“妈说不让你登门,你也不想妈不高兴吧?”
沈行舟透过敞开的院门朝院里看去。
透过南屋木楞窗玻璃,他看见了林菀宁在笑,看见了她拿起了一件新衣裳在自己身上比量,看见了她拉过了小妹捏着她的小脸蛋。
这幅温馨而美好的画卷里原本应该有他才对,但是这一切都被他搞砸了。
沈行舟很后悔,很后悔。
如果知道离婚是这么的心痛,他当初一定会多了解林菀宁。
只是现在一切都晚了。
正如林菀宁所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也没有后悔药。
似乎察觉到了门口的异样,林菀宁转头朝那边看了过去,视线和沈行舟撞在了一块,她有的只是冷漠与厌恶。
甚至,多看他一眼,自己就要吐了。
果不其然,林菀宁还真就吐了。
刘桂芝连忙将尿盆递了过去:“菀宁,咋又吐了呢?”
她是过来人,刚有身子的女人也见过不少,还没见过哪个像林菀宁吐得这么厉害,真真是早也吐,晚也吐。
林菀宁拍了拍刘桂芝的手:“妈,我没事的,可能是最近工作有点忙,歇一歇就好了。”
刘桂芝满眼都是心疼:“不然,咱和卫生所请几天假?”
林菀宁微微摇头说:“卫生所里一个萝卜一个坑,我要是请假了,王主任更忙不过来了,再说……”
她微微顿了一下,继续说:“过一阵,我要去省城医院进修,估摸着这次进修回来,就有正式编制了。”
刘桂芝:“那是不是就是军医了?”
林菀宁点了点头:“嗯。”
刘桂芝还是紧锁着眉头:“那到时候会不会更辛苦?”
“不要紧。”
林菀宁从刘桂芝的手里接过了搪瓷缸子,轻呷了一口,入口甘甜,是放了白糖的。
刘桂芝:“喝点白糖水,能舒坦点,妈手里还有点布票,回头妈跟你郭婶换成白糖票。”
“您和小兰的衣裳都磨破了,布票还是留着做两身新衣裳。”
左右自己现在有赚钱的门路,只要有钱还愁没有白糖么。
刘桂芝瞥了一眼睡着了的沈欣兰:“妈和小兰的衣裳还能再穿呢,不用做新的。”
“妈,您就听我的吧,小涛和小兰要上学,总归是要多做两身衣裳的,回头我带他们去供销社,让他们自己看喜欢什么样式的料子,到时候您给他们做点时兴的款。”
现在林菀宁要顾家,还要上班,刘桂芝是心疼她:“小孩子身体长的快,用不着穿那么好的,你就听妈的!”
说着,刘桂芝拿起了地上的尿盆:“累了一天了,早点歇着。”
不等林菀宁抢她手里的尿盆,刘桂芝先一步走出了屋,一抬眼,瞧见了一个铁塔似的高大身影站在自己门口。
借着浅薄的月光一瞧,刘桂芝原本还带着笑容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你来干啥?”
沈行舟看着母亲一脸决然,像是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样子,心里愧疚万分:“妈,我……”
刘桂芝抬手打断了沈行舟的话:“谁是你妈,你好歹也是部队里的干部,别随随便便跑到别人家门口认妈!”
她把手里的尿盆顺势一扬,作势就要往沈行舟身上泼:“起开!我告诉你啊!以后少往我们家门口站,惹着我闺女不高兴,仔细我扒了你的皮!起开!”
沈文涛拎着泔水桶回到了家门口。
刘桂芝瞅了他一眼,指着沈行舟的鼻子说:“记住,以后别给这种人开咱家的门!”
沈文涛默默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刘桂芝:“进屋!”
“嘭!”
说完,她使劲摔上了院门,连给沈行舟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第131章 和你结婚,我做不到
郑秀英倒也算个脑袋活泛的,第一时间就去捂住了自己儿子的嘴巴:“小孩子说话哪能信啊!再说了,我可是他亲妈,稀罕我都来不及呢,哪能下手打他呐!”
林菀宁耻笑出声:“稀不稀罕的,那可就不好说。”
她往前一步走:“大伙儿刚刚可都听得真真的,这孩子可说是他亲妈打的他。”
“这人可真是个无赖,为了讹钱,亲儿子都下得去手!”
“还是个黑心的,一张口就讹人家林医生五十块!”
“啧啧啧……瓜子嗑出个臭虫——什么人都有!”
眼瞧着,家属院的邻居们抱团指责起了自己,郑秀英也觉得自己脸没地方搁,赶忙将傻站在一旁的儿子拉到了自己的跟前,使劲朝他身上拍了几巴掌:“让你胡说八道,让你胡说八道,老娘啥时候打你了?”
黄有福哭咧咧地说:“娘,俺没胡说,刚才明明是你说,打俺两下回头要了钱,就给俺买肉吃。”
“闭嘴!”
郑秀英一下子臊红了脸,环视四周,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你少听她胡咧咧,就你那点伤卫生所都不收你,压根就不用开刀。”
“哦……”林菀宁故意拉长了音调:“原来你也知道你儿子这点伤我们卫生所不收啊。”
“你……我……”
郑秀英被臊了个没脸,满腔怒火只能发泄在儿子的身上:“没用的小王八羔子,看老娘回家咋收拾你!”
说了这么一句,郑秀英拉着儿子灰溜溜地走了。
沈文涛眨着眼睛看着林菀宁,瞧着黄有福被拉走,他拽了一下林菀宁的手:“姐,这就是你说的用脑子,而不是动手么?”
林菀宁笑了笑,摸了摸沈文涛的头:“小涛,以后知道怎么去做了么?”
沈文涛点点头:“我知道了。”
姐就是厉害。
他今天打黄有福的时候,可用了不少力气呢。
奈何,黄有福比自己高,又比自己胖,顶多也就让他坐了个屁股蹲子。
想想刚才,姐就说了那几句话,不仅拆穿了黄有福他妈的花花肠子,还让黄有福挨了一顿打。
以后自个儿也要像姐这样,动动嘴皮子就能达到目的。
邻居们瞧没啥热闹可看大帮哄地散了。
“林医生。”
林菀宁刚要回屋,隔壁墙头上的牛香兰忽然叫住了她。
“香兰嫂子,有事么?”
林菀宁走到了墙根底下,抬头看向了牛香兰。
牛香兰四下瞧了瞧,往前探了大半个身子,凑到了林菀宁的跟前:“孙巧把话都说出去了,老孙头听信了自己的闺女,说要找你麻烦呢,你自己回头多小心点。”
“谢谢嫂子,我知道了。”
牛香兰叹了一口气:“谢啥,嫂子相信你的人品,你绝对干不出来这种事,嫂子就是替你不值当,那天要不是你,孙巧能不能活还不一定呢,谁知道回头她……哎!”
林菀宁站在墙根底下和牛香兰聊着:“人心隔肚皮,她愿意怎么想是她的事,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她不是说我害的她么,那成,我明儿一早就去公社派出所报案,到时候警察同志会还我清白的。”
牛香兰看着林菀宁。
她生的漂亮,大大的眼睛亮晶晶的,说起话来却铿锵有力的。
林菀宁救治孙巧的时候牛香兰还帮忙来着,要真是她把孙巧推进陷阱里的,她干啥还费那么大的劲儿救人呢。
可架不住,有些人就是见不得人家日子过的好。
王芳可不就是首当其中么。
孙巧说的那些事,王芳缝人就说一遍,生怕大院里的邻居们不知道似的。
牛香兰:“还有王芳,她也没少说你的坏话。”
林菀宁只是笑笑,并没有往心里去。
王芳是个什么德行,她了解的很,上一次给了她点教训,她还不长记性,那就怪不得自己一并收拾了她。
卫生所宿舍。
柏云兰肚子疼得厉害,捂着肚子在炕上直打滚。
这种疼痛让她想起了那个黑暗的下午,火车站的后巷,肮脏的地面堆满了杂物,一个、两个、三个,他们扯碎了她的衣服,任由她如何反抗,挣扎,最终也没能等到父亲来救自己。
可怕的回忆犹如黑夜里饥饿已久的野兽挣脱了牢笼,张开了血盆大口,一点点靠近,靠近,再靠近,直至将她吞入口中,连肉带骨的啃食着。
恐惧,害怕……各种情绪交缠在一块,像是一条巨蟒绕住了柏云兰的咽喉,让她不能呼吸。
“啊!”
柏云兰像是疯了似的拼命地喊,拼命地喊。
站在卫生所宿舍外的沈行舟,听见了柏云兰的声倏地推开了房门:“柏云兰!柏云兰……”
黑暗中,仿佛有一道光破开了黑压压的乌云,在一片漆黑中投入了一道光束,模糊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面前的男人,那张英俊的脸,仿佛如初见那天,他站在阳光下,温柔地对自己笑。
“行舟……行舟……”
柏云兰虚弱地呼唤着他的名字,颤抖着抬起了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角,让他带着自己走出黑暗。
“柏云兰!你怎么了!?”
渐渐的,柏云兰的感知逐渐变得清晰,她发现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眼泪倏然落下,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柏云兰忽然抱住了沈行舟:“行舟,你别丢下我,别丢下我好不好?”
沈行舟用力皱眉,用力推开了她:“你别这样!”
“行舟,我不能没有你,我……我……”
“放手!”沈行舟态度坚决:“我有话和你说。”
柏云兰见他一脸严肃的模样,心头突然萌生了一个不好的念头。
他该不会都知道了吧!?
沈行舟沉着脸,眸色冷冽,不近人情:“你知道菀宁怀孕了,所以才会在饭菜里下了药,我刚刚已经问过王主任了,他告诉我夹竹桃和桂枝是打胎用的!”
他的态度冷硬,语气冰冷,字字肯定。
柏云兰心虚极了,快速地低下了头,避开了沈行舟像是审讯犯人的眼神:“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
沈行舟的脸色又冷了一分:“如果你不知道的话,你为什么会害怕吃盒饭,平时你对菀宁是什么态度,我都看在眼里,你会好心给她热饭?”
“行舟,你听我解释……”
柏云兰伸手想要去拉沈行舟的胳膊。
沈行舟却一把甩开了她:“柏云兰,你太让我失望了!小涛的事,是他犯错在先,如果要承担什么责任的话,哪怕是坐牢,我也会替他,但和你结婚,我做不到!”
第130章 一口价五十块钱
“吱嘎。”
林菀宁打开院门,将沈文涛护在自己身后。
找上门的是家属院旁边村大队的,女人面庞漆黑,皮肤粗糙,一看平时就没少干农活,身上穿着打满补丁的衣裳,一脸凶相地瞪着林菀宁。
林菀宁认识她。
富强村大队的郑秀英。
郑秀英把自家儿子往前一拽,指着鼻青脸肿的孩子喊道:“你瞅瞅,你瞅瞅,你们家小兔崽子把我儿子都打成啥样了?!干部家属了不起啊!就能欺负人啦?”
她生怕看热闹的人少了似的,扯着脖子使劲地喊。
只是须臾,家属院里的邻居们便围了过去。
郑秀英得理不饶人,转着圈地让大伙儿瞧:“大伙儿看看,瞅瞅他们家孩子把我儿子打的?”
林菀宁始终不发一言。
对于郑秀英,她了解的并不多,上辈子也只是偶然在县医院里遇见过两次。
当时她婆婆病重,她在病床前吵着闹着要分家,为了一只鸡,一口锅,在县医院里是又苦又嚎。
仔细想想,郑秀英的儿子不正是沈文涛的同学么。
只不过,上辈子林菀宁没和沈行舟离婚,也就没有现在发生的这些事情了。
林菀宁凑近了些,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孩子的伤势,小孩子打架她也担心没个轻重在把人打坏了。
眼瞧只是皮外伤,林菀宁稍稍放了心:“同志,我弟弟动手是他的不对,我给你赔个不是。”
郑秀英抱着膀子,斜眼看着林菀宁:“光赔不是这事就完事了?”
沈文涛倔强地从林菀宁身后走了出来:“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打得黄有福,谁让他嘴欠说我姐了!”
郑秀英上前一步,抬手就要去扯沈文涛的胳膊:“小兔崽子,你打人你还有理了!”
林菀宁顺势挡开了郑秀英的手:“小孩子打打闹闹也是常有的事,你作为一个大人怎么还和孩子动起手来了!?”
郑秀英瞪了林菀宁一眼:“咋的?你家孩子打了人,你们还有理了啊?!赔钱!医药费,营养费,都得你们家出!”
“你讹人!”
沈文涛梗起了脖子:“我就推了他一下,当时他脸上没有这些伤!”
林菀宁闻言,转头看向了沈文涛。
沈文涛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这孩子性子倔是倔了点,但却从来不会说谎。
他既已承认动手打了黄有福,更加不会推脱责任。
林菀宁目光深深地盯着郑秀英,见她眼神闪烁,便猜出了其中的门道:“同志,我看着孩子伤得不轻,你看要赔多少钱才算合适?”
郑秀英眼珠子转了转,朝着林菀宁伸出了五根手指:“五十!一分都不能少!”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儿子:“我们老黄家就这一根独苗苗,大伙儿瞅瞅给我们家孩子眼睛打的,这指不定以后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呢!俺们得带孩子好好去卫生所里看看。”
林菀宁:“不用那么麻烦,我就是卫生所里的医生。”
郑秀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诧异地说:“啊?!你是医生?”
林菀宁点了点头,从上衣兜里拿出了自己的工作证:“这是我的工作证。”
郑秀英不识字,但工作上的国徽她还是认得的。
她有点懊悔,早知道林菀宁是卫生所的医生的话,自己就应该说带孩子去县医院里看伤好了。
趴在自家墙头的牛香兰说:“我们林医生医术好得很,你家孩子有啥毛病,她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闻言,郑秀英的心里更加忐忑。
左右孩子也伤了,她就死咬着不放,就不信讹不出钱来!
“医生咋了?她家孩子打了人,她万一要包庇她家孩子呢?”
牛香兰:“嘿!你这人!”
林菀宁弯腰凑到了黄有福的面前:“小朋友,告诉姐姐,你伤到哪里了?哪里疼?”
黄有福抬眼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唯唯诺诺地不敢说话。
郑秀英推了他一下:“人家问你话呢,你哑巴了!快说你眼睛疼,脑袋疼啊!”
林菀宁瞥了郑秀英一眼。
郑秀英回看了过去,手底却暗暗在儿子的胳膊上使劲掐了一把。
“啊!”黄有福痛呼了一声,立马记起了郑秀英刚刚教他的话,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手抱着脑袋:“我脑袋疼,啊!好疼啊!”
这么拙劣的演技,林菀宁还能看不出来么。
她也不气也不恼,不疾不徐地蹲了下来,拉住了黄有福的胳膊:“小朋友,姐姐是医生,让姐姐给你检查一下。”
说着,林菀宁拉过了他的胳膊,在孩子的手腕上搭了个脉。
这孩子健康的很!
可林菀宁的脸色忽然就变了,倒吸了一口气,一脸紧张地说:“这孩子怎么伤得这么重!?”
她的话一出口,就连一旁的郑秀英都愣住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盯着儿子看:“不可能,我刚才……”
郑秀英立马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了嘴。
林菀宁抬眼看了看她,继续说道:“这孩子脑震荡,眼组织挫伤,必须要马上送医院必须要做手术才行!!”
两个医学名字甩出来,更让郑秀英愣了神。
黄有福也呆傻了眼。
他妈说了,吃点小痛,到时候能要来不少钱,回头给他买肉吃。
林菀宁看着孩子的样子,唇角微勾,伸出了手在孩子的脑袋上轻轻地比划了起来:“到了医院啊,医生会在这里切上一刀,一直向下切到眼眶,再把你挫伤的眼球复位……”
她的表情之严肃,神色之苦痛,仿佛自己亲临了一场开颅手术似的。
这一幕看得黄有福心都跟着打颤。
他毕竟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哪里懂得那么多,只听说自己要被送到医院,还要给自己脑袋来一刀,再看看林菀宁脸上的表情,害怕的嘴唇直接哆嗦。
“妈,我不要开刀,我不要开刀……”
黄有福抓住了郑秀英的胳膊:“妈,你不是说让我吃点苦头,回头给我买肉吃么!现在咋还要开刀了呢?我要告诉我奶,你给我脑袋打坏了!”
林菀宁勾起了嘴角。
这孩子还真是不仅吓呀!
她微一挑眉,疏淡的目光瞥了一眼郑秀英:“同志,你儿子怎么说他的伤是你打的呀?”
第129章 学会动脑子,而不是动拳头
一进家门,坐在院里石桌前一边掰着茄子蒂一边叹息的刘桂芝立马放下了手里的活计,朝林菀宁迎了过去:“菀宁呀,你回来了。”
刘桂芝有一肚子话想和林菀宁说,可话到了嘴边她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那点子心事全都写在了脸上。
林菀宁瞧她这个样子有点想笑:“妈,您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
刘桂芝“哎”了一声,立马拉住了林菀宁的手:“大院里传你都传成了啥样子了!你……你还能笑得出来呀!”
林菀宁笑得更加爽利:“我心情好,当然能笑喽,我没做过的事,何必要在乎别人咋说,妈,您就别担心了,明天,我保准不会有人再说我的闲话。”
刘桂芝半信半疑地看着林菀宁:“真的?”
“真的。”
林菀宁的肚子“咕噜噜”地叫个没完:“妈,家里有吃的么?我都一天没吃饭了。”
一听林菀宁一天没有吃饭,刘桂芝也顾不上大院里咋传闲话,连忙说:“你先洗脸吧,妈这就给你下面条。”
刘桂芝拿起了石桌上的搪瓷盆直接往灶间里走。
林菀宁笑笑,脱下了身上斜跨的解放包,在门口的脸盆架里洗了一把脸。
水温刚刚好,不凉也不热,洗了一把脸,洗掉了一天的疲惫。
林菀宁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把脱下来的脏衣裳放进了洗衣盆里,家里没有洗衣服,她用肥皂搓了领口、袖口。
这会儿的工夫,刘桂芝煮了一碗挂面,茄子肉丝打的卤,端出灶间,她就瞅见林菀宁在洗衣裳。
刘桂芝把挂面和茄子肉丝卤隔在了石桌上,赶忙抢下了林菀宁手里的活计:“不是说饿了么?咋还洗起衣裳来了,妈给你洗,你快去吃饭。”
林菀宁拗不过刘桂芝,坐下来吃起了面条。
刘桂芝就坐在她身边洗衣裳。
娘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林菀宁往屋里瞅了一眼:“妈,咋没看见小涛和小兰?”
刘桂芝往领口上又打了一遍肥皂:“小涛一下校就跑出去疯玩了,小兰在屋里做作业呐。”
“嘭当。”
沈文涛撞开了院门,漂亮的小脸造得像是花狸猫儿似的,他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端起了石头桌上的搪瓷缸子大口大口地灌着水:“渴死我了。”
林菀宁瞥了他一眼:“今天上学怎么样?学校留作业了么?”
沈文涛一屁股坐了下来:“我都写完了。”
林菀宁撂下了筷子:“拿来我看看。”
“啊?!”沈文涛微微一怔,没想到,还有检查作业这一说呀。
他扫眉耷拉眼地“哦”了一声,走进了屋里拎着书包跑了回来。
偷偷瞄了林菀宁一眼,心虚似的低下了头。
林菀宁从书包里拿出了作业本翻看了起来,脸色越来越难看:“这就是你写的作业?!”
沈文涛抬起了一下头,对上了林菀宁的视线后,又立马耷拉下了脑袋:“姐,我错了。”
刘桂芝抬眼往沈文涛的作业本上一瞧。
她虽然不认识字,但也瞧过沈欣兰的作业本,这会儿再看沈文涛的,龙飞凤舞跟狗爬的字,那叫一个不堪入目。
“重写!”
见林菀宁没了好脸色,沈文涛本想要辩驳几句来着,也立马老实了下来,乖乖地坐在一旁重新写起了作业。
刘桂芝洗完了衣裳,在围裙上擦了一把手,使劲地戳了一下沈文涛的脑门:“你姐挣钱供你们上校多不容易,你自个儿瞧瞧,你写得是什么玩意儿?!”
她越说越来气,进屋拿了鸡毛掸子出来,拍在了石头桌上:“菀宁,打!别留手!”
沈文涛的作业看得林菀宁越来越生气。
最后一点好脾气,也在看完一道十六加三等于十三的算术题后消耗殆尽了。
林菀宁指着那道算数题:“这是加法,你告诉我,你怎么算的?怎么还越加越少呢?”
沈文涛不说话只低着头。
林菀宁越发恼火,直接拉过了沈文涛的手就要打板子。
可低头一看,小小的手上,一道道青紫的淤青,林菀宁又拉起了他另外一只手看,手背上还有一道寸许来长的口子,她立马蹙起了眉头:“这是怎么弄的?!”
沈文涛赶忙从林菀宁的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背在了身后:“是我自己不小心……”
话还没说完,沈欣兰从屋里走了出来:“二哥和别人打架弄伤的。他还不让我说。”
林菀宁闻言沉了脸:“你和别人打架了?!”
沈文涛倏然挺直了腰杆:“对!我打了!谁让他们说你是破鞋!!”
沈欣兰帮腔道:“我觉得二哥没有错,他们说我姐是被离婚的破鞋,二哥气不过才和他们动的手!”
谣言止于智者,但止不了智障。
家属院说小不小,说大不大,谁家里有点什么事,总有几个嘴巴不干净的人传些闲话。
特别是离婚,这年头可是头等的大事。
不管孰对孰错,总归吃亏的都是女人。
林菀宁看着沈文涛一脸倔强的样子,倒也没忍心打他,拉过了他的手,关切地问道:“疼么?”
沈文涛摇了摇头:“不疼!”
林菀宁:“他们愿说什么随他们说去,下次不行打架了。”
沈文涛却摇了摇头:“他们要还说你,我就打到他们服气!!”
林菀宁微微摇了摇头:“小涛,无论如何动手都是双方吃亏。”她轻轻地指了指沈文涛的小脑袋瓜:“笨蛋动拳头,聪明人用得是这里。”
沈欣兰没明白林菀宁意思:“姐,你是要让二哥拿脑袋撞他们么?”
沈文涛却先反应了过来:“姐,你的意思是说智取?”
林菀宁颔了颔首:“这一次你听到别人说姐的坏话动手打了人,那么下一次你没听的时候呢?保不齐他们还是会说,你要想法子堵住他们的嘴巴,而不是用拳头恐吓住他们。”
沈文涛皱起了小脸,低着头小脑袋瓜里反复思考着林菀宁的话。
须臾,他抬起了头,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林菀宁:“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开门!开门!”
话音刚落,有人使劲地拍打沈家院门,紧接着,门外传来了几个女人的叫嚷声:“你们是怎么教育孩子的?瞅瞅,我们家孩子都被打成什么样了!!”
第128章 谣言满天飞
林菀宁原本还以为自己要走回守备区,没想到,沈行舟却将军用吉普车停在了公社的大门口。
“小林上车。”
王成杰放下了车窗,亲切地朝林菀宁招了招手。
林菀宁上车后,却发现柏云兰异常的安静。
透过后视镜,林菀宁看清了柏云兰的模样,她脸色苍白似纸,五官紧皱在一块,额头上青筋暴起,一颗颗豆大的汗珠子顺着她的侧脸往下淌。
看来这是药起作用了!
林菀宁微一蹙眉。
她只在饭菜中嗅到了夹竹桃和桂枝的味道,这两种药是打胎的利器,不知其中是否还有别的药物成分,能让柏云兰会这么痛苦。
这服药中除了这两味药材以外,还有红花和生桃仁,药效十分凶猛能够确保一次服用半个小时内将胎儿打下来。
这两天正赶上柏云兰来月事。
即便只有一点点,也让柏云兰腹痛不止,更严重的是她还会增大血量。
回到了守备区后,柏云兰下车的时候,座位上已经是鲜红一片了,她虚弱的就像是飘荡在半空中的蒲公英,风大一点都会被吹散。
一步三踉跄,没等到卫生所宿舍门口,柏云兰就已经坚持不住倒了下去。
王成杰顿时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车座上的血迹,再看柏云兰的症状,莫不是……
王成杰立即用怪异的眼神看向了沈行舟。
前些日子守备区都在传沈行舟和柏云兰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莫不是柏云兰怀孕小产了?!
作为卫生所的主任,这事一但传言出去,一定会抹黑卫生所。
王成杰赶紧让沈行舟将柏云兰扶到了宿舍里,给她搭了个脉,渐渐,他的脸色变得十分怪异。
“王主任,她这事……”
王成杰抿了抿唇,一时间竟不知道要怎么回到沈行舟。
半晌,他轻咳了两声:“咳咳,那个……沈团长,你不用担心,女同志么,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不舒服的时候,她休息休息就没事了。”
王成杰是医术高超的中医,只把了个脉就能诊出柏云兰的身体状况。
女同志月经能痛成她这样的实数罕见。
照这样下去,柏云兰不被疼死才怪呢。
王成杰去了一趟医务室拿了两片去痛片给柏云兰喂下又给她扎了一针。
刚走出了宿舍,王成杰被沈行舟叫了下来:“王主任,我有点关于药品的问题想要请教您。”
王成杰驻足,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你问。”
沈行舟下意识朝医务室的方向看了一眼,见林菀宁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便问:“请问夹竹桃和桂枝有什么药效?”
王成杰闻言,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下意识地宿舍里瞥了一眼:“打胎用的。”
“打胎!?”沈行舟的脸色立即变了。
王成杰摇了摇头,瞧着沈行舟低着头像是在想什么似的,他自言自语地咕哝了一句:“现在的年轻人啊!”
‘打胎’两个字,如同一记闷雷在沈行舟的心里炸响。
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脸色一忽儿青,一忽儿紫。
难怪,在公社办门口的时候,林菀宁会那么对柏云兰,原来是……
这段时间,沈行舟逐渐发现柏云兰并非是完美无瑕的人儿,自私,心计,算计,现在竟然还给林菀宁下药。
沈行舟知道林菀宁怀了孩子,如果刚刚她只了那份饭菜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猛然回头,目光深深地盯着宿舍炕上的柏云兰!
林菀宁脱下了白大褂,忙活了一天,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她是真的饿坏了。
恨不能背上长出翅膀马上飞回家。
林菀宁脚步飞快地往外走,经过沈行舟身边时,视他如空气。
“林菀宁。”沈行舟开口叫住了她:“你……还好么?”
半晌,他才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林菀宁白了他一眼,轻哂了一声:“姑奶奶好的很!有时间跟我浪费口水,还不如多关心关心你的未婚妻,哦对了,我都忘记恭喜你们了。”
林菀宁是知道如何捅刀子的。
这一句话,在沈行舟的心口上连捅了两刀。
沈行舟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憋闷得透不过气:“我不会和柏云兰结婚的。”
“呵!”林菀宁讥讽地笑出了声:“你们结不结婚跟我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看着林菀宁渐行渐远的背影,沈行舟重重呼了一口气。
这会儿正是晚饭的时间,家属院的邻居们三三两两凑到一块儿,在大院水井旁洗着菜,瞧见林菀宁走进家属院,一道道目光立马朝她投了过去。
那一道道眼神,或猜忌,或警惕,或怀疑……
倒是让林菀宁摸不到头脑。
不知道大伙儿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江春兰挺着大肚子,将洗好的菜装紧了铝盆里,一抬头正巧和林菀宁对上了视线。
她赶忙站了起来,将铝盆搁在了小板凳上,一并拿了起来,三两步朝林菀宁迎了过去:“菀宁姐……”
江春兰拉住了林菀宁的胳膊往一旁走了两步:“今儿孙巧跟咱们说是你把她推到了打猎用的陷阱里,她还说……还说……”
林菀宁瞅江春兰一脸为难:“她还说什么了?”
江春抿了抿唇,凑到了林菀宁的耳边,轻声说:“她还说是你跟二赖子算计她,偷情的人是你!”
难怪今儿大伙儿会这么看她。
原来是孙巧使坏。
林菀宁对江春兰笑了笑:“你相信她说的?”
江春兰立马摇头:“我可信!咱们大院里谁不知道孙巧那张嘴,可架不住一个一个的传,这会儿说成啥样的都有。”
“清者自清!”林菀宁没有急于解释:“嘴巴长在别人的身上,她们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
“可是……”
江春兰蹙起了眉:“她们说得也太难听了。”
前世,林菀宁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就这三两句的谣言还伤到她。
她的确也不想解释。
不管自己说什么,家属院里的七大姑八大姨总归是有各种谣言继续传下去。
林菀宁有自己的办法,孙巧不是说故意推她掉进陷阱么,不是说是自己和二赖子练手毁了她的清白么,这可都是刑事案件了,那就让警察同志来调查好喽!
第127章 难熬的苦日子
死鸭子嘴硬,说得就是柏云兰,她紧咬着牙关,硬着头皮说:“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什么好害怕的,我……”
她话还没说完,林菀宁忽然一把捏住了她的双颊,直接将饭盒里剩余的白菜片和汤汁灌进了柏云兰的嘴里。
“唔唔唔……”
一切发生的太快,等一旁的沈行舟反应过来的时候,白菜片混着汤汁一股脑灌进了柏云兰的肚子里。
柏云兰被呛得咳嗽了起来,声音变得尖锐:“咳咳咳……林菀宁,你疯了!!”
林菀宁疏淡而冷漠地笑了笑:“你不是说你没有在饭菜里做手脚么?那你慌什么?”
柏云兰用力地咬着下唇,只希望那种让人恐惧的疼痛不要再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强忍着心底里的慌乱,嘴硬道:“慌?我有慌么?你……你看错了。”
她立即拉住了沈行舟的胳膊,一脸委屈地哭诉道:“行舟,你刚刚都看见了吧!林菀宁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沈行舟蹙起了眉头。
以她和林菀宁这段时间的相处来看,她并非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
更何况,她刚刚说得字字真切,有理有据。
夹竹桃,桂枝!
沈行舟暗暗记下了这两味药。
林菀宁在沈行舟开口说话之前睨了他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公社办。
“苗大爷。”
林菀宁敲响了苗国昌家破败的小木门。
不多时,“吱嘎”一声房门打开,苗国昌看见了林菀宁,面上一喜:“林医生,你来了!”
他赶忙侧过了身,朝院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快请进。”
林菀宁跨过了门槛:“这两天玉珍阿姨的情况怎么样?”
苗国昌眼里满是喜悦:“多亏有你帮忙医治,玉珍这几天醒过来的时间长了不少,刚刚还吃了一碗棒子面粥呢。”
老两口的日子过得实在是拮据。
这些年来,苗国昌将所有的钱都用来给林玉珍看病了。
每天吃得只有受潮发霉的棒子面,林菀宁看了一眼门口灶间堆放的面袋子,不由得蹙起了眉:“大爷,这棒子面都长绿毛了,你们不能吃了。”
苗国昌笑笑:“把上面长毛的撇掉就好了。”
林菀宁:“您和玉珍阿姨都需要补充营养,只吃棒子面哪行呀!”
苗国昌将饭桌上的饭碗拿到了灶间:“前儿献国送了几个鸡蛋过来,我刚才给你玉珍阿姨蒸了鸡蛋羹,她吃过刚睡下。”
林菀宁微叹了口气。
这老两口无儿无女,又被下放到了偏远的黑江省山区,虽是有人暗中照顾不用苗国昌继续干苦力,但这日子过的……
林菀宁坐在了炕边,看着被照顾的十分干净的林玉珍。
也不知他们这么多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林菀宁给林玉珍诊了脉又施了针:“玉珍阿姨的恢复情况不错,苗大爷,这是我给玉珍阿姨配的药……”
一边说林菀宁一边从自己随身携带的解放包里拿出了几包药和一罐药丸:“这几包药需要每天以水煎服,三碗水熬成一碗,每日清晨和入夜各一碗,这药丸是用来治疗失心疯的,有镇静、舒缓的功效,玉珍阿姨发病的时候给她服下一粒。”
看着桌子上的药,苗国昌感激不已,千言万语也表达不了他对林菀宁的感激之情:“林医生,你这让我如何感谢你是好啊!”
林菀宁温柔地笑了笑:“苗大爷,您这就言重了,别的不说,看在我和玉珍阿姨都是林姓本家的份上,说不定我们两家祖上还有亲呢,这也是一种缘分不是。”
苗国昌也觉得自己的老伴儿和林菀宁十分投缘。
玉珍每日除了陷入昏迷,就是在发失心疯,倒是上一次林菀宁来的时候,虽然也是说胡话,但情绪却也稳定了不少。
“林医生,我听献国说,你是部队卫生所的医生,给玉珍看病不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吧?”
林菀宁一边收着银针一边回道:“不会的,再说治病救人本来就是医生的职责。”
苗国昌给林菀宁倒了一杯水:“林医生,你喝水。”
忙活了一整天,林菀宁水米未进,这会儿是又渴又饿,一杯凉白开下肚,林菀宁才稍稍感觉缓过来了一点。
俩人聊了一会儿林玉珍的病情,顺势苗国昌和林菀宁聊起了家常:“林医生,看着你年纪不大,医术却这般了得,想必是师承渊源吧。”
林菀宁有点尴尬:“说来也惭愧,我的医术是自学的。”
“自学的?!”
苗国昌十分震惊,没想到一个通过自学中医的女娃竟然能有如此的造诣。
如果,岳父还在世的话,看见这么好的中医苗子一定会动了收徒的心,只可惜岳父一家……
想到了这里,苗国昌不禁叹了一口气。
林菀宁:“大爷,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唉。”苗国昌起身,将林菀宁送到了门口:“路上小心。”
林菀宁笑着点点头:“过几天我再来给玉珍阿姨看诊。”
原是打算回守备区的,经过供销社的时候,见供销社还没到下班的时间,林菀宁想起了苗国昌家里发霉长毛的棒子面,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从解放包里掏出了票证,仔细翻看了一下,这个月家里的粮票、面票和油票也所剩无几了。
想了想,林菀宁还是用最后的票在供销社买了点粮食,折返回到了苗国昌家,她将粮食放在了门口,敲响了房门,听见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赶忙跑到了一遍。
须臾,苗国昌打开了门,瞧见地上的半袋白面和半袋玉米碴子,还有一小块猪肉和十来个鸡蛋,心头倏地一暖。
“林医生……林医生……”
苗国昌知道,这些一定是林菀宁送来的。
他喊了半晌,没有得到林菀宁的回应,抬起了头,对着空气鞠了一躬。
等苗国昌回屋后,林菀宁才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这年头粮食比黄金都要珍贵,林菀宁做了一次善人,结果就是牺牲了自己的定量,往后家里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钱!粮!票!无一不是重中之重。
回守备区的路上,林菀宁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还是要多跑几次黑市了。
第126章 怎么?你害怕了么?!
换成任何一个人说这句话林菀宁都会相信,可偏偏这话是出自柏云兰之口,她要是能有这好心,林菀宁宁愿相信老母猪会爬树。
看着柏云兰瑟缩的目光,林菀宁微微挑了一下眉,还是伸出手接过了铝制饭盒。
柏云兰看着林菀宁接过去饭盒的那一瞬,两只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满心满眼都期待着林菀宁吃了饭菜,柏云兰露出了虚假的笑容:“林医生,快尝尝,公社食堂的饭菜味道不错的。”
“是么?”
林菀宁垂下了眼眸,瞥了一眼饭盒里的饭菜,她将饭盒端到了自己的面前,凑近了仔细嗅了嗅。
除了白菜炖粉条和棒子面窝头的味道以外,竟然还有一股淡淡的甜香味。
林菀宁熟读林家医书,对于医书上记载的药材种类、生长习性、味道药效了若指掌。
只是闻了闻,她便知道饭菜里加了东西。
这味道闻起来……
夹竹桃和桂枝!
夹竹桃具有中枢神经类毒素,少计量服用会引起恶心、呕吐等症状;而桂枝则能扩张血管,增加心脏收缩力,提高血压,两者搭配在一起能够诱发早产或流产。
显然,柏云兰是知道自己怀孕了!
只是闻着味道林菀宁还不能够确认其中还有没有其他的药材。
以柏云兰的能力,就算是她知道这两种药材能够导致流产,她也不会配药。
林菀宁眯了眯眼。
有人帮着柏云兰配置了一副打胎的药!
整个卫生所里就只有她和王主任会配置中药,林菀宁看过卫生所药材的记档,卫生所里根本没有这两味药材,更不会是王成杰帮柏云兰配的药。
这段时间,林菀宁没见柏云兰离开过守备区,自己又刚刚从县医院回来,那会是谁帮她配的药呢?
她又是为什么会配如此凶悍的打胎药呢?!
林菀宁想不通这其中的关窍。
抬起了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柏云兰,林菀宁似乎是想要从她的眼睛里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柏云兰被林菀宁看得有点心虚,忙不迭低下了头避开了她的视线:“林……林医生,你……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再……再不吃饭菜就要凉了,这可是我刚刚特意跑到公社食堂给你热的。”
“呵!”林菀宁倏地冷笑:“柏云兰,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柏云兰诧异地看着林菀宁:“你什么意思?”
“呵呵……”林菀宁笑得愈发大声,她手里的饭盒一歪,连汤带水的白菜炖粉条洒在了柏云兰的面前。
“啊!林菀宁,你这是干什么?”
林菀宁上前一步,逼近柏云兰:“这里是公社办,我没把饭菜扣你脑袋上已经给你留着脸了!柏云兰,你想要干什么你心知肚明!这盒饭菜里有什么不用我告诉你了吧?!”
柏云兰有一瞬间的怔愣。
她没想到,林菀宁只是闻了闻就能发现饭菜里的问题。
用力地吞了一口唾沫,柏云兰仍死鸭子嘴硬:“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菀宁冷冷地逼视着柏云兰的眼睛:“你会不知道?”
柏云兰眼角余光看见从公社办走出来的沈行舟,一秒变脸,委屈了起来:“林医生,我是看你太辛苦,所以我才好心好意帮你热饭热菜,你不吃就算了,怎么还能浪费粮食呢?!”
林菀宁瞧她一秒无缝切换小白花模式,不用看也知道,这场戏是唱给谁听的。
柏云兰忍屈含悲,冲着沈行舟的方向,带着哭腔喊了一声:“行舟~”
沈行舟听见柏云兰这么叫自己就一阵阵的头疼。
不等他走过去,柏云兰便朝他跑了过来,挽起了他的胳膊,委屈地说:“行舟,林医生她太过分了,我好心好意帮她留饭热饭,她不感谢我也就算了,竟然还把这么宝贵的粮食倒在地上。”
华国刚刚结束三年自然灾害,这些年过去了,依旧是粮食短缺,不得已国家开始实行粮食供给制度,每人每月定量。
看着地上的棒子面窝头和白菜炖粉条,沈行舟下意识蹙起了眉头。
林菀宁上辈子和沈行舟一起生活了五十年,只看他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一个一肚子坏水的女人,加上一个自以为是的男人,这两个人最好原地结婚,林菀宁一定祝他们百年好合,最好能生生世世锁死。
不!最好能用电焊给他们俩焊在一块儿,那才有看头嘛!
这么一想,林菀宁差点没笑出声来。
柏云兰精准地抓住了林菀宁脸上的表情,指着她说:“行舟,你看她还笑!她这是嫌弃公社食堂的饭菜不好,她这种行为实在是太恶劣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最好将这件事上报,要让她知道浪费粮食是多么可耻的行为。”
“呵!”林菀宁耻笑,无奈且无语地摇了摇头。
看着履职饭盒里还剩下的几片白菜叶和一点菜汤,林菀宁一个眼神过去,立马吓住了柏云兰。
“柏云兰,你说你是好心,那我倒是想要问问你,饭菜里又是夹竹桃,又是桂枝的,你安的到底是什么好心?”
林菀宁一边说一边朝二人走了过去。
柏云兰故作不解:“什么夹竹桃,什么桂枝,我不知道你的是什么!”
林菀宁冷然一笑:“那好办,正好饭盒里还剩点,你吃了!”
柏云兰红着眼睛:“林菀宁,你……你太欺负人!”
林菀宁把饭盒伸到了她的面前:“怎么?你不敢吃么?”
“我……”
沈行舟将眉头皱得更加深了。
聪明如他,岂会听不出林菀宁话里的意思。
沈行舟瞬间沉了脸色,冷厉的目光落在了柏云兰的身上:“你在饭菜里下了药?!”
柏云兰想都不想,立即摇头说:“没有!行舟,你要相信我,我怎么会那么做呢!”
沈行舟眯了眯眼:“那你吃,证明你的清白!”
“吃……”
柏云兰心下倏地一紧,双瞳瑟缩地盯着铝制饭盒里的几片白菜,她吃过这种药,知道药效的厉害,那种撕心裂肺仿佛从自己的身体里扯下一块肉的疼痛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似的打起了摆子来。
林菀宁讥嘲地瞥了柏云兰一眼:“怎么?你害怕了么?!”
第125章 你该不会是在饭菜里下毒了吧?!
看着孩子被推进了手术室,林菀宁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回到了肚子里。
这台手术的过程十分复杂,用时也特别长,林菀宁和王成杰就在手术室外陪着孩子的母亲。
女人早已慌得不知所措,除了哭就只剩下了哭。
护士进进出出的,每次有人从手术室里出来,她都第一时间冲去询问孩子的情况。
得到的答案却只有一个——手术还在进行中,孩子暂时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徐志红紧紧地握住了林菀宁的手,哽咽的声音打着颤:“林医生,我家小兵真的不会有事么?”
林菀宁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徐大姐,你放心咱送到医院及时,孩子不会有事的。”
她学的是林家祖传的中医,对于西医也只是自学过。
虽然她用梅花十三针稳定住了孩子内脏出血的情况,但具体的手术方案和操作林菀宁就不得而知了。
很快,手术室的大门再次打开。
这一次和之前有所不同,走出来的并非是护士,而是一名医生同志。
开门的一瞬间,他立即冲门口喊道:“孩子身上的银针是谁扎的?!”
闻言,王成杰立马站了起来:“是这位同志!”
针虽然是王成杰扎的,但具体的操作却是林菀宁告知他的。
医生将目光落在了林菀宁的身上,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个遍:“这么年轻的同志?”
林菀宁身形瘦削,年纪又轻,很难让人想象那么厉害的针灸术,会出自她的手笔。
医生点点头:“你在就好了,现在孩子腹腔出血,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林菀宁立即答应了下来:“没问题。”
随后,来了两个护士带着林菀宁去换了衣服,她跟着医生走进了手术室。
这还是林菀宁第一次参见这么高难度的手术。
她的任务只需要帮助孩子止血。
由她施展的梅花十三针效果更佳显著,同为孩子手术的医生们,一个个啧啧称奇,纷纷惊叹于华国中医的博大精深。
“血止住了!血止住了!”
孩子腹腔内停止出血,方便了主治医生很快找到了内脏破裂的位置,经过长达一个小时的缝合后,这台手术终于成功了。
林菀宁用自身过硬的针灸术,给在场的诸位西医上了一课。
走出手术室,林菀宁摘下了口罩,急忙和徐志红说:“徐大姐,孩子的手术非常成功!”
徐志红激动地不知所措,竟双手合十对着县医院的天花板掰了起来:“佛祖保佑,老天爷保佑,观音菩萨保佑……”
她转过头,看向林菀宁时,眼泪“唰”地流了下来。
三步并作两步,“噗咚”一声竟直接给林菀宁跪了下来,“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激动地道:“同志,谢谢,谢谢你,要是没有你的话,我儿子恐怕就……”
“唉!徐大姐……”
林菀宁赶紧把人扶了起来:“你别这样,孩子的手术虽然成功了,但后续还需要观察治疗,我们还要回公社,需不需要我们帮你通知你家里人?”
徐志红连连点头:“同志,你让我说什么好!你就是我家的大恩人,你就是活菩萨……”
说着,她又要给林菀宁跪下。
林菀宁膝盖一顶,没让徐志红跪下:“徐大姐,快别这么说。”
王成杰知道徐志红激动,也看出了林菀宁的为难,他拉了一下徐志红的胳膊:“徐同志,现在国家可反对封建迷信,你要是在这样可就害了林医生了。况且,我们是医生,治病救人是我们的责任。”
徐志红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向后倒退了一步,朝着林菀宁和王成杰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谢谢你们!”
事发突然,林菀宁也是急于救人才将部队的吉普车开了出来。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她也得回公社,不然的话也不好交代,问清楚了徐志红的家庭住址,林菀宁开车和王成杰回到了公社。
找到了徐志红的丈夫,将事情的经过如实相告,这一个小插曲也算到此结束。
回到公社办的时候,林菀宁和王成杰并没有看见有人在,就连柏云兰也不见了,二人十分好奇,正想要去找公社书记了解一下情况,才进公社办公室大门,就听见从里面传来了一阵严厉的训斥声:“你到底是怎么当上医生的?打针都不会?还有,刚刚你是什么态度,有你那么对待老乡的么?”
林菀宁和王成杰相视一眼。
他们不用想也知道,八成是二人离开公社以后,柏云兰又闹出了什么乱子来。
王成杰一个头两个大。
作为卫生所主任,柏云兰的直属领导,管束下属他责无旁贷。
敲响了门,王成杰硬着头皮走进了公社书记的办公室,他带着柏云兰出来的时候,脸色黑如锅底,眼里像是蒙上了一层阴云,仿佛随时都会惊起一场狂风暴雨似的。
“柏云兰,回去以后给我写一份检讨,还有从今天开始暂停你所有工作!”
柏云兰始终低着头不说话。
林菀宁也不知道知道柏云兰又干出了什么蠢事。
她将吉普车的车钥匙交到了王成杰的手里:“主任,我还有点私事要办,麻烦您把车钥匙还给沈团长。”
面对林菀宁时,王成杰眼睛的乌云这才消散:“好,你先去忙。”
柏云兰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林菀宁。
她做了这么多,到头来却没有一件事能够成功。
越想心里就越是窝火。
眼瞧着林菀宁就要走出公社办公室了,柏云兰立即开口叫住了林菀宁:“林医生,你等一下!”
林菀宁驻足,看着柏云兰拿着铝制饭盒朝自己跑了过来。
柏云兰难得对林菀宁笑了起来:“林医生,你忙了一天了,还没吃饭吧,我特意给你留了饭菜,你先吃点吧。”
林菀宁微微挑眉,疏淡的目光落在柏云兰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上。
她会有这么好心给自己留饭菜?
林菀宁瞥了一眼柏云兰手里的饭盒:“你该不会是在饭菜里下毒了吧?!”
柏云兰闻言倏地一惊,捧着铝制饭盒的手忽地抖了一下:“怎……怎么会!我……我就是想关心一下同志。”
第124章 她到底还有多少惊喜
“我看完这个病人就去。”
林菀宁给一个病人开完了药,拾掇好了临时的桌面,将银针消毒后才准备去吃饭。
柏云兰低着头,眼睛却一直落在林菀宁的身上。
看着她打开了饭盒盖,拿起了筷子,夹起了一片白菜,柏云兰掩盖在饭盒下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再上扬……
吃吧!
大口大口地吃吧!
只要吃下去这份饭,你和你肚子里的孽种就都……
“大夫,大夫,快来人啊!救命啊!”
林菀宁筷子上夹着的白菜还没等送到嘴边,忽然有人急声喊了起来,她顾不上吃下这一口菜,顺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远远就见一个中年的妇女同志,身后背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孩子,急匆匆地往这边跑,一边跑还一边喊:“快来人啊!大夫!求求你们救救我儿子!”
林菀宁立即放下了手里的饭盒,朝着女人的方向跑了过去。
柏云兰脸色骤变。
一点点!
刚刚就差了一点点,林菀宁就吃下她下了药的饭菜!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好的机会在自己的面前逝去。
林菀宁跑上前,急声道:“怎么回事!?”
中年女同志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急得满头大汗,边哭边说:“我儿子刚才……上山……上山……掉下来了……”
林菀宁不等女人把话说完,立即给孩子把了个脉。
孩子的脉象十分虚弱,显然是伤到了内脏,不然的话,也不可能一直吐血。
林菀宁瞬间紧绷起了脸,一脸凝重地看向了王成杰:“王主任,以孩子现在的情况必须要马上做手术才行!”
王成杰也同样认为,但是现在,公社没有卫生所,这里距离县医院至少需要两个小时的路程,只怕这孩子会……
林菀宁将目光投向了停在公社办院里的军用吉普车上:“你们谁会开车?!”
在场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四下一片寂静。
前世林菀宁倒是考过驾照,但开年轻的时候有沈行舟开车,老了有沈傲,她开车的技术只停留在家驾校阶段。
再加上,这个孩子内出血严重,肯定是多重脏器收到不同程度的损伤,她必须要找到一个能开车的去县医院的人,自己可以用林家祖传梅花十三针暂时稳定住孩子的出血情况。
眼看着在场无人应答,时间紧迫,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来开车,让王成杰从旁协助,将施针的穴道和方法告诉他,为孩子争取一个能够活命的机会。
时不待人,只能如此了。
林菀宁到军用吉普车前看了一眼,好在沈行舟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将车锁起来,发动机的钥匙还插在钥匙孔里。
她一把拉开了车门,朝身后急声喊去:“时间不多了,主任,你来给孩子施针,我来开车,希望能够在赶到县医院之前给孩子争取一点时间!”
“你开车!”
所有人诧异地看向了林菀宁。
林菀宁没时间解释,直接坐进了驾驶位里,转动了车钥匙,发出了汽车:“快,上车!”
王成杰也来不及多想,赶紧和孩子的母亲,将孩子抱上了车。
关上车门的一瞬间,林菀宁转动了方向盘,军用吉普车调转了方向,她猛地一脚油门,车子快速驶出了公社办。
柏云兰端着铝制饭盒站在原地都看傻了眼。
林菀宁竟然会开车!?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林菀宁不是农村妇女么?为什么会……
车内,林菀宁调整了一下后视镜的方向,刚好能够看见王成杰和孩子的位置:“主任扯开孩子的衣裳,第一针下在章门穴上,放置他腹腔有持续性大出血。”
“好!”
王成杰知道事态紧急,不敢有片刻的耽搁,立即按照林菀宁的方法去做。
“第二针下在期门穴,第三针巨阙穴,第四针鸠尾穴,第五针……第六针……”
等王成杰将十三针落下,孩子吐血的症状明显减轻:“小林,孩子不吐血了!”
林菀宁紧皱着眉头,脸色凝重:“我要给孩子搭个脉。”
王成杰将孩子的手递了过去。
林菀宁换用左手开车,右手给孩子诊脉,双眼目视前方看着路上的情况,确定止住了孩子的内出血情况,她稍稍松了一口气:“主任,还请你每隔一分钟,转动一次银针,再将章门穴上的银针拔下来,下在关门穴,期门穴的银针下在天枢穴……”
林菀宁怎么说,王成杰怎么做。
二人第一次配合倒也还算是默契。
很快,军用吉普车开出了公社。
沈行舟处理完了自己的工作,刚准备回公社,远远的就看见了自己部队的车,他瞬间皱起了眉头,凝眸望向吉普车驶来的方向。
下一瞬,沈行舟瞳孔巨震。
他做梦也没想到,开车的人竟然会是林菀宁!
“她还会开车?!”
沈行舟的眼力极好,他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开车的人正是林菀宁,而且,她竟然还是单手开车。
林菀宁也看见了站在路边的沈行舟,但是现在她不能停车。
多耽搁一分钟,对于孩子来说就多一份危险。
“唰!”
军用吉普车在沈行舟的面前疾驰而过,他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孔,俏丽的短发,和林菀宁单手开车的飒爽英姿。
一瞬间,沈行舟僵在了原地。
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之前林菀宁曾经和他说过的一句话——沈行舟!你有真正的了解过我吗?!
沈行舟从未了解过林菀宁。
这年头农村出来的女同志会开拖拉机的人都没有,更不要说开军用吉普车了。
沈行舟看着军用吉普车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良久,他薄唇微微动了动,声音低沉而沙哑地自言自语道:“林菀宁,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林菀宁将油门一踩到底,军用吉普车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往大河县。
原本去一趟至少要两个小时的车程,硬生生地被她缩短了三分之一。
抵达大河县医院后,车刚挺好,林菀宁立即下了车,脚步飞快地往县医院里走:“医生!这里有重伤的孩子需要马上进行手术抢救!”
第123章 你比那半吊子可强多了
柏云兰伪装出来的热情让人难以拒绝。
特别是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眼神澄澈,像极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她扶着老奶奶坐了下来:“奶奶,哪里不舒服?”
老太瞧见笑容满满的姑娘就喜欢,一脸慈祥地跟着笑了起来,慈爱地说:“前些日子下雨,我这腿疼得厉害,姑娘,你给我瞧瞧。”
柏云兰蹲了下来,还亲自为老太太挽起了裤腿。
瞧着老太太红肿的膝盖,柏云兰微微蹙起了眉头,脑袋里使劲想着在县医院进修的时候学到的专用名词,半晌,她眼前一亮:“奶奶,您这是风湿节炎。”
“啥盐?”老太太年纪大有点耳背:“家里人口重,做饭是放了挺多盐。”
“不是咸盐,是风湿节炎。”柏云兰心里烦躁的厉害,面子上却还要装出耐着性子的样子。
“姑娘,那你看,我这病得咋治啊?”
柏云兰想了想:“艾灸,按摩,等天气转好了能缓解不少。”
林菀宁刚给一个大爷看完了头疼症,转头看了一眼柏云兰这边,她比任何人都知道柏云兰有几斤几两重,生怕给这位老奶奶看错了病症。
好成,这次还真让柏云兰给懵对了。
老奶奶的的确是因为风湿导致的膝关节红肿发炎。
柏云兰说得也没有什么毛病,以老太太这个年纪多半是艰苦岁月里苦熬过来的,再加上东北的气候,到了这个岁数的老人大多都有这个毛病。
艾灸加上按摩的确能够缓解老太太膝盖的疼痛问题。
这会儿赶上中午饭口,这会儿没有了病人,公社干部们给三人准备了中午饭,铝制饭盒里盛得是公社大食堂的白菜炖粉条,外加一人两个棒子面的窝头。
三人换班,谁有空谁先吃。
林菀宁从王成杰的手上接诊了一个病人:“主任,我还不饿,您先去吃饭,这里交给我。”
王成杰知道林菀宁一手针灸技艺精湛,而且这个病人小中风后遗症,的确需要针灸辅助治疗,就将这个病人交给了林菀宁,自己先去领了饭盒。
条件有限,王成杰就坐在公社办的门口台阶上,一边看着林菀宁和柏云兰工作,一边吃起了饭。
林菀宁给患者针灸完,又写了方子开了药。
回头一看,柏云兰这边还没给老太太按摩呢。
柏云兰半蹲在原地,看着老太太的膝盖,不知道要如何下手,左右看了看,当她和林菀宁对上了眼神的时候,心一横,管他的呢,反正不就随便按按又按不死人。
想到了这里,柏云兰直接下了手。
“嘶!哎呦!”
这一下子,把老太太疼得直接站了起来,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淌:“哎呦,姑娘,你这哪是按摩啊!你这分明就是想要我的老命么!”
柏云兰表情讪讪:“按摩是有点疼的,你就忍着点呗。”
老太太:“你这实在是太疼了,我哪里能忍得住哟。”
柏云兰面上掠过了一抹不耐烦的神情:“奶奶,我们这是义诊,没瞧见还有人排队么,你到底按不按?”
老太太连连摆手:“不按了,不按了,照你这么个按法,老太婆我明儿都走不了路了。”
林菀宁给小中风的病人扒了银针,消毒后放进了针包里。
她扭头看了一眼柏云兰,下意识地蹙起了眉。
老太太年纪大了,身上本就有病痛折磨,柏云兰又是这么个态度,很容易让病人产生讳疾忌医的心里。
况且,林菀宁也不想让老太太在柏云兰手里多吃些苦头,便起身走到了跟前:“你让一让,我来。”
柏云兰十分不悦:“林菀宁,我今天一上午就这么一个病人,你也还要和我抢么?”
林菀宁懒得和她掰扯:“你也知道她们是病人?照你这个按摩的手法,风湿节炎没能得到缓解,只怕骨头都要跟着遭罪,你要是不会按,没人逼着你按。”
“你……”
林菀宁温柔地朝老太太笑了笑:“奶奶,您做,我给您扎两针。”
一听要扎针,老太太有些害怕:“还……还要扎针啊?”
“您放心不疼的。”
林菀宁拿过了针线包,蹲在了老太太的面前,把她的腿放到了自己的膝盖上,顺着她脚踝的位置一路向上轻轻按压,一边按一边问:“这里疼么?”
当按到了老太太膝盖下三寸的位置上,老太太忽然倒吸了一口气:“疼,就是这儿疼。”
林菀宁点点头,抽出了一根银针落了穴,为了分散老太太的注意里,还主动和她话起了家常来。
半个小时的施针过程,老太太竟然没有感觉到一丝丝的疼痛。
“好了,您走两步试试。”
老太太没反应过来:“这就好了?”
林菀宁微笑颔首,扶着老太太站了起来。
老太太走了几步,倒是觉得比来之前轻快了不少,也没有那种钻心痒麻酸胀的疼痛感了:“哎呦!姑娘,你可真厉害,就给我扎了两针,我这腿脚立马就利索了不少!”
老太太疼了这么多天,得以缓解立马激动地握住了林菀宁:“这让我如何感谢你是好呀!”
林菀宁笑道:“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谢谢,谢谢!你比刚才那个姑娘强多了,人漂亮,性子也好,医术还高,可比刚才那个半吊子强多了。”
柏云兰最听不得别人叫她半吊子,脸色立马变了:“你说谁是半吊子呢?明明就是你自己忍不住疼……”
王成杰听见了这边的争吵声,立马放下了手里的饭盒:“柏云兰!怎么和病人说话呢!”
“主任,我……”
王成杰沉了脸色:“闭嘴,过来吃饭!”
柏云兰使劲一跺脚,白了林菀宁和老太太一眼,快步走到了公社办门口。
她打开了一个饭盒瞧着里面是白菜炖粉条顿时没了食欲,再看一旁放置的另外一个饭盒,显然是给林菀宁准备的。
柏云兰眯起了眼睛,将手伸进了自己的上衣兜里,摸到了准备好的药包。
“主任,您过来一下。”
看着林菀宁叫走了王成杰,柏云兰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她动作飞快地拆开了油纸包,打开了饭盒,将其中的白色的粉末倒进了饭盒了,随手用筷子搅和了两下,便看不出去那份饭菜被动了手脚。
柏云兰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端着自己的饭盒坐到了一旁。
等林菀宁看过了最后一个病人,王成杰对她说:“小林,你也辛苦一上午了,赶紧先吃饭去吧。”
第122章 别忘了答应过我什么
“行舟!”
柏云兰看见了沈行舟,雀跃的像是一只快乐的鸟儿似的,挽了沈行舟的胳膊宣誓主权般地朝林菀宁挑了一下眉。
林菀宁瞥了俩人一眼。
啥锅配啥盖,啥人找啥伴。
这么一看用沈行舟这个破茶缸子泡柏云兰这陈年老绿茶,别说还真般配。
沈行舟偷眼去看林菀宁,下意识地推开了落在他胳膊上柏云兰的手:“我今天正好要去一趟公社,所以就和胡团长换了班。”
林菀宁看都没看他一眼,从王主任的手里接了医药箱:“主任,我帮您。”
原本一个柏云兰就已经够让人觉得尴尬了。
现在又多了一个沈行舟。
就连王成杰都看出了林菀宁的尴尬:“小林,要不然你今天留在卫生所吧。”
林菀宁今天还真有去公社的理由。
她答应了要去给林玉珍看病送药的,况且,这俩人虽然碍眼,但也不会影响到她什么:“主任,您放心,我没事。”
王成杰蹙起了眉头,经过沈行舟身边的时候,话都没和他说上一句便径直地上了车、
林菀宁走到车门前时候,沈行舟见她拎着大大的医药箱,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接。
柏云兰立马在他的胳膊上拧了一把,凑到他耳边说:“你别忘了答应过什么!你最好和林菀宁保持距离,不然的话,说不准我哪天一个不高兴跑到派出所说沈文涛要杀我……”
她阴恻恻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林菀宁,像死死盯着掌心里的一根木刺,只准备一击将这个肉中刺拔出来,却全然没有注意到沈行舟的脸色阴沉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惊起一场狂风暴雨来。
柏云兰将医药箱递到了沈行舟的手里,笑了笑说:“行舟,只要我们结了婚,我就是小涛的嫂子,一家人哪有隔夜仇的,你说对不对?”
沈行舟没说话,也没接她递过来了医药箱,直接坐进了车里。
柏云兰站在原地用力咬了咬牙。
深吸了两口气,尽量平稳自己的情绪,这才也跟着上了车。
林菀宁和王成杰坐在军用吉普车的后座,针对整理出来的老乡常见病进行探讨。
透过后视镜,沈行舟看了林菀宁一眼。
她的确变了。
越来越有自信,在她的擅长的专业领域闪闪发光。
而自己……
收回了目光,沈行舟的嘴角漾过了一抹苦涩。
柏云兰时不时地看看沈行舟,再回头看看林菀宁,心里一阵阵的泛酸。
怎么这天底下所有的好事都属于她林菀宁的。
沈行舟是,王成杰也是。
有几次,柏云兰想要插句话,可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下,她实在是听不懂林菀宁和王成杰说的意思。
不就是生病么。
爸爸可是和她说过,农村人最好糊弄的,无非就是去痛片,感冒药和土霉素,随便糊弄糊弄就好了。
有什么了不起,爸爸可是华国最优秀的医生专家,林菀宁现在就算是再怎么努力也是无用功,到时候,只要爸爸一句话,等以后回京城了,医院还不是随她挑。
想到了这里,柏云兰重新找回了那股子优越感。
一路到了公社,林菀宁将沈行舟和柏云兰视若空气。
车停下来的一瞬间,她第一时间下了车。
卫生所每个月给老乡们义诊都有固定的地点,公社书记和几个干部早就等着他们,一到地方,立马带四人过去。
沈行舟帮着王成杰和白玉兰提着药箱,送到了地方将药箱交还给了他们:“王主任,我还有点工作,等到时间我来接你们。”
王成杰点头说:“好,你去忙吧。”
林菀宁刚放下药箱,便有第一个老乡前来问诊:“同志,我这最近咳得厉,你给瞧瞧,是不是老婆子我要去见阎王了?
她立即投入到了工作当中:“大娘,您这病,我们中医叫咳疾,西医叫气管炎,我给你开一副方子,治您的咳嗽,再给你拿点土霉素,用来消炎,放心啊大娘,您身体好着呢。”
第二个,第三个……仅半个小时,林菀宁就解决了五个问诊的病人的身体情况。
王成杰在一旁看着,眼神里全都是赞许。
反观柏云兰。
她都已经坐下半天了,一个老乡的病症都还没看明白。
王成杰看不过眼,皱起了眉头,拉长了脸。
他实在想不通,柏云兰是怎么当上卫生所的医生的,竟然连基本的问诊都不会。
想想离开京城之前,他们这些老友聚在一块儿,得知了柏长胜将自己唯一的女儿送到了黑江省边防守备区的时候,可是人人夸他大公无私,现在看来,这其中一定另有乾坤。
“哎呀!”
柏云兰忽然惊呼了一声:“同志,你要吐之前怎么不提前说呀!你看看都弄到我鞋上了。”
闻言,王成杰本就难看的脸色顺便变得更加难看了起来。
他立即上前,扒拉了柏云兰一下:“让开!”
柏云兰转头看向王成杰:“主任,我……”
“让开!”
王成杰的声音带着不近人情的凉意,柏云兰咬了咬唇,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老乡,哪里不舒服?”
接手过了病人,王成杰开始投入到了工作中。
一整个上午,柏云兰就被晾在一边。
她就是爱干净,说了那糟老头子两句怎么了?
像她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同志,哪有不爱干净漂亮的,柏云兰瞥了一眼正在和老乡握手的林菀宁,轻哂了一声,轻声地咕哝了一句:“切~谁像她似的,农村出来的乡下婆!”
她的声音虽小,但林菀宁还是听进了耳朵里。
嘴巴长在柏云兰的身上,她爱说什么说什么,林菀宁这会儿正忙,也懒得和她计较。
“同志,我这腿最近疼得厉害,你能不能帮我瞧瞧。”
一个老奶奶瞧王成杰和林菀宁都在忙,又看柏云兰穿着白大褂,想着她也是医生,便走近了拉了一下她的衣裳。
柏云兰想要在王成杰面前挽回点形象,脸上立马堆起了笑模样:“奶奶,您先坐,我给你看看。”
第121章 阴魂不散
柏云兰的手里还握着一张牌。
沈行舟是个极重感情的男人,柏云兰知道他最在意的就是他的家人,所以她才会用沈文涛来威胁他和自己结婚。
至于林菀宁肚子里的孩子……
柏云兰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了一抹冷凝的弧度。
正好今天要到公社给老乡义诊,到时候如果林菀宁出点什么意外的话,一个不小心流产了,那和自己也没有什么关系。
最好连同林菀宁一起死!
这样,她的沈大哥就能踏踏实实的和她在一起了。
想到了这里,柏云兰积压在胸口的那口浊气忽然就消散了。
就连看着守备区的天,也比刚刚要明朗、湛蓝。
哼着歌回了卫生所,柏云兰开始翻箱倒柜的找了起来,半晌后,她从衣柜里的最深处找到了一个油纸包。
这里面的药……
心头倏地一痛。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那个油纸包。
柏云兰比任何人都清楚这药的效果,服用之后不到半个小时就会腹痛如同刀绞一般,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肚子里的孩子。
她的手缓缓向下,摸到了自己的肚子。
那种感觉她记忆犹新。
现在也正好让林菀宁尝尝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
柏云兰将油纸包揣进了兜里,抬手看了看手表,也快要到上班的时间了。
看着镜子里倒映出自己因为一夜没睡好而憔悴的脸,柏云兰从抽屉里拿出了永芳牌美容霜抹在了脸上,又在脸上薄薄地压了点紫罗兰的香粉。
看着重新焕发光彩的容颜,柏云兰极是满意自己这张漂亮的脸。
换了一套衣服,柏云兰去了医务室。
看着正在准备药品的王成杰,柏云兰甜甜的叫了一声:“主任。”
王成杰没抬眼看她,将几包土霉素放进了药箱里:“赶紧看看你药箱里缺什么,别回头忙起来了找不到药。”
“唉。”柏云兰应了声,似模似样的忙了起来。
林菀宁才走到了医务室门口,就被浓郁的花露水和香粉的味道熏的头疼,一想到今天还要和柏云兰共事,她心里就泛恶心,强忍着不适感跨过了门槛走进了医务室:“主任。”
王成杰听见了林菀宁的声音立马抬起了头,朝她招了招手:“小林,你来得正好,我有事找你。”
他说着朝门口走了过去。
眼瞧着二人走出了医务室,柏云兰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下意识地攥紧了医药箱的背带。
她刚进门的时候,王成杰可是连看都没看她一样,而他见到林菀宁时,脸上都笑开了花,这让柏云兰心里十分不平衡。
明明,她才是那个天之骄女,可是自从林菀宁出现后似乎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柏云兰将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用不了多久韩伯伯就要到守备区上任了,我等着你滚出守备区的哪一天,在此之前,我就先收点利息好了!”
林菀宁跟着王成杰走到了医务室门口:“主任,您找我什么事?”
王成杰:“是这样的,咱们卫生所有一个到省城进修的名额,我想把这个名额给你。”
“到省城进修?”林菀宁垂下了眸子,微微地蹙了一下眉。
王成杰看出了林菀宁的犹豫:“我知道你中医在行,这次进修的主要目的是增强你对西医方面的医学常识,时间不长,差不多半个月,你有困难?”
林菀宁倒不是有什么困难。
只要是她申请的那块地已经下来了,过阵子要盖房,要开荒地,还要搬家,家里老的老,小的小,着实有点不方便。
林菀宁想了想,还是原原本本地将自己的顾虑告诉了王成杰。
王成杰笑了起来:“就为了这么点事,盖房子,开荒地,搬家,你放心,我已经和旅长商量过了,到时候战士们来帮忙。”
林菀宁有点不好意思:“主任,这会不会太麻烦了。”
王成杰:“这有什么麻烦的,你也知道咱们边防守备区最稀缺的就是医护资源,能培养出来一个十项全能的医生,目前是咱们卫生所的重中之重!”
有过上辈子的经历,林菀宁深知边防医生的重要性。
她也知道这次到省城进修学习是一个提升自我的大好机会。
想了想,林菀宁重重点了点头:“好,主任,我去。”
王成杰十分赞许地笑了笑:“这才像我们守备区的医生!”
守备区卫生所隶属于边防守备区部队,林菀宁进入卫生所还没有编制,理论上来就讲她并不是一名真正的军医。
林菀宁觉得这次到省城进修,距离自己成为一名正式的军医不远了。
柏云兰趴在医务室大门上将二人的谈话听的一清二楚。
她上一次到县医院进修回来,工资就提了一个档,要是到省城医院进修的话……
看样子,王主任是要给林菀宁转正了!
林菀宁才到卫生所多长时间,凭什么所有的好事都落在了她一个人的头上。
柏云兰之所以能到守备区卫生所工作,还是她父亲柏长胜动用了关系,原本卫生所的确是有一名军医的名额,但柏云兰高中都还没毕业,在来守备区之前她连怎么打针都不会,更不要谈医术方面的能力了。
父亲告诉她只能先委屈着工作,等一有机会一定会给她转正,让她成为一名军医。
柏云兰觉得这原本是属于自己的机会,她怎么能够眼睁睁地拱手让人。
越想心里就越是不平衡。
一时间,柏云兰竟然忘了自己在偷听别人讲话,下意识用力捶了一下门板。
“咚”的一声闷响,打断了林菀宁和王成杰的交谈。
柏云兰瞬间回过了神,赶忙跑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继续装模作样地整理起了医药想来。
王成杰推开医务室的门,微微蹙眉,面有不悦:“柏医生,准备的如何了?”
柏云兰强压下了心中的怒火,抬起头朝站在门口的二人笑了笑:“准备好了,我们随时可以出发。”
滴滴……
一阵汽车的鸣笛声响。
顺着卫生所大院看去,门口听着一辆军用吉普车,车门打开后,沈行舟跨过了车门,迈步走下了车。
林菀宁原本还挂着笑容的脸瞬间笼上了一层厚重的铅云。
老天爷啊!我上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啊!
这两个人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啊!
第120章 长脑子了
冯梅花见王芳进了院:“王芳来了。”
王芳点点头:“冯婶,我来看看巧儿,巧儿咋样了?”
冯梅花叹了一口气:“醒是醒了,可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吃不喝……”
她实在是说不下去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王芳装得满脸的真诚,假好心地说:“婶,你别担心,我去劝劝她。”
身体的疼痛,心里的创伤,短短几天,孙巧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脸上没有一丁点的血色,贴着纱布的脸颊凹陷,双眼下是浓浓的乌青,原本明亮的眼睛现在外凸出来布满了一条条红血色。
王芳被炕上的孙巧吓了一跳:“巧儿,你这是……”
孙巧像是没听见王芳的话似的,空洞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棚顶。
忍了一整天,她还是忍不住脚踝上剧烈的疼痛,连着吃了五六片去痛片,总算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缓解。
孙巧如行将就木的老太太似的,声音沙哑而冷漠:“你来看我笑话?”
王芳凑到了炕边坐了下来:“巧儿,姐是担心你,过来瞧瞧你咋样了?”
孙巧紧咬着牙,冷冷地道:“用不着你假好心。”
王芳:“瞧你这话说的,姐咋能是假好心呢?姐是真关心你。”
“关心我?”孙巧一动不动,眼底却闪过了一抹寒意:“少在这猫哭耗子,滚!滚出去!”
王芳的目的还没达到,哪能这么轻易的离开:“巧儿,你听姐一句劝,人只要活着没有啥过不去的坎。”
“滚滚滚……出去,出去!我不需要你们任何人可怜我!给我出去!”
孙巧身子不能动弹,双手使劲地砸着炕,每说出口一个字,她的脸就像是被野狗撕扯啃咬似的疼。
“好好好,我走,我走。”
王芳也怕孙巧再气出个好歹来,连忙从炕沿上站了起来:“你别激动,我这就走。”
还没等她走到门口,王芳忽地叹了一口气:“哎!真是可怜啊!林菀宁可真是造孽啊!好好的一个黄花闺女就这么让她给算计的被人糟蹋了。”
王芳的声音并不大,但她确信足以让孙巧听清楚每一个字。
她的一只脚刚刚跨过了门槛,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孙巧虚弱的声音:“王芳,你说什么!?”
王芳回过头,先是抿了抿唇,做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抬手往自己脸上轻轻打了两巴掌:“巧儿,这事你也别怪姐,姐也是无能为力。”
“你……你别走,你把话说清楚!”
王芳折返回到了炕边,未开口先叹气:“哎!巧儿,那天咱不是按照柏云兰的吩咐办事么,姐处理好了自个儿这边的事,赶着去跟你汇合,就瞅见林菀宁用棒子敲晕了你,姐立马就跑了过去救你,姐也是笨,没能打过她,反倒是被她拿针给扎晕了,之后你就被二赖子给……”
孙巧听完了王芳的后,脸色骤变。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这一切都是林菀宁搞得鬼!
要不是林菀宁,自己什么会变成这幅样子。
孙巧颤抖着抬起了手里,摸了摸自己贴着纱布的脸,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林菀宁,你不得好死!”
“阿嚏!阿嚏……”
入了夜,林菀宁穿着白底印小蓝花的背心在院子里收衣裳。
也不知是怎么了,一个劲儿地打喷嚏。
刘桂芝拿了一件布衫披在了她的身上:“前些日子一直下雨,你也不多添件衣裳,仔细着凉。”
林菀宁紧了紧领口:“谢谢妈。”
刘桂芝从她手里接过了晾干的衣裳,用力抻平了上面的褶子:“跟妈这么客气干啥,时候不早了,你早点去歇息,我来就成。”
“妈,我不累。”
刘桂芝满眼都是心疼。
怀着身孕还要上班,每天天不亮就去上山采药材,她怎么能不累,不辛苦。
刘桂芝只能尽自己力所能及来让林菀宁轻松一些。
平日里,洗衣服、做饭,拾掇屋子,她是从来不让林菀宁动一手。
这一切归根究底要怪就怪……
想起了自己那活兽似的儿子,再想想那不要脸的狐狸精,刘桂芝自己把自己气得直翻白眼。
“明天你别上山了,多睡一会儿。”刘桂芝催着林菀宁回了屋:“闺女,明早想吃啥,妈给你做。”
林菀宁:“我想吃妈做的手擀面。”
“成。”刘桂芝笑呵呵地答应了下来:“家里还有鸡蛋,明儿我去你郭婶家要碗大酱,给你炸鸡蛋酱拌面条。”
提及大酱,刘桂芝眼睛一亮,抻长了脖子往灶间里瞧:“我瞅着灶间里那两口缸不错,回头咱们搬家的时候也一块搬走,等来年的时候妈好用缸下酱,你不是乐意吃妈做的酱缸咸菜么,到时候妈给你多做点。”
林菀宁泯不住笑。
自打晚饭前和刘桂芝说了要搬家的事,她这也要搬,那也要拿的,算来想去,也就差两个屋里的炕她不想搬了。
次日一早。
还真映了刘桂芝的话,林菀宁没起来。
也不知怎么了,昨晚就是乏的厉害,她睁开眼睛时,天都已经大亮了,灶间里阵阵鸡蛋酱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林菀宁的肚子也跟着“咕噜噜”地叫。
出了房门,林菀宁瞧见了凉水投了两遍的挂面摆在饭桌上。
刘桂芝端着一海碗的鸡蛋酱从灶间里走了出来:“闺女起来了,挂面妈都煮好了,你赶紧刷牙洗脸过来吃饭。”
每天一到吃饭的点,两个小的齐刷刷地坐在饭桌前等着,今天倒是出奇没瞧见他们:“妈,小涛和小兰呢?”
刘桂芝挑了一碗面条到碗里:“小涛一大早拉着他妹子上山采灰树花去了。”
林菀宁洗漱完,坐到了饭桌前。
刘桂芝给她碗里盛了满满一大勺的鸡蛋:“瞅你瘦的,多吃点,不然等哪有力气生孩子呀。”
昨天挨了林菀宁一顿排头的柏云兰,一整晚都没睡着觉,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林菀宁可恨的样子。
她都已经和沈大哥离婚了竟还纠缠不休。
思来想去,一大早她就躲到了沈家门口,打算找回昨天的脸面。
谁知道,柏云兰刚走到院门口,就被一个重磅炸弹给炸到了。
难怪林菀宁还要缠着她的沈大哥原来是她怀孕了!
想要用孩子拴住沈大哥的心门都没有!
柏云兰眯起了眼睛:“怀孕了又能怎么样!那也要你能生得出来才行!”
第119章 比喻你懂得么
“玻……玻璃球?!”王芳一脸茫然与不解:“大妹子,你不是说咱大兴山上有黄金么?你还说要带我挣钱呢!这……这咋是玻璃球呢?”
林菀宁笑起来一双眼睛好似弦月:“我什么时候说过山上有黄金了?哦……”
她故意拖长了音调继续说:“对了,我是说过这话来着,大兴山遍地是黄金,这不过是一个比喻,比喻你懂得么?”
王芳一脑门子的问号:“啥?啥是比喻?”
林菀宁笑笑:“小兰给王芳嫂子解释解释什么叫比喻。”
沈欣兰撂下了饭碗:“比喻就是打个比方。”
王芳彻底傻了眼,合着大兴山里压根就没有黄金,林菀宁口中的‘黄金’竟然是打了个比方!
她这是被林菀宁耍了!
王芳在一瞬间的恍惚过后,瞬间寻思过味来。
她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瞳孔在眼眶之中瑟缩,原本困惑的眼神逐渐变得愤怒而狰狞:“林菀宁,你……你是在框我?帮你……”
林菀宁抬了一下眼,冷冽的眼神瞬间打断了王芳的话。
她的眼神让王芳瞬间想起了那天打晕孙巧扔到了柴火垛时的场景。
林菀宁出手果断、狠辣,将孙巧算计她的一股脑还了回去,王芳突然开始害怕起林菀宁来,如果换成自己呢?
王芳知道自己一定承受不住林菀宁带来的打击。
经过孙巧一事,王芳忽然开始长脑子了。
她也开始知道忌惮,开始知道害怕了。
原本一肚子的愤怒,并没有咆哮出来,而是被王芳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她一口接着一口地吸着气,好半晌才勉强压制住自己的怒火,她指着林菀宁的鼻子,用力地点着头,咬牙切齿地道:“好!好!好!林菀宁,算你厉害!”
林菀宁端起了饭碗,夹了一块灰树花放进了嘴里,慢条斯理地咀嚼:“不用你算,我本来就很厉害。”
王芳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被活活憋死:“你……你……”
林菀宁她太欺负人了!
这口气要是不出了,她得窝囊死!
“林菀宁,咱俩没完!”
王芳撂下了一句狠话,转身朝门口快步走去,偏偏沈家的门栓这几天被雨淋湿膨胀,她费了半天的劲儿,好不容易才打开了门,动作滑稽至极,两个小的笑得不行。
俩人的对话让刘桂芝一头雾水。
她疑惑地看着林菀宁:“闺女,王芳说的是啥意思?”
林菀宁想了想,还是决定将柏云兰、孙巧和王芳算计的自己的事情告诉刘桂芝,她性子软,又太容易相信别人,不然的话也不会被孙巧骗上了长途客车。
当然,林菀宁是经过挑选的,并没有把自己顺势算计和沈行舟离婚的事情告诉她。
刘桂芝听完了事情的始末后,眼睛瞪得老大。
她不敢相信,柏云兰、孙巧和王芳竟然会如此算计她的宝贝闺女!
诓人!强暴!谣言!
一桩桩,一件件,她们这是把林菀宁往死路上逼啊!
幸好她的闺女聪明,知道随机应变,不然的话,被二赖子糟蹋的人就是她了。
“啪!”的一声。
盛怒之下的刘桂芝用力地将手里的饭碗摔在了地上:“太过分了!她们简直欺人太甚!”
说着,她倏地站了起来,四周寻摸了一圈,瞧着鸡棚子跟前放的铁锹,刘桂芝立马跑了过去,一把抄起了铁锹:“这群王八羔子,敢欺负到我闺女的头上了,老娘今天就算是豁出这条命,也要跟她们一块死!!”
“妈!”
林菀宁赶紧拉住了刘桂芝:“我这不是没事么!就凭她们还算计不到我,您别激动当心自己的身体!”
刘桂芝红了眼眶:“闺女,妈就是气不过,她们太欺负人了!咱们初来乍到的,没招谁也没惹谁,她们……她们……”
林菀宁赶忙扶着刘桂芝坐了下来,好言劝说着:“人心隔肚皮,我之前不告诉您,就是怕您担心,现在告诉您是想要让您有个警惕。”
刘桂芝流着眼泪频频点头。
半晌,她才抹掉了脸上的眼泪,拉着林菀宁的手说:“闺女,咱们搬家,离这些人越远越好。”
林菀宁笑了笑:“哪有这么快,部队已经批准了我的申请,把炊事班后面的那块地给咱们盖房子。”
刘桂芝:“盖房子也需要不少钱吧?闺女,妈这还有点贴己钱,回头我都给你。”
“不用,您的钱您留着,旅长说了,我是部队卫生所的医生,这段时间又给部队做出了不少的贡献,盖房子的材料部队咱们出。”
“真的?”
刘桂芝闻言,面色一喜。
林菀宁颔了颔首:“那边虽然是一块荒地,但我看过了,只要咱们开垦出来,能拾掇出来一块菜地和一片药田。”
刘桂芝起身:“闺女,你跟妈进屋。”
她拉着林菀宁回了屋里,从衣裳里掏出了毛线系着的一把钥匙,打开了炕柜的小锁头,还是把自己的所有积蓄都拿给了林菀宁:“咱们要有自己的家了,回头也好置办些家具,这钱你拿着。”
“妈……”
林菀宁刚要说话,却被刘桂芝捂住了嘴巴。
刘桂芝嗔了林菀宁一眼:“你现在有了身子,往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别惹妈不高兴。”
林菀宁看着手里的一叠毛票。
特别是公爹卧病在床的那些年,几乎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这点钱还是刘桂芝从牙缝里省出来的。
现在自己也在守备区站稳了脚跟,除了每个月卫生所的工资和票证以外,自己也能靠买药赚钱,为了不惹她生气,林菀宁还是决定收下了刘桂芝给的钱,等这个月自己发了工资再多给她一点。
“那成,这钱我就先收下了,回头我到县里的国营商店买点日用品。”
刘桂芝见林菀宁收了钱,脸上这才重新有了笑模样。
以此同时,离开了沈家的王芳被林菀宁气得直打嗝,她左思右想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刚好走到了孙家门口,听见屋里传来了一阵阵孙巧的哭喊声,隔着院门踮起脚尖往里瞧。
王芳的眼珠子忽然转了转,她一拍大腿,嘴角浮现了一抹狡黠的笑:“有了!”
第118章 这不是玻璃球么?!
意见,林菀宁没有。
毕竟这也是柏云兰的工作。
“我服从组织安排。”
王成杰十分欣赏林菀宁的公私分明。
守备区就只有这么一个卫生所,老乡们常讲,小病靠扛,大病靠命。
看病难,用药难,已经成了整个公社的一块心病,上级单位有心想要在公社设立卫生所,奈何医资有限,县医院的医护人员哪有愿意来的,这项工作到头来就落实到了守备区卫生所的头上。
每个月守备区的医生都会走访各个村镇,为老乡们解决身体疾病问题。
赶巧林菀宁才到卫生所没多长时间就到了卫生所走访看诊的日子。
“那成,咱们明天一早搭乘部队的车去。”
王成杰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小林,你辛苦一天了,今天早点下班,好好休息休息。”
林菀宁脱下了白大褂,放好了自己的医药箱:“主任,那我就先走了。”
太阳西沉。
石子路的光晕是另一番的陶醉,两旁的老松树被镀上了一层灿烂的金,守备区广播站放着这个时代特有的红歌。
这是属于林菀宁的记忆。
随着广播里悠扬的歌声,林菀宁一边走一边哼唱。
走进家属院的时候,牛香兰刚挑了两桶水回来:“呦,林医生啥事这么高兴,还唱起歌了?”
林菀宁笑笑:“没什么事,就是心情好。”
在外人看来,林菀宁因为离婚的事应该愁眉苦脸才对,可她偏偏每天都是乐呵呵的模样,倒让邻居们一个个摸不清楚状况了。
王芳隔着自家的院墙往外瞅,瞧着林菀宁的样子,心里琢磨着她是不是又去山里挖黄金了?
这两天,她心里痒痒的。
帮着林菀宁对付了柏云兰和孙巧,那接下来她是不是应该带自己去山里挖金子了?
一想到过不了多久,自己就能成为有钱人,王芳脸上的喜色藏都藏不住。
潘秋凤瞧她爬在墙头一脸怪笑,眼瞅着儿子就要到点下班也不去做饭,顿时来了火气,直接将手里拿着的臭抹布朝着王芳丢了过去。
“啪嗒”
湿湿嗒嗒,黏黏腻腻,用了不知道多少年擦灶间的臭抹布,正正好好糊在了王芳的脑袋上,吓得她差点从墙头上掉下来:“哎呦我的妈呀!”
潘秋凤耷拉着脸,瞪了王芳一眼:“瞅啥瞅,还不赶紧滚去做饭!等会常有回来,你让你男人喝西北风啊!”
王芳抿了抿唇,心里有火却不敢对婆婆撒,只能心里暗暗嘀咕:“死老太婆,等老娘有钱了,看你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潘秋凤见她迟迟不动,还直勾勾地盯着自个儿,寻摸了一圈,捡起了地上的一根烧火棍又扔了过去:“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东西,你看什么看,赶紧做饭去!”
“知道了,知道了。”
现在,王芳还不敢违拗婆婆,只等她有了钱,将来天天好让这死老太婆给自己洗脚丫子。
灰溜溜地从墙头上下来,王芳赶忙进了灶间。
一大家子老老小小十张嘴巴,家里也没啥能下肚的,瞅着米缸里的玉米面,一想到整出来的窝头又硬又噎,王芳想起了那天在国营饭店吃的肉包子,忍不住直咽口水。
想要发财的心,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怎么也按耐不住。
赶着孙常有下了班,王芳把做好的晚饭端上了放在院里的饭桌,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就要出门。
潘秋凤斜了她一眼:“往常吃饭你最积极了,今儿是咋了?外头又有人勾搭你吃肉包子了?”
王芳赶忙解释:“妈,我不饿,你们吃,你们吃……”
瞧着潘秋凤拿起了一个窝头,王芳背过了身翻了个白眼,心里嘀咕:“死老太婆噎死你!”
出了自家的门,王芳直奔林菀宁家:“大妹子在家么?”
林菀宁刚将炒好的灰树花炒肉丝端上了桌,王芳就伸了脑袋探进了门,她冲自己嘿嘿一笑,做贼似的朝林菀宁招了招手:“大妹子,你过来,嫂子有话跟你说。”
林菀宁心中冷笑:“嫂子,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话了,这里都是我家人,干什么弄得像是做贼一样。”
王芳心中忐忑。
这林菀宁还真是大胆。
上山私挖黄金这种事都不瞒着小孩子。
万一要这两个小东西要是嘴上没有个把门的说出去了的话,那可是会掉脑袋的大罪啊!
王芳紧皱在一块的五官像是刚出锅的包子似的,站在门口四下看了看,瞧没有人经过一溜烟钻进了院里,反手就插上了院门,三两步走到了林菀宁的面前,直往她耳朵边上凑。
林菀宁推开了王芳:“你有什么事就大大方方说。”
王芳的嘴角微微抽搐:“大妹子,这是能说的吗?”
林菀宁淡然一笑:“我为人坦荡没什么话是不能对我家人说的。”
王芳吞了一口唾沫,看看刘桂芝,又看了看两个小的,最后吸了一口气说道:“那成!嫂子就直接说了,之前你不是和我说挖黄金的事么,你看看啥时候能带嫂子到山里挖点黄金,嫂子家里人口多,日子过得实在是紧。”
“黄金?”林菀宁蹙起了眉头,一脸茫然地看着王芳:“嫂子你说什么呢?什么黄金,我怎么听不懂呢?”
王芳有点着急:“就是……就是你上次给我看的黄金呀!你咋就能忘了呢?”
“哦……”
林菀宁意味深长地拖长了音调:“你说的是黄金呀。”
她看了一眼沈文涛:“小涛,去,进屋把黄金拿出来给你嫂子瞧瞧。”
“哦。”沈文涛应了一声,撂下了手里的饭碗,起身进了屋里。
王芳一脸贪婪地看着沈文涛的背影,心想:林菀宁果然是在山里挖到了黄金发了财,这都是挖了多少黄金才能让一个小孩子随意保管啊!
没一会儿,沈文涛抱着一个饼干盒子从屋里走出了出来。
他把饼干盒子放在了饭桌上:“喏,这就是我的黄金。”
王芳看着沉甸甸的大盒子,眼馋地直吞口水:“快,快打开给嫂子瞅瞅。”
沈文涛撬开了压得紧实的盒盖,拿出了一颗递到了王芳的手里。
王芳定睛一瞧:“这……这不是玻璃球么?!”
沈文涛点了点头:“是呀,这种金色的玻璃球就叫‘黄金’,嫂子,你不是要找黄金么?”
王芳傻眼了,她要的是真黄金,哪是啥玻璃球啊!
第117章 鱼不会死,但网一定破
林菀宁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她是真的觉得恶心,特别是在问到了柏云兰身上那股浓浓的花露水的味道时,只觉得胃里一阵阵的翻搅。
她不仅是因为柏云兰和沈行舟的出现而感到恶心。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重生后这次怀孕,林菀宁的孕反极其严重。
视线逐渐变得模糊,眼前的柏云兰的脸开始出现重影,胸口一阵阵的憋闷,耳畔嗡嗡作响,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胃里涌上来了似的。
林菀宁只瞧着柏云兰的嘴巴一张一合的,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柏云兰比林菀宁矮了半个头,说话时要扬起脸,她滔滔不绝地说了半天,再看看林菀宁却没有一点恼怒的样子:“林菀宁,你不要太过分,你现在不过是没人要,被离婚的女人,你还有什么脸面在守备区待着,我要是你的话……”
沈行舟见柏云兰越说越过分,用力地拉了她的胳膊:“好了!别说了!”
柏云兰瘪了瘪嘴,满脸委屈地看着沈行舟:“行舟,你现在已经和这个女人离婚了,你为什么还要护着她!?”
见沈行舟不说话,柏云兰越发的恼火,感觉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憋闷:“不要忘了,你答应我要和我结婚的,你应该帮着我才对!”
“我会和你结婚,但我和她之间……”
林菀宁用力地皱起了眉头,使劲地摇了摇头,想要摆脱现在这种感觉。
身体里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似的,她只能够扶着墙,不让自己倒下来。
身体的无力感,加上面前这二人的争吵让林菀宁烦不胜烦,如果现在有一把枪的话,她一定会马上解决掉两人。
柏云兰用力地推开了沈行舟,转头面向林菀宁:“林菀宁,你听到了没有,我和行舟就要结婚了,识相的话……”
林菀宁脸色十分难看。
她越是想要压制住这种无法掌控的无力感,身体就越是虚得厉害。
“呕~”
忽然,她干呕了一身,紧接着,一口孕吐直接吐了柏云兰一身。
柏云兰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
刚刚发生了什么?
林菀宁是吐了自己一身?
“啊!”
紧接着,柏云兰发出了一声暴鸣般的尖叫:“林菀宁,你……”
“呕~”
林菀宁又是一阵干呕。
柏云兰一下子跳开了两米远,也顾不上其他,麻溜地拿出了手绢擦拭身上的污秽。
林菀宁顺了顺自己的胸口。
吐出来了,总算是舒服点了。
擦了擦因为孕吐而湿润的眼睛,林菀宁准备撸胳膊挽袖子,好好地给柏云兰点颜色瞧瞧,一睁眼,却发现她已经跑到了几米开外的树下弯着身子狂呕不止。
沈行舟却站在原地,满是歉意地看着林菀宁:“我替她向你道歉。”
林菀宁瞥了他一眼,忽然笑了起来:“沈行舟,你未免也太过自大了吧,我和她之间的恩怨可不是因为你,告诉你们家柏云兰要是她还敢来招惹我,鱼死不死不一定但网一定破!”
柏云兰差点连昨天的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她吐得昏天暗地,眼冒金星,一转头见林菀宁略过了神行走要走,立即喊道:“林菀宁,你别走!你站住!”
沈行舟脸色难看,用力扯了一把柏云兰的胳膊:“够了!”
柏云兰站定,红着眼睛看着他:“沈行舟,你们都已经离婚了,你为什么还向着她说话?!”
沈行舟阴沉着脸,怒声道:“你能不能别无理取闹!我们只是刚好工作遇见而已。”
“刚好遇见?她是卫生所的医生,你们有什么工作能遇见?我看你就是对她旧情难忘!”
柏云兰越说越过分,声音也越来越大:“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要是我去公社派出所里检举沈文涛持刀行凶……”
“柏云兰!”
沈行舟的一声怒喝打断了柏云兰的话:“你别太过分!”
柏云兰被沈行舟的样子吓到了,僵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沈行舟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一句话也没有和她多说,转身朝一团的方向大步流星地走去。
柏云兰想要追,奈何他走的速度太快。
她无能狂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行舟越走越远。
一时间满腔的委屈化作了眼泪,她蹲在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
林菀宁回到卫生所后,觉得胃里空唠唠的,一口气喝了满满一大搪瓷缸子的凉白开,这才稍稍感觉舒服了一点。
王成杰:“你慢着点喝,别呛着了。”
“啊!”林菀宁也不顾什么仪态,放下了搪瓷缸子才感觉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
王成杰笑着将一张纸递给了林菀宁:“你的申请旅长批了。”
“真的!”林菀宁面色一喜,刚刚因为沈行舟和柏云兰带来的负面情绪一扫而空:“太好了!谢谢主任。”
王成杰笑道:“你不用谢我,旅长说了,这是你自己挣来的,自从你加入卫生所以来,做出了不少的贡献,旅长说尽量满足你的要求,就连房子的建材都由部队给你出了。”
这年头盖房子可不便宜。
不算人工,光是建材至少就得两百多块钱。
林菀宁现在只有这两次买药赚来的钱,想要让一家老家顿顿有肉,天天有米,看来她还是要想法子挣钱才行。
幸好,自从她加入卫生所以来,救治乔卫国、匡明杰,发现疫症,配药问诊,赢得了属于她的那份荣誉,这样一来,倒是能省了不少的开支。
“对了小林,明天你跟我去一趟公社。”王成杰从林菀宁的手里接过了战士们体检的记录,边翻看边说:“咱们卫生所每个月都要配合上级单位,到各公社进行义诊,帮助老乡们解决寻医问药的困难。”
“明天?”
王成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怎么?你有困难么?”
林菀宁摇了摇头:“主任,我可以。”
王成杰赞许地点了点头,将战士们体检记录收了起来:“这份记录做不错,回头我和上级单位给你申请一笔奖金,明天工作紧,任务重,让柏云兰也跟着一起去。”
他偷眼去看林菀宁脸上的表情,轻咳了一声,正了正音调:“那个……小林啊,你不会有什么想法吧?”
第116章 看见你们我都觉得恶心
林菀宁礼貌又疏离地对沈行舟点了点头,却并没有给他任何的只言片语。
沈行舟和柏云兰的事,早已经传遍了整个军区,当然,他的处分也随着他和林菀宁离婚一并下达了整个军区。
原本一个晋升学习的机会也从沈行舟换成了胡国梁。
昨天,吕承鸿更是指着他的鼻子骂了一下午,就连神行走的一个个人三等功也被取消了。
沈行舟是吕承鸿这些年来带的最优秀的战士,眼看着晋升在即却闹出了这么荒唐的事情来。
人民解放军战士各项规章制度严格,个人的生活作风也是重中之重。
能让沈行舟继续留在部队,吕承鸿已经做出了最大的努力了。
俩人之间的气氛就连站在一旁的胡国梁都觉得有点尴尬:“到我办公室说。”
沈行舟微微颔首,跟着胡国梁走进了二团团部。
林菀宁看都不曾看沈行舟一眼,开始为一连二班的战士们进行体检。
沈行舟走到了门口倏然驻足,转头看向了忙碌中林菀宁的背影,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胡国梁侧目看了沈行舟一眼,拦住了他的肩:“看你这样是后悔离婚了?”
沈行舟蹙眉,瞥了胡国梁一眼,抬手照着他的胸口给了一拳:“你就别打趣我了,我有正事和你说。”
只走了几步,沈行舟忍不住再次回头。
那一抹干练的身影,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心里。
林菀宁却将全部心思放在了工作上面。
走出了这一步,她就不会回头。
只有迎着朝霞,一往无前的大步向前,迎接属于她的美好未来。
从她重生的那天开始,林菀宁就已决定这辈子她只是自己。
听着战士们一声声‘林医生’叫着,林菀宁心里满满都是成就感。
林菀宁十分细心地将每一名战士的个人资料、身体情况进行了详细的汇总,一式两份,一份留在卫生所里存档,另外一份准备交给胡团长。
她在胡国梁的办公室外等了一会,沈行舟打开了办公室的门,一边和胡国梁说话一边往外走:“那就按照咱们制定的计划行事,我负责诱敌,你负责抓捕工作。”
看见林菀宁时,沈行舟微微一愣。
林菀宁直接忽略了他,径直走到了胡国梁的面前:“胡团长,这是你们团一连一营四个班战士们的身体检查汇总报告,我做了两份,一份留在卫生所,一份交给你。”
胡国梁接过来翻看几页。
字迹娟秀,内容简洁明朗,战士们的身体情况记载的十分详细。
“林医生有心了。”
林菀宁莞尔:“您客气了,这是我的工作,稍后其他的战士们检查还需要配合他们的工作时间安排。“
胡国梁:“稍后我排好班,再去卫生所找你。”
林菀宁点点头,便准备回卫生所。
刚走出二团团部大门,沈行舟脚步飞快地追了过来:“林菀宁。”
林菀宁驻足:“沈团长有事么?”
她说话时态度疏离,语气冷漠,看似在和一个陌生人交谈一般。
沈行舟微微蹙眉,对于林菀宁的冷漠,心里十分不适:“你一定要和我……”
不等他把话说完,林菀宁倏地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抱歉,沈团长,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你要是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不奉陪了。“
“你等等。”
见林菀宁要走,沈行舟立即开了口:“我刚从旅长那边过来,听你们王主任说,你想要搬走?”
林菀宁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是。家属院的房子是部队分配给团长级别居住的,我们都离婚了,我没有必要住你的房子。”
沈行舟:“我已经和旅长说过,你可以继续住在家属院。”
“没有这个必要。”林菀宁紧了紧怀里抱着的战士们体检记录:“如果没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
说完,林菀宁转身往外走。
沈行舟不知道自己能用什么借口挽留,只默默地跟在林菀宁的身后。
俩人刚走出了团部,林菀宁正打算回卫生所,迎面看见了气鼓鼓的柏云兰站在门口的一颗大树下,正用充满了怨毒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林菀宁凝眉。
俗话说——癞蛤蟆趴脚面,它不咬人但它恶心人。
林菀宁是真的被他们给恶心到了。
特别是看着柏云兰现在的表情,不知道只怕还以为她是沈行舟的妻子呢。
她想眼不见为净,可偏偏有人就是给脸不要,一而再的恶心她。
柏云兰快步朝他们这边跑了过来,在经过林菀宁身边时,恶狠的眼睛像是淬了毒的刀子,狠狠的在林菀宁的脸上刮过。
但,当她面对沈行舟的时候,却是一副楚楚可怜小白花的样子:“行舟,你不是说你有工作要和胡团长聊么?你为什么会和她在一起?”
只听声音,不回头看,林菀宁都能感觉柏云兰要哭出来了。
沈行舟皱起了眉头。
曾经,他很喜欢听柏云兰说话,似乎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温柔而悠扬的歌声那么动听。
可是现在……
沈行舟每每见到柏云兰的时候都会觉得烦躁,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压制住这种感觉:“我们是刚巧遇上的。”
“真有这么巧么?”
柏云兰转过头,眼瞅着林菀宁要走:“林菀宁,你站住。”
她快步跑到了林菀宁的面前,挺直了腰杆,好似一直大白鹅似的高傲地扬起了头:“我告诉你,我和行舟就要结婚了,我希望你能和他保持距离,这里是军区,你也不希望有什么难听的谣言吧!?”
听了柏云兰的话,林菀宁直接笑了出来:“呵呵~柏云兰,青天白日的你喝多了吧?难听的谣言?呵!还能有你们不知廉耻的抱在一块难看!”
林菀宁没有丝毫的退让,冷凝着柏云兰的眸子:“你在军区里打听打听,说不知道你们干的那点肮脏的勾当,请你……”
她转过头,及其厌恶地扫了一眼沈行舟:“还有你,以后见着我麻烦躲远点,看见你们我都觉得恶心!”
第115章 好巧,你也在
搬家势在必行。
林菀宁主要是看中炊事班后面的一块空地。
虽然是块荒地,但好在紧邻大兴山,山上有着丰富的资源,再加上炊事班从山上引了河水下来,用来灌溉药园子再好不过。
林菀宁想要利用大山上丰富的药材资源,实现有规模化的种植。
这也是她想要搬出家属院的主要目的。
中午休息了一会儿,在家里吃过了午饭,林菀宁去到卫生所里,第一时间找到了王成杰,将自己想要在炊事班后面那块空地上盖房的提议告诉了他。
林菀宁和沈团长离婚的消息早已经在部队里传开了。
王成杰也有所耳闻:“你要盖房子?”
林菀宁颔首道:“我继续住在家属院里恐怕有些不太合适,所以想和部队申请一下,试试看能不能把炊事班后面的那块空地批给我来盖房子。”
王成杰看着林菀宁交给她的申请材料微微颔首:“你是咱们卫生所的稀缺人才,我相信部队一定会批准你的申请,我现在就去找旅长。”
“谢谢主任。”
王成杰:“客气什么。对了,小林,我刚刚给乔营长检查了一下身体的恢复情况,打完最后一支药,他就可以回家修养了。”
“好。”
林菀宁换上了白大褂,拿上了王成杰配好输液瓶,敲响了二诊室的门:“乔营长,感觉怎么样?”
乔卫国双手撑起了身体靠在了病床的床头上:“林医生,谢谢你救了我又救了我媳妇。”
“应该的。”
林菀宁动作麻利十分娴熟地给乔卫国扎了针:“打完这针,今天就可以回家修养了。”
江春兰挺着个大肚子,手里拎着的网兜里装了两个铝制饭盒,动作缓慢地走进了诊室:”嫂子……”
她叫林菀宁‘嫂子’叫习惯了,一时间改不了口。
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儿,江春兰立马改口道:“菀宁姐。”
林菀宁也没在意称呼,对江春兰笑了笑,待她走近时,摸了摸她圆滚滚的肚子:“快要生了吧?”
江春兰点点头:“约莫就这几天了。”
林菀宁给她拉过了一把凳子让她坐下:“乔营长身体好需要修养,你这又要生产,家里能照顾得过来么?”
江春兰坐下了下来,从网兜里拿出了铝制饭盒:“已经给老家拍电报了,我婆婆这两天就到了。”
林菀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来找我。”
“谢谢菀宁姐。”
林菀宁拍了拍江春兰的胳膊:“一会儿我给乔营长开几服药,写上怎么吃。”
卫生所的日常工作没有县医院繁忙。
林菀宁上一次找吕承鸿提议要给战士们做体检,也并非是为了利用他来发现沈行舟的事。
她是的确觉得战士们有体检的必要。
吕承鸿那边的动作也很快,一天的时间就将这件事落实了下来。
原本是打算让沈行舟来负责配合林菀宁的工作。
但是现在……
吕承鸿觉得还是有必要让沈行舟避避嫌,这件事最后就落在了二团团长胡国梁的身上。
林菀宁刚给乔卫国开完药,把他们两口子送到了卫生所门外,迎面见到了一个皮肤黝黑,身材高大的男人,昂首阔步的朝自己走了过来。
胡国梁声音低沉而沙哑,自我介绍的开场白十分精简:“林医生你好,我是二团团长胡国梁。我们旅长让我配合你为战士们做体检工作。”
林菀宁对胡国梁点头微笑:“胡团长你好。”
胡国梁将二团的连务记录本交给了林菀宁:“这是我们团所有战士的名单,林菀宁,你看从哪个连开始?”
林菀宁随手翻看了一下二团的连务记录本,字体苍劲有力,记录的十分清晰简明:“按照连队顺序,今天下午就从一连一班开始。”
“没问题。”
林菀宁背上了医药箱,跟着胡国梁去了二团团部。
胡国梁让自己的警卫员搬了两把椅子到团部门口阴凉处,随后要求一连一班的战士们进行集合。
林菀宁也开始了下午的工作。
战士们每天出早操,生活作息十分规律,身体素质极佳,除了个别的几个战士在巡山时,被一些毒虫叮咬以外,林菀宁没有检查出一个身体有异常情况的。
大兴山每到夏天,山上的毒虫特别多,特别是家里还有两个小的经常往山里跑着疯玩,林菀宁特意配置了一点药膏用以防止蚊虫叮咬:“这是治疗蚊虫叮咬的药膏,每天涂抹三次。”
年轻的小战士不以为意:“我就是被虫子叮了一下,用不着抹啥药膏。”
林菀宁耐着性子解释道:“这种叮咬看似不要紧,你现在也只是偶尔出现皮肤瘙痒的情况,如果继续耽搁治疗的话,轻则引发虫咬皮炎,严重的情况还会出现皮肤大疱,溃烂,甚至出现头晕、恶心以及传染性疾病。”
提及传染病。
战士们立即想起了一团前几日发生的疫症。
胡国梁站在一旁听着,频频点头。
抬眸时,瞧见小战士还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胡国梁立即沉下了脸,沉声道:“周长胜!林医生让你怎么上药就怎么上,哪来那么多问题。”
周长胜立正站好,敬了一个军礼:“是!”
胡国梁嗔了他一眼:“滚蛋!”
沈行舟这几天一直在忙着投放老鼠的案子,没想到,竟然会牵扯出了敌特,吕承鸿将工作交代了下去,刚刚带着杨静离开了守备区,前往省城军医院看病,这个事全权交给了沈行舟和胡国梁来负责。
他特意来到二团团部找胡国梁聊工作。
远远的,沈行舟就连二团的战士们排着队,胡国梁就站在二团团部门口,直到走进时,他才看见坐在阴凉处的林菀宁。
林菀宁全神贯注地为一个战士把脉,一阵清风吹过,卷起了她俏丽的短发。
沈行舟忽然僵住了脚步,看着工作中的林菀宁,直到她抬起头目光投向自己时,他才收敛了目光,朝着二团团部门口走了过去。
“国梁……”
沈行舟有些尴尬,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和林菀宁打招呼,思来想去才蹦出了五个字来:“好巧,你也在。”
第114章 登门挑衅
刘桂芝刚刚还挂在脸上的笑容在听见了柏云兰的这声‘大娘’后,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恶心。
看着柏云兰走进了院,刘桂芝仿佛看见一群从茅坑里刚吃完屎的苍蝇似的,一阵阵地泛恶心:“你来干什么?!”
白玉兰像是没瞧见刘桂芝难看的脸色似的:“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我呸!”
不等柏云兰把话说完,刘桂芝朝她吐了一口唾沫:“谁跟你是一家人,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
她拍了拍林菀宁的肩:“我们才是一家人!”
柏云兰斜眼看着林菀宁:“大娘,不是我说嘴,她都已经和行舟离婚了,您再说你们是一家人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呀?”
“你……”
刘桂芝刚要开口,林菀宁倏地握住了她的手,朝着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林菀宁站了起来,脸上噙着一抹嘲讽的笑:“柏云兰,你脑袋上的包消了?腿不疼了?还是身上的药劲儿过了?”
柏云兰闻言倏地瞪大了眼睛:“是你……”
“呵!”林菀宁冷笑,举步走到了柏云兰的面前,凑到了她的耳边说:“不然你以为凭你们三个能做成这件事么?”
柏云兰不解眼睛越瞪越大:“你为什么……”
林菀宁唇畔的笑容逐渐放大:“当然是为了成全你们喽。”
柏云兰背脊瞬间冷汗涔涔。
她的确想过是林菀宁给自己下的药。
可她怎么也想不通,林菀宁为什么要这么做。
更不知道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现在,柏云兰亲耳听见林菀宁承认是她下的药,心里莫名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总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陷阱里的小白兔,随时会被林菀宁这个猎人宰割。
今天,柏云兰是上门来向林菀宁示威的,结果却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特别是当自己对上林菀宁的眸子时,隐约觉得她可不止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坑而已。
一瞬间,柏云兰感觉自己心跳加快,双腿发软,从心底深处蓦地升腾起一股浓浓的惧意。
即便如此,她还在强壮镇定:“别以为三两句话就能唬住我!林菀宁,让你承认输给了我真的有这么难吗?”
“输?呵呵呵……”
林菀宁挑了一下眉:“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柏云兰攥紧了拳头,强迫自己抬起了头对视着林菀宁的眼睛:“死鸭子嘴硬,行舟都已经不要你了,你还有什么资格死赖在家属院里不走?”
“就凭我是卫生所的医生。”
“那你也没有资格住这么大的房子!”
刘桂芝上前两步,一把推开了柏云兰:“菀宁有没有资格住,也不是你一个外人说得算的!只要我还活一天,你就休想进我沈家的门!”
“大娘。”柏云兰收起了刚刚的那副嘴脸,刘桂芝毕竟是沈行舟的母亲,她将来可是要嫁进沈家的,现在可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大娘,行舟已经答应要和我结婚了,用不了多久我就要叫您一声妈了。”
“滚!”
刘桂芝气急,抄起了菜园子旁的扫帚就要将柏云兰打出家门。
“妈。”林菀宁开口叫住了刘桂芝:“不用和这种人动气。”
说着,她拿起了桌上放着的银针包,从里面抽出了一个银针,随手一甩,直接射向柏云兰。
那枚银针贴着柏云兰的耳坠射了过去。
林菀宁疏淡而锐利的目光落在了柏云兰的耳朵上:“下一次打得就是你的眼睛。”
她回过头,扶着盛怒的刘桂芝坐了下来:“我妈刚才让你滚,你没听见么?”
“咕噜!”
柏云兰用力地吞了一口口水,瞳仁猛然一缩,银针虽然没有扎中她,但她忽然有一种感觉,刚刚是林菀宁故意射歪的。
她将手上提着的东西放在了地上:“大娘,这是我送您的礼物,小涛和小兰也有。今天我就不打扰了,我改日再来。”
说完,柏云兰转身快步就往院外走。
出了沈家门,她倏地松了一口气:“该死的林菀宁竟然还有这一手!”
刘桂芝被气得不轻,拎起了柏云兰放下的东西朝院外丢:“拿着你的东西赶紧滚!”
她回头瞧着林菀宁,却见她是一脸的云淡风轻:“闺女,她都闹上咱家门了,你难道不生气么?”
林菀宁也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妈,和这种人生气不值当的,气坏了身子,亏的还是咱们自个儿。”
刘桂芝叹了一口气:“我就是看不惯她小人得志的样子!”
柏云兰刚刚说了那么多话,只有一句林菀宁听进了心里。
即便她是卫生所的医生,的确也没有资格住这么大的院子,况且她本也不愿和沈行舟再有任何的瓜葛,更不愿意享受他的便利,给别人留下话柄。
柏云兰今天上门叫嚣,倒的确给林菀宁一个很好的奇迹。
她刚在家属院里赢得了极好的口碑,如果现在搬家的话……
林菀宁想了想,拉着刘桂芝坐了下来:“妈,我的确想要搬走。”
刘桂芝闻言,立马不乐意了:“她凭啥让你搬走,我就不相信,菀宁,咱不是都说好了么?咱们就在这里讨生活,妈留下来照顾你。”
林菀宁拍了拍刘桂芝的手:“我是不想住在部队给沈行舟发的房子里,以我现在的工作,是有资格分房的,我看中的一块地,我想要和部队申请一下。”
听林菀宁这么说,刘桂芝才放下了心来:“成,不管你去哪,妈就跟你去哪!”
林菀宁挽住了刘桂芝的胳膊,将头靠在了她的肩上:“你是我妈当然是要跟我一起生活了。”
刘桂芝脸露惊喜,着急想知道她们一家要搬到什么地方去:“跟妈说说,你看中什么地方了?”
林菀宁:“离家属院和卫生所都不远,就在炊事班后面。”
“炊事班后面?”刘桂芝不知道在哪,但只要林菀宁说好,她就觉得一定是个风水宝地:”你说去哪咱家搬去哪!”
林菀宁微微地眯了一下眼睛。
至于柏云兰……
用不了多久,林菀宁就能让她深刻地体会到今天登门挑衅是一件多么错误的决定。
第113章 大院悍妇人人夸
孙家门外。
孙海踱来踱去,始终也不见开门,也不知道妹子是什么情况。
冯梅花哭晕了醒,醒了继续哭,郭婶始终在一旁陪着宽慰着。
孙大发坐在院里的石墩子上,一口接着一口地抽着烟袋锅,紧皱的眉头没有一秒是放松的,瞧着自家婆娘哭个没完没了,他“啪嗒”一声摔了手里的烟杆:“哭哭哭,就知道哭,巧儿还没死呢!”
冯梅花被这么一吓,使劲抽了一口气,倒也不敢再大声哭,只依偎在郭婶的怀里的低低地抽泣。
“爹,您别急,俺娘也是担心巧儿……”
孙大发捡起了烟杆在鞋底上磕了磕:“谁担心她了,丢人现眼的东西。”
“吱嘎……”
房门徐徐打开。
孙大发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三两步冲到了门口,瞧见走出的林菀宁和王成杰,声音打着颤急忙问道:“医生,我家巧儿……”
林菀宁给了老汉一个宽慰的微笑:“孙大爷,您放心,没有性命危险。”
孙大发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倏地松了下来,耸起的肩膀缓缓垂落:“这死丫头,竟给家里添堵!”
冯梅花听见自家闺女没有性命危险也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老两口没有文化,听不出林菀宁话里的门道,孙海亲眼所见自己妹子伤得有多严重,也瞬间明白了林菀宁话里的意思:“林医生,那我妹妹的腿……”
王成杰:“你可真要多谢林医生,要不是她针灸的技艺高超,我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处理好伤口,倒是她的脸……”
孙海情绪激动地对林菀宁和王成杰鞠了个躬:“谢谢两位医生,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
林菀宁:“这会儿麻药劲还没过,人还没有清醒过来,切记这段时间要让她卧床休息,不能下地走动以免伤口裂开……”
林菀宁和孙家人交代了一下如何照顾病患。
在孙海一声声道谢中,林菀宁和王成杰走出了孙家。
赵秀娥瞧见自家儿媳妇跟着出来,刚忙上前询问:“香兰,屋里当时啥情况?”
牛香兰挺直了腰杆子,将当时林菀宁是如何临危不乱的指挥她们三人,又是如何为孙巧医治的过程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
赵秀娥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小林瘦瘦小小的,真有那么厉害?”
牛香兰竖起了大拇指:“妈,你是没瞧见,当时孙巧的腿血呼啦的,我瞅着都吓人,人家小林医生丝毫不怵。”
她说着还学着林菀宁施针时的样子对着空气扎了两下:“就那么几针下去,血立马就止住了,你们神不神奇。”
方爱华平日里少言少语的,这会儿都忍不住符合着点头说:“是呀,早先我就在书里看到过古代有医科圣手针灸玄妙,今天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她的话大多数邻居们都不明白什么意思。
杨静却能听得懂,极为赞同地点了点头:“的确,小林是一位好医生。”
赵秀娥瞥了一眼孙家院门:“这也就是小林心地好,不跟孙巧计较,你们几个前些日子没瞅见,就他们一家刚来的时候,你们刘婶晕倒了,孙巧还往人家小林医生的身上泼脏水呢,非说她虐待婆婆。”
郭婶也是当时的见证人之一,听了赵秀娥的话频频点头:“还有冯梅花,前些日子还说人家小林是悍妇呢。”
“这家人嘴巴忒坏了!”
赵秀娥刚才听了一耳朵,用胳膊肘轻轻地撞了一下自家儿媳妇:“香兰呀,刚才小林医生和王医生说啥腿保住了,脸啥的,孙巧的脸咋的了?”
牛香兰比划了一下:“这么老长一根削尖的树杈子从左边穿到右面,啧啧啧,孙巧破了相了。”
赵秀娥蹙起了眉头,看了一眼郭婶:“他郭婶,之前你家陶政委不是还宣传来着,不让下陷阱的时候往里放签子么,这是咋回事?”
郭婶摇了摇头。
林菀宁是个不愿意说闲话的,邻居们也没指望能从她嘴里听见什么。
倒是有几个叔伯、婶子们围了过来,纷纷说自个儿身上哪哪不舒坦,拉着让林菀宁给瞧瞧。
林菀宁倒也没推辞,把大伙都带去了自家,就在院子里坐起了诊来。
瞧了一上午,大病没有,倒是有几个伯伯、婶子查出了不少老年病,林菀宁一一写了药方,让他们明天去卫生所里找她抓药。
仅仅是一天的工夫,前些日子家属院里动手打自家男人的悍妇林菀宁,现在邻居们提起她可是人人都竖大拇指。
杨静一直等在沈家院外,等邻居们都离开后,她最后一个进了门:“小林,前天你说嫂子身体有问题,你能不能详细跟嫂子说说?”
杨静是个通透的人,林菀宁知道有些事瞒不过她。
索性,林菀宁将杨静现在的病情,以及可能会癌变的可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杨静。
原本杨静还当自己胃疼是小毛病,没想到竟然会这么严重。
二人说话时,吕承鸿也回到了家属院,站在沈家门外听得真切:“我已经安排了车,咱下午就去省城。”
吕承鸿脸色凝重,看向林菀宁时,眼神里满是感激:“小林,谢谢你。”
林菀宁微笑颔首:“您客气了。”
一整个上午,林菀宁没着闲,时到中午,可算是给邻居们都诊完了脉,许是怀孕的关系,才一上午的时间,她坐得后背都僵了。
刘桂芝全程都看在眼里,只觉得林菀宁哪哪都优秀。
一想到自家那不争气的儿子……
呸!
刘桂芝啐了一口唾沫。
想他!
那活兽哪里配得上她的闺女!
刘桂芝把手搭在林菀宁的肩上:“闺女,累了吧,妈给你揉揉。”
林菀宁赶忙起身:“妈,我不累。”
“快坐好。”
刘桂芝十分温柔,轻轻缓缓地帮林菀宁按这肩膀,娘俩总有说不完的体己话,你一句,我一句,正说得到了兴头上,院门口忽然传来了一个破坏气氛,不合时宜的声音:“大娘,我来看您了。”
第112章 急时救人
孙巧?!
刘桂芝和郭婶面面相觑,随后二人将目光齐齐地落在了林菀宁的脸上。
林菀宁也是一样的困惑。
郭婶道:“哎呦喂!这两天我经过孙家门口的时候,听见里面又哭又闹,该不会是孙巧这丫头闹上了婚事,一时间想不开就……”
孙巧会想不开?!
绝无可能!
也不用去猜,看看不就知道了。
孙海急得满头大汗,看见林菀宁时,他仿佛看见了救星似的,三两步冲到了她的面前:“林同志,求你救救我妹子吧!”
看着人高马大的孙海急得都要哭出来了,林菀宁劝慰了一句:“孙同志,你先别着急。”
一路小跑到大院里,隔着不远林菀宁瞧见不少邻居围在了一起。
“大伙快让让,林医生来了。”
孙海喊了一嗓子,邻居们自动自发给林菀宁让了一条路。
当看清了担架上的孙巧时,林菀宁还是被惊着了,没想到她竟然会伤得这么严重,一根足有手指般粗细被削尖的树枝从贯穿了她的面颊,身上还扎了不少长短不一的树枝,腿上还有生了锈的捕兽夹,鲜血已经染红了她的裤腿,人已经没了知觉,半死不活地躺在担架上。
“怎么伤成这样?”
孙海回道:“刚刚巡山的战士发现了我妹子掉进了捕兽用的陷阱里,因为距离家属院近就先送过来了。”
“捕兽陷阱?”
林菀宁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家属院和附近的几个村的居民们经常上山打猎,也会在山里下陷阱和捕兽夹,早些年时常有人会因此而受伤,为了减免不必要的伤情,但凡下了陷阱和捕兽夹的地方部队严格规定必须要做一眼就能识别的记号,并且要求不得在陷阱里下利器。
前世从林菀宁来守备区随军一直到随沈行舟调任离开,从未听说过有人被陷阱和捕兽夹所伤。
看着孙巧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林菀宁也来不及让人将她送去卫生所:“先把人抬进屋。”
几名战士将人抬进了孙家。
林菀宁转头看了一眼屋里邻居们:“杨嫂子、方老师、香兰嫂子,你们留下来帮我打下手,其他人出去!”
她又看向了孙海,急声吩咐道:“孙同志,你去卫生所找王主任,让他准备麻药,手术刀,止血钳,立刻,快!”
邻居们退出了孙家后,林菀宁关上了房门:“香兰嫂子你去烧点开水,杨嫂子、方老师,麻烦你们帮我按住她!”
人命关天,即便邻居们再不喜欢孙巧,此时此刻也都不敢有半点含糊,三人立即按照林菀宁的吩咐行事。
等杨静、牛香兰按住了孙巧后,林菀宁“嘶啦”一声扯开了她的裤子。
倏然蹙眉,孙巧脚踝处的伤原本林菀宁想的还要严重。
生锈的捕兽夹最容易引发破伤风,而且夹子的位置刚好是脚踝跟腱的位置,如果处理不好的话,恐怕孙巧会落下终身残疾。
林菀宁一把拽过了孙家炕上叠好的被子,将被面扯成了布条,紧紧地勒住了孙巧脚踝伤处,再从家里的医药箱中拿出了随身携带的银针,封住了她腿上的几处穴道防止等一会掰开捕兽夹时会造成大出血。
做完这一切,林菀宁双手用力掰住了捕兽夹两侧。
“啊!”
随着孙巧的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只听“咔哒”一声,锈迹斑斑的捕兽夹被林菀宁硬生生地掰开。
孙巧只嚎了一声,猛地瞪大了眼睛,还没等她来得及挣扎,两眼一黑顿时又昏死了过去。
在王成杰没赶来之前,林菀宁暂时没有处理孙巧脚踝的伤口,没有麻药的话,即便她没有因为失血过多而休克,也会被活生生的疼死。
孙巧脸上的贯穿伤也暂时没有处理,林菀宁率先选择了将她身上的一些削尖的树枝拔了下来。
牛香兰端着一盆热水进了屋:“热水来了。”
为了保住孙巧这条腿,林菀宁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直接将扯好的布条扔进了开水里,勉强算是消毒了。
她将布条捞了出来忍着滚烫攥干后小心翼翼地开始清理孙巧脚踝附近的伤口。
捕兽夹是用来猎野猪的,夹合的力度极大,透过伤口依稀可见骨。
伤势太过严重!
林菀宁家里的药箱里也没有更多医疗器械,她只能先用自己配置的伤药来止血。
很快,孙海将王成杰找了过来。
进了门,王成杰急忙问:“小林伤者如何了?”
林菀宁将手里的布条放进了水里,原本清澈水瞬间染成了一片刺眼的血红:“脸部有贯穿伤,脚踝处被生锈的捕兽夹所伤,伤及跟腱、踝骨,需要及时做手术。”
王成杰脸色凝重,来时只大致从孙海的口中得知了孙巧的伤势,但也没想到竟然会这么严重。
他没有丝毫的耽搁,立即将医药箱放在了炕上,先拿出了麻药按照孙巧的身高体重来定制计量,注射后,见孙巧的身体逐渐从紧绷的状态到没有了知觉后,王成杰拿出了手术刀等医疗设备。
林菀宁也戴上他带来的医用手套和口罩,二人相互配合开始为孙巧的脚踝处进行缝合。
好在骨头并没有被夹断,也发现得还算及时。
再加上,林菀宁一手玄妙的针灸技法,以及王成杰高超的外科缝合术,用力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总算是保住了孙巧的这条腿。
只不过,她的脸上的伤就没有这么幸运。
刺进面部的树枝被削出了倒刺,面颊两侧伤口极难缝合,恐怕以后孙巧要顶着两个难看的疤过完下半辈子了。
屋子里的杨静、方爱华和牛香兰都看傻了眼。
这还是她们第一次见到进行缝合伤口,想比之下,林菀宁从容镇定,全程始终保持一个姿势,手又稳又准,她们都是亲眼瞧见的林菀宁就那么在孙巧的腿上扎了几针,原本汩汩冒血的伤口竟神奇止了血。
牛香兰用胳膊轻轻地撞了一下方爱华,小声在她耳边嘀咕道:“小林人漂亮,医术还高,心地还好,沈团长也真是的,放着这么优秀的媳妇不要,咋就和柏医生……”
方爱华瞥了她一眼:“小点声,也不怕小林听见了。”
牛香兰微微摇头:“你们瞧着吧,迟早有沈团长后悔的那一天。”
第111章 不能便宜了小狐狸精
“啊……啊……”
尖锐锋利的树杈虽然避开了要害,但一根却从左到右刺穿了孙巧的脸,鲜血汩汩地外涌而出,她当场昏死了过去。
林菀宁的听力不错,但这会儿她正全神贯注地挖着地上灰树花,再加上身边有个不断埋怨在树林子里拉屎的沈文涛,因此也没听见那边的动静。
挖完了灰树花,林菀宁原本是要按照原定的路线走,沈文涛却拉着她走了另外一条路。
“姐,你快来看,这里有好多高粱果。”
沈文涛忘记了踩屎的不愉快,蹲下身摘起了地上的高粱果:“小兰最喜欢吃高粱果酱了,咱多采点回头让妈给咱熬上夹馒头吃。”
林菀宁笑笑:“你个小馋猫。”
这年代的孩子们没什么零嘴吃,山里的野果子成了他们最喜欢的吃食。
高粱果酸酸甜甜的,特别讨孩子的喜欢。
刘桂芝熬的高粱果酱是这两个小馋猫嘴喜欢的。
林菀宁也帮着沈文涛摘,俩人足足摘了满满一竹筐,这才继续往山里走。
凭借着对药材生长习性的了解,林菀宁很快采够了为林玉珍配药的所需药材,一大一小有说有笑的下了山。
林菀宁全然不知道在山里还有一个想要算计她的孙巧掉进了自己挖出来的陷阱中。
进了家门,沈文涛欢天喜地跑进了灶间,把摘回来的高粱果用刚从井里打出来的凉水冰镇了起来:“妈,我和我姐刚才在山里摘了不少的高粱果,你给咱们熬点果子酱吃呗。”
刘桂芝坐在院子里摘豆角:“我看你像果子酱,你当这是咱们老家种甜菜根呢,守备区供销社的白糖多贵啊。”
沈文涛瘪了瘪嘴:“那还不如回老家呢,我还不用上学,也不知道村里的二胖有没有照顾好我的蝈蝈。”
林菀宁把竹筐里的灰树花拿了出来:“妈,小涛想吃你就给他熬点,我前儿不是刚买了白糖么。”
刘桂芝:“家里白糖票不是没了么,我是……”
林菀宁:“我也想吃您熬的果子酱了。”
刘桂芝一听是林菀宁想吃,立马把手里的豆角放进了簸箕里:“成,妈一会儿就给你熬。”
沈文涛小嘴被高粱果塞得满满的:“妈,你偏心,我想吃家里就没白糖,我姐想吃你就给熬。”
刘桂芝又瞪了她一眼:“我就偏心咋了?那你别吃呀!”
“我不!我偏要吃。”
这几天下来,沈文涛叫‘姐’已经是越来越顺口了。
一家人似乎又回到了在老家时的日子,既简单又温馨,似乎他们都怕林菀宁会伤心难过,特意避开‘沈行舟’这三个字。
林菀宁的心早在上辈子就已经死了。
现在就算是沈行舟站在她的面前,她也没有一星半点的感觉。
林菀宁摘了几朵灰树花出来,打算一会儿给家里炒肉丝吃,瞧着院里桌上放的满满一簸箕的豆角:“妈,你这是要晒豆角干么?”
“是呀。”刘桂芝一边洗着高粱果,一边回着林菀宁的话:“趁着这阵豆角结的多,也都还嫩,不然冬天咱哪来的青菜吃。”
“要不回头我跟邻居们多买点,去年晒的就没够吃。”
刘桂芝放下了手里的活计,从灶间里走了出来:“有多少咱就吃多少,你现在怀着身子呢,往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可得省着点……”
她忽然想了什么,用力一拍自己的大腿。
林菀宁微微一愣。
刘桂芝急急忙忙地解下了围裙塞进了林菀宁的手里:“我得去一趟部队。”
林菀宁诧异地问:“您上部队干什么?”
“傻孩子,你就这么和那活兽离了婚,钱和票证你是一样也没提,我不能让我闺女吃亏,我得去给你争,不然以后可都便宜那小狐狸精了!”
刘桂芝说着,急忙就要往院外走。
林菀宁赶紧拦下了她:“妈,我不要他的东西,我现在有工作也能挣钱,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重要。”
刘桂芝凝眸望着林菀宁。
只觉得自己当初让她嫁给沈行舟是自己的错。
生拉硬绑让俩人成了亲,可到头来……
林菀宁似乎看出了刘桂芝在想什么:“妈,咱早上吃什么?我都饿了。”
一听林菀宁说饿,刘桂芝立马反应了过来:“馒头都蒸好了,我再炒个白菜,咱这就吃饭。”
林菀宁拿起了桌案上的围裙系在了腰上:“您歇着,我来吧。”
说着,林菀宁拿着灰树花进了灶间。
洗好后切成了细丝就着家里剩下的一点五花肉一块炒了,菌子和肉的香味交织在一块儿,香味顿时飘出了院。
正赶上上班的时间,但凡经过沈家院门的,无不一边吞着口水,一边往人家院子里瞧。
都知道沈团长和林医生离了婚,原本还有不少人等着看笑话呢。
可结果笑话没看着,反而被勾起了馋虫。
“他刘婶吃饭呢?”
郭婶挎着个竹筐敲响了院门。
刘桂芝立马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起身去迎人:“他郭婶,吃了么?没吃一块吃点。”
郭婶:“吃过了,吃过了。”
她从竹筐里抓了一把山核桃塞进了刘桂芝的手里:“我家陶勇去城里开会买了点山核桃回来,我家人少吃不了这么多,给你们送过来点。”
刘桂芝有点不好意思客套道:“这核桃也不坏,你就自个儿家里留着吃呗,你看着……”
郭婶和她寒暄了几句,眼睛却一直往林菀宁的身上瞟。
刘桂芝眼明心静,一眼就看出了郭婶来的目的:“那啥,他郭婶你进屋坐。”
她说着,朝林菀宁挑了一下眉。
林菀宁也猜出了郭婶过来的目的,起身陪着二人进了屋。
落座后,林菀宁给郭婶到了一杯水。
郭婶拉住了林菀宁的手:“小林啊,你和婶子交个底,你嫂子的身子……”
林菀宁反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爱华嫂子有点宫寒,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大问题,我已经和她说过了,趁着陶政委今天休假,让他们两口子到卫生所里,我给他们一起看看。”
“那他们能怀上孩子么?”
不等林菀宁回答,大院里忽然传来了一阵躁乱的声音,三人同时往窗户外头看。
“林医生!林医生!”
孙海急急忙忙冲到了院门口:“你快来救救我妹子!”
第110章害人终害己
一连三天阴雨绵绵,守备区的天总算是放了晴。
林菀宁心里一直记挂着林玉珍的病情,想着要尽快上一趟山将所需要的药材搜罗齐全,刘桂芝看得严,生怕雨天路滑会摔着她,连上班都是让沈文涛和沈欣兰轮班护送。
“上哪去?”
林菀宁做贼似的偷偷摸摸溜出了屋,谁曾想刘桂芝一大早就守在院子里。
林菀宁嘿嘿一笑:“妈,我给公社的一个大娘配药还少两味药材,想上山去找找。”
刘桂芝撂下了手里的两根黄瓜:“这些天一直下雨,上山的路又湿又滑,你现在怀了身子,万一……”
她忽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别过了头去“呸呸”两声:“不许去!”
林菀宁挽住了刘桂芝的胳膊:“那位大娘病情严重,多耽搁一天就多一份危险,况且山路我熟悉的很,一定不会有事的。”
刘桂芝心善,听闻人家病重,不免有些同情:“病得很严重么?”
林菀宁点了点头。
刘桂芝蹙眉沉思,片刻后才道:“要去也行,让小涛跟你上山,有啥脏活累活你就使唤那臭小子干。”
这已经是刘桂芝给出的最大让步了。
这也算是个法子,总比不让出门强。
想想,林菀宁便答应了下来。
刘桂芝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那成,我去叫小涛起床。”
被拎着耳朵从被窝里拽出来的沈文涛,小脸拧巴在一块,像极了刚出锅的肉包子:“妈,这才几点啊?咋就掀我被窝了呢?”
刘桂芝照他屁股上踢了一脚:“你姐要上山,你陪着她去,要是出什么岔子,看老娘不扒了你的皮!”
自打三天前刘桂芝将沈行舟赶出了家门后,她严令禁止两个小的再喊林菀宁‘嫂子’,并和他们再三强调往后要叫‘大姐’,她就当没生过沈行舟这个儿子,以后见了他也不许他们叫‘大哥’。
两个小的一时间还不适应,这两天但凡开口叫‘嫂子’的,刘桂芝就递上凶悍的眼神,抬腿照着屁股就是一脚,硬生生地给两个小的板了过来。
沈文涛满脸的哀怨:“姐,一大早的你上哪门子山啊?我都还没睡醒呢。”
刘桂芝瞪了他一眼:“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哦。”
一路上,沈文涛哈欠不断,迷迷糊糊的,两个眼皮儿直打架。
倒是林菀宁担心他会在山上摔着了。
林菀宁将心思全都用在了找寻药材上,沈文涛没完没了地打着哈欠,俩人谁都没有注意到,一道人影瞧瞧地跟了上来。
孙巧行踪十分鬼祟,一会蹲草丛里,一会躲树后面,生怕会被林菀宁发现了似的。
她知道林菀宁每天天不亮就会上山挖野菜,打野味,采摘一些她看不懂的杂草回去,她摸清了林菀宁的路线,这些天都往山上跑,早已经设好了陷阱,只等林菀宁落入她的圈套中。
眼瞅着,林菀宁就要踩到自己下的捕兽夹,孙巧的脸上闪过了一抹阴狠。
“踩上去,踩上去……”
孙巧在心里默默地祈祷。
眼睁睁地看着林菀宁抬起了脚,她突然瞪大了眼睛,眼里是藏不住的兴奋。
“噗咚!”
“哎呦!”
忽然,林菀宁身后传来了一声闷响,紧接着是沈文涛的一声痛呼。
林菀宁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扭头朝着跌坐在地上的沈文涛走了过去,她将沈文涛扶了起来,掸了掸他屁股上的泥:“摔坏了没?”
沈文涛嘿嘿一笑:“没摔坏,倒给我摔精神了。”
林菀宁微嗔,轻轻在他脑门上戳了一下:“咱妈还让你来看着我,你倒是先摔了,自己小心着点。”
“唉!姐,你看那是啥?”
林菀宁顺着沈文涛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一颗腐败的枯树下竟长出了一丛丛灰色鸡冠状的植物。
林菀宁大喜:“是灰树花!”
沈文涛凑过去瞧:“啥事灰树花?”
林菀宁解释道:“这是一种菌子,既能食用也可以入药,外观形似层层叠叠的菊花,香味浓郁,味道鲜美,药用价值……”
沈文涛哪里听得下去后面的话,盯着一丛丛的灰树花直吞口水,小脑袋瓜里只记得香味浓郁,味道鲜美。
剥开了遮盖枯树的杂草,沈文涛指着后面道:“这里还有很多呢。”
林菀宁蹲了下来,放下了身后背着的竹筐,拿出了柴刀小心翼翼地将灰树花挖了出来。
她可以调整药方,在其中加入灰树花,用来增强林玉珍的体魄。
“姐,我来吧。”
沈文涛从林菀宁的手里拿过了柴刀学着她刚刚的样子将灰树花一朵朵挖了出来。
一直躲在树后的孙巧脸色阴郁。
就差一点点林菀宁就能踩到捕兽夹了,到时候,她就可以打晕跟着她的死小孩,直接将林菀宁从山上推下去。
从半山腰摔下去,就算是不死也要让林菀宁落得个终身残疾。
可惜!
实在是太可惜了!
不过这一次没成,还有后手等着她呢!
孙巧在前面不远处挖了一个陷阱,里面埋了不少被她削尖的树杈,只要林菀宁掉下去的话,一定会将她刺得肠穿肚烂。
孙巧眯起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林菀宁的那张脸。
谁知道,林菀宁发现了灰树花后,竟然改变了原来的路线,顺着另外一条路往山里走。
孙巧顿时冷下了脸了。
她不按照自己的路线走的话,那自己这些天的工夫岂不是白费了。
不行!
看来得想个法子把他们引过来!
孙巧悄悄地跟了上去,就站在自己下的捕兽夹边上,打算发出点声音将林菀宁吸引过来。
她刚张开嘴准备喊,谁曾想,沈文涛忽然站了起来,大声喊道:“啊!这里咋还有屎呢?踩了我一脚。”
他立马脱下了鞋,使劲地朝一边甩了两下。
男孩子力气不小,竟在孙巧张的瞬间,将鞋底上的屎甩进了她的嘴里。
“呕~”
原本还想制造点声音出来,临了却只能狂呕了起来。
沈文涛蹙起了眉头,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头,猛地朝身后扔了出去:“姐!我好像听见野兽的声音了!”
石头又快又准的打中了孙巧的脑门。
她连连向后倒退了两步,紧接着“咔嚓”一声,捕兽夹夹住了她的脚踝,疼痛瞬间蔓延了全身,可还没等孙巧发出痛苦的呼叫,脚下瞬间打了滑,一屁股跌进了她自己挖好的陷阱里。
第109章 林菀宁,我后悔了!
沈行舟的脸色忽儿青儿忽紫,忽儿激动,忽儿失落,云云种种情绪交织而扭曲地出现在他的脸上,即便再好看的脸,此时此刻看起来也有点吊诡。
院子就这么大,可这段路沈行舟仿佛走了一个世纪般的漫长。
他站在林菀宁的面前,嘴唇颤抖,嗫嚅着问道:“你怀孕了?”
林菀宁从他的眼里看见了‘后悔’两个字。
后悔?!
可笑!
他沈行舟怎么会后悔?
这不是他的心愿么?
他不是想日日夜夜都和柏云兰在一起么?
现在自己成全了他们,沈行舟又后哪门子的悔!
林菀宁没有要隐瞒的意思:“没错,我怀孕了,不过,沈团长,孩子是我一个人,现在和你没有关系了。”
她的话无疑是在沈行舟的心口再插一把刀子。
沈行舟在战场是大马金刀的团长,可每每到了林菀宁的面前,却总感觉只有被拿捏的份:“你一定要这样和我说话么?”
林菀宁觉得这样的沈行舟既滑稽又可笑:“不然我要怎么和你说?离婚不是你希望的,我也只是成全了你的心意,现在,你可以光明正大的和柏云兰在一起了,沈团长,你应该开心才是啊!”
沈行舟双眼猩红,紧紧地咬着唇,一直到嘴里有一股子浓郁的血腥味他才艰难地开了口:“林菀宁,我要是说我后悔了呢?”
“噗嗤。”林菀宁笑出了声:“沈团长,天底下可没有后悔药!”
刘桂芝现在只要一看见沈行舟就来气,况且现在林菀宁怀了身孕:“菀宁,别搭理他,跟妈进屋。”
沈行舟在林菀宁的眼里看见了‘决绝’与‘坚持’,现在再说后悔等于笑话。
他明明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可就是还想要试一试。
沈欣兰收拾好了东西,正从大屋里往外拎,经过沈行舟身边时,她也只是淡漠地看了大哥一眼,什么都没说,拎着包袱进了屋:“妈,东西我都收拾好了,咱们啥时候回老家啊?”
刘桂芝拉着林菀宁坐下,瞥了一眼刚进门的小女儿:“东西放回去吧,咱们不回去了。”
“哦……啊?!”沈欣兰愣愣地看着刘桂芝:“咱们不回老家了么?”
刘桂芝激动地说:“不回了不回了,你嫂子……”
她脱口而出‘嫂子’两个字,然后“呸”了一声,改口道:“你菀宁姐现在怀孕了,她还要在卫生所工作呢,咱们留下来照顾她。”
“那大哥……”
沈欣兰透过窗户往门口看了一眼。
“哼!”刘桂芝冷哼了一声:“要走也是他走!咱们又没犯错,凭啥要让咱们走!”
她拉过了沈欣兰:“你去告诉他,让他把东西都拿走,咱们家里不欢迎他!”
“啊?!”沈欣兰一脸的为难:“妈,这不好吧?这毕竟是部队分给大哥的房子。”
刘桂芝顿时瞪起了眼睛:“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话!”
林菀宁也觉得不妥,毕竟这里是部队家属院,部队分配的房子也都是按照军衔等级来划分的。
即便她现在是卫生所的医生,按照规制也不能住这么大的房子。
林菀宁拉住了刘桂芝的手:“妈,还是算了吧,我可以搬去……”
“你搬什么!要搬也是他搬走!”刘桂芝站了起来:“他要是不搬走,我就亲自去找吕同志说!”
刘桂芝故意提高了音量,这些话她也是故意说给沈行舟听的。
沈行舟在门外听得真切。
半晌,他推开了房门,目光停在了林菀宁的身上,静默了良久,他缓缓地开了口:“你留下,我搬走。”
说完,沈行舟转身出了南屋,回了自己的屋里,将平日里欢喜的衣裳打了包。
走出了屋,透过南屋的玻璃看向了姿容清冷的林菀宁,良久沈行舟收回了目光,举步走出了沈家。
家属院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有个风吹草动的,不用一天的时间邻里邻居的也都知道了消息。
再加上,沈文涛拎着菜刀要砍柏云兰的事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想要瞒也瞒不住。
原本邻居之间只扯些家里头鸡毛蒜皮的小事,但今儿一天就闹出这么大的两件事。
几个爱嚼舌头的,更是传得有鼻子有眼的,竟还有人说自个儿亲眼瞅见了沈行舟和柏云兰赤条条抱在一块儿,林菀宁一怒之下才和沈行舟离的婚。
这第二件事,自然就是孙巧和二赖子了。
孙家经过一天的商量,给出了一个相当炸裂的结果。
竟然口径一致对外说孙巧和二赖子俩人处上了对象,原本商定的就是下个月结婚,小两口干柴烈火的,一时间没忍住就……
为了圆这个谎,孙海还亲自去了一趟部队,将二赖子接到了家里。
邻居们又都不是傻子,大家伙也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孙海还要继续留在部队工作,孙大发和冯梅花也还要留在家属院里生活,权衡利弊只能够牺牲孙巧。
要把自己嫁给二赖子!
孙巧听到了这个结果后,醒了昏,昏了醒,在家里闹了一整天。
冯梅花苦劝无果,到最后,孙大发来了火气,结结实实给了她两个大嘴巴子,直言:“你要是不嫁给二赖子,俺们就把你送回老家,全当没生过你这个闺女!”
孙巧不敢相信,爹妈能说出这样的话。
当晚,孙巧趁着家里人不注意拿了爹妈上山挖野菜的小刀,准备割腕一死了之,可小刀落在了手腕上,她又怕疼,没有这个决心和胆量。
又找了家里的一根麻绳,想要一脖子吊死在房梁上,可一想到吊死鬼的长舌头又胆怯了。
死!
孙巧没有这个胆子。
可要让她嫁给二赖子,她又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
原本,她看上司务长杨恒。
杨恒年纪轻,个子高,模样还俊,嫁过去了就能当官太太,可是现在一切都泡汤了。
爹妈苦苦相逼,她满腔怨与恨无处发泄。
归根究底还是林菀宁搞的鬼,如果不是林菀宁,她怎么会被二赖子糟蹋,又怎么会被爹妈相逼迫要嫁给他。
思来想去,就算是要死,孙巧也要先把这个仇报了!
第108章 这孩子以后姓林,他没爹!
柏云兰是在用小涛来威胁自己!
如果和柏云兰结婚,对于此事她将不予追求,如果不和她结婚的话,她势必会将此事宣扬出去。
持刀伤人!
即便小涛还是个孩子也将会送进少年犯管教所!
沈行舟立即听出了柏云兰的弦外之音。
这一瞬,他感觉柏云兰是那么的陌生,从前相处时的所有画面在沈行舟眼见一闪而逝,她曾经的纯洁,曾经的天真,难道都是装出来的么?
沈行舟好像看懂了什么,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林菀宁每一次看见柏云兰时眼睛里都会流出这嫌恶,此时此刻,自己的眼神也应该是这样的吧。
柏云兰却没看出来沈行舟眼里的情绪,朝他伸出了手:“沈大哥,扶我一下。”
见沈行舟迟迟不动,柏云兰主动拉住了他的手站了起来,然后,她“哎呀”了一声,倒在了他的怀里:“沈大哥,你看我的胳膊都流血了。”
为了弟弟。
沈行舟忍着心里的不适,扶着柏云兰去医务室包扎。
走出宿舍时,他看见了追来的林菀宁抱着沈文涛安抚着,他的眼神一错不错地粘在林菀宁的身上,心里慢慢用上了一波高过一波的悔意。
可是,他终是错了。
那个炽热而奔放的女人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施舍给他。
柏云兰也看见了急急赶来的林菀宁。
抬眼偷看沈行舟,见他的眼神都要拉丝了,柏云兰用力地咬了一下唇,用力地抱住了沈行舟的胳膊:“哎呀!沈大哥,我的胳膊好疼啊!”
林菀宁自然是听见了柏云兰矫揉造作的声音。
现在自己已经和沈行舟离了婚,柏云兰愿意怎么冲他撒娇都随便,当然,前提是柏云兰别跑到自己跟前来恶心自己,不然的话,她一定会踩着她和沈行舟的脸使劲的摩擦。
林菀宁用力地在沈文涛的身上打了两下:“我平时怎么教你的!这是我和你哥之间的事,不用你一个小孩来管,还拿刀杀人,你胆子大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沈文涛抬起了头,大哥是他从小为之奋斗的目标,却在刚刚崩塌瓦解,看见了林菀宁心里的委屈忽然怎么也忍不住了:“嫂子!”
林菀宁看着一项坚强的沈文涛哭得像只受伤的小白兔似的,刚刚所有的恼怒这一瞬也都只化作了心疼。
她轻轻地拍了拍沈文涛的背:“好了,男子汉哭什么!你这样以后还怎么当解放军。”
沈文涛转头看了一眼沈行舟:“我不要解放军了!”
“不许说胡话。”林菀宁拉着沈文涛的手:“走,跟嫂子……”
‘嫂子’这个自称,她用了很久,现在觉得也不合适,便改口道:“跟我回家,看妈怎么收拾你!”
说完,林菀宁便拉着沈文涛离开了卫生所。
沈行舟看着林菀宁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之间心疼得厉害。
柏云兰嗔了一眼沈行舟:“沈大哥,你们都已经离婚了,再这么看她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啊!?况且,我的伤可是文涛砍的,要是我……”
沈行舟收回了目光:“进去包扎。”
临到家门,沈文涛才知道害怕了,扯了扯林菀宁的手,眨着哭红的眼睛:“嫂子,妈……”
林菀宁微微摇头,抬手在他的脑门上使劲戳了一下:“怎么?现在知道怕了?刚才不是挺英勇的么?还会鼓动咱们大院里的孩子跟你一起拦你大哥,一会进屋看咱妈收不收拾你!”
沈文涛耷拉下了脑袋,默默地跟着林菀宁进了院子。
沈文涛提到冲出了屋可怕刘桂芝吓的不轻,她脆弱的小心脏怕是再也承受不住一点打击了。
这会儿躺在南屋的炕上,脸色苍白虚弱的厉害。
林菀宁拉着沈文涛进了屋:“赶紧给妈道歉。”
沈文涛怯懦地走到炕边,唯唯诺诺地抬了抬眼皮:“妈,我错了。”
刘桂芝看都没看沈文涛一眼,一把甩开了他拉着自己的手:“别叫我妈,我不是你妈,你们现在一个两个都有能耐了,长本事了,拿菜刀去杀人这种事都干得出来,我……我……”
她越说越气,抬手就要去打沈文涛。
就在一巴掌即将落下的时候,忽然看见他胸口上一个脚印,顿时又心软了下来:“她……她打你了?”
沈文涛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哎!”刘桂芝叹了一口气,还是心疼多过生气:“让妈瞧瞧。”
沈文涛嫌弃了自己的上衣,胸口一处出现了一大片淤青,脸上却是得意傲娇的小表情:“妈,没事,我不疼,我刚才打得更狠,还薅掉了她一绺头发呢。”
“你呀!”刘桂芝瞪了沈文涛一眼,也没有在责备什么,反而觉得只薅掉那不要脸的女人一绺头发都算是轻的了,要是自己亲自来,保准能给她好成个秃子。
林菀宁瞧着审问头胸口的淤青,心疼不已,责备道:“以后可不行这样,万一出点什么事,你让妈和我怎么办。”
说完,林菀宁找出了家里的药箱,拿出了自己配置的消肿止疼药膏,轻轻地给沈文涛上着药。
“嘶!”
刚才还不觉得疼,上药时沈文涛还是倒吸了一口气。
这药膏是林菀宁前些日子配置好的,配药时她也没觉得如何,这会儿闻到药味,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搅,一阵接着一阵的泛恶心。
忍了半晌,林菀宁终还是没有忍住,捂着嘴巴跑出了屋,扶着门口干呕了起来。
刘桂芝赶紧下了炕,急吼吼地跟了出来:“菀宁,你这是咋了?”
她忽然想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猛地瞪大了眼睛:“你……你不会是有了吧?!”
林菀宁刚才担心沈文涛会闹出人命又急又惊地跑去了卫生所,方才还没觉得如何,这会儿八成是动了胎气。
她本意也是留下这个孩子,之前对刘桂芝有所隐瞒也是在为离婚打算。
现在离婚证都打好了,林菀宁觉得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她侧目,抿了抿唇,对刘桂芝点了点头。
沈行舟走进门,刚好听了母亲的话,又看见了林菀宁点头。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沈行舟诧异地僵在了原地,下意识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为什么要在离婚后让他知道林菀宁怀了自己的孩子!
刘桂芝看见站在门口的沈行舟,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想都没想竟脱口而出:“菀宁,这孩子以后就姓林,他没爹!”
第107章 如果是外人的话,他这是杀人
“沈文涛!”
听着大哥的低吼声,沈文涛知道小妹也无法阻拦下大哥,他必须要抓紧时间赶紧杀了那个坏女人。
沈文涛把菜刀别在裤腰上,飞快地往卫生所的方向跑。
沈行舟脸色凝重,一把提起了沈欣兰的衣领,向后用力一甩,看着她还要冲上来,怒吼道:“别胡闹!”
林菀宁急声冲沈行舟喊:“快去找小涛!别让他把事情闹大!”
她不在乎柏云兰的死活,满心满眼只有她在意的家人。
沈行舟对林菀宁点点头,直接翻过了墙头,飞快的往卫生所跑。
沈文涛毕竟还是个孩子,速度不及沈行舟,还没等他跑出家属院的大门,眼瞧着就要被大哥追上,他忽然吹响了口哨,只是眨眼的工夫,大院里的孩子们从四面八方纷纷跑了出来,一窝蜂似的扑向了沈行舟。
这臭小子!
一个个小萝卜头抱腿的抱腿,拉胳膊的拉胳膊,一时间,沈行舟竟被拉得无法动弹。
任凭他有一身的本事,可也不能对家属院里的孩子们动手。
“首长!快去,为了革命杀敌人!”
沈文涛一副大义凛然慷慨赴死的模样冲着小萝卜头们重重点了点头:“你们拖住我大哥,我这就去杀破坏人民团结的奸贼!”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家属院。
卫生所宿舍。
柏云兰抱着一件红色的衣裳,像是抱着沈行舟似的。
过程虽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但至少她还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沈大哥和林菀宁离婚了!
自己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嫁给沈大哥了!
柏云兰满心欢喜:“沈大哥,我终于要成为你的妻子了!”
“嘭”的一声,宿舍门被人一脚踹开。
柏云兰抬头朝宿舍门口看了过去,看着小小的人,她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小涛来了,是你大哥让你来的么?”
这个坏女人还敢叫自己小涛!
沈文涛心里一阵阵泛恶心,猩红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柏云兰:“你不配叫我的小名!只有我的家人才能叫我小涛!你这个坏人去死吧!”
说完,沈文涛从身后抽出了菜刀。
柏云兰猛然瞪大了双眼:“你要……”
还没等她开口说话,沈文涛已经提刀冲了过去:“坏女人,我要杀了你!”
男孩手里的菜刀逐渐在柏云兰的瞳孔中放大。
她做梦也没想到沈文涛竟然是来杀自己的。
“啊!”柏云兰惊呼一声,来不及多想,立马拉过炕上的枕头挡住了沈文涛砍下来的这一刀。
枕头里的荞麦皮“哗啦啦”地掉了柏云兰满脸满身。
柏云兰瞳孔瑟缩,这一刀劈砍下来的瞬间,她才确定沈文涛是真的想要杀了她!
“啊!”沈文涛大吼一声:“坏女人,欺负我嫂子,你去死吧!”
柏云兰虽然是女人,但毕竟是个成年人,她快速地回过了神来,猛地一脚踹向了沈文涛的心口窝。
沈文涛双手握住菜刀,胸口大开,结结实实地挨了柏云兰一脚。
“当啷”一声,掉了手里的菜刀。
沈文涛“噔噔”向后倒退了几步,忽地感觉呼吸一滞,扶住了桌子大口大口地倒吸起了气来。
柏云兰趁着这个空档,立马就要往外跑。
一边跑她一边喊:“来人啊!救命啊!”
沈文涛回过了神:“还想跑!”
他追了上去,一把薅住了柏云兰的头发,直接将她拖回了屋里。
柏云兰感觉自己的头皮撕裂般的疼,痛呼了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她又抓又挠,希望能挣脱沈文涛。
沈文涛眼睛里喷出了火。
满脑子就只有一句话——只要这个坏女人死了,嫂子就和和大哥合好,他的家还能回到原来的样子。
对!只要坏女人死了!
沈文涛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死死地薅着柏云兰的头发,另一只手摸到了掉在地上的菜刀,猩红的眸子像是看着仇人似的,满是怨恨的瞪着柏云兰:“坏女人!去死吧!”
“哐啷!”
就在沈文涛一刀砍下来的时候,他手腕忽然一疼,手里的菜刀掉在了地上。
沈行舟一脸愠怒直视着沈文涛:“闹够了没有!!”
“大哥!”沈文涛怒吼道:“你是被这个女特务迷惑了吗?!”
沈行舟快步走了过去,挥手一记耳光打在了弟弟的脸上。
“啪!”
随着一声啐响落下,沈文涛捂住了自己的侧脸,瞳孔瑟缩地望着大哥。
自己崇拜的,敬仰的大哥,竟然为了一个破坏了他们家庭的坏人动手打了自己!
这一瞬,大哥高大伟岸的形象在沈文涛的心里逐渐崩塌。
大哥已经不是那个他崇敬的大哥了。
他低下了头,眼睛里涌上了对大哥的失望,看着大哥的影子笼罩了自己,眼泪掉在地上,打湿了地面的红砖。
沈文涛死死地咬着牙,硬生生地牙缝中挤出了一句话:“沈行舟!你不配做我哥!”
沈行舟忽地一怔,定定地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弟弟。
他的心忽然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本来是希望一家人团聚的,是希望能够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可是,为什么一切都变了呢?!
沈行舟颤抖地伸出了手,想要摸摸弟弟的脸,问问弟弟疼不疼:“小涛……”
沈文涛一把打开了沈行舟的手。
他猛地抬起了头,怨恨地瞪眼看着他:“别叫我‘小涛’!”
沈文涛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看都不看沈行舟一眼,低着头走出了卫生所。
沈行舟转过头,看着弟弟的背影,嗓子里像是有一团火灼烧着他的咽喉,声音也在一瞬间变得沙哑:“小涛……”
“沈大哥……”身后忽然传来了柏云兰虚弱而哽咽的声音:“我被小涛伤到了,好疼,好疼呀!”
沈行舟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柏云兰捂着流血的胳膊,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可怜兮兮地望着沈行舟。
对上沈行舟眸子的瞬间,柏云兰心里立马有了主意:“沈大哥,你放心,我们结婚以后小涛就是我的家人,我不会追究他的责任的,如果是外人的话,小涛这是杀人,那罪名可就大了!”
第106章 我要杀了坏女人给嫂子出气
林菀宁看着手里那张薄薄的离婚证,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心情极好,脸上的笑容特别的灿烂。
赶巧,今天还真就有一对新人来打结婚证,女同志看见林菀宁笑颜如花,还以为她也是来打结婚证的,伸手递给了林菀宁两块红纸包的水果糖:“同志,你也来打结婚证呀。”
赶着人家大喜的事情,林菀宁没说自己是来打离婚证的,只笑笑说:“恭喜你。”
女同志笑道:“同喜、同喜。”
她的新婚丈夫也递给了沈行舟两块喜糖:“同志吃块喜糖。”
可对上沈行舟耷拉着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咋看咋不像是来结婚的,递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
沈行舟看了二人一眼,‘恭喜’两个字是怎么也说不出去,又看了一眼林菀宁,声音低沉而沙哑地道:“我在车上等你。”
林菀宁从男同志的手里接过了喜糖:“恭喜你们。”
女同志看了一眼沈行舟离去的方向,脸上的笑容有点僵:“谢……谢谢。”
林菀宁上了车,俩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一路沉默着回了守备区家属院,回了沈家。
刘桂芝低着头坐在房门口,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叫人看不清她的神情,她的脚边,放着鼓鼓囊囊的两个大包袱,听见了开门声,她缓缓地抬起了头。
沈行舟走了过去:“妈,您这是……”
刘桂芝冷漠地扫了他一眼:“我带着老二和老三回老家。”
沈行舟皱起了眉:“妈,你们回去哪有人下地干活,还……”
刘桂芝没给沈行舟把话说完的机会:“我有手有脚的还能饿死不成!你现在有出息了,有能耐了,瞧不上农村的媳妇和老娘了,我们娘儿们不留在这里碍你的眼。”
“妈,您别说这样的话,你要是怎么回去了,我……”
刘桂芝抬手再次打断了沈行舟的话:“我不想和你说话,往后你也别叫我妈,我不是你妈。”
说完,刘桂芝站了起来,径直走到了林菀宁的面前。
还想叫一声‘闺女’,可话到了嘴边,她却先哽咽了:“菀宁,妈带着老二和老三回去了,是老大对不起你,这个你拿着……”
一边说刘桂芝一边从上衣兜里掏出了一个小红布包,她抹了一把眼下的泪:“原本妈打算等到你生日的时候再给的,但是现在……”
林菀宁没有了之前的记忆,刘桂芝就把捡到她的那天当做她的生日,这些年来,但凡两个小的有的,她也不会亏林菀宁的,甚至给的更多。
刘桂芝小心翼翼地打开的红布包,里面是一枚金戒指。
林菀宁瞧见那枚金戒指连忙推了回去:“妈,这我不能要,这是您的嫁妆,我怎么能……”
刘桂芝拉过了林菀宁的手,硬是将那枚金戒指戴在了她的手上:“就算你和老大离了婚,你也还是我刘桂芝的闺女,这枚戒指全当是妈认你当闺女的礼物,拿着!”
刘桂芝别过了脸抹掉了眼泪:“往后你要好好生活,等你找到可心的了,妈给你操办婚事。”
越擦眼泪就越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好了,妈回去了。”
刘桂芝在林菀宁的手上拍了两下,转过身,看沈行舟时,那眼神恨不能直接刀了他似的。
“妈,您不能走。”
沈行舟抢过了刘桂芝手里的行李:“老家条件不如守备区,公社连一所小学也没有,你要是带着老二、老三回去的话……”
“不回去?留下来让别人戳我的脊梁骨?!”
刘桂芝直接扔下了手里的报复:“那不要脸的柏云兰刚才跑到家里把你们的破烂事都说了,还想要嫁进我家的门,沈行舟,你要是还想要让你娘多活两年,就发发善心,让我们娘仨回老家去。”
母亲的话字字如刀直戳沈行舟的心窝子。
他也没想到,柏云兰会来家里把事情告诉了母亲。
“妈,我真的什么都没干!”
再多的辩解都是无用的,刘桂芝虽然是个老实巴交的乡下妇人,但她认准的事就算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刘桂芝扭过头,往屋里看了一眼:“小涛、小兰,收拾好了没有,赶紧着,一会儿赶不上到公社住招待所了。”
两个小的也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变故。
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一个两个都像是霜打的茄子似的。
沈文涛低着头站在门口不说话。
沈欣兰却先绷不住了,直接跑向了林菀宁,扑进了她的怀里放声大哭:“嫂子,我舍不得你,我不要那个坏女人当我嫂子,我就要你。”
沈文涛攥紧了一双小拳头,死死地咬着牙关。
来守备区时,他还觉得一家人总算是能在一起了,但是现在大哥却把他们最重要的家人,最重要嫂子给弄丢了。
再加上,那个坏女人刚才来时说的那些话,还真把自己当成这个家里的一份子了!
越想沈文涛心里越是窝火。
趁人不注意他挪到了灶间门口,抄起了灶台上的菜刀,脚步飞快地冲出了家门。
“文涛!”
“小涛!”
沈行舟第一个反映过来的,紧接着是林菀宁。
俩人立即往门口跑就要去追冲出门的沈文涛。
谁知道这时,沈欣兰忽然发力,一手拉住了林菀宁,一手死死地拽着沈行舟的胳膊不放:“二哥,你快去,我拖住他们了!”
这兄妹二人像是商量好了似的。
沈文涛出了门,立马用事先藏好的柴火棍抵住了院门。
林菀宁瞪大了眼睛:“沈行舟,小涛拿着菜刀呢!他在老家的时候可是在山上猎过狐狸!!”
沈行舟也急了:“小兰,你放手!”
沈欣兰拽着两个人,死活就是不肯撒手:“我不放!不放!嫂子是我们的亲人,我们绝对不会看着嫂子被人欺负的!”
门外,沈文涛小脸上满是愤怒,他攥紧了手里的菜刀,冲着沈家院门大声喊道:“嫂子,我现在就去杀了那个坏女人给你出气!大哥,你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绝对不会连累你,连累家人的。”
第105章 离婚,自由,新生
林菀宁抬眸看了过去。
她的眼神坚定、自信、充满了力量感。
沈行舟的心忽然感觉像是漏了意拍,他竟有些心虚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刘桂芝都瞧出了两个人之间的微妙的气氛,趁着沈行舟走到二赖子身边时,她赶紧拉住了林菀宁,问道:“闺女,你和老大出了啥事?他咋这么看你?”
林菀宁反过来握住了刘桂芝的手:“妈,咱们回家好不好?”
刘桂芝看出了林菀宁有些不对劲的地方,连忙颔首道:“好。”
从大院回家的这一路,刘桂芝不知怎么的心里十分忐忑,总感觉像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一样。
到了家门口,林菀宁对两个小的说:“小涛,小兰,你们去玩吧。”
刘桂芝看她这是故意打发了两个小的,就知道她这是有话要跟自己说。
关上了院门,刘桂芝目光凝重地看着林菀宁:“闺女,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林菀宁深吸了一口气。
事到如今,想要瞒是瞒不住了。
“妈。”林菀宁加重了音调喊了一声。
刘桂芝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唉。”
林菀宁拉过了刘桂芝的手搭了脉,除了心跳有点快意外,她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深吸了一口气,林菀宁郑重地对刘桂芝说:“您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
刘桂芝立马攥紧了手,有些局促地看着林菀宁:“闺女,你饿了吧,妈去给你下碗面。”
她隐隐察觉到林菀宁想要和自己说什么。
越是害怕,越是担心,可有些事该来的却还是要来。
自打将她捡回家的那天开始,刘桂芝就已经把林菀宁当成了亲女儿,特别是沈行舟不在家的这五年里,家里家外都是她在操持。
如果没有林菀宁,刘桂芝只怕是在丈夫过世的时候就跟着去了。
这些年,林菀宁为这个家的付出,刘桂芝看在眼里,甚至,在她的心里林菀宁的重要已经远远地超过了沈行舟那个亲生儿子。
“妈……”
刘桂芝抬手打断了林菀宁的话,她刚要开口眼泪却先掉了下来:“菀宁啊,妈知道你想说啥……”
她声音哽咽,只说到了这里就已经说不下去了,抬手捂住了脸,啜泣了起来。
林菀宁最不想见到的就是刘桂芝这样。
从身后抱住了刘桂芝,将紧紧地靠在了她的肩上:“妈,如果没有您,恐怕我早就已经死了,您就是我亲妈,您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我不想看见您这样。”
良久,刘桂芝缓缓地放下了手,轻轻地摸了摸林菀宁的脸:“菀宁,你也是妈的亲闺女,妈问你,你和老大真就没有办法了么?”
林菀宁笃定地点了点头。
刘桂芝紧抿住了唇,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了呢?”
如果她知道来守备区随军会变成这样,她宁可当时没有收到沈行舟的那封信,甚至她想自私的想要将林菀宁留在自己身边一辈子。
“吱嘎……”
娘俩正在屋里说着话,沈行舟推门走了进来,瞧见母亲依偎在林菀宁的怀里哭,他十分愧疚地看向了林菀宁:“你都跟妈说了?”
林菀宁点了点头:“我们性格不合,离婚是迟早的事。”
她还是给沈行舟留了最后的脸面,没有让刘桂芝知道在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情。
说出这句话,她也是想要给沈行舟提个醒。
沈行舟明白了林菀宁的用意,微微点头说:“谢谢。”
刘桂芝抬起了头,像是看着敌人似的看着沈行舟,半晌,她闭了闭眼,默默地爬上炕,从脖颈处拉出了一更绳子上面系着炕柜的钥匙。
她害怕这一天的到来,可也不想要这种方式继续绑着林菀宁。
刘桂芝打开了炕柜上的锁头,从里面拿出了林菀宁的介绍信和他们的结婚证,下了炕,她拉住了林菀宁的手,眼含热泪望着林菀宁:“菀宁,这些年辛苦你了,妈自私,妈就是想永远让你陪着妈,但是……”
她的声音哽咽,想要控制不让自己掉眼泪,可眼泪却怎么也不听自个儿的话,一颗接着一颗摔碎在她和林菀宁紧握着的手上,好半晌,刘桂芝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妈知道我这么做不对,你有你想做的事,你有你想要过的生活,是我们家没有这福气有你这么好的媳妇,可你要知道,在妈的心里,你和小兰、小涛是一样的,你永远都是妈的闺女。”
说完这些话,刘桂芝将介绍信和结婚证交到了林菀宁的手里:“去吧,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妈支持你的决定。”
林菀宁听了刘桂芝的这些话也红了眼眶,声音哽咽地道:“谢谢妈。”
刘桂芝背过了身去,一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一手朝二人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走到了院子里,林菀宁驻足,目光深深地朝着屋里看了过去。
这一天,她足足等了一辈子。
她从没有像是这一刻这么轻松,心情这么舒朗,眸色微敛,深琥珀色的瞳仁落在了沈行舟的身上,自林菀宁重生后,难得第一次给了沈行舟一个发自内心的笑:“时间还早,刚好能去把离婚证打了。”
阳光耀在林菀宁的脸上,她是那么的明媚漂亮,她的笑容不沾染任何的杂质,干净而纯粹,她的眼睛笑起来弯弯的,唇边还有一对浅浅的小酒窝。
沈行舟看痴了眼。
他好像从未仔细地看过林菀宁。
也从来没有主动的想要走近她,了解她。
这一刻,沈行舟忽然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这一错可能就是一辈子,他再也找不回来了。
林菀宁收回了目光,踏步走出了沈家的院门。
从今天开始,她便自由了,她便可以真正的重新生活了。
沈行舟和部队借了车,前两次他主动要和林菀宁离婚的时候,总是有各种阻碍,拦住了他们的脚步,但今天一切却又变得十分顺利。
他将车开出部队的时候,如果有人能拦住他们,哪怕能拖一天也是好的。
但是,终究是他想多了,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如果’两个字。
第104章 说呀!怎么不说了?!
“啥?!”
孙海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出现了幻听。
田副营长家的嫂子说得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咋凑到了一块儿就听不明白了呢?
什么叫他妹子和人搞破鞋被抓了?!
孙海说话时的声音都在抖:“嫂子,别、别、别拿、别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牛香兰可怜地看了孙海一眼,叹气摇头:“谁能拿事跟你开玩笑呀!你赶紧过去瞅瞅吧!”
孙海像是找不到了自己的双腿,走一步一踉跄,就这么短的距离,他像是走过了一年四季那么漫长。
当他看见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神情呆滞的孙巧时,耳畔忽然一阵轰鸣,慢慢地蹲下了身子,颤抖着伸出了手想要去触摸妹妹的头:“巧儿,这是咋了?大哥来了!不管出了啥事你跟大哥说!”
孙巧目光呆滞,直勾勾地看着前面。
感觉到有人要摸自己时,孙巧忽然像是一只受到了惊吓的猫儿似的:“啊!别碰我!别碰我!”
“巧儿!巧儿!我是大哥啊!”
孙海连续的呼喊声,逐渐让孙巧找回了些许的理智。
眼前大哥的模样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孙巧瞳孔瑟缩,不可置信地看着孙海,半晌,她放声大哭:“大哥!你咋才来啊!”
孙海心疼地抱住了妹子:“巧儿,告诉大哥出啥事了?!”
“我……我被二赖子那个畜生糟……”
孙巧的话还没说,孙海立即捂住了她的嘴巴:“巧儿,别说了!”
孙海将孙巧抱了起来:“麻烦各位让让。”
经过林菀宁身边时,孙巧忽地和她对上了视线,她瞬间像是炸了毛的鸡,直接从孙海的怀里挣脱了出来,猛地冲向了林菀宁:“是你!一定是你!”
刘桂芝见孙巧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冲林菀宁来,立马挡在了她的身前,用力一把将孙巧推开:“你个杀千刀的,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是先发起癫来了,孙巧!我问你,我们家菀宁好好的,你为啥要说她从山上滚下去了?!”
一句话,瞬间让孙巧找回了理智。
她瞳孔猛然一缩,下意识地向后倒退了一步。
林菀宁拉住了刘桂芝,举步走到了孙巧的面前,一双冷冽如霜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孙巧的眼睛:“孙巧,既然你说是我害你,那和大伙说说,我为什么害你?又怎么害的你?”
“我……我……”
她们的那些勾当,要是说出来,那还能有孙巧的好果子吃了么。
林菀宁上前一步,逼近孙巧:“说呀!怎么?你说不出口么?!”
孙海脸色难看,使劲扯了一把孙巧的胳膊:“你还嫌不够丢人么?闹什么闹啊!赶紧跟我回家!”
这边正闹着,那边孙家爹妈被人从山上找了回来。
俩人刚刚还因为采了满满一大筐的雷窝子而高兴,谁知,家里竟然还有这么大一个雷等着他们。
张桂花在听闻这个消息后差点直接昏死过去。
孙大发咋也没想到,自家闺女竟然能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来。
孙巧看见自己的爹妈,一瞬间所有的委屈涌上了心头:“爸,妈!”
孙大发是个火爆脾气,看见闺女这幅模样,顿时臊红了一张老脸,不分青红皂白上去就给了孙巧一个大嘴巴:“你还要不要脸,晴天白日的干这种勾当!我们老孙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他越说越来脾气,直接脱下了鞋照着孙巧劈头盖脸好一顿招呼。
“啊……”
孙巧被打得直往孙海身后躲。
她衣裳早都被二赖子扒光了,被人抓住的时候,还当是有人耍流氓,哪里还给她们穿衣裳的时间,这么一闹,杨静那件单薄的衬衫也遮不住孙巧的身子。
“孙大爷,赶紧先带你们家孙巧回去吧!”
杨静实在是看不过眼,上前拉住了孙大发。
孙大发瞥了一眼身边只知道哭的老伴儿气就不打一处来:“哭哭哭就知道哭!还不赶紧把你那不要脸的闺女弄家里去!”
孙巧被带回了家,现在还剩下二赖子。
李大牛急吼吼地跑到了部队,把杨静的吩咐告诉了吕承鸿。
“什么!?”
吕承鸿蹭地一下从凳子窜了起来,使劲瞪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沈行舟,抬起手来隔空指着他。
他在办公室里转了两圈:“你们……丢人!真他妈丢人!”
沈行舟从始至终一言不发,任由着吕承鸿数落。
半晌,吕承鸿叹了一口气:“你自己的事,自己回家说去,你嫂子病了,我也懒得管你这乱糟糟的破事。”
他看了一眼李大牛:“你刚刚说谁妹子被人那个啥了?”
李大牛:“报告首长是我们团一营二连的孙海。”
吕承鸿又怒指沈行舟:“你自己的兵,你自己处理!”
“是!”
这一个字是这么半晌沈行舟唯一说的一个字。
沈行舟站了起来,跟着李大牛走出了旅长办公室。
办公室外。
柏云兰一直等在门外,看见沈行舟,她紧紧地咬着下唇,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她上前两步,试探着想要去拉沈行舟的胳膊,却被他直接甩开:“沈大哥……”
沈行舟想在很不想看见她。
往前走了两步,忽地驻足,转过头,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情感可言:“你先回卫生所吧,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离开。
这一场闹剧,惊动了整个家属院,只是一会子的工夫,孙巧和男人乱搞的事已经是人尽皆知。
沈行舟赶回家属院的时候,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已经将二赖子团团围住。
他只感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当了这么多年的团长,沈行舟第一次有了力不从心的感觉。
“麻烦大家伙让让,我们团长来了。”
随着李大牛的一声落下,人群自动自发地给沈行舟让出了一条路。
沈行舟快步上前,可还没走两步,脚步忽然顿住,侧目看向站在原地的林菀宁。
她始终清冷,每一次对上她的眸子时,总有一种看不穿又猜不透的感觉,但这次,沈行舟却看懂了她的眼神,他知道,他们再无可能了。
第103章 一箭三雕
沈行舟有一瞬间的怔愣,紧随而来的是一股窒息感。
看着林菀宁一脸淡然地说出这些话,这一刻他忽然感觉心口一阵阵的发闷,仿佛胸口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似的,让他透不过起来。
林菀宁从未像现在这一刻轻松。
踏出这一步,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舒爽了不少。
在经过沈行舟身边时,忽然他伸出了手,用力地,死死地抓住了林菀宁的手腕。
沈行舟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声音哽在了喉咙里,一开口却找不到了自己的声音,既低沉又沙哑:“你什么意思?”
“离婚!”
林菀宁挣开了沈行舟的手:“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么?”
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么!
这句话如同一把利刃深深地刺向了沈行舟。
林菀宁说的没错,从一开始自己不就是想要和她离婚么?
可是,为什么当这两个字从林菀宁的时候,自己的心竟然会有一种不舍,不甘,还隐隐发疼的感觉呢?
林菀宁径直走到了吕承鸿的面前:“旅长,请您做个见证,我要和沈行舟离婚。”
“这……”
吕承鸿一脸尴尬,他怎么就贪上了这种事呢?
再看沈行舟,吕承鸿很不能锤死这混小子。
俏丽的短发被雨后的风吹动,走出团部的一瞬,林菀宁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夏日里难得的一丝丝凉意。
空气中有泥土的湿润夹杂着阵阵的青草的芬芳,破开乌云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让她有一种就位的清爽。
从今天开始,她和沈行舟再无瓜葛。
走出了部队,远远地,林菀宁瞧见了刘桂芝一手拽着一个小的往这边跑。
林菀宁倏地蹙眉。
她明明看见他们娘仨上了去县城的长途汽车,怎么中途竟然又……
刘桂芝上长途汽车的时候一门心思都系在了菀宁的身上,生怕她会出什么意外,谁知道,竟在长途汽车上遇见了方爱华。
方爱华见刘桂芝焦急的模样变询问了其中原因。
她却从方爱华的口中得知,林菀宁并没有上山,她上车之前还看见林菀宁往部队的方向去了。
刘桂芝顿时明白了过来自己这是上了孙巧的当。
她赶紧叫停了长途客车,拉着两个小的急急忙忙往部队走。
跑到了林菀宁的面前,刘桂芝拉着她的手,从头到脚的检查了一个遍。
“杀千刀的孙巧,她刚才骗我说你从半山腰滚了下去……”刘桂芝眼含热泪,一把抱住了林菀宁:“闺女,你不知道妈听见孙巧说你……差点都要被吓死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妈……”
刘桂芝紧握着林菀宁的手:“敢咒我闺女,看我不打死这乱嚼舌根子的王八羔子!”
说着,刘桂芝拉着林菀宁就往家属院里走。
沈行舟快步追了出来,看着母亲拉着林菀宁,他刚要开口,忽然却听身后传来了柏云兰的声音:“沈大哥!”
沈行舟转过头,冷冷地盯着柏云兰。
柏云兰将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她做梦也没想到,盘算了这么多,最后却成了这样。
“沈大哥,你要相信我,我没有做过林菀宁说的那些事。”
沈行舟薄唇微启,声音冷漠而疏离:“事已至此,你做没做过还有什么区别。”
回过头,他看着渐行渐远的林菀宁,心里的某一处,仿佛被刀子硬生生地剜掉了一块,疼得他无法呼吸。
怒气冲冲的刘桂芝拉着林菀宁直杀回了家属院,大有一副不将孙巧生吞活剥了不罢休的架势。
刚一进大院,却见着乌泱泱的人群围在了一块儿,像是在开批斗大会似的,那叫一个热闹。
刘桂芝探头往人群里看了一眼,从人墙的缝隙里隐约瞧见两个人坐在地上。
“呸!真不要脸,光天化日,大庭广众干这种勾当!”
“恶心死人了!”
“这孙巧胆子可真够大了,竟然跟男人……”
邻居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刘桂芝听了个大概。
刘桂芝正要找孙巧算账,没曾想人还没找到她自己就出了事。
“杨主任来了,杨主任来了。”
杨静风风火火地往这边跑,邻居们看见了她,自动自觉地让出了一条路。
刘桂芝抻着脖子往里一瞧,孙巧和一个男人只盖着薄薄的衣裳被困在了中间,瞧两个人的样子,不用猜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赶忙回身捂住了两个小的眼睛:“快快别看,别看……”
杨静穿过了人群,来到了中间,瞧着孙巧被帮着,嘴里还塞着抹布,一把扯掉了堵着她的抹布:“孙巧,怎么回事!?”
孙巧整个人都傻了。
耳畔仿佛有成千上万只蜜蜂同时震动翅膀,她目光呆滞地盯着前面,浑浑噩噩,痴痴呆呆。
杨静见她这样,显然是问不出什么话来,扭过头嫌恶地看向了二赖子:“你们……”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邻居:“孙家人呢?”
牛香兰说:“她大哥昨天值班,她爹妈一大早就上山采蘑菇去了。”
杨静:“香兰,麻烦你去一趟部队把孙同志找过来,再来两个人去找她爹娘。”
说着,杨静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外套裹住了孙巧的身体。
李大牛听着动静出来瞧热闹,杨静赶紧喊了一声:“李连长,把这人先看管起来,回头去找我家老吕查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还能是怎么回事?八成是俩人扯到一块了呗。”
“年轻人火气旺,没架得住呗。”
几个年纪大的婶子凑到一块笑了起来。
杨静觉得事有蹊跷,就算是孙巧搞了对象,也不可能青天白日,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种事来。
冷眼瞥了一眼被绑起来堵上了嘴巴的男人,那模样瞧着就不像是个好人。
“都闭嘴!”
杨静喊了一声,扶起了孙巧。
孙海换防下班,牛香兰还没等去找人,结果人就自己回来了:“杨主任,孙巧她大哥回来了。”
一道道目光落在了孙海的身上,孙海一脸茫然:“这是咋了?”
牛香兰大声道:“还咋了?你赶紧过去瞅瞅吧!你妹子和人搞破鞋被当场抓住了!”
第102章 这个男人归你了
“这……这……”
吕承鸿的脸色忽青忽紫,他带出来的部队一向是纪律严明,特别是沈行舟,可是他最满意的战士。
做梦也没想到,沈行舟竟然会在部队里搞这种事情,而且,还是被自己和他媳妇给撞见的。
“沈大哥,我求求你,我好热……”
“柏云兰,你……”
办公室里的声音不堪入耳,吕承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转过头,一脸尴尬地看着林菀宁:“小林,你看……”
林菀宁什么都没说,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沈行舟办公室的门,心里默数着:一、二、三……
“噗咚”一声,像是有人跌倒。
林菀宁眸色一亮。
就是现在!
她掠过了吕承鸿跨步上前,握住了门把手猛地推开了沈行舟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内,柏云兰衣衫半退,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内衣,露出了一片雪白,她半趴在沈行舟的身上,即便是沈行舟衣衫完整,可这也是说不清的事,更何况,站在门口的还是林菀宁和吕承鸿。
沈行舟倏地一惊,拉住了自己被柏云兰扯开的军装,用力地将人推开,急声解释:“旅长、林菀宁,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
“沈大哥……”
不等沈行舟把话说完,柏云兰再次向他扑了过去,直接从后保住了他的腰。
林菀宁冷肃如刀般的目光扫了过去:“沈行舟,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上辈子,沈行舟换了自己的药,算计了自己一次。
这辈子,自己又算计了他一次。
林菀宁心中冷然。
已婚的团长在部队里闹出了这种丑事,他的仕途恐怕就毁了,前世,他是人人敬仰的沈军长,现在怕是晋升无望。
重生后,林菀宁无时无刻不想要报复回去。
但她重情重义,刘桂芝对她有救命再生之恩,这份恩情即便她一辈子都无法偿还,所以在刘桂芝要走了介绍信和结婚证时,林菀宁选择了暂时隐忍等待时机。
现在就是她最后的机会!!
“沈行舟!”吕承鸿也没想到会看见这么令人难堪的一幕:“把衣服穿好!”
“嘭!”
说完,他重重摔上了办公室的门。
“小林……”
再面对林菀宁,吕承鸿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是我没管好自己的兵……”
“旅长,您言重了。”林菀宁开口打断了吕承鸿的话:“这件事和您没有关系。”
林菀宁从王芳哪里得知这药的药效。
这可是公社大队里给猪配种用的特效药,柏云兰定会纠缠个没完。
“嘭!”
忽地,办公室里传来了一声闷响,须臾,房门打开,沈行舟脸色涨红,身上的军装被扯的凌乱不堪,顺着门口,林菀宁瞧见了柏云兰倒在地上。
沈行舟一脸凝重,也顾不上其他,上来拉住了林菀宁的胳膊:“不是你们看见那样,我……”
“啪!”
林菀宁打开了沈行舟的手:“别碰我,我嫌你脏!”
上辈子,家属院里是怎么传她的?背着沈行舟在县里养了野男人,他是怎么说的?
林菀宁仔细想了想。
哦!对了,沈行舟可是说,不用理会那些无知妇孺的闲言碎语。
林菀宁很想知道,今后沈行舟面对那些闲言碎语时,会不会如前世那般云淡风轻呢。
沈行舟定定地看着自己被林菀宁打开的手。
一瞬间,好像有千言万语哽在了咽喉,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吕承鸿紧皱着眉头,脸色十分难看。
现在上边正在抓军风军纪,又是在沈行舟就要提升的一个当口,偏偏就闹出了这样的事情,吕承鸿就算是有心帮他,只怕是也无能为力了。
他看了一眼林菀宁,又看了一眼办公室里衣衫不整晕死的柏云兰。
林菀宁悍妻的名号在家属院里早就传开了,恐怕这事没有个善了啦。
有些话还是要吕承鸿来说,可他咋就忽然感觉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不管开不开这口都觉得一阵恶心。
强忍着不适感,吕承鸿还是开了这个口:“林医生,麻烦你帮着看看柏云兰怎样了。”
林菀宁点点头,经过了沈行舟的身边,走进了团长办公室。
简单的检查了一下。
倒是没想到,沈行舟竟然直接打晕了柏云兰。
林菀宁从随身携带的药箱里找出了银针,给柏云兰扎了几针,她的梅花十三针十分玄妙,很快就将柏云兰体内的药效散去。
不多时,柏云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模糊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映入瞳仁之中的是她最讨厌的那张脸:“林菀宁,怎么是你?!我这事……”
脑海中,支离破碎的记忆像是倒带一般快速恢复。
柏云兰猛地一惊,连忙抓过了地上散落的衣服遮住了自己的身体,满眼错愕地看向了站在门口的沈行舟:“沈大哥,怎么会这样?!”
沈行舟脸色铁青,在看向柏云兰时,眼里除了厌恶再无其他别的神情。
林菀宁淡淡扫了柏云兰一眼,红唇微启,声音虽轻,但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柏云兰,我知道你喜欢沈行舟,但你也用不着给自己下药,这种药吃多了可是会伤身体的。”
说完,林菀宁转过身,径直走到了门口。
冷眼扫过沈行舟。
上辈子,沈行舟日记里的每一页都是对柏云兰的思念,现在柏云兰不惜名声也要赖上沈行舟,这种下作的手段硬生生地断送了沈行舟的前途,林菀宁倒是要看看成为怨偶的他们将会如何发展下去。
“林菀宁,你说什么?”
沈行舟瞪大了眼睛,满眼错愕地盯着林菀宁。
林菀宁驻足,指着柏云兰道:“她给自己下了药,想要以此赖上你沈团长。”
柏云兰心里咯噔一下。
她的计划不是这样的!
林菀宁为什么会没有事?
中了药的人怎么会变成了自己?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一定是有人从中搞鬼,柏云兰一脸怨毒地看向了林菀宁:“林菀宁,是你!是你算计了我对不对!?”
“我?!”林菀宁哂笑:“柏云兰,你说什么疯话,从我来守备区的那一天开始,你就处处针对我,现在,你还要把脏水往我身上泼,整个家属院里谁不知道你喜欢沈行舟,好啊,现在你总算是得偿所愿了,我会和沈行舟离婚,这个男人归你了!”
第101章 柏云兰,你别这样!
骗刘桂芝出门简单的很,孙巧只说瞧见了林菀宁在采蘑菇的时候从半山腰滚下了山,就成功地将她骗出了门。
“孙巧!你倒是说呀!我家菀宁到底咋样了?”
刘桂芝急得满头是汗,跑得呼哧带喘也不肯放慢脚步。
孙巧拉着刘桂芝,身后还跟着两个小的:“刘婶,您快走两步吧,我刚才瞧得真真的,你家林医生采蘑菇的时候脚下打滑,从半山腰掉下了山,巡山的战士们已经通知了沈团长,这会儿开车去了县医院。”
刘桂芝闻言心下猛地一沉,气喘吁吁地问:“那我家菀宁她……”
“哎呀刘婶,您快走两步,咱们还能赶上今早去县里的长途汽车。”
刘桂芝心慌的厉害,满心里记挂地都是林菀宁。
两个小的也被吓得不轻,一边一个搀扶着刘桂芝就往长途客车站点跑。
刘桂芝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总算是在长途客车赶到守备区站点的时候赶上了车。
孙巧把刘桂芝娘仨送上了车:“刘婶,你们先去县里,我就不陪你们了。”
刘桂芝朝孙巧点头道谢:“谢谢你啊。”
一直看着长途客车离开,孙巧再也压制不住地上扬:“一帮蠢货!这么容易就被我给骗了!”
她正洋洋得意,一转头,忽然一闷棍重重打在了她的脑门上,还没等孙巧看清楚袭击她的人是谁,两眼一黑,顿时昏了过去。
王芳害怕极了,做贼似的四下看着,哆哆嗦嗦地扯了一下林菀宁的袖子:“这……这光天化日的……要是被人瞧见了咱们……咱们咋解释啊?”
“你来这一路上可有看见别人么?”
大兴山已经许久没有下过雨了,难得昨天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雨,使山里的菌子疯了似的长,家家户户都忙着往山上跑,长途客车站点距离部队又远,更不是上班的必经之路,这会儿哪有人经过。
林菀宁瞥了一眼昏过去的孙巧:“麻烦嫂子帮我搭把手。”
王芳帮着林菀宁架起了孙巧,俩人一左一右扶着她回了家属院。
幸亏昨晚下雨,大家都忙着到山里采蘑菇,这会大院里倒也没有人,也让林菀宁方便行事。
她将孙巧用麻绳捆好,用抹布堵住了她的嘴,直接扔到了孙家后院的柴火垛里。
处理完孙巧,接下来要处理的就是柏云兰了。
林菀宁看了一眼王芳:“那药柏云兰吃下去了么?”
王芳点了点头:“刚我又回去了一趟,趁她不注意把药下进了她的小米粥里。”
林菀宁:“那药多久起效?”
王芳想了想:“约莫半个点吧。”
半个小时……
林菀宁眯了眯眼。
从卫生所到团部办公室刚好就是半个小时。
柏云兰要去团部找沈建军,差不多到他办公室的时候刚好药效发作。
接下来……
林菀宁看了一眼柴火垛里的孙巧:“嫂子,麻烦你二赖子引到这里来。”
“啊?!”
王芳瞥了一眼昏死的孙巧,即便再笨她也能看出林菀宁是何用意:“这……这不好吧?!”
林菀宁冷冷瞥了王芳一眼:“你们想要害我的时候怎么没觉得不好?!”
“我……”
林菀宁的一句话把王芳问的哑口无言。
趁着王芳愣神之际,林菀宁抓了一把地上的泥巴涂在了孙巧的脸上,如此一来便看不出她原本的样子了。
做完这一切,林菀宁冷冷扫了王芳一眼。
王芳被林菀宁的眼神吓得打了一个哆嗦。
平日里看似人畜无害的林菀宁,竟然会有如狼一般的眼神。
那眼神好像在和王芳说如果她不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分分钟就会刀了她似的。
惶恐加上对黄金的贪婪,促使着王芳听从了林菀宁的话。
林菀宁立即回到了卫生所,将她之前准备好的一份给部队战士们做身体检查的计划表拿了出来,直奔吕承鸿的办公室。
咚咚咚……
正在埋首于工作中的吕承鸿听见了敲门声,放下了手里的钢笔,抬头看向了办公室的门:“进。”
推开门,瞧见走进来的是林菀宁,吕承鸿微微一怔:“唉?小林,你怎么过来了?”
林菀宁走上前,将自己做出来的计划表双手放在了吕承鸿的办公桌上:“旅长,经过这段时间的工作,我发现战士们很少会主动去卫生所,所以我想给咱们守备区的战士们做一次体检,这是我和我们主任一起写的计划表,请您过目。”
吕承鸿挑了一下眉。
守备区日子艰苦,工作量极大,战士们每天需要训练、巡山、边境瞭望、站岗执勤、还要还要巡查走私,这些工作的确需要一个好的身体。
吕承鸿翻看了一下林菀宁交的计划表,频频点头赞许:“你们想的可真周到,这样,你安排一下时间,其余的工作我来安排。”
林菀宁一边和吕承鸿说着话,一边看着墙上挂着的时钟。
算算时间,这会儿柏云兰也应该药效发作了。
林菀宁眸色微敛:“我们主任打算从沈团长他们团开始。”
“行。”吕承鸿点点头:“我打个电话。喂,总机么,我是吕承鸿,给我接一下团部沈行舟的电话。”
电话转接后,却迟迟无人接听。
林菀宁就在一旁默默看着。
吕承鸿蹙了蹙眉:“没人接。”
林菀宁:“旅长,要不咱过去看看?”
吕承鸿放下了手头上的工作,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军装:“好,咱走一趟。”
出了旅长办公室,吕承鸿时不时用余光瞥了一眼林菀宁,总觉得她今天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林菀宁的目光和吕承鸿的眼神碰在一起的瞬间,立马察觉出了他在审视着自己,她立即开口说:“旅长,嫂子的身体耽搁不得了。”
“小林,我还正要因为你嫂子的事去找你呢。”吕承鸿的脸色变了变:“有什么话,你不妨和我直说。”
林菀宁:“我给嫂子把脉时,发现嫂子有很严重的胃病,她现在都在强撑着,如果再耽搁下去恐怕会发展成胃癌。”
“你说什么?!胃癌!!”
林菀宁不置可否:“幸好现在发现的及时,旅长,您可一定要抓紧时间带嫂子去省城军医院做检查。”
吕承鸿连连点头:“好好好,我今天就安排。”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很快就到了团部。
沈建军办公室外。
吕承鸿刚要推门,忽然听见了办公室里发出了一个女人娇滴滴、黏糊糊的声音:“沈大哥,我好热,你……你能不能……嗯……”
闻声,吕承鸿的脸色顿时一变,立即侧目看向了林菀宁。
见林菀宁的脸色惨白,吕承鸿连忙道:“可能小沈在……”
他都没来得及帮沈行舟辩解,就听办公室里传出了沈行舟的声音:“柏云兰,你别这样!快把衣服穿上!”
第100章 好戏开场了
沈行舟也感觉到了屋里气氛微妙的变化:“你要是觉得我在家里不舒坦,我可以回营房。”
林菀宁抬了抬眼,目光疏离而淡漠:“这是部队分给你的房子,我没有权利赶你走。”
沈行舟蹙了蹙眉。
她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如果,这不是他的房子,那是不是林菀宁就要赶自己离开?
林菀宁没再说话,自顾自地铺好了床铺。
俩人依旧是睡在同一张炕上,依旧是一人一边,依旧是中间隔着炕桌来当楚河汉界。
沈行舟脱了军装,扯了一段麻绳当做晾衣绳,把军装搭了上去。
林菀宁进了被窝面对着墙壁,紧紧地裹着被子。
沈行舟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自己明明那么嫌弃她,怎么却又不断地想要朝她靠近?
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林菀宁知道沈行舟上了炕,过了今晚,一切都会按照柏云兰的计划走,只不过……
目标却变了。
有刘桂芝在,想要离婚没那么容易。
林菀宁想了个法子,既能成全了沈行舟上辈子的心意,又能名正言顺的离婚。
只要忍过了今晚,她就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自由。
想到自己未来的生活,林菀宁竟有些期待。
一整晚睡得甭提多香甜了。
天色擦亮,习惯早起的林菀宁摸索着下了炕,昨晚下了一夜的雨,清晨的空气里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
林菀宁添了一件蓝色的外套,早早的出了门。
她刚离开,炕上的沈行舟就睁开了眼睛。
他一整晚没睡,总觉得像是有事发生似的,林菀宁前脚离开,他后脚穿上了衣服回了部队。
雨后的大兴山,空气格外清新。
这季节的雷雨过后,大山会给人们一种专属于这个时节的馈赠——雷窝子。
这是一种东北地区特有的蘑菇,菌盖较小,菌柄细长,形似一个立正的军姿,味道极其鲜美,往往这个时候,老百姓们都会赶早上山,生怕晚了一秒,美味的雷窝子就会被其他人捷足先登。
家属院里邻居们不少起了床,趁着没下雨纷纷提着篮子出了门。
但,林菀宁出门的目的却是不同,她要将柏云兰的计划完善的尽善尽美。
推开自家院门,林菀宁远远瞧见了一双窥视的眼睛。
那眼睛结结实实地挨了王芳一拳,活像是一只大熊猫似的。
孙巧趴在墙后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让林菀宁瞧见了自个儿,等林菀宁走出了沈家所在的这条胡同,她立马绕后,等出了家属院,和早早等在外面的二赖子碰了头。
“瞧见人了么?”
孙巧急急跑到了一颗大树后面,拉着二赖子探头探脑地往外瞅。
二赖子看着林菀宁窈窕的身形,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瞅见了,这小娘们模样真俊,身条也好。”
孙巧使劲在二赖子的胳膊上拧了一把:“急什么,早晚不都是你的么!你要是管不住自己那二两肉坏了我们的好事,我跟你没完!”
二赖子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放心吧!”
孙巧把一身女装和一块头巾塞到了二赖子的手里:“换上衣裳戴好头巾,我带你进我们家属院,找个地方藏好,等我给你信号。”
“得嘞!”
孙巧带着二赖子混进了家属院,然后又跑去卫生所宿舍找了柏云兰,刚好王芳也在,瞅见王芳,她像是乌眼鸡似的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哼!”
柏云兰也听说了昨天发生的事,埋怨地瞪了二人一眼:“咱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到这时候了闹什么不愉快的。”
孙巧白了王芳一眼:“还不是因为她冤枉我!”
王芳耷拉着脑袋没说话。
柏云兰瞧王芳神情不大对劲,便拉住了她的手:“事成之后,我让我爸安排你们进供销社,现在供销社的工作可吃香了。芳姐,你不是总说你婆婆嫌弃你么,等你进了供销社,腰杆子自然就硬气了,到时候看你婆婆还敢不敢说你。”
王芳记着林菀宁的交代,装作激动的样子,朝柏云兰笑了笑:“真的么?!”
柏云兰梗起了脖子:“那是当然了,这点小事我爸还是能安排的。”
“那就对谢妹子了。”
柏云兰见王芳脸上总算是有了笑模样,立马抽回了自己的手,趁着王芳不注意时,在=身后嫌恶地擦了擦,面上却始终维持着虚伪的笑容:“芳姐,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么?”
王芳从自己上衣兜里拿出了一个小药瓶:“早准备好了。”
柏云兰点点头,又看向了孙巧:“巧姐,你看清楚了么?沈大哥和林菀宁都出门么?”
孙巧:“看得真真的,林菀宁背了个破竹筐上山了,沈团长没一会儿也跟着出了大院。”
柏云兰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了一抹冷凝的弧度:“那好,咱们按计划行事,巧姐,你去找个借口支开刘桂芝和他家那两个小兔崽子。芳姐,你去给林菀宁下药。我去想办法引沈大哥回来,咱们分头行事,务必这一次要将林菀宁置于死地!”
“好!”
三人异口同声地相应。
可当孙巧和王芳走出了卫生所宿舍后,王芳忽然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哎呦……嘶……我肚子疼,我得去一趟茅房。”
孙巧不悦地瞪了王芳一眼:“快去快回。”
王芳装作憋住的样子朝孙巧摆了摆手:“你先回大院,我去趟茅房就来。”
孙巧等王芳跑远后,朝着她背影翻了个白眼:“懒驴上磨屎尿多!”
王芳急匆匆地跑到了公共厕所,强忍着味道一直等到孙巧离开,急忙忙地往后山跑,没多一会儿,她就看见了早早等在那里的林菀宁,赶忙朝她跑了过去:“大妹子!柏云兰和孙巧现在就要动手了,你想没想好下一步怎么办啊?”
总算是要动手了!
林菀宁勾起了嘴角。
她总算是等到了这个机会。
林菀宁往前凑了凑,俯身在王芳的耳边说:“你想办法让柏云兰服下这药,其他的事,我来想办法!”
第99章 夫妻之间说什么谢不谢的
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遮掉了黄昏时分天空的艳丽的颜色,乌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了似的,压抑的整个守备区家属院都静悄悄的。
风吹得又急又凶,也给这炎热的夏天增了一丝丝凉意。
“妈,嫂子,要下雨了。”
站在当院里吹着凉风的沈文涛冲着灶间里喊了一嗓子。
刘桂芝伸出了头,瞥了一眼天:“这天跟奶娃娃的脸似的说变就变,菀宁,我刷碗,你赶紧把你晾在院里的车轮草收收。”
林菀宁把手里的碗筷递了刘桂芝,在腰间的围裙上抹了一把手。
走出灶间的时候,沈文涛和沈欣兰已经忙着拾掇起了院里晾晒的药草。
刘桂芝透过灶间小小的气窗看了一眼,隔着窗户喊道:“你们两个可算是懂点事了,也知道帮你们嫂子干活咧。”
林菀宁笑着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
沈文涛:“嫂子,这么多车轮草,咱放哪啊?”
刘桂芝刷完了碗,紧着忙着从灶间里走了出来:“我把鸡棚子收拾干净了,先把这些车轮草放进鸡棚子里。”
沈欣兰抱起了一轮茼麻就要往鸡棚走。
奈何年纪小,身子又瘦弱,晃晃荡荡没走两步就往后仰倒。
沈文涛赶紧扶了一把,从她手里接了那捆茼麻:“瞅你那点力气,这点活都干不好,以后长大了还怎么干革命工作!”
沈欣兰不服气:“嫂子说了,工作不一定要靠体力,等我学好了文化,将来可以考脑力工作。”
刘桂芝抱了一捆茼麻走了过来,十分公平地在两个小的屁股上一人踢了一脚:“赶紧进屋少在这里添乱。”
“吱嘎……”
院门被推开,沈行舟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瞧见院子里一家老小都在帮着林菀宁干活,他快步上前,从刘桂芝手里接过了那捆茼麻,直接抱进了鸡棚里:“掉雨点了,你们进屋吧。”
沈行舟不明白,他的津贴都交给了林菀宁,她还弄这些杂草干什么,等刘桂芝带着两个小的进了屋,他蹲下来帮林菀宁捆茼麻:“我给的钱不够用吗?弄这些干什么?”
林菀宁抬眸,疏淡而锐利地目光冷冷地扫了沈行舟一眼。
他永远都觉得不管自己做什么都是多余的,都是在做无用功,却又要享受着自己的照顾。
“用不着你帮忙。”
过了今晚,他们的婚姻也将走到头了,林菀宁也不想和他废话解释什么,直接抢过沈行舟手里的麻绳:“用不着你帮忙。”
说罢,她直接抱起了捆好茼麻快步走进鸡棚。
沈行舟蹙起了眉头。
自己好心帮忙,不明白林菀宁为什么又生气了。
他并没有离开,将剩余的茼麻捆好,刚要提起来,林菀宁折返了回来,直接从他手里抢了过来,倔强地拎进了鸡棚里。
沈行舟愣在了原地。
他不明白为什么不管自己做什么,怎么到了林菀宁的眼里都是错的?
可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又觉得她这个犟脾气似乎从来没有改变过。
自从匡明杰醒来后,沈行舟得知了他侦查到的结果,一门心思都投入到了工作当中,分析、试探、侦查,直到最后的抓捕工作结束,整个人始终绷紧了一根弦。
这些日子以来,部队发生了不少事,沈行舟每天在经过卫生所的时候,都会往里面看一眼,他知道要是没有林菀宁及时发现疫症的传播,恐怕所有的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的结束。
沈行舟也越发觉得他的确没有好好了解过林菀宁。
这个女人不仅识文断字,而且头脑冷静,分析能力极强,对待工作认真负责,对待战士们更是做到了如春天般的温暖。
可为什么到了自己这里就……
沈行舟眉头皱得更深了,如果一开始他没有那么对林菀宁的话,是不是结果就会不一样了呢?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沈行舟。
这些日子只要休息的时候,他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浮现出林菀宁的模样。
沈行舟一直以来都有写日记的习惯。
他将自己的想法和心情写进了日记里,却从未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日记的每一页写的都是关于林菀宁的事。
如果要让林菀宁知道,她一定会觉得很可笑。
前世,沈行舟的日记里记载的可都是柏云兰!
只是,就算林菀宁看了沈行舟现在的日记,她也不会在乎了。
林菀宁站在鸡棚里四下看看,瞧见棚顶可能有几处会漏水的地方,她找来了油纸打算把棚顶糊好以免雨水淋湿了药草。
沈行舟看她拿了油纸出来,便明白了她想要做什么:“还是我来吧。”
这一次他的态度缓和了不少。
林菀宁没松开手,只冷冷地回应了他两个字:“不用。”
沈行舟抓着油纸的另一头不肯撒手,紧皱着眉头,声音低沉地道:“雨马上就要下大了,你一个女人肯定没有我糊的快。”
如黄豆粒一般大小的雨点噼里啪啦的掉下来,一颗颗摔碎在地上,只是眨眼间的工夫,院子里的红砖地就湿了一大片。
刘桂芝从屋里跑了出来:“菀宁,让你老大整吧,下雨了,把自个儿淋湿了该感冒了,听妈话进屋。”
她从林菀宁的手里夺过了油纸塞进了沈行舟的手里,拉着林菀宁跑到了屋檐底下:“老大,你好好弄,别淋湿了你媳妇辛苦采来的药材。”
“知道了。”
沈行舟手脚麻利,在雨势逐渐大起来之前将棚顶糊好,即便如此,他身上的军装还是湿透了。
进了屋,沈行舟脱下了身上的军装,拿过了脸盆架上的毛巾擦着身上的雨水。
林菀宁拿过了搪瓷脸盆,把里面的水倒掉,重新倒了一盆热水,态度依旧是冷冰冰地说道:“谢谢。”
沈行舟忽然就笑了:“夫妻之间说什么谢不谢的。”
说完这话,他忽然一怔,定神似的看着林菀宁:“我不是……”
林菀宁没听他解释,转身进了屋了。
“滴答……滴答……”
家属院的房子老旧,屋子里几处都有漏雨地方,洗脸盆、洗脚盆,泔水桶,摆了一地,滴滴答答的落水声,像是在回应着屋外的大雨。
沈行舟这些天不在家,林菀宁别提多自在了,现在和他独处,浑身上下就透露出俩字——抗拒!
第98章 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啥阴谋阳谋的?我不知道你说啥!”
王芳眼珠子在眼眶里滴溜溜打转,那点子小心思全都写在了脸上,事已至此,她还在和林菀宁装傻充愣。
林菀宁也不气也不恼,始终就那么笑盈盈地看着王芳。
瞧着王芳惺惺作态的模样,林菀宁越发觉得她像一个跳梁小丑。
半晌,林菀宁放下了翘着的二郎腿,不疾不徐地站了起来:“既然嫂子没有诚意的话,那我就不送了,你慢走。”
说罢,林菀宁直接朝院门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王芳微有一怔。
没成想,林菀宁这就要撵人了!
她挺了挺腰杆子,扬起了脖子,斜眼看着林菀宁:“咋的?你还想要独吞黄金不成?林菀宁,难道你就不怕我去部队里揭发检举你么?!”
“揭发检举我?”林菀宁笑出了声,指着门口说道:“大门就在这里,你要去检举揭发尽管去好了,我倒是想要看看一个监守自盗的家贼说出口的话会不会有人相信。”
王芳一愣。
她虽然听不明白啥叫‘监守自盗’,但是‘家贼’的意思她还是明白的。
王芳脸色顿时一白:“我都说了没有偷家里钱,更何况……何况那一块钱还是你给我的呢!”
“那你去问问咱大院里的邻居,看看有没有人会相信我会给你一块钱,让你请孙巧去国营饭店里吃包子!”
“这……”
王芳彻底傻了眼。
整个家属院里谁不知道她和孙巧都跟林菀宁有过节。
更何况,一块钱也不是小数目,林菀宁是疯了还是傻了,平白无故会给她钱请孙巧吃肉包子,这话就算是王芳满大院的说,压根也不会有人相信啊。
再说了,林菀宁有黄金的事,王芳可不想第三个人知道。
有这么大一个馅饼掉到王芳的嘴边,她怎么舍得不去吃呢。
王芳眼珠子快速在眼眶里转悠。
思来想去,王芳觉得柏云兰给的那点子甜头还是太少,怎么能比得上黄金的诱惑力大呢。
眼瞧着林菀宁就要走进屋,王芳果断地做出了决定:“大妹子,你等等!”
林菀宁倏然驻足,嘴角微微上扬,转过身来时,脸上依旧是一片云淡风轻:“嫂子这是考虑清楚了?”
王芳往前走了两步,吞了口唾沫点点头:“考虑清楚了。”
林菀宁:“那好,你告诉我柏云兰的谋划,事后我告诉你金矿的位置。”
王芳提了一口气,一股脑把柏云兰和孙巧的盘算吐了个一干二净。
林菀宁之前从孙巧和二赖子口中听到了一部分,但是,当她得知了柏云兰的全部计划之后,她还是觉得自己把柏云兰想的太简单了。
柏云兰不仅要给自己下药,还要让二赖子夺走自己的清白。
她竟想用这种方法来逼自己和沈行舟离婚。
林菀宁和沈行舟离婚是势在必行的事,但她绝不会因为柏云兰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而妥协。
想要对自己下药,柏云兰只怕是想的太简单了一点。
她研究了一辈子林家医书,虽然谈不上闻味识药,但至少也能有所察觉。
王芳一脸期待地看着林菀宁:“大妹子,我知道的事可都跟你说了,你现在能告诉我山里哪有金矿了吧?”
林菀宁淡淡地瞥了王芳一眼:“柏云兰想要什么时候动手?”
王芳皱着眉,脸上掠过了一抹不悦,对上了林菀宁的眸子时,立即掩下了自己的心思:“原定的是今儿,谁知道你家沈团长出任务去了,她说不让沈团长亲眼瞧见你的荡样,她心里不痛快,所以就……”
林菀宁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王芳满眼贪婪:“大妹子,那金矿……”
“嫂子,金矿可不是小事,你总归是要拿点诚意出来才行吧。”
林菀宁说着,往自己上衣兜拍了拍:“就指甲盖这么大拿到黑市里就能卖五十块钱,你就跟我说了这么点……”
王芳一拍自己大腿:“得!大妹子,我是个直肠子的人,你说这些我也听不懂,要不然,你直接和我说,你想让我干啥吧!”
“好!”
林菀宁凑到了王芳的耳边,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王芳听完后,嘴角止不住地抽搐:“这……能行么?”
“你就按我说的去做。”
王芳深吸了一口气:“成!为了黄金,我都听你的。”
说完,王芳扭头快步走出了沈家院。
林菀宁看着王芳离开,从上衣兜里拿出那块‘黄金’随手一弹,金灿灿的珠子直接滚到了菜院子跟前。
刘桂芝带着两个小的回来,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往门外瞧:“菀宁,我刚才好像看见常有家的了,她来咱家干啥?”
“没啥事。”
林菀宁没对刘桂芝说实话,她担心刘桂芝要知道柏云兰动了什么心思会去直接找她拼命。
刘桂芝蹙起了眉头:“王芳没找你麻烦吧?”
林菀宁笑笑:“没有。”
跟着跑进来的沈文涛刚刚瞧见嫂子把什么东西弹到了菜园子里去,立马钻进去找,他像得了宝贝似的,拿着一颗玻璃球冲着林菀宁嘿嘿笑:“嫂子,你给我买玻璃球了?还是一颗金色的呢!”
沈欣兰:“嫂子,你偏心。”
林菀宁拉过了沈欣兰:“嫂子什么时候偏过心。”
她说着,从兜里拿出了之前从成里买回来的钢笔和头绳:“这是你的。这是小涛的。嫂子已经到公社小学给你们办好入学手续了,等下周一你们就能去上学了。”
“真的?”
沈欣兰闻言,两只眼睛直放光,她立马抱住了林菀宁:“嫂子万岁!我终于可以上学了!”
林菀宁摸了摸小丫头的脸。
刘桂芝也一脸是笑:“上了校可得好好读书,不能给你嫂子丢脸。”
“嗯!”沈欣兰连连点头。
倒是拿着玻璃球的沈文涛情绪似乎不太高:“嫂子,我不想上学。要是去公社小学我就没时间玩了。”
刘桂芝恨铁不成钢地使劲戳了一下沈文涛的脑门:“你呀!就长个玩心眼。”
林菀宁目光深深地看了沈文涛一眼,语重心长地道:“文涛,你不是说等你长大了要当一名优秀的人民解放军么,你见过哪个解放军同志是文盲的?”
第97章 黄金!真的是黄金
杨静一脸诧异地看着林菀宁,显然是被第一次见面就道出了自己身体状况表示震惊。
林菀宁看她的样子也知道吕承鸿并没有在信中提及自己是医生,便解释道:“嫂子,我前几天刚入职了咱们守备区的卫生所。”
杨静更加震惊:“你是医生?”
林菀宁不置可否:“嫂子要是信得过我,可否让我给你把把脉?”
“当然信得过。”
只凭一眼就能看出自己身体不适,这小沈的媳妇瞧着绝非一般人,杨静说着伸出了手。
林菀宁给她搭了个脉。
半晌,她收回了手。
还好杨静的身体并没有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杨静见林菀宁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她微微皱眉,带着疑惑问道:“小林,有什么话你和嫂子直接吧。”
林菀宁抿了抿唇。
这话她还真不好直说。
思忖一二,林菀宁委婉地道:“嫂子,还是尽快让旅长安排你去军医院看看吧。”
杨静只淡淡一笑:“嫂子知道了。”
林菀宁话中深意,想必杨静已然知晓,但她却没有丝毫显露,依旧是刚刚那副温和爽利的模样。
俩人正说着话,吕承鸿推了家门。
瞧见林菀宁在自己家中,他先是一愣:“唉?小林来了!”
杨静脸色淡然,起身迎向吕鸿承,她拿过了门口挂着的毛巾,轻掸着男人身上的灰尘:“你这是在哪弄的一身土?”
吕承鸿朝杨静笑笑:“今天上山抓人了。咱娘身子咋样?”
杨静白了他一眼:“娘要是有事我还能回来呀。”
吕承鸿闻言这才回过味来,嘿嘿地冲着自家媳妇傻笑,全然不似平日里威严的旅长形象。
林菀宁见两人说着话,也不好留下来继续打扰,便起身告辞:“旅长、嫂子,那我就先走了。”
杨静:“不再坐会了?”
林菀宁:“不了嫂子,您忙着,别忘了我和您说的话。”
“唉,嫂子记下了,你慢走啊。”
杨静把林菀宁送到了院门外,一转头瞧见吕承鸿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她拍了一下吕承鸿的胳膊:“你瞅我干啥?咋的?两个多月没见,不认识你媳妇了?”
吕承鸿拉着杨静的手,从头到脚地打量着自个儿媳妇:“瘦了,黑了。”
杨静剜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别说。”
吕承鸿嘿嘿笑着摸了摸鼻尖:“我媳妇咋看都招人稀罕。”
他说着揽住了杨静的腰就往自己怀里带,照着她脸上亲了一口:“媳妇,小沈爱人咋来咱家了呢?”
杨静微顿了一下,抿了抿唇,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吕承鸿。
两口子结婚二十多年,彼此再熟悉不过,吕承鸿一眼就瞧出了媳妇有心事,立马变得了严肃了起来:“这是怎么了?”
杨静舒了一口气:“小林刚才跟我说让你带我去军医院看看。”
闻言,吕承鸿倏地瞪大了眼睛。
杨静回老家之前就总是身子不舒坦,他每一次让媳妇去县医院瞧瞧,她却总是说等等,再等等。
现在林菀宁这么说了,吕承鸿忽然觉得媳妇的身体状况或许比自己想的更加严重。
杨静抱了一捆柴火往屋里走:“我才走了两个月,你瞅瞅屋里让你造的,灶间里的柴都潮了,米缸、面缸也都空了……”
她话还没说完,吕承鸿忽然一把拉过了杨静,紧紧地抱进了怀里。
杨静又惊又羞,连忙拍打自家男人的背:“老吕,咱家门还开着呢,别被人瞧见了!”
“媳妇!”吕承鸿松开了杨静,却紧抓着她的双臂,凝视着她的眼眸:“我明天就送你去省城军医院。”
杨静面带微笑:“好,我听你的。”
林菀宁回了家。
希望自己的警示,能够让杨静引起重视吧。
“林医生在家门?”
林菀宁刚关上了院门,门外忽然有人喊她。
听着声音,不用看也知道来人是王芳。
王芳前脚和孙巧大打出手,这么快就来找自己,目的显而易见。
这正中林菀宁下怀,她唇角微勾,打开了院门:“嫂子,你找我?”
瞧着王芳一张大花脸,林菀宁差点没忍住笑出声,瞧她的模样应该还没回家,盯着日头在外转悠了半天,趁着这会工夫家属院里没有旁人,才厚着脸皮找上了门。
“瞧这脸弄的,嫂子,你进来坐,我打盆水给你洗洗。”
林菀宁从当院的水缸里舀了一葫芦瓢的水,倒进了门口的洗衣盆里端给了王芳:“快洗把脸,凉快凉快。”
王芳羞臊地看了林菀宁一眼:“大妹子,那嫂子就不跟你客气了。”
她就着凉水洗了一把脸,林菀宁也没给她毛巾,就那么笑吟吟地看着她。
王芳被看得脸皮子发烫,忙不迭避开林菀宁的视线:“大妹子,你这么看着我做啥?”
刘桂芝和两个小的都没在家,趁着家里这会儿没人,林菀宁也好套王芳的话。
她搬了一把凳子坐下,瞥了王芳一眼:“嫂子,咱都是老相识了,也别在这假装客套了,你来找我是不是为了黄金的事?”
王芳被林菀宁的话吓了一跳:“哎呦我的小祖宗,这俩字可是能随便说的么!?”
金矿是国家所有,如果发现了黄金不上报的话,等同于盗窃国家财产,俗称——挖社会主义墙角。
王芳被吓得够呛,连忙跑到了门口,扶着沈家门口四下看了看,见门外没人,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关上了院门,又插上了门栓,这才折返回了林菀宁的身边。
她就跟做贼似的,捂着嘴巴小声问:“大妹子,你说咱们这大兴山上真的有黄金么?”
林菀宁把手伸进了自己兜里,掏出了叠得整整齐齐的蓝格子手绢,掀开了一角露出了黄灿灿一点。
王芳瞧见后,顿时瞪大了眼睛:“黄金!真的是黄金!!”
林菀宁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嘘!小点声。”
王芳眼里满是贪婪,咂了咂嘴道:“大妹子,这黄金你是在哪挖的?有发财的门路能不能也带嫂子一个?”
林菀宁翘起了二郎腿,疏淡而锐利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王芳:“告诉你也不是不行,不过嫂子,咱们可得讲个礼尚往来,我告诉你在哪挖的黄金,你也得告诉我,你、孙巧和柏云兰到底谋划了什么阴谋!”
第96章 谣言伤人利如刀
经孙巧这么一提醒,王芳忽然想起了这么一回事。
是呀!林菀宁今天也去了公社供销社。
林菀宁瞪大了眼睛,长大了嘴巴,指着自己的鼻子眨了眨眼:“我?!”
王芳快步上前,一双眼里几欲喷火地瞪着林菀宁:“是呀!我咋把你给忘了呢!你今天也去了供销社!”
林菀宁一脸无辜地摆了摆手:“嫂子,这你可就冤枉我了,大家伙可都瞧见的,我是刚回的咱们家属院。”
她边说边拎起了竹筐,把里面的东西给大伙看:“我去供销社是去买火柴、咸盐和白糖的,我也不知道啥肉包子,更不知道你是偷拿了家里的钱请孙巧吃的包子呀。”
王芳愣了一下。
随后,她又扭过头瞪着眼看着孙巧:“是呀!我请你吃包子的事,可就只有咱们俩人知道,我偷钱的事也只和你一个人说了!”
林菀宁差点没憋住笑。
往常,只有王芳和孙巧编排别人的份,今天也要让她们尝尝流言蜚语的厉害。
王芳是典型的蠢而不自知。
林菀宁刚刚的话表面上听起来是为自己解释清白,但其实是在引导王芳亲口说出‘偷钱’两个字。
她给出去的一块钱,可没有那么好花。
现在大家伙一个个可都听得真真的,王芳是承认了自己偷钱的。
王芳还没想明白其中的弯弯绕,一门心思要找害她挨了一顿打的罪魁祸首,压根就没留意林菀宁刚刚说了什么,只顺着她的话说了这么一嘴。
邻居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眼睛里写满了戒备。
赵秀娥拉着郭婶的胳膊:“他郭婶,前些日子你不还说你家丢了一个尿盆么?”
郭婶有点脸红,轻推了一下赵秀娥的胳膊:“秀娥,你说这干啥!?”
赵秀娥:“该不会是王芳拿到废品收购站卖钱了吧?”
牛香兰一拍自个儿大腿,拉了一把赵秀娥的胳膊:“娘,昨儿你不还说咱家房后少了两捆柴么?”
她又扭头拉了一下江春兰:“春兰,你家不也丢过一个搓衣板么?”
江春兰目光迥异地看了一眼王芳,然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牛香兰是个大嗓门,经她这么一说,邻居们也纷纷都说起了自家曾经丢过啥,少了啥,一个个再看王芳的时候,仿佛是在盯着贼。
王芳看着一道道异样的目光投将过来,连连摆手:“不是我,不是我,我没偷过东西。”
林菀宁冷然一笑。
这会子再想要解释——晚了!
上辈子,只因为不肯借给王芳钱、票和粮,王芳是怎么说自己的?
‘天天往县城里跑,指定不是去偷汉子。’
‘沈团长拿命挣钱,都让林菀宁倒贴给野男人了。’
‘刘婶那么好的人,瞅瞅都被林菀宁给虐待成啥样了’
‘我听说林菀宁不给他家小涛和小兰吃饭,瞧那俩孩子瘦得都叫人心疼。’
这些脏水一盆盆泼向林菀宁的时候,她一门心思都系在了瘫痪的刘桂芝的身上,她总是觉得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谣言都会有不攻自破的一天。
可在王芳的加持下,谣言愈演愈烈,直到她随着沈行舟调职,整个家属院里都没有人说过她一句好。
现在,林菀宁要一点一点的还回去,也要让王芳知道知道什么叫谣言伤人利如刀!
任由着王芳再怎么解释,大家伙却始终不肯相信。
杨静在家照顾老人两个多月,刚回来就要面对这种事,她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好的!多大点事,一人少说一句!要是再吵,都跟我去警卫室!”
这句话算是终结了这场闹剧。
王芳也不想把事情闹大部队去,她恶狠狠地瞪了孙巧一眼,落了一句狠话:“孙巧,这事咱俩没完!”
杨静叹了一口气,朝着看热闹的邻居们摆了摆手:“散了吧,散了吧。”
她将目光落在了林菀宁的身上。
瞧着是个新面孔,又想起了自己男人给她写信里提过沈行舟的家属来部队随军,杨静朝林菀宁走了过去,脸上也不似刚才那般严肃:“你是小沈的爱人吧?我家老吕给我去信说小沈爱人来了部队,我当时就想着回来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娘,今儿一年,果然是个标致的。”
杨静说话时,拉着林菀宁从头到脚的打量。
模样自然是没的挑,穿着也干净,就连裤线都压的溜直,杨静毕竟在大院的时间长,关于沈行舟和柏云兰的事或多或少也都听过一些。
干净利索,打扮的也朴实,一看就是个勤加持家会过日子的。
林菀宁对杨静笑了笑,唇瓣的两个小酒窝,衬托得她乖巧懂事:“嫂子好。”
杨静性格爽利,拉过了林菀宁的手:“走走,跟嫂子去家里坐坐。”
看着杨静,林菀宁心里有点唏嘘。
上辈子在家属院里,杨静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帮自己说过话的人,只可惜,杨静身体出了毛病,没过多久就……
林菀宁想起了上辈子杨静离世的时间,不就是在她来家属院的一年后么。
或许,现在自己出手干预,说不定还能救杨静一命。
想到了这里,本想告辞回家的林菀宁,答应了杨静给她去了家里。
“来,小林喝点白糖水。”
杨静给林菀宁倒了一杯水,便坐在了她身边,关心地问:“来这边生活还习惯不?”
林菀宁轻啜了一口水,点点头说:“这边风景好,日子也清闲。”
“往后有啥困难就和嫂子说。”
杨静想起从县国营商店买回来的橘子,赶忙从网兜里拿出来了一个递给林菀宁:“来,吃橘子。”
守备区地处偏僻,特别是下雨天山路那行,物资车时常过不来,夏天家家户户都有菜园子,吃菜到也还好说,只是肉类和水果稀缺的紧。
瞧着林菀宁没接过橘子,杨静笑笑把橘子塞进了林菀宁的手里:“别跟嫂子客气,就当自个儿家一样。”
林菀宁拿着橘子,看着杨静的脸色。
中医讲:望、闻、问、切。
林菀宁苦心钻研林家医书,深得其中造诣,只凭一个望便看出了杨静脸色不佳:“嫂子,你最近是不是时常感到胸闷气短还总是恶心反胃?”
杨静闻言,倏地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第95章 狗咬狗,一嘴毛
“打你干啥?”冯梅花撸胳膊挽袖子,一脸凶相地瞪着眼睛:“你自己干了啥还问我!”
没等王芳反应过来,冯梅花一把拧住了她的耳朵使劲往屋里拖,指着屋里敞开的炕柜,声音尖锐的像是指甲挠过了毛玻璃:“我柜里咋少了一块钱呢?!”
“疼疼……”
王芳费劲巴力地睁开了冯梅花,搓着被拧红了的耳朵:“我哪知道你钱咋少了!”
“你还嘴硬!”冯梅花来了脾气,随手抄起了炕上的扫炕笤扫,劈头盖脸地往她身上招呼:“咋的?国营饭店里的肉包子吃多了,猪油糊住你脑袋了?”
王芳握住了婆婆打过来的笤扫疙瘩,听见了她的话,瞬间愣在了当场。
婆婆咋知道自己去国营饭店吃包子了?!
更让王芳震惊的是自己这才刚回来,难道在公社有人瞧见自个儿进饭店了?
“啪!”
“哎呦!”
王芳愣神之际,冯梅花手里的笤扫疙瘩重重地抽了下来,结结实实地打在她脑袋上。
“败家的祸害,丧门的灾星,家里都解不开锅了,你还投钱去吃肉包子,看老娘今天不打死你这个搅家精!”
王芳不敢还手,一边跑一边求饶:“娘,俺没偷家里的家,没偷呀!”
“呸!”
冯梅花啐了一口唾沫:“那你哪来的钱到饭点吃肉包子?”
一句话却把王芳问住了。
这要如何解释?
要是说柏云兰给的,那不就是等于让婆婆知道她们的勾当了?
婆婆铁定会告诉当家的。
到时候自己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要是说林菀宁给的,那婆婆更不会相信。
自己都跑沈家闹成了什么样了?
人家林菀宁又不是傻子,干啥还给她钱。
思来想去,王芳眼睛一亮,自以为想到了一个极佳的借口:“我捡的,就是我捡的。”
“捡的?!”
冯梅花脸上横肉直抖:“放你娘的狗臭屁,院里人可都传开了,你偷了家里的钱请孙巧那祸害吃肉包子去了。”
“娘!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冯梅花在老家的时候,那可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泼皮破落户,她就得了孙常有这么一个儿子,挑挑选选找了一个好生养的王芳当媳妇。
可王芳……
一劈腿一个丫头片子,一劈腿一个丫头片子,足足给他们老孙家生了六个丫头,冯梅花早就有休了王芳的念头,顾及着儿子在部队当连长,她怕传出去坏了儿子的名声,这才忍住了休了她的冲动,却动了坏心思,打算把王芳打跑。
王芳也是个滚刀肉,都被打了酥了骨头,还死赖着婆家不肯走:“哪个天杀的王八羔子,竟然敢这么冤枉我,娘,我真没偷家里的钱!”
冯梅花:“就是孙巧说的!还能有假!!”
孙巧?!
王芳忽地一怔。
咋能是孙巧呢?
她俩明明一块儿回的家属院……
王芳愣住了,一时间脑袋转不过弯来。
冯梅花掐着腰,瞪着眼:“王芳,这一块钱你要是不还回来,我扒了你的皮!”
说完,她扔下了手里的笤扫疙瘩,气冲冲地出了屋。
王芳回过了神来,龇牙咧嘴地摸了摸被打肿的脸,满脑子都是刚刚婆婆说的那句话:“孙巧!!看老娘不撕烂你的嘴!”
她气冲冲地跑出了家门,迎面碰见了往沈家走的林菀宁。
林菀宁一眼就看见了王芳脸上的巴掌印:“嫂子,你这是咋了?”
“没你的事,你起开!”
王芳心里的怒火烧光了她本就少得可怜的脑子,直冲冲地踹开了孙巧家门,硬生生地将吃饱喝足在炕上躺着的孙巧拖到了院子里,劈头盖脸地好一顿打。
“啊!啊……王芳,你干啥?”
孙巧结结实实地挨了好几个嘴巴子,捂着脸错愕地盯着王芳。
前一秒,俩人还是一块吃肉包子的好姐妹,怎么现在……
王芳上去一把薅住了孙巧的头发,什么难听往外说什么:“你个最贱的杂种,吃了老娘的包子,还回来四处张扬,你不是答应我不说的么?你那臭嘴是吃了粪么!”
“啊!”孙巧疼得直咧嘴:“我没说呀!我也刚回来,我……我……”
“你还敢狡辩,我家死老太婆可都说了,就是你满大院的显摆!”
俩人打骂声,很快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邻居们。
王芳和孙巧是一丘之貉,平日里一张嘴巴到处讨人嫌,这会打了起来,看热闹的邻居们竟没有一个人上来拉架。
孙巧瞅准了机会一把抓住了王芳的胳膊,张开了大嘴一口咬了下去。
王芳也不甘示弱,抡起了拳头使劲往孙巧脑袋上砸。
“闹什么!”
这场闹剧,足足上演了半个小时,最终在探亲回来的吕承鸿爱人家属院的妇女主任杨静的一声大喝下停止了下来。
孙巧抹了一把鼻血,指着王芳,对杨静哭诉道:“杨主任,是王芳先动手打我的!!”
杨静沉着脸,冷肃地目光落在了王芳的身上:“王芳,为什么动手打人?!”
王芳怒道:“还不是因为她嘴贱!”
杨静将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俩人……
大哥别说二哥,乌鸦别说猪黑。
要是不知道的,怕是都以为她俩是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说起嘴贱,还真是不分高下,平日里,俩人还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天天凑到一起张家长、李家短的嚼舌根,今儿可到好,因为这事俩人竟还打了起来。
杨静一个头两个大:“到底怎么回事?”
孙巧凑到了杨静的身后,哭哭啼啼地说:“王芳偷了家里的钱请我到国营饭店吃了包子,这事也不知道是谁说出去的,她偏说是我嘴巴大胡咧咧。”
王芳捡起了脚边的一根烧火棍朝着孙巧扔了过去:“这事就咱俩知道,不是你说的还能是我自己往外说的么?!”
孙巧:“我没有!”
说话时,孙巧的眼睛在人群里乱瞟,最终目光落在了林菀宁的身上。
对呀!
林菀宁今天也去了公社,她们还在供销社门口遇见了呢。
想到了这里,孙巧立马指向了林菀宁:“林菀宁今天也去供销社了,一定是她说的!!”
第94章 她的钱可不好拿
“多……多少?!”王芳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林菀宁:“三……三十块钱!?”
“嘘!”
林菀宁朝王芳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可不能让别人听见了。”
王芳还紧存了一丝理智没被金钱冲昏了头脑:“你不是诓我的吧?”
她白了林菀宁一眼,轻哼了一声:“再说了,你要是真的有来钱道,你还能告诉我?!”
林菀宁轻叹了一声:“哎!我这也不是因为要上班么,不然的话……”
“哎!”林菀宁又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大兴上里有黄金的话,我才不去卫生所上班呢。”
黄金?!
听了这两个字,王芳的眼睛里直放光!
早年就听闻大兴山里有人淘金,一个个赚得盆满钵满,难不成,真如传闻所言,山里真的有黄金吗!?
王芳也变得警惕了起来,左右瞥了两眼供销社的售货员,往林菀宁的身边凑了凑:“你说的是真的?山里真有黄金么?!”
林菀宁挑了一下眉:“骗你有啥好处,你要是不相信的话那就算了。”
“你说山上……”
“芳姐!”
王芳刚要仔细问问林菀宁黄金的事,忽然听见了孙巧的声音,她立马闭上了嘴巴,抬头朝供销社门口看去。
下一秒,孙巧推门走了进来。
见到了林菀宁,孙巧先是一愣,随即瞧着王芳和林菀宁竟然站得那么近,立马皱起了眉头:“芳姐,你和她有啥话可说的!!”
“我……”
王芳紧抿着唇,心下立马有了判断,大兴山上有黄金的事千万不能让孙巧知道:“没……没说什么,没说什么。”
林菀宁目光深深地看了王芳一眼,勾起了嘴角笑道:“嫂子,咱们说的事,你考虑一下,我家里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孙巧听了林菀宁的话,脸色变了几变。
目送着林菀宁走出了供销社,孙巧立马扯过了王芳的胳膊:“芳姐,你刚才和林菀宁说啥了?”
想了想,孙巧脸色骤变:“你该不会是把咱们的计划都告诉她了吧!?”
王芳闻言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转,王芳立马想到了说辞:“还不是我跟她家借钱借票的事,她刚才是催着我还钱呢!”
孙巧蹙眉:“真的?!”
王芳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
话虽如此说,但‘黄金’二字却像是在王芳的心里埋下了一个种子渐渐生根发芽。
紧了紧手里的一块钱,王芳仿佛感觉手里握着的就是黄金。
孙巧瞥了一眼王芳紧攥成拳的手:“芳姐,柏医生给的钱你还没花完么?”
她皱起了眉头,拉了拉王芳的胳膊:“这钱可不能让你家孙连长知道,你赶紧花掉!”
王芳被孙巧扯回了神,怔愣地看着手里的钱。
今儿她来供销社买吃食的钱的确是柏云兰给她,不过就才一块钱而已,再看看林菀宁随手掉落的就是一块钱,相比之下,王芳忽然觉得柏云兰给的那点子甜头也不算什么了。
要是能上山挖黄金,也能够和林菀宁一样来一次公社就能卖出三十块钱的话,那她还要什么工作,只要是自己有了钱,在家里也就不用看公婆的脸色。
王芳眼珠子转了转。
刚刚林菀宁可说过要带她一起赚钱的!
倘若他们的计划成功了的话,那岂非要把林菀宁置于死地。
王芳随军也有一年半的时间了,她也没少往大兴山里头跑,可自个儿咋就没见到黄金呢。
看来想要知道哪里有黄金,还是得找林菀宁才行。
王芳低着头脑海里想得全是‘黄金’。
孙巧见王芳愣出了神,使劲推了她一把:“芳姐,你寻思啥呢?我刚才和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啊?!”王芳猛然回神:“啥?你说啥了?”
孙巧白了她一眼,啧了一声道:“啧!这钱柏医生不是让咱们今天赶紧花掉么。”
王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一块:“对对对,你瞧我这记性。”
孙巧也没多寻思,只当柏云兰给的钱王芳还没花。
王芳转头走向柜台,把林菀宁给她的一块钱也一并花了出去。
孙巧这才注意到,王芳一手拿着鸡蛋糕,一手拿着大虾酥,这不是都花出去了么?她手里咋还有钱呢?
她立马多了一个心眼:难道柏云兰多给了王芳一块钱?!
越是这么想,孙巧觉得就越是有这个可能。
今儿她们在离开卫生所宿舍的时候,自个儿可去了一趟茅房,该不会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就……
“芳姐。”孙巧并没有把心思显在脸上,她噙着笑,挽住了王芳的胳膊:“我瞧你又是鸡蛋糕,又是大虾酥的,咋手里还有一块钱呢?”
王芳闻言顿时心虚,她生怕孙巧看出什么来,连忙扯谎道:“这钱是我晌午出门从家里偷的。”
孙巧半信半疑地看着王芳:“你还敢偷钱呀?!”
王芳打了个哈哈:“不买了,不买了,我请你去国营饭店吃肉包子去。”
孙巧听见‘肉包子’两只眼睛顿时直放光:“走走走。”
俩人前脚刚离开供销社,林菀宁后脚就从房屋后面走了出来。
她刚刚一直在门口,听着两个人的交谈。
从二人的谈话内容中,林菀宁精巧的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王芳隐瞒了孙巧这一块钱的由来。
那也就是说,王芳开始对孙巧藏心眼了。
如此看来,她们之间的联盟也没有多牢固,左右逃不过利益二字。
这么一想,林菀宁心里有了更好的打算。
她的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孙巧和王芳最擅长的就是搬弄是非,背地里嚼人舌根,林菀宁倒是可以利用这一点,让她们连最后一点信任都不复存在。
王芳带着孙巧在国营饭店结结实实的吃了一顿肉包子。
回到了家属院的时候这嘴里还有一股子肉香味,王芳回味般地吧唧吧唧嘴,要是以后能天天都吃上肉包子可就好了。
转念一想,如果要是能从山上弄到黄金的话……
越想心里越美,王芳刚推开自家院门,迎面而来的就是冯梅花的一个大嘴巴。
“啪”的一声。
王芳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巴掌。
她整个人都被打懵了,捂着脸瞪大了眼睛看着冯梅花:“娘!你打我干啥?!”
第93章 瓦解,从贪财的王芳开始
“你问。”
林菀宁凝眸,仔细思量了须臾,开口问道:“你了解柏云兰么?”
“柏云兰?”方爱华微有怔愣:“她呀!”
仔细想想,自己和柏云兰并无深交,倒是经常能从大院邻居们的口中听到一二,眼角余光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林菀宁。
方爱华估摸着她应该是听说了柏云兰和沈行舟的事。
揽住了林菀宁的肩,方爱华笑了笑:“我对她也不了解,我比你来得早一些,也只是听邻居们说过几句而已……”
她微微顿了一下,挑起了眉梢:“这柏医生可不像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方爱华显然是话里有话。
林菀宁又怎会听不出来。
她对柏云兰并没有太多的印象,上辈子她们一家刚来随军刘桂芝就出了事,林菀宁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照顾婆婆,没过多久,又发生了乔卫国的事,柏云兰早早便离开了守备区。
今天恰巧听见了孙巧和二赖子的谈话,显然指示孙巧这么做的人就是柏云兰。
医死了人又在家人的安排下回到京城,最后还成为华国第一批出国的人,看来,柏云兰的背景可不简单。
方爱华见林菀宁低头沉思,便问了一句:“小林,咱们大院里喜欢嚼舌根的人不少,要是听见了什么你别往心里去。”
林菀宁思绪回笼:“嫂子,我知道了。”
方爱华:“我下午还有课,就不送你了。”
离开公社小学,林菀宁又去了一趟供销社,刚踏进供销社的门,迎面撞见了王芳往外走。
还真是巧了!
一天之内,林菀宁竟遇见了三个臭皮匠中的两个。
王芳不当家,家里只有孙常有一个人挣钱养家,她婆婆冯梅花又是个厉害的主,把持着儿子挣的每一分钱,这也让本就眼皮子浅的王芳更加贪小便宜。
平日在家属院里,王芳瞧见到供销社买东西的邻居满眼都是羡慕,然后就会想各种法子到人家里去打秋风。
难得王芳今日竟会到供销社。
林菀宁看着王芳手里拎着的鸡蛋糕,手里拿着的大虾酥往嘴里塞,不由蹙了一下眉头。
今儿从孙家路过时,她还听见了冯梅花和孙大强在家属院里抱怨家里的钱和票证一大半都被孙常有还了饥荒,王芳哪来的钱买这些零嘴?!
王芳也瞧见了林菀宁。
自打上次没从林菀宁手里要到鸡肉吃,她心里就一直有个疙瘩。
总是想要从林菀宁的身上找到点脸面。
现下是月末,家家户户都勒紧了裤腰带过生活,谁家还有闲钱买零嘴。
王芳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鸡蛋糕,突然就来了一股子优越感。
她梗起了脖子,径直朝林菀宁走了过去:“哎呦,这不是林医生么,这么巧啊!”
王芳还故意拿起了大虾酥,“咔嚓”一口咬了下去,说话时,顺着她嘴巴直往外喷渣子。
林菀宁向后退了一步:“还真巧。我原以为孙连长的津贴和票证都用来还你们家饥荒了,看来……”
她的话只说了一半,一双笑眼一瞬不瞬地盯着王芳手里的吃食。
仅一句话,王芳瞬间没了刚才的气焰:“我……我这是自个儿挣的钱!!”
林菀宁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你挣的钱?”
王芳挺直了腰杆:“对!没错,就是我挣的钱。”
“哦。”林菀宁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是么。”
王芳对上了林菀宁的眼睛时,心里莫名的忐忑,她忽然有一种被看穿了的感觉。
她吞了一口唾沫:“就是我自己挣的钱。”
林菀宁哂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你说是就是吧。”
说完,她掠过了王芳,径直朝柜台走去:“同志,麻烦你给我拿两包火柴,一斤盐和一斤白糖。”
一边说林菀宁一边掏出了解放包里的票证。
售货员同志很快就拿好了林菀宁所需要的商品:“火柴四毛钱,咸盐一毛,白糖七毛八分钱。”
林菀宁把钱和票递给了售货员:“谢谢。”
她把买来的东西放进了身上背着的竹筐里,一转头发现王芳直勾勾地盯着她手里的钱和票证。
王芳看着林菀宁手里的大团结和那厚厚的一叠票证,眼睛里是藏不住贪婪。
有欲望是好事。
林菀宁眯起了眼,或许王芳就是瓦解三个臭皮匠的突破口。
她经过王芳身边的时候,故意来了一个‘不小心’:“哎呀!”
手里的零钱和票散落了一地,林菀宁连忙蹲下身去捡,眼睁睁地瞧见了王芳挪了一下脚,踩住了一块钱。
林菀宁抬头笑吟吟地看着王芳:“王同志,麻烦挪下脚。”
“我在这站得好好的,凭啥你让挪就挪。”
王芳是个滚刀肉,况且脚底下踩着得可是一块钱,她铁了心,就算是林菀宁说破大天去,她也不会把这一块钱还回去。
售货员同志瞧的真真的,林菀宁刚刚掉了钱被王芳一脚踩住,这摆明了就是要贪人家的钱么:“同志,我刚刚看见这位同志掉的钱被你踩在了脚下。”
林菀宁站了起来,朝帮自己说话的售货员笑了笑:“不要紧的,就一块钱而已,给她了。”
林菀宁的话,让王芳和售货员同时愣在了当场。
售货员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一个月的工资只有十三块六毛钱,一块钱对她来说可不是小数,这位年轻的女同志竟然说给就给了!?
王芳也用同样的眼神看着林菀宁。
之前自己想要去沈家吃口鸡肉林菀宁都拦着死活不给,现在一块钱说给就给了,一块钱都够她在供销社里买一只鸡了!
林菀宁却一脸不在乎地朝王芳笑了笑,一开口从之前称呼的‘王同志’变成了‘嫂子’:“嫂子,我知道你家人多,日子过得紧,这一块钱你买只白条鸡,就当是给家里老人孩子打打牙祭。”
王芳一脸的不相信:“真……真的?!”
林菀宁点了点头:“钱就在你脚底下,你捡起来不就知道真假了。”
王芳抬起了脚丫子,麻溜地捡起了钱揣进了自个儿兜里。
林菀宁笑笑,拿着大团结在王芳面前掠过,然后,她凑到了王芳的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这趟到公社可足足转了三十块呢,咋样?嫂子,要不要跟我一起干?”
第92章 你该不会是想如何害人吧
合着这就是三个臭皮匠的盘算!!
林菀宁等二人离开后,才从一颗树后走了出来。
这三个臭皮匠想出的法子还真是阴损!!
毁了一个已婚女同志的清白,还要被整个家属院的邻居们都瞧见,流氓罪加破坏军婚,恐怕都能要了林菀宁的命!
林菀宁看着二人离去的方向,眼底第一次闪过凛然的恨意。
柏云兰!孙巧!王芳!
好!好得很!
这笔账林菀宁要狠狠地和她们一个一个的清算!
林菀宁想了一路,她不知道同为军属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孙巧和王芳,她们竟然做的这么绝。
思来想去唯有‘利益’二字。
孙巧一向是柏云兰的狗腿子,跟在她身边无非就是为了一点小恩小惠,那王芳呢?!
林菀宁怎么也想不明白。
总归不会是为了一口鸡肉,就和自己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吧?!
一边想一边走,林菀宁特意避开了能遇见孙巧和二赖子的路,抄小路进了公社,时间刚好,她竟在公社大门口碰见了孙巧。
“孙同志,这么巧啊。”
林菀宁笑吟吟地走上前,主动和孙巧打了招呼。
孙巧站在原地愣了半晌,二赖子明明说林菀宁先走出的小树林,怎么她比自己到公社的时间还要晚呢:“你……你咋在我后面来的呢?”
林菀宁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我为啥不能再你后面来公社?还是说你在半路看见我了?”
孙巧心虚,连忙低头避开了林菀宁的视线:“我……你来不来公社跟我有啥关系,我……我忙着呢,没工夫搭理你!”
说完,孙巧转身就要走。
林菀宁上前一步,拦住了她的去路:“据我所知,孙同志好像并没有工作,到公社有什么可忙的?你该不会是帮着柏云兰出谋划策,想着如何害人吧!!”
孙巧闻言,猛地瞪大了双眼。
她心下倏地一紧。
难道林菀宁知道了她们的计划?!
她心虚的厉害,掠过林菀宁:“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菀宁瞧她的样子差点没笑出声来。
就这么一个色厉内荏的草包还盘算着如何害人?!
林菀宁没和她继续纠缠。
这三人的联名,无非就是利益的捆绑,想要瓦解三人就要找到利益点的所在。
左右现在林菀宁已经知晓了她们的计划,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在短时间内瓦解她们的捆绑关系。
林菀宁回过了神,直接去了公社收购站。
茼麻的种子又称冬葵子,具有极高的药用价值,公社收购站明码标价——三块二毛钱一斤。
她这次收获不小,采摘的茼麻经过她的处理方法,足足打出了二斤的冬葵子。
在收购站里过了称,负责收购工作的工作人员,当即给林菀宁掏了六块四毛钱,扣除掉给孙大丫的工钱,这一趟下来,林菀宁净赚五块四毛钱。
虽然比不上之前在黑市卖飞龙赚的多,但这却是一个长久的活计。
临走之前,收购站的收购员顾晓敏把林菀宁送到了门口:“同志,咱们省城的制药厂最近都在收购药材,我瞧你懂药材,如果你能采到黄芪、红景天和鸡血藤的话,咱们站收购的价格会更高。”
林菀宁记下了收购站所需的药材和价格:“谢谢同志。”
卖完了药材,正巧到了中午。
想想这个时间,公社小学也要午休了,林菀宁便直接去了公社小学。
在门口和门卫大爷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很快门卫大爷就帮林菀宁找来了方爱华。
方爱华热情地迎接林菀宁:“小林来了。我昨儿还和我们校长说起你小叔子和小姑子入学的事呢。”
林菀宁跟着方爱华走进了公社小学:“嫂子,麻烦你了。”
方爱华轻啧了一声:“你又客气了不是,咱同为军人家属,两家又住的近这么客气干啥。”
公社小学并不大,但这里却是十里八乡唯一的小学,学校也十分简陋,只有一排大平房,一共也只有一间教室,高年级的孩子和低年级的孩子都在同一教室,小学老师要先教高年级的,再教低年级的,学校也仅仅只有两名老师而已。
教师办公室也只是在教室旁边搭建出一间平房而已。
夏天还好,到了冬天孩子们还要自己带柴火还取暖。
方爱华带林菀宁去了办公室:“坐。”
她给林菀宁倒了一杯水:“你家小叔子和小姑子的手续都带了么?”
林菀宁坐了下来,从背着的解放包里拿出了两个小的相关手续。
说是手续,也就是他们离开老家时村大队开的介绍信而已,方爱华看了看,拿出了一张纸写下了两个孩子的相关信息,然后交给了林菀宁:“下周一就能带他们来上学了。不过,这俩孩子的基础差,可能要从二年级跟课。”
“好,都听嫂子安排。”
办理好了两个小的上学的手续,方爱华欲言又止地看着林菀宁,有些话她还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她朝门口瞧了瞧,见四下无人,把凳子拉到了林菀宁跟前:“小林,我的事你就刘婶和你说了么?”
林菀宁明白方爱华指得是什么,微笑着颔了颔首:“嫂子,我给你瞧瞧?”
方爱华脸色微红伸出了手。
林菀宁搭了个脉。
方爱华见她半晌没说话,有些情急地问:“咋样?我是不是不能生呀?!”
林菀宁收回了手:“嫂子,你是不是每个月月事不准,偶有下腰疼痛,经期时有加重的迹象,同时还伴随着下腹冷痛的感觉?”
方爱华微微一怔。
没想到,林菀宁只给自己把了个脉,竟然将自己的症状说得一点不差。
她连连点头:“对对,就是这样,我这些年也没个孩子,是不是就和我这毛病有关系?”
林菀宁:“你这是宫寒的表现,问题不大,我给你开一副方子,先调理好身子再说。”
方爱华和陶勇结婚多年,却始终没有个一儿半女的,这成了她的心病,特别是最近总是能在家属院里看见挺着大肚子的江春兰,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却别提有多羡慕了:“照你这么说,调理好了我就能怀上孩子么?”
“嫂子,怀孕这事急不来,也不能只看你的身体情况,还要看你家陶政委。”
方爱华明白了林菀宁的意思:“是我心急了,回头我让我家老陶也去卫生所找你给看看。”
俩人说了一会儿话,林菀宁在准备离开之前拉住了方爱华:“嫂子,你比我来的时间长,我有件事想要和你问问。”
第91章 跟踪与反跟踪
一路上,林菀宁总是感觉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窥视着自己。
越是走到僻静的地段这种感觉就越是强烈,这让林菀宁隐隐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她时不时回头去瞧,却又什么都没发现,她凝眉垂眸沉吟:“难道是自己感觉有误?!”
再往前走不远就是一片林子,林菀宁故意放慢了脚步。
一旁的孙大丫瞧见林菀宁越走越慢,便驻足回头:“婶,咋的了?”
林菀宁不想吓到小丫头:“没咋的。”
说话间,她不动声色的余光往自个儿身后瞥了一眼,依稀瞧见了不远处的一颗大树后好像有一道人影一闪而过。
她的感觉果然没错。
她们这是被人跟上了!
但,这里可是部队守备区的管辖,每天也都有战士按时按点的巡逻,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定不会蠢得在这里动手。
琥珀色的瞳仁在眼眶中转了转,林菀宁拉了一下孙大丫的胳膊:“大丫,今儿不用你跟我去公社了。”
孙大爷不解,疑惑地眨眨眼:“婶,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么?”
林菀宁温柔一笑道:“不是,婶忘了今天还要到公社办点事,回头等婶不忙再带你去收购站。”
孙大丫乖巧听话:“嗯,我都听婶的。”
林菀宁目送孙大丫走出了林子,一直关注着那棵树后面的动静。
直到大丫走远,那人始终没有露头,林菀宁便能判断他是冲着自己来的。
守备区里想要对付她的人首当其冲不就是那位么!
林菀宁倒是想要看看,那三个臭皮匠聚在一块儿到底能商量出什么样的花招来。
紧了紧肩上背着的竹筐,林菀宁眸色微敛,装作并没有发现对方的样子继续往前走。
当她走进了小树林时,一直藏在树后的人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小心翼翼地跟了上来。
这一片林子林菀宁十分熟悉。
上辈子几乎每天都要走一遍。
她利用对地形的了解,在进入树林的一瞬,便选好了一处藏身之所。
很快,林菀宁就见到一个人急匆匆地跑进了林子里。
当她看清楚来人时,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一直在暗中跟踪她的人竟不是那三个臭皮匠,而是一个男人!
男人身蓝色衬衫,扣子解开了一大半,衬衫的下摆一半扎进裤腰带里一半露在外面,显得整个人流里流气的。
林菀宁蹙眉。
搜遍了记忆里的每一个角落,他的脸并没有和记忆中任何一个人重叠在一块儿。
林菀宁确信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可他为什么要跟踪自己?!
难道……
林菀宁心下瞬间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难道他和山上遇见的两个人是一伙的?!
但,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从这个男人的穿着上来看,他实在是太扎眼了。
况且,沈行舟昨天离开家时曾和自己说过,那二人已经被捉了,如果是同伙的话绝对不会在这个时期出来作怪。
那他……
林菀宁藏身在一片足有一人的草丛后面,仔细地观察着男人的一举一动。
男人左顾右盼,在确定了跟丢后,一脸颓丧的骂了一声娘:“妈的,这小娘们跑得还真快!”
他并没有在四周搜寻,而是训着出树林的路往外走。
等男人走远之后,林菀宁才从草丛里站起了身。
看着男人离去的方向,她用力地眯起了眼睛。
对方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的目的会是什么呢?!
想不通其中关窍,林菀宁决心跟上去瞧瞧,这男人到底有什么图谋。
他显然对守备区附近并不熟悉,没多一会儿,林菀宁便跟上了男人。
男人的警惕性极高,时不时会回头看。
林菀宁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巧妙的避开了男人的每一次回看。
直到出了这片小树林,男人在确定没有人以后这才彻底的方向了戒备心,没走多远,迎面一个女人朝男人迎了上来。
女人一脸急切:“二赖子,咋样?得手了么?”
男人一脸颓丧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妈的,这小娘们警惕性还挺高!”
女人使劲推了他一把:“你给废物玩意儿,这么好的机会都让你给浪费了!”
二赖子不羞也不恼,还往女人的身上黏糊:“巧儿,答应你的事哥啥时候没办成过,你放心,保准下次一定得手。”
“去去去……”
孙巧一脸嫌恶地推开了男人:“让你搞的东西搞到手了没有?”
二赖子摊开了掌心:“你瞧,这可是公社给老母猪用的药,就这么一小粒它就追着猪圈里的公猪跑。”
孙巧挑了一下眉:“真有这么神?”
二赖子咧嘴坏笑:“保准的!”
孙巧勾起了嘴角,仿佛已经看见了林菀宁服药后的浪荡模样。
按照柏云兰的计划,原本是要在家属院里让林菀宁丢尽了脸面,到时候看她还有什么脸面留在家属院里,可二赖子偏要先尝点甜头,这才一直蹲守在家属院附近,谁曾想,这蠢货竟然把人给跟丢了。
孙巧使劲在二赖子的胳膊上拧了一把:“别说我没警告你,你要是坏了我们的好事,别怪我绕不了你。”
二赖子抱住了孙巧的腰,撅嘴往她脸上凑:“巧儿,让哥香一个。”
“滚!”
孙巧用力推开了二赖子,使劲在自个儿的脸上抹了一把,一脸嫌恶地瞪了二赖子一眼,啐了一口唾沫:“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还想在你姑奶奶身上占便宜,我娘可说了,我将来可是要嫁部队里的大领导做官太太的。”
二赖子被孙巧推了个趔趄,扫眉耷眼地撇了撇嘴,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就孙巧那副尊容,谁能看上她呀!
仔细想想,还是刚才看见的小娘们盘亮条顺。
二赖子忽然皱起了眉,听孙巧这么一说,脑袋里倒是想起了个事:“巧儿,我要是把那小娘们给睡了,不会闹出什么事吧?!”
孙巧闻言,忽然一怔,眼珠子滴溜溜地打了个转,忙不迭扯谎道:“能……能出啥事!她就是一个新兵蛋子的妹子,得罪了我,我想要给她点颜色瞧瞧,你放心,事成之后,我保证没有追究你责任。说不定,她家里嫌丢不起这个人,还会把她嫁给你呐!”
第90章 郭婶求你帮着瞧瞧
夏天的傍晚,吃过了晚饭的街坊邻居们凑到大院里的大槐树下,女同志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块儿话家常,孙常有和李大牛在树下下着象棋,孩子们绕着大树你追我跑。
“林医生下班了。”
“小林下班了。”
走进大院,邻居们热情地和林菀宁打着招呼。
林菀宁一一点头回应。
“小皮球下脚踢,马兰开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
正和两个女孩跳皮筋儿的沈欣兰瞧见嫂子回来了,立马朝她跑了过来:“嫂子!”
林菀宁在卫生所加班工作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回过家了,沈欣兰扑进了她的怀里,撒着娇:“嫂子,你可回来了,我都想你了。”
林菀宁摸了摸她的头:“嫂子也想你了。”
伸手从身上背着的解放包里掏出了几块玻璃纸包装的水果糖塞到沈欣兰的手里:“去玩吧。”
“嗯。”
沈欣兰一脸灿烂的笑跑回了女孩们跳皮筋儿的队伍里。
这年头,家家户户日子过得都紧,谁家也没个闲钱给孩子买零嘴,这几块水果糖还王成杰给林菀宁的,她没舍得吃,想着家里的两个小的喜欢。
得了糖的沈欣兰瞬间引来了其他小伙伴羡慕的目光:
“小兰,你嫂子可真好。”
“是呀,还给你水果糖呢。”
林菀宁看了一眼孩子们,见沈欣兰把糖分发给了大家,她才往家走。
刚到门口,沈行舟急急忙忙地往外走。
俩人走了个对头碰,沈行舟却止住了脚步:“往河里放死老鼠的人捉住了!”
林菀宁眸色瞬间沉了下来:“是那天在山上遇见的人么?”
沈行舟不置可否,此事事关重大,他能透露的也就只有这么多:“我先回部队,今晚不回来了。”
林菀宁点点头,推开了院门进了沈家院。
刘桂芝正在收拾院里饭桌上的碗筷,瞧见了林菀宁,连忙问:“闺女,吃饭了么?”
林菀宁:“还没呢。”
刘桂芝:“妈给你留了饭,今儿,隔壁你郭婶给了点腊肉,妈特意给你留了。”
林菀宁进了屋,脱下了身上的解放包,从门口探出了头:“小涛和小兰吃了么?”
“少不了他们的。”
刘桂芝从灶间里端出了饭菜:“你回来的正好,饭菜还是热乎的。”
林菀宁洗了手:“妈,郭婶为啥给咱家送腊肉?”
刘桂芝看了一眼林菀宁,眼睛里别提多自豪了:“这是她们老家寄过来,你郭婶说了,这是她家陶政委为了感谢你为了部队里做的贡献,特意给咱家送的。”
林菀宁坐下了下来:“嗯,味道是不错。”
吃过了晚饭,林菀宁收拾好碗筷,回到了屋里用肥皂水反复尝试了几次才苗大爷给的镯子摘了下来,小心仔细地用细软的布料包好,放进了樟木箱子里。
刚准备关门睡觉,就见刘桂芝笑嘻嘻地站在门口。
“妈,您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刘桂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副不知道如何开口的样子:“妈,还真有点事。”
林菀宁拉过了刘桂芝的手:“妈,您跟我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刘桂芝有些为难地道:“今儿下午,你郭婶过来串门子,她家儿媳妇……”
说着,她下意识往隔壁院看了一眼,往林菀宁身边凑了凑,俯身在她的耳边说:“就是方老师,她和陶政委都结婚这么些年了,肚子也没有个动静,你郭婶有点着急了,想要你帮忙给瞧瞧。”
刘桂芝不想林菀宁太累,可她这个人也是热心肠,和郭婶聊着聊着就聊到了一块儿,一时脑热就直接答应了下来。
林菀宁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嗯好,正好明儿我要去一趟公社小学给小涛和小兰办入学手续,我到时候给方老师瞧瞧。”
刘桂芝:“那你早点休息,妈回屋了。”
沈行舟又是一夜没回来。
林菀宁也省的面对他,偌大的炕就一个人睡,她想啥姿势就啥姿势,甭提多舒服了。
上辈子早早嫁了人,现在想想,还是单身生活好呀。
次日一早。
林菀宁依旧是家里第一个起来的。
她不在家的这些天,刘桂芝按照林菀宁的叮嘱,每天将采回来的茼麻拿出来晾晒,这些日子种子也都催熟了。
赶早,林菀宁把茼麻拿了出来,等从山上回来后打算打种。
这几日来,孙大丫倒是每天上山采药,这孩子其他的药草也不认识,就认准了茼麻,沈家的院子里已经快要晾不下了。
“婶。”
隔着院门,林菀宁听见了孙大丫的声。
“来了。”林菀宁拎上了竹筐,带上了柴刀,打开院门就见孙大丫站在门口:“大丫,这些日子我不在,辛苦你了。”
她说着,从上衣兜里拿出了手绢,里面包的是些毛票,她数出了五毛钱,想了想又给添了五毛:“大丫,这钱你拿着。”
“一块钱!!”孙大丫被吓到了:“婶,这太多了。”
“这五毛是你的工钱,另外五毛钱是你这个星期的辛苦费,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林菀宁说着,拉过了孙大丫的手把钱塞到了她的手里。
看着她的眼睛,林菀宁好心提醒道:“想要让你和你妹妹们过上好日子,这钱你就不能让你妈和爷奶知道。”
孙大丫点了点头:“嗯,我知道的。”
“成,那走吧。”
离开家属院,林菀宁带着孙大丫上了山。
今儿一早上山的目的除了日常的采药以外,林菀宁还记挂着林大娘的病情,想要早些凑齐药材来为她配药。
俩人在山上找了将近一个小时,除了茼麻外,还采到了不少的透骨草和黄芪。
再往前便是深山了。
林菀宁知道有些药材在外围很难采到,但带着孙大丫进深山,她又担心会遇见什么危险,思来想去,还是打算明天自己再来一趟。
“大丫,一会儿跟我去一趟公社,我教你怎么去收购站卖药材,往后这个活就由你负责。”
二人约定好明天去公社的时间,还是老样子,临近家属院的时候分头走。
“菀宁,你今儿不是休假么?咋不多睡一会儿?”
林菀宁把茼麻打出了种子,用簸箕筛去了皮儿装进了袋子里:“妈,我要去一趟公社,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第89章 可怜之人
苗国昌见爱人又睡了过去,转头看向了林菀宁,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这手镯原本就是玉珍家里祖传之物,现在她开了口,姑娘,你收下吧。”
“这……”
林菀宁一边脱着手镯一边拒绝道:“大爷,镯子我不能收。”
她越是着急脱下手镯就越是脱不下来,似乎这手镯的尺寸是为她量身定制的一般。
一旁的牛献国朝林菀宁挑了一下眉头:“这说明你和他们老两口有缘分。”
这样的翡翠手镯极是罕见。
要是放在后世的拍卖会上价格都要几千万。
苗国昌看了一眼自己的爱人:“玉珍给出的东西是不会收回来的。”
林菀宁只是答应帮忙看诊,没想到人家出手就是这么贵重的礼物。
她不能收!
“苗大爷……”
苗国昌抬手打断了林菀宁的话:“你要是不收下就是看不起我们夫妻。”
“我……”
林菀宁低头看着手腕上的镯子。
牛献国帮腔:“这老苗头一辈子刚强,姑娘,可别让他在你这里栽了面。”
手镯脱不下来,况且苗国昌已经说了这样的话,林菀宁想了想,算是自己暂时帮他保管吧,等回家后拿下来,下一次给大娘看诊的时候再偷偷还给人家。
这么想,林菀宁颔了颔首:“那好吧。”
苗国昌见林菀宁终是点了头,脸上才算是有了笑模样。
瞧着林菀宁满头大汗,苗国昌这才想起自打她一进门就位妻子治病,到现在也没有喝上一口水:“姑娘,屋里热,不然咱到院子里坐坐。”
林菀宁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用衣领扇了扇风。
这屋子里的确是太热了,她也正好还有一些施针后的注意事项要和苗国昌交代。
出了屋,牛献国找了三个板凳过来。
苗国昌给林菀宁倒了一杯水递到了她的面前:“家里没有白糖了,你别嫌弃。”
“没关系。”
林菀宁是真的渴了,端着搪瓷缸子喝了满满一大缸子的凉白开总算才解了渴:“大娘这两天会不定时的清醒,您一定不能让她情绪激动,我明天一早就进山采药,争取在下个星期之前把药配出来。”
苗国昌感激地道:“姑娘,实在是太感谢你了。”
“苗大爷,您叫我林菀宁就行。”
苗国昌微微一怔:“你也姓林?”
林菀宁疑惑:“也?!”
苗国昌笑了笑,朝屋门口看了一眼:“说来也巧,你和我爱人还是本家呢。”
林菀宁也笑了起来:“这么巧。”
“是呀。”
林菀宁想到了大娘的病情:“苗大爷,您方便和我说说大娘为什么会……”
“你是想问她为什么会疯掉是吗?”
林菀宁没好意思提‘疯’这个字眼,抿着唇点了点头。
“哎!”苗国昌长叹了一口气:“这还要从六年前说起……”
随后,林菀宁听了一段关于林玉珍凄惨的遭遇。
六年前,苗国昌和林玉珍从京城回林玉珍外省的娘家省亲,因为工作的关系他被迫耽搁了一天,妻子只好先带着一双儿女回了娘家。
第二天当苗国昌抵达林家时,偌大的宅子已经被一场大火付之一炬了。
他像是发了疯似的在一片废墟里寻找,皇天不负有心人,他在一口水缸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林玉珍,可林家上下和他的一双儿女就……
可当林玉珍醒来之后却只会说一句‘一定是他杀了我们全家’。
随后华国开启了那场运动,苗国昌被扣上了走资派的帽子下放到了黑江省农场,多亏了他的一个学生的照顾才免去了在农场劳动,还给他们老两口安排到这里来生活。
林菀宁也没想到,他们竟有如此遭遇。
林玉珍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女、家人们惨死在自己面前,这也难怪她会疯掉。
了解了大致的情况,林菀宁觉得或许可以从家传的医书中找到治疗的方法,又和苗国昌聊了一会儿关于如何照顾病人的注意事项后,便和牛献国离开了这里。
“哎……”
一路上牛献国连连叹气:“国昌和玉珍也着实可怜,那么优秀的两个孩子,真是可惜了……”
林菀宁记不起从前的事,也想不起自己的父母是谁。
她有些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
回到废品收购站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林菀宁没想到杨恒竟会在废品收购站门口等着自己:“司务长?!”
杨恒:“林医生!”
牛献国看见了军车下意识皱起了眉头,以他的精明只是须臾便猜出林菀宁的工作:“你是部队卫生所的医生?”
林菀宁没有想要隐瞒自己工作的意思:“嗯。我在守备区卫生所工作,牛大爷,您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可以到守备区找我。”
牛献国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时候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
“那牛大爷,我们先走了。”
一直到军车消失在牛献国的视线中,他才回过神来,长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咕哝了一句:“等这闺女给玉珍看好了病,还是少和我们接触的好,别在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才是。”
回到守备区时,天已经黑了。
杨恒将车停到了卫生所的门口,林菀宁下车后,他才赶回队里。
林菀宁刚走进了卫生所大院就听见宿舍里传来了一阵笑声。
这笑声难听的很,像是被人踩住了脖子的鸭子,不用猜林菀宁也知道孙巧和王芳又来找柏云兰了。
“吱嘎”一声。
宿舍的木板门被人推开,柏云兰送孙巧和王芳走了出来。
她们看见了林菀宁竟同时一愣,脸上露出了一模一样吃惊、心虚的表情。
只是须臾,三人立刻避开了林菀宁的视线。
林菀宁哂笑摇头,径直走进了医务室。
王芳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你们说,咱们刚才说的话不会被林菀宁听见了吧?!”
孙巧立马轻推了她一把:“小点声!”
柏云兰看着林菀宁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眼睛,她们商定事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
收起了冷冽的目光,嘴角上的奸佞的弧度却怎么也压不下去:“放心好了,她不会听到的,咱们明天就按计划行事!!”
第88章 是他杀了我们全家
肝气郁结;气郁化火;惊悸忧思;心脉阻塞……
林菀宁将眉心紧紧皱成了一个川字。
她在林家医术上曾研读过这些病灶,可是这么症状聚集在一个人的身上却是头一回见到。
难怪这么热的天儿,屋子里还要生火,这位大娘还要盖着棉被。
苗国昌见林菀宁面色凝重,始终不发一语,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老伴儿病重多年,他该想的辙都想了,该求的人也都求了,隐隐感觉只怕这一次要天人永隔了。
苗国昌刚强了一辈子,看着年少一起走到白发的挚爱,他湿了眼眶,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姑娘,你实话跟我说,我做好心里准备了。”
沉吟许久的林菀宁缓缓地抬起了眼眸,她目光柔和却又透着傲骨的坚毅:“我能治。”
‘我能治’这三个字传入苗国昌的耳中,竟让他有一瞬间的怔愣。
听惯了‘爱莫能助’、‘无能为力’这些字眼,当他听到了‘我能治’这个三个字时显得分外有力量。
苗国昌身体止不住地哆嗦了起来:“姑娘,你……你说什么?!”
林菀宁一脸严肃加重了语气:“大爷,她的病我能治!”
“真的?!”
一瞬,苗国昌多年来紧绷着的那根弦忽地仿佛松懈了,强忍着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地掉了下来,情绪激动地抓住了林菀宁的手:“姑娘,你说的是真的吗?!”
林菀宁十分笃定地颔了颔首:“嗯!我能治大娘的病,但她的心病更甚,所谓再好的医生也只能医人身却不能医人心,想要解开大娘的心病,恐怕很难!”
苗国昌明白林菀宁的意思,浑浊的眸子又蒙上了一层失望。
林菀宁:“心病还需心药医,想要解开大娘的心结,还需要她自己走出来。”
通过对其诊脉,林菀宁发现这位大娘身体上的病灶想要医治其实并不难,难的是她的心病,现下她处于昏迷当中,瞧不出来什么,一旦想过来怕是会立即陷入疯癫。
林菀宁无法想象,这位大娘到底经历过怎样的遭遇。
苗国昌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良久,他缓缓地放下了手,双唇颤抖,任命一般地点了点头,声音低沉沙哑地道:“只要她活着就还有清醒的希望。”
牛献国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既无奈又心酸的叹了一口气:“国昌,你要想开点。”
苗国昌颔了颔首,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看向林菀宁问道:“姑娘,你需要什么药尽管和我讲,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都会弄来。”
想要治好大娘的身上的病还真的需要不少药材。
好在她背靠大兴山这个天然的药材宝库,大部分药材都可以从山上寻来。
林菀宁:“药材方面您不用着急,我可以到山里寻来。”
她将身上背得医药箱放在了炕上,从里面拿出了银针包:“麻烦二位大爷先出去,我现在要给大娘施针。”
苗国昌皱着眉,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
林家医书上记载了一种针灸术——梅花十三针。
这种针法十分玄妙,需要十三根银针既要做到相互配合又要做到相互制衡,并且对施针者的专注力和把控力都有着十分严格的要求。
这本林家医书是林菀宁除了名字以外唯一记得的东西。
当年刘桂芝将她捡回家时,她身受重伤险些没了命,病愈后有关于之前的记忆却全都不记得了。
唯独这本医书!
林菀宁时时刻刻记得,像是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在临死之前让她一定要保护好的东西。
可那个人是谁?
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林菀宁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了梅花十三针的施针过程。
与此同时,她的手也开始动了起来。
从银针包内抽出了一根寸许来长的银针,第一针落在了病人的虎口穴上,第二针是少海穴,第三针是极泉穴……
直至十三针全部落下,林菀宁开始以捻针的手法开始按照顺序一次捻动银针。
这一次针灸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林菀宁需要注意每一根银针反馈给她病人的身体状况,再以特殊的收针手法将刺激落针处,从而让患者恢复意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闷热的天气加上火塘里燃烧着的牛粪,使林菀宁涨红了脸色,黄豆粒大小的汗珠子顺着她的侧脸一滴滴滑落。
林菀宁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全神贯注地盯着大娘身上的每一根银针。
渐渐的,大娘的脸色从一开始的灰败逐渐恢复了一丝丝血色。
当林菀宁将最后一根银针从大娘头顶的百会穴上拔下来时,她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浑浊的老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林菀宁,她瞳孔猛地一缩,突然大喊一声:“是你!是你!!”
下一秒,她好似用上了所有的力气,死死地抓住了林菀宁的胳膊:“是他杀了我们全家!是他!一定是他!”
林菀宁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时,一直等候在外的苗国昌和牛献国二人急忙冲了进来。
苗国昌看见昏迷许久老伴儿终于醒了过来,情绪激动地跑到了她的面前:“玉珍!玉珍你醒了!”
他口中的玉珍像是不认识他似的,想要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嘴里始终说着那一句:“是他杀了我们全家!!”
苗国昌抱着她极力了安抚着她激动的情绪:“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或许是刚醒来,又或许是喊累了,她渐渐在苗国昌的怀抱中昏睡了过去。
苗国昌轻轻地将她放回到了炕上又给她盖上了被子,做完这一切他才转头看向了林菀宁,眼里满是浓浓的感激,千言万语都无法形容他此时此刻对林菀宁的感激之情。
苗国昌上前两步,突然朝着林菀宁跪了下去。
林菀宁倏地一惊,连忙伸出去扶:“这可万万使不得!”
苗国昌哽咽着道:“姑娘,她已经昏迷了有半个月之久,若不是你,恐怕她……”
林菀宁赶紧将苗国昌扶了起来。
苗国昌起身后,伸手从衣服里掏出了一个蓝色的手绢,里面赫然便是那支价值不菲的翡翠手镯,还没等林菀宁反应,他直接拉过了她的手将那镯子戴到了她的手腕上。
“大爷,你这是干什么!?”林菀宁赶紧去脱镯子:“这手镯太贵重,我不能收!”
还没等林菀宁将手镯脱下来,忽然听到了炕上的大娘气若游丝地说:“收着吧,那本来就应该是你的东西。”
第87章 我爱人的病能治吗
赶巧,今天后勤部的司务长要到县里采购物资,林菀宁搭乘部队运送物资的卡车去往大河县。
司务长杨恒把林菀宁送到了县废品收购站门口:“林医生,我下午三点半左右返回守备区,我到时候来接您。”
林菀宁是要去给人看诊,对方得了什么病,需要多少时间,具体什么情况都还不了解,她便拒绝了司务长:“杨同志,我还不知道具体的时间,到时候我自己回去,就不麻烦你等我了。”
“那成。”
目送司务长上了车,林菀宁跨步走进了废品收购站。
林菀宁原本和牛大爷约定的是两天,可这一转眼都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
她并没在废品收购站的大院里看见人,走到了牛大爷平是休息的屋门前,抬手敲响了房门。
“吱嘎……”
不多时房门打开。
可开门的人却并不是牛大爷。
“唉!姑娘,怎么是你?!”
林菀宁倏地一愣,她没想到开门的人竟然是之前林菀宁在黑市里遇见的那位卖翡翠手镯的老人家。
当时俩人虽然都遮着脸,但老人家还穿着那天的衣裳,再加上,林菀宁观人于微,无论是身形还是说话的声音,她都能够确定面前的老人家就是那个人。
让林菀宁愣神的原因是他如何认出的自己?!
她穿得并非那天的衣裳,也没有开口说话,甚至,她还将自己的一头长发剪成了齐耳短发。
林菀宁疑惑地看着老人家:“您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老人家笑了笑,并没有告诉林菀宁是如何认出了她,他扭过头朝屋里瞥了一眼:“献国,有人找。”
“谁啊?”
小屋的角落里有一个铁皮炉子,炉子上面坐着一口黑漆漆的铁锅,因着常年烟熏火燎的缘故铁锅早已看不出它本来的模样。
牛献国蹲在地上手里拿着炉钩从铁皮炉子里往外掏炉灰渣子。
闻言,他扭头往门口看,当他看见来人是林菀宁时忽然瞪大了眼睛,就连情绪也变得激动了起来。
“啪嗒”一声,他手里的炉钩掉了地上,指着林菀宁激动地道:“国昌!这……这就是我跟你提起的医生!!”
牛献国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林菀宁的面前:“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林菀宁一脸歉意地看着牛献国:“牛大爷,实在抱歉,这几天我工作上遇见了点麻烦事,来得晚了一些,希望您别生气才好。”
牛献国连连摇头:“能来就好,能来就好。”
他侧过了身朝小屋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快请进。”
随即,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扭头看向了苗国昌。
苗国昌知道林菀宁就是牛献国口中的医生后脸上的表情都变了,焦急地道:“还进来干啥!直接去我那儿……”
牛献国瞪了苗国昌一眼:“你也不让人家姑娘歇歇脚。”
苗国昌意识到自己的确是太着急了:“对对对……”
瞧着二位老人家焦急的样子,林菀宁连忙开了口:“还是先带我去看看病人吧。”
“走走走……”
出了屋,牛献国将他的小屋门上了一把大锁头,朝着门口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林菀宁跟着两位老人家穿街过巷,从一排排高矮不一的平房一直到走到快要出城的时候,一排破旧的小土房映入了她的眼里。
黄泥塑的土房,斑驳的墙面经过多年岁月的侵蚀仿佛再难承受一场狂风暴雨的摧残,颇具东北三十四年代的下沉式的平房,从外看来还没有一人高,要进门先要往下走三个台阶。
“到了。”
进了屋林菀宁闻到了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紧接着是扑面而来的热气。
漆黑的小屋只有一扇换气窗,透露出一丝丝微弱的光,砖头围成的一方火塘,干牛粪烧得正旺,股股热浪中夹杂着一股子牲口棚的味道。
林菀宁十分诧异。
现下正直夏季,屋子里竟然还生着火!
苗国昌走了进去,在一张破旧的木头桌上找到了火柴,点燃了挂在窗户底下的煤油灯,林菀宁这才看清楚屋子里全貌。
与小屋外表的破败不同的是屋子里打扫的十分干净。
在苗国昌的身后是东北农村火炕。
林菀宁瞧见炕上躺着一个人,这么热的天儿里竟然还盖着厚厚的棉被。
苗国昌看出了林菀宁眼里的诧异与错愕:“这是我爱人。”
他情深款款地往炕上看了一眼:“请你来就是为了给她看病。”
“哎!”苗国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姑娘,我不瞒你,之前去黑市里卖镯子,也是为了给我爱人看病。”
牛献国皱起了眉头:“你……哎!国昌你糊涂啊!那镯子玉珍看得比自个儿的性命都重要,要是让她知道了……”
苗国昌眼里满是愧疚:“我实在是没有法子了。”
林菀宁径直走到了炕边,垂下了眸子看着炕上的病人。
老太太满头白发,紧闭着双眼,虽然年事已高,但却能从五官看得出来她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美人。
即便缠绵病榻,她却被照顾得十分干净,让林菀宁惊讶的是这么热的天,屋子里还点着火,她的身上还盖着棉被却不停地在打着哆嗦。
林菀宁坐在了炕沿上,从棉被里拉出了老太太的胳膊。
羸弱纤细的胳膊只有一层薄薄的皮儿包裹着骨头,看着都让人阵阵心疼。
林菀宁将手指搭在了老太太的脉门上。
她的脸色从起初的惊讶,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
一旁的苗国昌和牛献国两个人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林菀宁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屋子里鸦雀无声,只有那一方火塘里燃烧着的牛粪劈啪作响。
良久后,林菀宁缓缓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又小心翼翼地老太太的胳膊放回到了棉被里,为她盖好了棉被。
苗国昌一脸紧张地看着林菀宁,他仿佛忘记了呼吸似的,看着她为老伴儿盖好了被子,转头看向了自己的时候,他才敢呼出憋着的一口气。
他又期待又怕失望地凝视着林菀宁,张了张嘴声音都变了音调:“姑娘,我爱人的病能治吗?!”
第86章 同样祖传的药方
沈行舟眸色凝重,面色阴沉。
他倏地转头看向了林菀宁,声音低沉而沙哑:“以这种数量的死老鼠是否能够造成疫症的传播?!”
林菀宁收起了刚刚看热闹时脸上的笑意。
她的脸上同样像是笼罩了一层厚重的阴云。
她重重颔首,一字一顿道:“足以造成疫症传播!”
有了林菀宁的确认,沈行舟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如果是一两只死老鼠造成了疫症的传播或许还可以说是意外,但是这黑色的包袱里足有十几只,唯一的可能性只能是——人为!
换句话来讲,有人故意将这么多的死老鼠放进了小河里,再由炊事班使用被污染过的河水给加班执勤巡山的战士们吃,才会导致部队出现大规模的鼠疫感染。
林菀宁和沈行舟相视一眼:“我的工作只负责协助部队调查疫症的传播途径,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说完,林菀宁看都不看沈行舟和地上被吓昏的柏云兰径直朝山下走去。
回到卫生所的时候,王成杰刚好从部队的军用吉普上走了下来。
林菀宁立即朝他迎了过去。
她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王成杰。
王成杰脸色凝重,沉声道:“因为感染人数众多,县医院提前完成了化验工作,也证实了战士们的确是感染了鼠疫!”
林菀宁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她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此次部队里造成鼠疫的传播或许和那天她在山上见到的两个人有关系。
当时沈行舟也在场,再加上匡明杰醒来后和他又有过交谈,林菀宁相信沈行舟一定会按照这条线追查下去。
这狗男人虽然渣,但他的工作能力却是毋庸置疑的。
相信用不了多久,沈行舟就能够调查出结果。
林菀宁只是卫生所的医生,具体的工作还要具体的人来干。
现在她要做的是如何治好被感染了鼠疫的战士们。
王成杰叹了一口气:“县医院并没有治疗鼠疫的急救药,看来我们只能用中药来给战士们治疗了,只是没有西药的配合只怕好转的会慢一些。”
“王主任,我倒是有一个能有效治疗鼠疫的方子,而且所需要的药材也都是一些常用药。”
“哦?!”王成杰听了林菀宁的话,眼前倏地一亮:“说来听听。”
林菀宁:“以黄芩,连翘,板蓝根,元参,黄连,薄荷,赤芍,夏枯草、生甘草熬制成汤药,早晚各服一次,不出三天便可以清除战士们体内的病毒。”
王成杰仔细地思量这药方的功效,正如林菀宁所说,这些药材不仅能清除体内所感染的病毒,而且还有固精培元,强健体魄的功效。
王成杰重重点了点头:“小林,你这药方果然是一副……”
声音戛然而止。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用力地皱起了眉头:“小林,你这药方是从何得知的?”
林菀宁如实相告:“我家祖传的。”
王成杰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也是祖传的!!”
这话他好像同样在柏长胜的嘴里听到过。
当年,王成杰和柏长胜在滇南山区工作时,有一个老乡感染了鼠疫,柏长胜开的就是这个方子,当时自己曾问过柏长胜怎么得知的方子,他亲口告诉自己是家里祖传的。
现在林菀宁也说出了这个方子。
竟还同样是祖传的秘方。
王成杰眯起了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林菀宁。
同样医术高超,同样是祖传的药方,王成杰觉得要是林菀宁是军医圣手柏长胜的女儿还有可能。
至于柏云兰……
王成杰刚刚想到了柏云兰心里的念头瞬间消散。
他给林菀宁办理入职手续的时候曾经看过林菀宁的个人档案,她和柏长胜压根没有一丁点的关联,而且林菀宁从外貌上来看也没有和柏长胜有丝毫相似的地方。
王成杰立即否定了自己的这个荒谬的想法。
或许只巧合,又或许俩家祖上有什么渊源也说不定。
王成杰不再多想,对林菀宁颔了颔首道:“好,就按照你的方子来,你方子里所需要的药材,咱们卫生所里都有,你尽管用。”
接下来的几天,林菀宁投入了忙碌的工作中。
至于那天柏云兰是如何下山的,是否是沈行舟背的,林菀宁根本就不关心,她将全部的心思都用在战士们的病情上。
看着逐渐好转的战士们,林菀宁的心里也越发有了成就感。
这种感觉是她上辈子从未有过的。
被人需要,被人尊重,每一个战士们康复后的感谢,眼睛里的真诚,让林菀宁充分的体会到了有一方作为的重要性。
这几日柏云兰请了病假,成天闷在宿舍里足不出户,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
只是林菀宁和王成杰换班的时候,偶尔会看见王芳和孙巧到她的宿舍里。
这也时刻的给林菀宁提了个醒。
这三人凑到一块儿,指不定在盘算着如何害人。
一个星期,林菀宁几乎是住在了卫生所里,刘桂芝心疼她,每天都会亲自做饭给她送来。
“这咋又瘦了呢?”
“你是不是又没休息?”
“闺女,这工作这么累,要不然咱不敢了。”
这些话几乎成了刘桂芝的口头禅。
林菀宁心里却满满都是成就感:“妈,我不累,您别惦记我,这阵子我没回家,文涛和欣兰惹没惹你生气?我给您把把脉。”
刘桂芝拉住了林菀宁的手:“我身体没事,家里也都好。他们知道大哥、大嫂有要紧事忙也都消停着呢,文涛和小兰还看你带回来的书呢。”
提及了书,林菀宁忽地一滞。
部队里出了这种事,她一时间竟然忙忘了,自己还答应了县废品收购站的牛大爷要帮忙给人看诊的!
林菀宁是个守承诺的人,她不想失信于一位老人家。
用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林菀宁有点懊恼地道:“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一件事!”
刘桂芝听得糊涂:“咋了?忘了啥事?”
林菀宁微叹了一口气:“我答应了一个人帮忙看诊来着。妈,您先回去吧,我和我们主任请个假,我今天要去一趟县里。”
第85章 林菀宁不语只一昧看笑话
柏云兰看见了林菀宁耳朵里塞着的棉花球,眉尾跳了跳,嘴角又抽了抽。
她刚刚那些话全白说了。
合着林菀宁压根就没听见。
柏云兰有一种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这种挫败的无力感让她觉得尴尬无比,她的脸瞬间红了又紫,紫了又红。
林菀宁哂笑。
就这点小儿科的把戏还想要刺激到她。
拜托,别开玩笑了好么!
沈行舟立即上前,冷肃的目光嗔了柏云兰一眼,随即,他凝眸望向林菀宁,态度之诚恳,语气之柔和:“菀宁,你别听柏医生的,我们……”
林菀宁还是那句话:“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沈行舟瞳孔中映出林菀宁清丽的容貌的同时,也看清楚了她眼里的冷漠与疏离。
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林菀宁想要离婚并不是只是和他说说而已。
可是,为什么自己的心里好像有一个地方像是被人用刀子剜掉了一样呢?!
自己明明不爱林菀宁,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林菀宁懒得和他们浪费口水,摘下了耳朵里的棉花,直接切入正题:“我排查过河边,并没有找到死老鼠。”
还没等沈行舟开口,一旁的柏云兰惊呼了一声连忙往他的身后躲:“死老鼠?哪里有老鼠?!”
沈行舟用力地皱了一下眉,刻意和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或许老鼠被河水冲走了也说不定。”
林菀宁摇了摇头:“能够造成这么大规模的疫症觉不可能是一只老鼠造成的,我怀疑……”
俩人一边说一边往河边走。
柏云兰看着逐渐靠近的二人,心里一阵阵地泛酸。
在林菀宁没来守备区之前,不管自己和沈大哥说什么,他总是面带笑容,和自己说话的时候也是轻声细语的,更不会出现刚刚那种不耐烦的表情。
可是现在……
似乎沈行舟所有的耐心都给了林菀宁。
他们更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似的。
看着俩人越走越近,柏云兰眼里、心里满满的全是妒忌。
眼瞧着林菀宁走到了河边,柏云兰悄无声息的往她的身后挪了过去。
只要能让林菀宁在沈大哥的面前出丑,脚踝的疼痛算得了什么!
柏云兰一点点的靠近,再靠近……
眼瞅着她距离林菀宁只有一步之遥。
她缓缓地伸出了手,在林菀宁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突然用力朝她的背后推了过去。
河水清澈,林菀宁从河水的倒影里瞧得真真的,在柏云兰用力推过来的一瞬间,她忽然蹲下了身。
柏云兰的双手顿时扑了个空,林菀宁向后挪动半寸,一脚踩在了她的脚面上,脚踝的疼瞬间让她站不稳身子,就那么直挺挺地朝着河里栽了下去。
“噗咚!”
“啊!”
落水的声音后紧随而来的是柏云兰的惊呼声。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这位娇生惯养的娇娇女,她并不熟识水性,再加上一瞬间的恐慌,整个人开始在河水里胡乱的挣扎了起来:“救……救命……啊……噗……沈大哥救我!”
林菀宁朝沈行舟挑了一下眉:“她的沈大哥,该是你英雄救美的时候了。”
闻言,沈行舟脸上的表情像是吃了只苍蝇。
难堪、嫌弃、恼怒、烦躁,云云总总的情绪交织在一起,那表情看在林菀宁的眼里别提有多精彩了。
“救我……沈大哥救我……”
柏云兰像是一只掉进井里的老母鸡铆足了劲地扑腾膀子。
沈行舟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了,十分不耐烦地道:“柏云兰,你站起来!!”
“救我……救我……”
沈行舟不动只一昧的让柏云兰站起来。
柏云兰不站只一昧的在水里扑腾。
林菀宁不语只一昧的站在岸边看笑话。
也不知是柏云兰扑腾累了,还是她迟迟等不到沈行舟来搭救,她终于站起来!
然后……
柏云兰就尬在了河里。
河水堪堪摸过了她的胸口,就那么轻柔的,舒缓的,静静的流淌。
柏云兰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羞愤、恼火瞬间冲上了脑门,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菀宁看了半天的笑话,迟迟不见柏云兰上岸,揶揄道:“柏云兰,别怪我没提醒你,这条小河可能已经被疫症污染了,你要是再继续泡着可是会被感染的哟!”
被林菀宁这么一吓唬,柏云兰也不傻站着了,赶紧趟河往岸边走。
行至岸边,她楚楚可怜地看着沈行舟。
刚才的一幕实在是太丢人了。
柏云兰抿了抿唇,一脸难为情地道:“沈大哥,你能不能搭把手拉我上来?”
沈行舟没伸手,侧目看了一眼身旁的林菀宁。
林菀宁瞥了他一眼:“看我干什么?人家可是要沈大哥搭把手,我又不是她的沈大哥。”
说完,林菀宁转过头,回到了刚刚休息的那棵树下,笑吟吟地瞧热闹。
以她在后世那些狗血电视剧里看到的情节桥段,估摸着柏云兰八成是拉着沈行舟一块下水,再来一个没站稳扑进他的怀里。
可事实却并没有按照林菀宁的想象发展。
只见沈行舟在岸边捡了一根树杈,直接伸到了柏云兰的面前:“抓住。”
柏云兰用力咬了一下唇瓣。
她原本想要拉沈行舟下水,然后扑进他的怀里,好狠狠地刺激林菀宁,可谁承想,沈行舟压根就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个办法,柏云兰只好抓住了树杈的另一端,试图想要爬上岸。
忽地,她脚下像是踩到了一团软乎乎的猪肉,脚踝本就疼得厉害,现在更使不上劲,还没等她站稳,“噗咚”一声又跌回了水里。
柏云兰在水里摸到了一块布,站起来时直接将布头子拉出了水面:“这是什么?!”
顺着柏云兰的声音,林菀宁看了过去,只见她将一个黑色的包袱从河里捞了上来。
柏云兰十分疑惑。
她刚刚就是踩到了这个包袱才又跌回水里的。
那触感……
带着好奇柏云兰打开了包袱,紧接着,她发出了一声犹如杀猪一般的惨叫,惊得山林里飞起了一片受到惊吓的鸟儿。
“啊!”
下一瞬,柏云兰两眼一翻,竟直接昏了过去。
林菀宁快步上前,俯身一看,瞳孔骤然一缩。
那被柏云兰拉上岸的包袱里竟然有十几只黑漆漆死相狰狞的老鼠。
第84章 不好意思,我听不见
林菀宁瞥了沈行舟一眼。
从自己和李班长的对话就能判断出自己的猜测,看来这个男人并没有色零智昏。
只轻轻点了一下头,林菀宁继续往前走。
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炊事班挖出来的小河沟所在地。
炊事班的战士们合力挖出了三米见方的大坑,在里面铺上了一层防雨用的毡布,又倒进了不少的碳灰,这样便形成了简单的过滤装置,再将打回来的河水沉淀的一两日便可使用。
林菀宁围着坑口转了一圈,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坑里足有半人高的水,她蹲在坑口仔细地往里瞧,半晌后,林菀宁抬眸,疏淡的目光瞥了沈行舟一眼:“你下去。”
沈行舟只是瞬间变明白了林菀宁的用意。
他没有丝毫的迟疑,直接脱了鞋袜,挽起了裤腿,“噗咚”一声跳进了坑中,弯下了腰身开始在水里摸索了起来。
除了过滤的碳灰和泥沙,他并没有摸到任何东西,三米的坑说大不大,说小只有一个人一寸一寸的摸索却也不小。
一个小时后,沈行舟的忽然停下了继续摸索的动作。
他猛地站址了腰身,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向了林菀宁:“有发现!!”
因为距离的关系林菀宁并没有看清楚沈行舟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等他从坑里爬上来后,将那东西拿到了林菀宁的面前时,她这才看清楚那竟然是半截腐烂的老鼠尾巴!!
林菀宁顺着河沟朝山上的方向看去:“去山上河水上游看看。”
几乎是瞬间,她便确定是小河上游出现了问题。
“咳咳咳……”
林菀宁见李班长咳得厉害,现在也算知道了问题源头的所在,便让小战士和李班长回了炊事班。
沈行舟顾不及擦干身上的水,连袜子也没来得及穿,只套上了解放鞋,便匆匆地往山上赶。
二人刚刚离开,柏云兰便来到了这里。
就差一点点她就能赶上他们了!
柏云兰咬着下唇用力跺了跺脚,要不是刚刚田大军吐了她一身,她回宿舍换了一套衣服的话,她一定不会让沈行舟和林菀宁上山。
炊事班通往后山有一条又陡又峭狭窄的山路。
沈行舟走在前头,在经过一段极险峻的山路时,他转身朝林菀宁伸出了手。
林菀宁直接忽视掉了他伸过来的手,抓住了一旁缠绕在树干上的藤蔓,迈开步子先他一步往前走。
爬山对于林菀宁来说并不算难事,再加上她对大兴山的熟悉,即便是再陡峭的山壁对她来说也不在话下。
但这却苦了尾随而来的柏云兰。
看着面前的仅有的一条山路,柏云兰要是咬着牙跟了上去。
刚走了没两步,她心下忐忑,只感觉自己的腿肚子直打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菀宁和沈行舟越走越远。
只要能不让他们单独相处,柏云兰紧咬后槽牙也要拼上这口气!
按照沈行舟和林菀宁的路线,她走上了一个陡坡,忽地踩到了一块凸起的石头,脚踝突然一崴,鞋面和鞋底处忽然传来“呲啦”一声。
低头一看,上个月她刚托人从省城百货商店买回来的小皮鞋,底和面彻底分家了。
柏云兰心疼得厉害。
这双鞋可花费了她一个月的工资呢。
她在县国营商店被林菀宁坑了一大笔钱,要是家里不给她寄钱的话,她怕是一时半会儿也穿不起这么好的皮鞋了。
比起心疼更要命的是当柏云兰向前踏出一步时,脚踝处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疼。
她一个没忍住,疼得喊出了声:“啊!我的脚!”
往前走的林菀宁和沈行舟几乎是同时皱眉,下意识地转过头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俩人看见一个身穿军绿色背带裤,浅蓝色荷叶边衬衫,头戴小草帽,显然是精心打扮的人站在不远处。
这幅打扮的放眼整个家属院除了柏云兰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怎么哪都有她?!
林菀宁瞥了沈行舟一眼,眼底是藏不住的揶揄与讥嘲:“找你的。”
沈行舟的脸色乍青乍紫,赶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和她没有关系。”
林菀宁哂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与我无关。”
沈行舟情急,刚要说什么,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柏云兰带着哭腔可怜兮兮的声音:“沈大哥,我扭到脚了,你能不能过来扶我一下。”
这声音……
林菀宁听得都起了鸡皮疙瘩。
她无语摇头,收敛了目光,举步继续往山上走。
沈行舟想要追上去,可身后却又有连连不断的呼喊声。
“沈大哥……沈大哥……”
林菀宁听得头皮直发麻,大有一种掉进了狐狸窝的感觉。
她直接从随身背的医药箱里拿出了药棉花,拧成了两小团塞进了耳朵里。
这个世界总算是清净了。
约莫走了一个小时,林菀宁来到了小河的上游,沿着河口仔细排查了一遍,却并没有任何的发现。
林菀宁靠在一棵树上稍作休息,眼睛却始终看着流动不息的河流。
她曾在林家医术上看过关于老鼠传播疫症的详细记载,根据病菌的不同,包括霍乱、鼠疫、斑疹伤寒、鼠咬热等等病毒性传染病。
但是,单凭一只死老鼠引发这么大规模疫症的可能性却微乎其微。
除非这里还有其他的死老鼠,或者说感染了疫症的大型动物。
半晌后,沈行舟总算是扶着柏云兰赶到了这里。
柏云兰低着头,微红着眼睛,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林同志,我做完了我的工作,想着过来看看能不能给你和沈大哥帮帮忙,没想到……”
她轻轻地咬了一下唇:“沈大哥刚刚扶了我,你不会介意吧?”
林菀宁耳朵里塞着棉花,只看见柏云兰的嘴巴一开一合的,压根就没听见她足以请全国老百姓喝上西湖龙井的茶言茶语。
柏云兰见林菀宁没有任何的反应,强忍着脚踝的巨痛,垫着脚尖往她身前凑了凑:“林同志,如果你真的介意的话我和你道歉还不行么?我和沈大哥只是好朋友、好战友,希望你不要误会沈大哥好不好?”
林菀宁侧过了头,指了指耳朵里塞着的棉花:“不好意思,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第83章 要么闭嘴,要么走
从前,沈行舟只觉得柏云兰撒娇时,有一种小女孩的娇憨可爱。
然而现在,她不分场合,不分轻重缓急,忽然让他觉得造作扭捏,甚至有那么一点的厌烦。
柏云兰站在原地眨着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痴痴地望着沈行舟:“沈大哥,你来帮帮我吧,我也是着急去部队给生病的战士们输液。”
这个理由很难让沈行舟拒绝。
林菀宁心中冷笑。
沈行舟看不穿的事,不代表她也看不出来。
柏云兰这分明是在和她叫板。
而她身边的这个男人,上辈子享受着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心里却惦记了柏云兰五十年,既要又要,吃锅望盆,得陇望蜀。
在林菀宁看来他们俩人实在是太般配了。
如果换做上辈子林菀宁一定会和沈行舟大闹一场。
但现在她只希望能够离他远远的。
“沈团长,你先忙。”
林菀宁说完,紧了紧肩上的医药箱,不给沈行舟任何说话的机会快步走出了卫生所大院。
“林……”
柏云兰故作一副做错事的姿态:“沈大哥,林同志不会因为你帮我就生气了吧?”
沈行舟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我上次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我们……”
不等沈行舟把话说完柏云兰的眼泪瞬间掉落:“沈大哥,我懂你的意思,不过我今天实在是太着急去给战士们输液了,所以才会……希望你不要因为我太担心惦记战士们而讨厌我。”
她都已经这么说了,沈行舟还能说什么。
只是看着林菀宁离去的背影,他的心里突然变得不是滋味,同时,他也特别想要和她解释清楚。
没有了渣男绿茶的世界总算是清静了。
似乎连守备区的天都变得格外的蓝。
林菀宁脚步飞快直奔炊事班。
炊事班的战士一共十三人,两天之内竟病倒了一大半。
李班长情况稍微好一些,见到林菀宁,他哑着嗓子将事情的经过原委重复了一遍:“林医生,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这样。”
“李班长,这个星期二营的战士们都吃了什么?”
李班长拿来了工作记录本一页页翻看:“找到了。”
林菀宁从他手上接过了记事本。
猪肉炖粉条、麻辣豆腐、拍黄瓜、土豆炖豆角……
这些也都只是一些寻常的菜色。
林菀宁将工作记录本还给了李班长:“我能看看你们炊事班的灶房么?”
“当然可以,你跟我来。”
林菀宁跟着李班长到了炊事班大食堂。
八张桌木制的书桌拼成了一个长方形的台面,后面就是炊事班做饭的灶间。
灶间有一道后门,出了门是炊事班的菜园子、猪圈和鸡棚。
林菀宁认为最有可能导致疫症传染的就是牲畜。
在老家时,林菀宁为了家里的生计,除了下田干活,上山打猎以外,还主动和村大队申请养猪,养鸡,这样能多挣些工分,年底村大队分发年猪时她还能多拿一个猪耳朵。
凭借她对饲养家畜、家禽的专业来看炊事班养得猪、鸡和鸭并没有发瘟的迹象。
卫生没有问题,肉类没有问题,菜蔬没有问题,主食干粮通通都没有问题……
林菀宁深深皱起了眉头。
从目前的结果来看,战士们疫症的传播并非炊事班的吃食造成的。
那入口的也就只剩下了水了!
军区并未通自来水,炊事班用水和各连队的战士们用水皆是出自部队的压力水井,如果是水质有问题,绝不会只有二营一连的战士和通讯连的战士们被感染。
林菀宁百思不得其解。
正在这时,炊事班的一名小战士挑着扁担走进了卫生所。
林菀宁凝眸望着他挑水的水桶,上面竟沾染了少许青苔和泥沙。
部队用的是压力水井,按理说水桶上不应该沾染了青苔才对,她走了过去,用手指摸了摸水桶上。
林菀宁的确没有看错,她抬眸看向了那名小战士:“同志,水桶里的水不是从部队的水井坊打的么?”
小战士撂下了扁担:“不是,这是后山的河水。”
林菀宁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山上的河水?”
李班长解释道:“我们炊事班离水井坊远,去挑水的话一来一回要半个小时,前不久我带着炊事班的战士们挖开了后山的河沟,引了河水下来,大大缩减了我们挑水的时间。”
林菀宁闻言,忽然舒展了眉心,眼前忽然一亮。
她似乎好像明白了什么!
林菀宁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李班长的胳膊:“李班长,能不能带我去看看你们挖开的河沟!?”
李班长颔了颔首:“当然可以。”
林菀宁跟着李班长刚走出了炊事班,迎面遇见了急急忙忙赶来的沈行舟。
看见林菀宁,沈行舟一脸的尴尬:“刚刚的事,你听我解……”
解释的释字还没等说出口,林菀宁突然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现在是工作时间,我不想听到除了工作以外的任何废话!”
她眸色微敛,看都不去看沈行舟一眼:“现在有发现,要么跟着走,要么请你别耽误我们时间。”
“有发现?!”
沈行舟倏地瞪大了眼睛,刚要说开口说些什么,瞧着林菀宁冷漠的侧脸,立马选择闭上了嘴巴,跟在林菀宁的身后随着李班长去了炊事班后院的河沟。
炊事班临近大兴山,后山有一条小河沟,因为地势的原因,这条小河即便到了冬天也不结冰。
因为部队水井坊距离炊事班远,李班长便想了一个法子,利用闲暇之余带着炊事班的战士们挖通了一条渠道,将后山的河水引了下来。
林菀宁怀疑问题或许就出在河水上面:“李班长,你们用河水多久了?”
李班长:“也就是前两天的事。”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河沟挖的浅经经常没有河水流下来,而且河水里有泥沙,也要沉淀后才能使用。”
沈行舟看着林菀宁凝重的面色,再加上李班长刚刚说的话,他似乎猜到了林菀宁心中所想:“你怀疑是河水有问题?!”
第82章 茶里茶气的做派
王芳用胳膊撞了一下孙巧的胳膊:“人选找好了么?”
孙巧左右看了看,凑到了王芳的耳边说道:“找好了!”
王芳急切地问:“谁呀?”
孙巧抿唇坏笑:“二赖子。”
王芳只听见了‘二赖子’这三个字,没忍住打了个寒噤,胃里一阵阵的泛恶心,随即,她朝林菀宁的方向翻了个白眼,露出了和孙巧一模一样的笑:“那可真是恶心死人喽。”
二人小声说大声笑,很快队伍就排到了她们。
王芳白了林菀宁一眼,伸出了手:“我的呢。”
防疫工作至关紧要。
可这两个人却全然没有当做一回事。
不等林菀宁和她们讲消毒水的配比、用量,王芳一把夺过了她手里的消毒水转身就走。
就连一旁的王成杰看了都直摇头。
排在王芳身后的方爱华都看不过眼,这两天王芳像是霜马戏团里的小丑似的上蹿下跳,家属院里谁人不知,同为军人家属,她都替王芳和孙巧臊得慌。
方爱华和善微笑:“小林,你别介意,回头嫂子替你说说她们。”
林菀宁回应了一个礼貌的笑容:“没关系的,嫂子。”
苏政委的调令下来后由陶勇顶替,方爱华现在成为政委爱人,她正巧是公社小学的老师。
她思想觉悟高又有文化,大院里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也都愿意让她帮忙拿个主意,刚刚也是她帮忙组织排队,她自己却站到了队尾。
方爱华:“那行,你们忙,我先回去了。”
消毒水的发放工作结束,林菀宁和王成杰说了一声,随后,便朝方爱华追了过去:“嫂子。”
方爱华驻足:“还有事么?”
林菀宁倒也直截了当:“我想请教一下关于公社小学招生的事。”
方爱华知道这次沈团长全家来守备区随军,其中就有他的弟弟和妹妹:“你是说你小叔子和小姑子吧?”
林菀宁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方爱华并没有和林菀宁深交,这也是俩人第一次攀谈。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林菀宁脸上的表情。
家属院里都传沈团长娶了悍妻,可这言谈举止,办事效率来看,却并不像是大家伙传言的那样:“咱们国家有规定,优先军人子弟入学,回头你带他们到公社小学找我,我带你去办入学手续。”
林菀宁笑着道谢:“谢谢嫂子,您看我们这初来乍到的,很多事都不懂,以后还要麻烦嫂子了。”
方爱华笑着拍了拍林菀宁的肩:“大家都是军人家属,又在一个大院里住着,你就甭跟嫂子客气了,有啥不懂的尽管问嫂子。”
“那我就不跟嫂子客气了,等这两天忙完手头上的工作,我就带我弟弟和妹妹去学校。”
“好。”
俩人边走边说着话,说完话也各自到了家门口。
进了家门,林菀宁叮嘱了两个小弟这段时间别到外面疯跑,要勤洗手,注意个人卫生,还教了他们如何稀释消毒水。
两小只学的很快,沈欣兰从林菀宁的手里接过了搪瓷盆:“嫂子,你累一天了,我来帮你吧。”
刘桂芝十分欣慰地笑笑:“我们家小兰懂事了,知道心疼嫂子了。”
沈欣兰十分傲娇地扬起了脖子:“那是。”
刘桂芝:“闺女,吃饭了么?”
不提还好,刘桂芝这么一提,林菀宁肚子忽地‘咕咕’叫了起来。
“这是还没吃饭啊!”刘桂芝赶忙就往灶间里:“菀宁,你先回屋里躺会,妈去给你煮碗面条。”
“妈,您别忙了,我吃剩饭就行。”
刘桂芝从灶间里探出了头:“剩饭剩菜回头让老大吃,妈给你煮挂面再煮个荷包蛋。”
灶上还烧着水,灶火都是现成了,刘桂芝用炉钩子挑下了炉箅子换上了铁锅,趁着灶头上起锅烧油的工夫,切了点葱花炝锅,没一会儿,一碗香喷喷的热汤面端到了屋里。
一进屋,刘桂芝就见林菀宁坐在炕沿上靠着墙睡着了。
这得是多累的工作,忙了一天饭都没顾得上吃一口,刚进家门就累到睡着了。
刘桂芝望向林菀宁,眼里是浓浓的心疼。
她轻轻地拍了拍林菀宁的手:“闺女,醒醒,把面吃了再睡啊。”
林菀宁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嗯。”
刘桂芝将挂面端到了林菀宁的面前,雪白的面条点缀着碧绿的葱花,面汤里还有香油的浓香,圆润的荷包蛋放在碗里,只瞧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一整天高强度的工作下来,林菀宁是真的饿坏了,她端着面碗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妈,您煮的面真香,我一辈子也吃不够。”
刘桂芝坐在林菀宁对面,笑着看她吃面:“傻丫头,你喜欢吃妈天天给你煮。”
“嗯。”
林菀宁小脸吃得鼓鼓的,抬起脸来冲着刘桂芝点点头。
看着林菀宁连面汤都喝了个精光,刘桂芝起身去拿她手里的碗。
“妈,我来洗……”
刘桂芝连忙推开她的手:“你快歇着吧,我洗就成。”
林菀宁还是坚持,洗了碗筷,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便回了屋。
沈行舟一整晚都留在部队没有回来,这也让林菀宁睡了个好觉。
次日,天刚蒙蒙亮,林菀宁洗漱过后,给家人做了早晚,自己拿上了两个杂合面的窝头便出了门。
沈行舟早早就等在了医务室,见林菀宁走了进来,他立马站了起来:“早上好。”
林菀宁只淡淡点了一下头。
沈行舟:“昨天我开车连夜送王主任去了县医院。”
林菀宁闻言,抬起了眼皮儿,难得地看了沈行舟一眼:“县医院怎么说?”
沈行舟面有难色:“化验的结果要明天才能出来,王主任留下等结果,我回来配合你调查疫症的原因。”
林菀宁也没有耽搁:“好!我们先从炊事班开始。”
“我也这么想的。”
林菀宁换上了白大褂,背上了医药箱,刚和沈行舟走出了医务室,就见柏云兰站在卫生所院子里。
见到沈行舟,柏云兰甜甜地叫了一声:“沈大哥。”
她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药箱,娇滴滴地说:“你能不能帮帮我,这么多药我一个人拿不动。”
茶香四溢……
林菀宁无语到想笑,这茶里茶气的做派,要是把柏云兰扔黄河里怕是全国人民都能喝上龙井了。
第81章 嫉妒懵逼了双眼
“让我去给得了疫症的战士输液?”
柏云兰在听完王成杰的安排后心下十分震惊。
疫症!
什么样的疫症?!
自己会不会被传染?!
柏云兰虽然极力的压制着脸上的表情,但说话时的音调还是透露出了‘我不愿意’四个字的情绪。
王成杰沉下了脸:“你有意见?”
柏云兰立马藏起了眼底的情绪,微笑着摇头道:“没……没有。”
她瞟了林菀宁一眼:“主任,我还病着,要不然让林医生……”
王成杰打断了她的话道:“林医生要配合沈团长调查病因源头。”
柏云兰闻言,倏地眯了一下眼:“主任,不如让我和沈团长……”
王成杰投去了一个眼神,立即止住了柏云兰想要说的话:“疫症的传染是林医生发现的,她有能力调查,你……”
他叹息摇头:“输液的药品都是配好,不会出现什么差错。”
柏云兰咬了咬下唇,偷抬了眼皮儿瞄了王成杰一眼。
听他的言下之意,还是在介意自己给乔卫国用错了青霉素。
柏云兰死死地抓着裤子两侧裤线,沉吟了半晌才道:“好,我明天去给战士们输液。”
王成杰这才收敛了冷冽的目光:“那就这么安排。”
“小林,你今天辛苦了,赶紧回去休息一下。”
七十年代的消毒杀菌设备做的并不完善,林菀宁担心疫症的传播,特意在卫生所库房里找到了喷雾器。
这种喷雾器是给庄稼喷洒农药用的,铁皮桶似的造型,有两条能背在身后的背带,一部分是配好的农药,一部分是气筒,使用前先往喷雾器圆筒里打气,再打开喷头开关,农药通过花洒般的喷头洒出来。
只不过卫生所里的喷雾器换成了消毒水。
林菀宁将卫生所里里外外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消杀,特别是住着乔卫国和匡明杰的两个诊室。
柏云兰被消毒水的味道呛得直咳嗽:“林菀宁,你弄得什么东西呀?这味道呛死个人!”
王成杰正满是赞许地看着林菀宁,忽然听见柏云兰说了这么一句,立马沉下了脸,连连摇头叹气。
自从到守备区卫生所后,柏云兰的种种表现实在是太让他失望了。
王成杰实在是想不通,以柏长生的医术怎么会教出这样的女儿来。
林菀宁一边喷洒消毒水一边说:“消杀!你不懂?”
柏云兰在京城上高中时,曾经闹出了那件荒唐事,柏长胜觉得她丢了家里的人,正赶上军医总院有一个派遣黑江省大兴山守备区的名额,他利用职务之便将自己的女儿送到了这里,打算等过两年事情淡化后再将她接回来。
柏云兰哪里懂医术,身上这点皮毛都是到了守备区卫生所后现学的。
她根本不懂林菀宁消杀的目的,只觉得消毒水的味道难闻至极。
柏云兰一脸嫌弃:“谁知道你是不是要在主任面前显摆。”
林菀宁十分错愕地看着柏云兰。
重生后,她就一直有个疑问,柏云兰对医理知识一窍不通的人,为什么会被分配到卫生所工作。
林菀宁无言以对。
只替要被柏云兰扎针的战士们捏了一把汗。
做完消杀工作,林菀宁在搪瓷脸盆里兑了少许的消毒水,洗了手,换下了白大褂:“主任,我觉得咱们有必要和家属院的军属们普及一下预防疫症传播的知识,还需要分发给每家每户分发消毒水,做好预防工作。”
王成杰觉得林菀宁说得十分有道理,赞许地点点头:“小林,你和我想到了一块儿,我也正要去一趟家属院,咱们顺路一起走。”
柏云兰目送着林菀宁和王成杰离开了卫生所。
她再也不隐藏自己对林菀宁的恨意。
柏云兰冷哼了一声,朝林菀宁离开的方向翻了个白眼:“不就是会点医术么有什么了不起的,和我爸比起来可差的远呢!”
想了自己的父亲,柏云兰的脸上有些许的失落。
“也不知道家里收没收到我的电报?”柏云兰垂下了眼眸,自言自语地咕哝道:“都怪该死的林菀宁让我花了那么多钱和布票!”
她回到了宿舍,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总算是衣柜里翻到了一张大团结。
微微眯了一下眼,盯着手里的那张大团结:“林菀宁,你就给我等死吧!”
想到了自己和孙巧、王芳商定的计划,柏云兰仿佛看见了林菀宁的下场,嘴角不经意露出了一丝佞笑。
家属院。
林菀宁将邻居们都召集到了一块儿。
由王成杰讲述疫症的传染性,发病的症状,应如何自查。
当得知了自家男人,儿子感染了疫症,不少人都着急了起来。
牛香兰急红了眼睛,挤过了拉着林菀宁问长问短的邻居们,到了前头来,紧紧地抓住了林菀宁的胳膊,她声音颤抖地问:“嫂子,我家大军咋样了?”
这其中病情最有严重的就属田大军。
林菀宁为了安抚牛香兰的情绪,连忙拍了拍她的手:“幸好二连长发现的及时,我们给田营长进行了输液,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听林菀宁这么说,牛香兰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江春兰挺着个大肚子也凑了过来:“嫂子,我家卫国还受着伤呢,会不会也……”
林菀宁安抚完了一个,赶紧安抚另外一个:“春兰你放心,我们对卫生所里进行了严格的消毒杀菌,乔营长不会被感染的。”
听着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林菀宁朝众人挥了挥手:“请大家稍安勿躁,刚才王主任已经和大家详细的讲述了如何防疫,我们虽然离军区还有一段距离,但还是要做好防疫工作,我这里有消毒水,请大家排好队到我这里领取,我会告诉大家如何使用。”
在林菀宁和王成杰的组织下军属们排起了长队。
王成杰分发消毒水,林菀宁负责解释如何稀释使用。
孙巧和王芳排在队伍的最后。
隔着老远,王芳嫉妒地盯着林菀宁,酸溜溜地说了一句:“瞅给她能耐的!”
“哼!”孙巧冷哼了一声:“等咱们成事了,我看她还怎么嘚瑟!”
第80章 行舟,你来配合林医生工作
“昏倒了!?”
林菀宁和王成杰对视一眼,没有片刻的迟疑,立即跟着李大牛朝团部的方向跑。
二人刚到营房外,就听见了一阵阵的呕吐声。
俩人同时皱起了眉头。
戴好口罩和医用手套后,林菀宁和王成杰进了营房。
除了晕倒的副营长田大军外,同营房的其他六名战士也都出现了呕吐的现象,这也印证了林菀宁和王成杰的猜想。
经过对田大军的检查后,林菀宁发现他已经出现严重的脱水现象,需要立即进行输液。
随身携带的医药箱中除了检查所需要的医疗器械外,只有常备的扑热息痛、去痛片、土霉素等药,要对田大军进行输液的话需要回一趟卫生所。
王成杰:“小林,我留在这里,你去一趟卫生所。”
林菀宁立即点头,随后便急吼吼地往外走。
她脚步匆忙,在经过营房走廊拐角时,和同时拐弯的人撞了个满怀。
林菀宁只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撞在一块石头上似的,一抬头,瞳孔里撞进了沈行舟的脸。
沈行舟眉心微蹙:“这么着急干什么?”
要不是因为工作,林菀宁实在是不愿意和他说话:“田副营长晕倒了,急需输液,我回卫生所拿药。”
沈行舟眉头皱得更深了:“田大军晕倒了?什么情况?”
林菀宁一脸焦急,脚步不停:“时不待人,边走边说。”
沈行舟只好跟着林菀宁一起往外走。
“王主任接到通讯连郭连长电话,得知有两名同志出现了高烧怀疑是流感,我和王主任前去看诊,发现并不是流感这么简单,很有可能是出现了疫症……”
回卫生所的路上,林菀宁将事情的经过简单的向沈行舟复述了一遍。
听完了林菀宁的话后,沈行舟的脸色倏然变得凝重了起来:“你是说霍乱?”
沈行舟早年在前线时,曾经历过一场疫症,在经过当时军医检查后确诊为霍乱,这一场疫症他的团在短时间全部感染,更有一名身受重伤的战士因此而牺牲。
对此,沈行舟记忆犹新!
林菀宁面色凝重:“暂时还无法判断是霍乱或者是其他的疫症,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对军区的所有战士们进行身体检查,同时还要控制疫症的传播,这一点需要你们配合工作。”
沈行舟立即应答:“好!我现在就去安排。”
林菀宁点点头:“我们分头行动。”
说完,林菀宁步转身,步履匆匆地朝营房走去。
沈行舟看着林菀宁的背影,双瞳下意缩了缩,全身心投入到工作当中的林菀宁,聪明锐利,干练果敢……
莫名的,沈行舟的眼里多了一丝欣赏。
他忽地开口叫住了她:“林菀宁。”
林菀宁驻足:“还有事?”
沈行舟抿了抿唇:“你自己小心点别被感染了。”
林菀宁只轻轻地点了一下头没有多说什么。
有沈行舟的帮忙,很快部队的战士们按照林菀宁的要求纷纷留在营房当中,等待着林菀宁和王成杰的检查。
部队里人多,卫生所的医生只有林菀宁和王成杰二人,工作量十分庞大,从早到晚,林菀宁水米未进,一直到天黑才堪堪将一个团的战士们检查了一遍。
仅一个团就有三十二人受到疫症的感染。
同营房但未受到感染的战士们需要进行隔离以防疫症的蔓延。
结束了检查工作后,吕承鸿立即召开了紧急会议。
旅长办公室内,每个人的脸上都仿佛笼罩了一层厚重的铅云。
吕承鸿亲自给王成杰和林菀宁倒了两杯茶:“王主任,林医生,辛苦你们了。”
忙碌了一天,王成杰口干舌燥,他吹了吹搪瓷缸子上漂浮的茶叶末,轻呷了一口茶:“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他说着侧目看了一眼身边坐着的林菀宁。
让王成杰没想到的是林菀宁一个女同志才到卫生所工作没几天,竟然能够完成这么高强度的工作,而且,从头到尾竟没有说过一声累。
林菀宁也喝了一口茶,放下了手里的搪瓷缸子。
吕承鸿一脸严肃地道:“王主任,此次突然疫症是由什么原因造成的?”
王成杰和林菀宁对视一眼,随即凝眸看向了吕承鸿:“从目前的结果来看暂时还不能知道具体的原因,不过我和林医生都认为一定是和吃的东西脱不了关系。”
林菀宁颔了颔首,在王成杰眼神的试一下她接过话,说道:“不错,以传播的速度来看,最有可能的就是食物。”
吕承鸿凝眸看着林菀宁,期许的眼神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林菀宁继续道:“经过一天的检查,我们首先确定了最先发病是炊事班的战士,但发病最严重的是最晚一批用餐战士,也就是一营二连的战士和同时用餐的通讯连。”
吕承鸿将眉心紧皱成了一个‘川’字,目光凝重地看向了沈行舟:“行舟,你那边查的怎么样了?”
沈行舟翻开了随身携带的记事本:“根据王主任和林医生提供的情况,我询问过炊事班班长,这周一开始营一连开始负责巡山排查的工作,他们的用餐时间和其他连的战士们不同,都是炊事班另做的。”
二营要巡山所以延迟了开饭的时间。
至于通讯连……
吕承鸿用力地眯了一下眼。
自从匡明杰醒来后,告知了沈行舟他受伤前后所发生的事情。
大兴山守备区必须要和东北总军区取得联系,通讯连本就缺人手这两天也都在加班加点的工作,也耽搁了开饭的时间。
吕承鸿脸色铁青,将目光落在了王成杰和林菀宁的身上:“那现在应该怎么做?”
王成杰道:“首先我们必须要知道是什么食物导致战士们被感染,我需要带战士们的排泄物和呕吐物到县医院进行化验,检查的工作就交给林医生来负责。”
林菀宁立即应允了下来:“没问题。”
吕承鸿指了指沈行舟:“行舟,你来配合林医生工作。”
沈行舟站了起来,朝吕承鸿敬了个军礼:“是!”
第79章 怕什么来什么
林菀宁勾起了嘴角,微眯起了眸子,眼底满溢讥讽与不屑。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臭味都一样。
想要盘算如何算计她林菀宁?
那就要看她们仨的能耐了。
收敛了目光,林菀宁举步走进了医务室。
王成杰看见林菀宁,立马朝她找了找手:“小林,你来得正好。通讯连有两个小战士得了流感,你跟我过去看一下。”
“好。”林菀宁赶紧换上了白大褂,背上了医药箱和王成杰离开了卫生所。
经过宿舍门口时,林菀宁透过窗户看见了一双眼睛直往她身上瞟。
柏云兰行事鬼祟,偷感十足。
林菀宁心系工作,没有工夫理会满心满眼都是算计的人。
通讯连。
两名负责接线工作的女兵坐在手摇式电话机后正忙着工作。
“请转接东北总军区……”
“同志,您好,已为您接通大兴山守备区旅长办公室……”
原本四个工作岗位现在已经空置了两个,战士们讲得是‘轻伤不下火线’,小病小痛也不愿离开工作岗位,战士请了病假可见病情的严重性。
“咳咳咳……”
朱红挂断了电话后,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你都咳得这么严重了,要不然还是请假歇歇吧。”通讯兵夏小慧拿起了搪瓷缸子递给了朱红:“喝点水。”
朱红因为持续性的高烧而脸色绯红,她从夏小慧手里接过了搪瓷缸子呷了一口水:“张立刚和魏广平都病倒了,我要是也请假连里就你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连长昨天开会回来不是说团里忙抽不出来人手。”
夏小慧摸了摸朱红的额头:“要不咱去一趟卫生所找柏医生打一针吧。”
朱红凑到了夏小慧耳边说:“现在谁还敢让她打针,前不久乔营长的事……”
二人正说着话,林菀宁和王成杰走了今来。
他们二人一个刚刚调职到大兴山守备区,一个才进卫生所工作没几天,通讯连的人并不是认识他们,但从他们穿的白大褂和背着的医药箱来看,也知道二人是卫生所的医生。
“同志,我们是卫生所的医生,我姓王,这位是我的同事林医生,是你们郭连长让我们过来的。”
夏小慧立马站了起来:“同志,你们来了可太好了,先给朱红同志看看吧。”
林菀宁立即走到了朱红的面前,立即开始为其检查了起来。
渐渐的林菀宁蹙起了眉。
王成杰见她脸色难看,皱眉问道:“小林,怎么样?”
林菀宁:“需要做进一步的检查。”
王成杰接到了郭红旗电话时,原本还以为只是普通的流行性感冒,但看林菀宁的脸色,他忽然觉得事情好像并不是这么简单。
他立马对林菀宁点了点头:“女同志你来检查比较方便,我去营房看看两名男同志。”
林菀宁颔了颔首,转过头看向朱红:“同志,请你暂时放下手里的工作。”
朱红一脸压抑:“我就是普通的感冒……”
林菀宁却皱起了眉头。
从初步检查来看,朱红的确像是流行性感冒,但林菀宁却觉得并不是那么简单。
夏小慧轻轻地推了一下朱红:“这里有我就行,你快去吧。”
朱红:“那好吧。”
林菀宁跟着朱红去了女兵营房。
经过详细的检查,果然证实了林菀宁的猜想,表面上看起来的确是流感,但实际上又和流感有很大的差异。
朱红不仅仅是出现咳嗽、高烧的现象,她还伴随喉头肿大,四肢以及躯干位置或多或少出现了不少的红疹。
林菀宁:“朱同志,你可以穿上衣服了。”
等朱红穿好了衣服后,林菀宁问道:“除了咳嗽,高烧以外,你还有什么其他症状么?例如呕吐,腹泻?”
朱红点点头:“有,今天肚子疼得厉害,我还以为是月事的原因,上午去了三次便所,昨天晚上也吐了一次。”
从朱红的症状以及她的回答来看,林菀宁预感这次病情很有可能是严重的传染病。
更确切地来讲——疫症!
不过从暂时的表象上来,林菀宁还不能够完全确定。
“朱同志,以你现在的身体情况来看,你暂时不能参加工作。”
朱红有些为难地道:“可是我们通讯连本来就缺人手……”
林菀宁不等她把话说完,直接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我会去和你们连长讲,你必须要留在营房。”
流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如果真如林菀宁猜测的一般是疫症的话,传染的速度将会快速蔓延整个大兴山守备区,届时后果将不堪设想。
林菀宁离开女兵营房,正巧王成杰也给通讯连的两名男同志检查完了病情。
看着王成杰紧皱着眉头仿佛都能够夹死蚊子,林菀宁心里忽地一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瞬间蔓延。
她立即朝王成杰迎了过去,急声问:“王主任,男同志那边什么情况?!”
王成杰脸色凝重:“两名男同志出现了持续性高烧、腹泻、呕吐、眼窝凹陷以及脱水的现象,我怀疑是……”
林菀宁脱口而出:“疫症!!”
王成杰重重地点了点头:“不错,极有可能是疫症!”
林菀宁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部队的战士们同吃同住,一旦发生了疫症将会以迅雷之势快速扩展蔓延,恐怕用不了多少时间,将会有更多的战士出现类似的症状。
林菀宁低头沉思了片刻后抬眸看向王成杰:“我们必须要和团部取得联系,并对整个守备区的战士们进行一次详细的身体检查,来确定疫症是否已经扩散蔓延。”
王成杰十分赞同林菀宁:“没错,我去找通讯连的郭连长。”
“王主任,林医生,你们在这太好了。”
两人正准备去找郭红旗,隔着老远,二人就见一名战士急吼吼地他们的方向跑了过来。
等那人跑近时,林菀宁才看清来人是一营二连长李大牛。
他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林菀宁和王成杰面前:“你们……你们快和我去我们营看看,我们副营长他昏倒了!”
第78章 三个讨厌她的人凑到了一块儿
回家后。
林菀宁找了一张旧床单铺在院里的一块空地上,又将采摘回来的药材平铺在上面。
这个季节正是盛产茼麻的时候,柴刀割下来的麻株,晾晒一两天后麻叶可自然脱落,再将其静置于水中,等阴干水后,对其进行长达五到七天的二次晾晒,然后对其花苞进行敲打方可取子。
茼麻的种子又被称为‘冬葵子’,具有清热利湿,解读开窍,常用于消炎、痢疾等症。
大兴山地处偏远,卫生、医疗等环境差,进入夏季后更是痢疾多发的季节,往年都会有不少人因为痢疾而送往县医院,这也是为什么王成杰在第一次见到林菀宁时特意询问她痢疾的药方的原因。
按照前世的记忆,林菀宁知道公社收购站常年有收冬葵子,而且价格不菲,一斤数量高达三块多钱。
只不过因为冬葵子的采收方式复杂,老百姓又不懂医理所以才没有人收。
林菀宁将茼麻铺好后,看着沈家的菜园子出了神。
茼麻这种药材特别好移栽,如果有足够的空地的话,林菀宁觉得自己倒是可以大量种植。
可这年头家家户户都为了填饱肚子而奔波忙碌,自家的菜园子就那么大点地方,种得蔬菜还将打将够一家吃,谁还会特意空出一块地来种植药材。
但林菀宁却另有想法。
她认为只要手里有了钱,菜、肉、蛋、粮这些都可以买到。
就算是共销售供应不足,那也还可以去黑市购置。
可惜的是沈家的菜园子太小了,没有种植药材的空间。
“菀宁,你采这些草干啥?”
刘桂芝跨过了门槛,映入眼帘的是满院子的草。
林菀宁回过了神:“妈,这些都是药材,。”
刘桂芝拿起了一株细瞧:“这不就是车轮草么?这玩意老家遍地都是,咋就成药材了?”
老家管茼麻也叫车轮草,刘桂芝不懂医理也不懂药只当是杂草来看待。
林菀宁笑道:“妈,这您就有所不知了,这车轮草又叫茼麻可是治疗痢疾的绝佳药材呢,我打算晒干后拿到公社收购站去卖。”
刘桂芝更诧异了:“这还能卖钱?!”
林菀宁颔了颔首道:“当然了,咱们公社收购站的收购价格三块多一斤呢。”
“三块多?!”刘桂芝不可置信般地瞪大了眼睛。
她用力咽了一口口水:“闺女,那在老家的时候遍地都是,你咋不让老二和三丫给你去采呢?”
在老家的时候林菀宁这不是还没重生么,那个时候的她大字不认识几个,那知道漫山遍野的车轮草竟然是药材。
林菀宁:“额……”
她想了想,扯谎道:“咱老家的水土不好,打不出这么好的种,所以咱老家的车轮草不值钱。”
刘桂芝对林菀宁的话深信不疑:“这样啊。”
她往屋里瞥了一眼:“正好老二和三丫在家也没啥事干,明儿让他俩跟你一起上山。”
林菀宁:“不用了。妈,我正要和您说文涛和小兰的事呢。”
她从刘桂芝的手里接过了搪瓷脸盆,端到院里的水缸旁,舀了一盆洗脸水放在了屋门的脸盆架上:“妈,现在咱们也安顿下来了,文涛和小兰也都不小了,赶明儿我到公社小学里打听打听,想要送他们去上学读书。”
“上校啊?”刘桂芝蹙了一下眉,朝林菀宁走近了些,俯首在她耳边说:“上边不是正闹文化运动么?让他们上校能成么?”
刘桂芝不知道,但林菀宁却知道,用不了多久国家就会恢复高考。
知青返城,大山里的孩子们要走出去,上学成为了华国漫长岁月当中唯一的一条途径。
林菀宁不想让沈文涛和沈欣兰走她上辈子没文化的老路。
所以想要送他们到公社小学读书。
“能成。”林菀宁重重点了点头:“咱部队的要调走的苏政委的爱人不是公社小学的老师么,我听她说马上就要恢复了,现在小学已经有不少孩子开始报名了,咱家文涛和小兰也都到上学的年纪了,得让他们读书,学知识,将来保准有大用。”
刘桂芝是典型的农村妇女,林菀宁说的话她也听不大明白。
但只要是林菀宁说的,她觉得一定有道理。
刘桂芝颔首道:“成,你说送他们上校就上校,妈都听你的。”
洗漱过后,刘桂芝做了早饭,叫醒了两个小的,却见沈行舟屋里迟迟没有动静。
往常这个时候,沈行舟都去部队出早操回来了。
刘桂芝往屋里瞥了一眼:“老大这是一宿没回来么?”
林菀宁不想她担心:“应该是有工作,晚上留宿在营房了。”
刘桂芝也没多想,瞧林菀宁只喝了半碗小米粥就撂下了筷子,连忙抢过了她的碗,又给添了一碗粥:“你瞅你瘦的,不多吃点饭哪有力气上班干活,把这碗粥喝了。”
她亲自监督林菀宁喝粥。
林菀宁拿她没有办法,只能把这碗粥喝完。
刘桂芝:“这才像话么,让老二和三丫头收拾,你快上班吧。”
林菀宁看了一眼屋里时钟,也快要到了上班的时间:“那我就先去上班了。”
“嗯,你去吧。”
林菀宁还没走到门口,刘桂芝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连忙追了出来:“闺女,你把这个带上,中午饿的时候好吃。”
刘桂芝说着,把一个煮鸡蛋塞进了林菀宁的手里。
林菀宁笑着朝刘桂芝晃了晃手里的煮鸡蛋:“我走了。”
把煮鸡蛋放进了解放包里,林菀宁走出了家门,临近部队卫生所的时候,隔着老远,她瞧见了两个‘老熟人’从卫生所里走了出来。
王芳、孙巧?
她们怎么会到卫生所来?
林菀宁找了一棵大树避开了两个人,等两个人离开后她才走进了卫生所。
瞧着卫生所女生宿舍的门开着,林菀宁微微挑了一下眉。
原来王芳和孙巧是来找柏云兰的。
林菀宁刚转身准备进医务室,却忽然停住了脚步,转头朝宿舍的方向看了过去。
柏云兰、王芳和孙巧,三个讨厌她的人凑到了一块儿,那答案只有一个——她们筹谋怎么对付自己!
第77章 找麻烦的真正原因
王芳摆明了是杀鸡儆猴。
打得是她闺女,眼睛却一直瞟着林菀宁。
看着看着,仿佛手底下打得就是林菀宁,听着阵阵痛苦的呼叫,似乎王芳心里憋着的一口气都得到了纾解。
羡慕、嫉妒和恨已经懵逼了王芳的双眼。
同样是随军军属,凭啥林菀宁就能得到婆婆的爱护,凭啥她能当家做主,凭啥她能有肉吃。
林菀宁瞧着越发觉得王芳不对劲。
大丫的耳朵都被王芳拧红了,她下手也没个轻重,一下接着一下往大丫身上招呼。
再让王芳这么打下去恐怕……
林菀宁突然朝王芳身后露出了一抹微笑:“孙连长,这么早就上班了。”
王芳闻言,还当真以为自家男人来了,她吓得缩了一记哆嗦,立马放开了大丫回头去看,但她的身后却空空如也。
林菀宁趁着这个空挡立马朝孙大丫使了个眼色。
孙大丫会意,连忙挣脱,掉头就往家里跑。
王芳知道自己上当了,转过头来时,眼前已没有了大丫的身影:“你耍我!”
“呵!”林菀宁哂笑:“可能是我眼花看错了吧。”
她掂了掂肩头上背着的竹筐,直接略过了王芳。
王芳怒极:“你给我站住!!”
林菀宁驻足,笑盈盈地看着王芳:“怎么昨天的连巴掌还没让你长记性啊?”
王芳扬起了脖子,脸上的红肿的巴掌印还未消,看起来十分的扎眼:“林菀宁,你少得意!”
林菀宁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等着这一天。”
王芳刚要开口,林菀宁忽地又笑了起来:“孙连长,早呀。”
“切~”王芳嗤之以鼻:“你当我傻啊!以为我还会上当?”
她恶狠狠地瞪着林菀宁:“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你赶出家属院!!”
“你要怎么把人家赶出家属院?”
王芳的身后忽然传来了孙常有的声音。
只是一句话,竟吓得王芳打了个哆嗦,连忙回头去瞧,嘴角止不住地抽了两下,结结巴巴地道:“她……她爹,你……你咋……”
孙常有沉着脸,冷冷地瞥了王芳一眼。
他并没有搭理王芳,而是径直走到了林菀宁面前:“嫂子,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林菀宁只微微颔首,点点头算是和孙常有打过了招呼,便背着小竹筐往家走。
王芳僵在了原地,不敢抬头去看自家男人。
孙常有昨晚回家后,虽说没打媳妇,但也狠狠地数落了王芳一顿,还出言恐吓要和她离婚。
王芳娘家有四个兄弟、三个姊妹,一大家子就属王芳嫁的好,老家的兄弟们为了争房子,人脑袋都快打成了狗脑袋。
幸得王芳要和公婆孩子们随军,将孙家原本的两间房给两个兄弟借住,这才平息了娘家的战火。
要是孙常有和王芳离婚,她相信娘家兄弟第一个不会答应。
更不要说娘家还有三弟四弟住着,那能有王芳的容身之地。
不得不说,‘离婚’两个字还真的吓住了王芳。
王芳为了不被男人赶回老家,当晚又是哭又是求,孙常有顾及着家里还有两个老人和六个闺女需要照顾,这才绕过了她。
谁知道才过了一宿,王芳就故态复萌了。
孙常有脸色铁青,没给王芳一点好脸色。
王芳唯唯诺诺伸出了手,轻轻地拉了一下孙常有的袖子:“她爹……”
孙常有:“你他妈是一点记性都没有是不是!?”
王芳咬着下唇,一个劲儿地摇头。
孙常有怒声道:“我和你说了多少遍了,人家林同志是我们团长的爱人,你少给我惹事,你他妈就是没脸是吧!?”
王芳不敢回嘴,只耷拉个脑袋乖乖听着孙常有的训斥。
孙常有多看王芳一眼都觉得心烦:“要是再让我看见你没个深浅,你就给滚回老家去。”
说完,孙常有转身头也不回的往家属院外走。
王芳憋了一肚子的怨,却不敢对孙常有撒,更别说回家还要面对冷脸的公爹和骂她生不出男娃的婆婆了。
王芳嚎了一嗓子,蹲在了地上哭了起来:“哎呦我的天老爷呀!我的命咋这么苦啊!”
“嫂子,这是咋了?”
孙巧胳膊上挎着竹筐往大院外走,听见王芳的声音立马凑了过来。
王芳抬起头:“还不是你撺掇我去找林菀宁的麻烦,让我家男人……”
孙巧抿了抿唇,脸上的表情有点尴尬:“我那也不是为了咱俩好么,人家柏医生可说了,要是咱们能把林菀宁赶出家属院,她就安排咱俩到供销社当售货员,你想想,要是有了铁饭碗,咱腰杆子不是也硬气么!”
王芳抹了一把眼泪:“真能成?”
孙巧立马点头道:“可不么!我前儿瞧见柏医生家里拍电报了,她爸说咱们守备区要来新领导了,她爸可救过人家的命呢,一个小小的售货员不就是人家大领导一句话的事么,你要是不相信,我现在就带你去找柏医生,你当面问清楚。”
王芳一门心思和林菀宁作对,可不单纯的是为了吃口鸡肉。
她羡慕林菀宁有那么好的婆婆。
嫉妒林菀宁刚到守备区就有工作。
要是她也有了工作,至少公婆不会说她在家里吃干饭,或许即便她没能生出儿子来,在婆家说话也能硬气点不是。
最重要的一点,如果有天孙家真的嫌她生不出来儿子要休了她的话,她至少还能有个工作,不用回老家下地干苦大力。
王芳才一而再地找林菀宁闹。
听了孙巧的话,王芳想到了孙常有刚刚说的话,她眼珠子转了转,用力地点了点头:“成!咱去找柏医生。”
柏云兰一整晚在炕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只要一闭上眼睛,她就能想起沈行舟看她时的冷漠眼神。
对林菀宁的恨意深入血液当中,沿着每一条血管流进四肢百骸。
她从未有这么恨过一个人。
如果不是林菀宁的出现,她一定会和沈行舟走到一起,也就不会发生这么让她难堪的事情。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让柏云兰纷乱的思绪回笼,脑袋上撞出了一个包,加上一整晚没睡觉,她头疼得厉害,强撑起了身体,朝门口喊了一声:“谁啊?”
第76章 哪有当妈的不护着自己的孩子的道理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
林菀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着王芳一脑门撞向她的肚子。
她心头猛地一紧。
王芳冲过来的速度又急又凶,一撞之下肚子里的孩子必然是保不住了!
眨眼间,王芳已经冲到了林菀宁的近前。
可忽然,她的身体僵在了原地,王芳猛然转头却见孙大丫死死地拉着自己的胳膊:“撒手!!”
只是一个空挡,孙常有已经来到了王芳的面前。
他拉住了王芳用力一甩,直接将王芳甩出了两米远。
孙常有怒目圆睁:“你要再闹就给我滚回老家去!”
回老家!
那岂不是又要下地干农活挣公分?
日子哪有在部队随军舒坦!
就算是打死王芳,她也不想回老家。
孙常有的话让王芳恢复了理智:“我不回老家!我不回老家!”
他一阵阵的头疼,将瘫坐在地上的王芳拉了起来,郑重地朝林菀宁和刘桂芝的方向鞠了一躬:“婶,嫂子,给你们添麻烦了。”
刘桂芝脾气就算在好,可刚刚王芳却是实打实要伤害林菀宁,为此她对孙常有也没了刚刚的好脸色:“赶紧把她带走,以后少上我家来!!”
林菀宁也只是冷漠地说了一句:“慢走不送。”
倒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在危难之时竟会是孙大丫拉住了王芳,没有让她发生意外。
孙大丫和爹妈走到了沈家门口,驻足回头,目光深深地望着林菀宁。
林菀宁唇角微微露出了一丝笑对她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孙大丫。
一处闹剧,一哄而散。
邻居们见没啥热闹可瞧也都各自回了屋。
刘桂芝余惊未消,拉着林菀宁上下细瞧:“闺女,刚才吓着了吧?”
“孙家的就是个疯婆娘,幸亏大丫拉住了她,不然的话……”想起刚才王芳冲过来的样子,刘桂芝心里就一阵后怕。
林菀宁点点头:“大丫的确是个好孩子。”
她拉住了刘桂芝的手,紧紧地攥着:“妈,刚才多危险,你咋能挡在我前头呢!?”
刘桂芝笑笑,拍了拍林菀宁的手:“你是我闺女,哪有当妈的不护自个儿孩子的。”
她的话让林菀宁鼻尖有点泛酸。
刘桂芝从未将她当做儿媳妇看待,而是真心实意地将她当成了自己的亲闺女:“傻丫头,眼睛咋还红了?”
她一把将林菀宁揽进了自个儿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肩:“妈把你带回家那天就把你当我闺女了。”
“妈……”
林菀宁想问刘桂芝,如果她和沈行舟离了婚,会不会不要自己了。
可是这话突然哽在了喉咙里,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林菀宁觉得自己太贪心了。
她想要永远留住刘桂芝给予的母爱。
“妈,我今晚想和你睡。”
刘桂芝知道她还在和儿子闹别扭,硬逼着俩人和好也不是个办法:“好,妈今儿晚上搂你睡。”
一整晚,沈行舟也没回过家。
至于原因,林菀宁能够猜得到,她下意识联想到在山里听见的两个男人的对话,想必,匡明杰一定告诉了沈行舟什么重要的事。
天还没亮,林菀宁轻手轻脚地起了床。
摸索到了炕边的衣裳,穿好了白边黑面的跨带布鞋悄悄地走出了屋,轻掩上了房门,林菀宁在院里洗漱过后,背上竹筐拿上柴刀,一开门,瞧着门口蹲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大丫。”
孙大丫闻声抬起了头:“婶。”
她只叫了一声,随即又低下了头,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满脸的羞愧与歉意,小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林菀宁将她扶了起来,凝眸望着她的眼睛:“为啥要和我道歉?”
她明知故问。
孙大丫抬眼望着林菀宁:“我妈昨天那么对你……”
她抽了抽鼻子,忍了又忍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林菀宁却笑了:“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要不是最后你拉住了你妈,估摸着我今天还出不了门呢。”
“婶,你不怪我?”
林菀宁摸了摸孙大丫的头:“我当然不会怪你,你妈犯错和你又没有关系。”
孙大丫眨巴眨巴眼:“那婶你还愿意带我挣钱么?”
林菀宁:“那还要看你肯不肯学了。”
孙大丫连连点头:“嗯!只要能挣钱,能让妹妹们吃饱饭,我一定跟婶好好学。”
王芳犯混害了孙大丫一生。
林菀宁不是圣母,没有泛滥的爱心。
她只是在孙大丫的身上看见了前世自己的影子罢了。
她们都是被命运操纵的人,如果上辈子有人能拉她一把,或许她也就不会白白蹉跎了自己的一生。
天还没亮,二人摸着黑上了山。
孙大丫到守备区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在家里爷、奶和母亲都不待见,她每天天不亮就要上山挖野菜,对大兴山格外的熟悉。
年纪不大,但干起活来却不含糊。
林菀宁也细心,每每见到药草,都会停下来细心讲解,将药材的形态,药效,一一告诉孙大丫。
如此一来,却所见了找药材的速度。
天色大亮,林菀宁带着孙大丫只挖了一筐的药材。
公社收购站收新鲜的药材是一个价,收购处理好的药材又是另外一个价钱。
大兴山地处偏远,医生极是稀缺,在守备区没有驻扎之前,这里只有一个年迈的赤脚医生,十里八村有个头疼脑热也只能找他给瞧病。
所以很少有人懂药,更不会处理药材。
林菀宁用了自己一辈子钻研医书,对于中医药理十分了解,采药、制药更是不在话下。
什么药草应该晾晒,什么药材应该炒制,她样样门清。
将这些药材制好价格能比上一次卖给收购站会更高。
林菀宁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和孙大丫一起下了山。
刚一进大院,林菀宁就瞧见了王芳掐着腰,顶着昨天被打肿的脸站在大门口。
王芳瞧着闺女和林菀宁一前一后走进了家属院,脸上满是愤气,她一把拧住了孙大丫的耳朵:“我说怎么一早上不见人,原来是和她混到一块儿去了,我说你昨儿咋拦着我呢,死丫头,三天不打,你皮子紧了是吧?!”
第75章 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么
家属院里还没有人家买电视机,到了傍晚吃过了饭,闲来无事的邻居们三三两两凑在一块儿话家常。
正赶上这会儿大院里人多,王芳这一嗓子叫来了不少好事的邻居。
一个个探头探脑地往沈家院里瞧。
林菀宁在部队食堂打了沈建军一耳光的事成江河决堤之势,短短一天的工夫,沈团长家有悍妻,畏妻如虎便传遍了整个家属院。
田家副营长家和沈家只有一墙之隔。
田大军的爱人牛香兰更是爬上了墙头,大半个身子都探到了沈家院子里瞧热闹。
牛香兰中午在大院里水井旁洗衣裳时还听王芳嚼舌根,没曾想才这会儿的工夫,她就跑到了人家闹了起来。
她看得直摇头:“王芳,你闹这么一场,回头不怕你男人收拾你啊?!”
王芳双手掐腰,一副泼妇相,指着林菀宁喊道:“她把我家大丫藏起来了,我家常最疼我家大丫,他要知道了还不得把这守备区的天捅出个窟窿来!”
林菀宁站在原处静静地看着她。
王芳越说越来劲:“林菀宁,赶紧把我闺女交出来,不然的话,我今儿要给你好看。”
林菀宁不禁笑了起来:“我挺好看的,不用你给了。”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哄堂大笑。
王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睁大了眼睛瞪着林菀宁:“你啥意思?”
林菀宁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她:“字面意思。”
王芳更听不懂了。
往四下看看不少人指指点点。
王芳一瞬间涨红了脸:“你笑话我?!”
林菀宁在王芳的身上充分的体会到了什么叫‘胡搅蛮缠’。
常与同好争高下,不与傻瓜论短长。
林菀宁知道和王芳这种轮不吝的搅屎棍说不明白道理,索性也懒得和她浪费唇舌:“王芳,我家就这么大,一眼就能看清楚,再说了,我没事藏你闺女干什么?”
“是呀!人家林同志没事藏你闺女干啥?”
“我看就是王芳要鸡不成,来找人家麻烦的。”
“王芳,你别没事找事,回头你家男人收拾你!”
被邻居们戳穿了心思,王芳脸青一阵白一阵的,她刚要开口辩驳,忽然间,孙大丫穿过了人群,跑到了前面,大喊一声:“妈!你跑婶子家里闹什么?!”
王芳转过头,瞪眼盯着孙大丫。
林菀宁微一挑眉,疏淡的目光落在了孙大丫的身上,自己果然没看错人,她并没有直接跑了。
孙大丫跑到了王芳的面前,拉着她就往外走。
王芳却越发来劲,挣开了闺女,抬手就是一巴掌:“死丫头,我让你去借点红糖,你死哪去了?”
她转头瞥了一眼林菀宁。
“哦~”王芳拉长了音调,扯过了孙大丫的胳膊,一把拧住了她的耳朵,凑过去贴着她的耳朵说:“孙巧刚才可亲眼瞧见你进了沈家门,你老实说林菀宁是不是给你肉吃了?”
“没……没有……”
孙大丫被拧疼了耳朵,小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
“没有?!”王芳抬手在孙大丫的嘴上抹了一下,把手凑到她眼前:“死丫头,你还学会扯谎了?你自己看这啥?”
她一边说一边抬手往孙大丫的身上招呼。
刘桂芝实在是看不下去,三两步上前去拉住了王芳:“住手!她是你闺女!不是牲口!”
“我自个儿肚子里掉下来的肉,我想打就打!”
王芳说着,用力地推开了刘桂芝。
刘桂芝身子弱,不及王芳力气大,措不及防之下被推了个趔趄。
林菀宁赶紧上前扶住了刘桂芝:“妈,您没事吧?”
刘桂芝摇了摇头。
林菀宁本以为王芳见到了孙大丫就会厉害,本不想和她计较,谁知道她竟然还越发来劲了。
重生一次,林菀宁觉得忍一时乳腺增生,退一步蹬鼻子上这句话说得特别好。
王芳典型的市井泼妇,一而再的触她眉头,找她麻烦,现在竟然还和她妈动起手来了,要不给她点颜色瞧瞧,还真当她是软柿子,岂不是浪费了她‘悍妻’的名头。
林菀宁转身抬手就是一巴掌,又快又狠地打在了王芳的脸上:“王芳,我原本以为同在一个家属院里住着,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想给你留着点脸,你倒好给脸不要脸。”
王芳被打了一个趔趄,捂着脸错愕地盯着林菀宁:“你……你敢打我!?”
林菀宁轻哂了一声:“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么?”
她指着王芳的鼻子:“你不分青红皂白冲进我家,指着我藏你闺女,动手推我妈,大家伙可都是亲眼瞧见的!我打你还冤了你不成!”
林菀宁目光锐利如刀,王芳对上了她的眸子竟有一瞬间的胆怯。
王芳性子泼辣是出了名的。
放眼整个家属院谁能吵得过她,这还是她第一次吃了瘪。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打,王芳挂不住脸,挽起了袖子准备和林菀宁大干一场:“好好好,姓林的,老娘今天要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怕是不知道老娘的厉害!”
刘桂芝瞧着王芳要和林菀宁动手,赶忙将她护在了自个儿的身后:“闺女别怕有娘在呢!”
无论何时,无论何事,刘桂芝都会第一时间站在林菀宁的面前为她遮风挡雨。
林菀宁的心头一暖。
幸好老天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
幸好她弥补了上辈子的遗憾。
“王芳!”
门口突然传来了男生的一声吼。
王芳听见这声,冷不防打了个哆嗦,连忙转头去看:“她爹,你不是说今晚不回来么?”
孙常有脸色铁青,眼露凶光。
他今晚原本是要带队巡山的,可还没等上山,大丫火急火燎地跑到部队里找他,将王芳到沈家闹事告诉了他。
他让孙大丫先回去,找了田大军让他替了自己的班这才晚了一步伐回到家属院。
孙常有快步上前,先给林菀宁道了个歉:“嫂子,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说完,他拉住了王芳的手腕就往外走。
王芳使劲拍打孙常有的胳膊:“孙常有,她刚才打了我一巴掌,你还给她道歉?”
“啪!”
孙常有猛地抬手给了王芳一巴掌:“你闹够没有?!”
他的这一巴掌彻底打没了王芳的理智。
王芳不敢对自个儿男人发脾气,她就将这一切都怪到了林菀宁的头上。
“我和你拼了!!”
盛怒之下的王芳像极了发疯的牛,低着脑袋突然朝着林菀宁撞了过去。
第74章 婶,我好像要死了
“唔唔……”
沈文涛被撞得鼻子发酸,蹲在地上捂着鼻子,一抬头,瞅见同样蹲在地上捂着鼻子的孙大丫:“你不看路呀?哎呀!我的鸡腿!”
孙大丫唯唯诺诺地抬起头,对上了沈文涛小狼似的眼神,立马又低了下头,声音好似蚊子的嘤咛,嗫嚅道:“我看路了,明明……明明是你没看路撞的我。”
“你说什么?”
沈文涛心疼掉在地上的鸡腿,瞪圆了眼睛盯着孙大丫。
孙大丫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忙不迭低下了头,双手摆弄着自个儿打满了布丁的衣襟,愣是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沈文涛小脸气鼓鼓的,捡起了掉在了地上的鸡腿,抹掉了鸡腿上的土,经过孙大丫身边时,皱着鼻子轻哼了一声。
林菀宁瞧见站在院门外的孙大丫:“大丫,你找我?”
孙大丫点点头。
从辈分上来讲,孙大丫应该叫林菀宁一声婶婶。
实际上林菀宁却比她大不了几岁,这声婶婶她有点叫不出口。
抿了抿,孙大丫小声叫了一声:“婶。”
林菀宁:“进来吧。”
孙大丫四下瞧瞧,见沈建门口没人,这才跟着林菀宁进了院。
林菀宁见孙大丫盯着饭桌上的饭菜吞了吞口水:“大丫吃饭了没?”
孙大丫摇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
家里的妹妹们一概不受宠,家里的粮食要紧着爷爷和爸爸,她就把自己的饭菜省下来分给妹妹们吃。
虽是吃过了晚饭,但又和没吃没啥区别。
林菀宁知道孙家情况,连忙到灶间里拿了一副碗筷,拉着孙大丫坐了下来,拿了个杂合面的馒头到她面前的碗里:“先吃饭。”
孙大丫摇了摇头:“婶,我不饿。”
刚说完,她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刘桂芝把筷子塞进了孙大丫的手里:“闺女,快吃吧,有啥事吃完饭再说。”
孙大丫在家里都是守着灶台扒拉两口饭,爷、奶因为她是女孩从不让她们姊妹上桌吃饭,在看看沈家……
忽然有一股暖流涌上了心头,鼻头泛酸,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刘桂芝:“呦!这孩子咋好端端地还哭上了呢?”
“妈。”
林菀宁知道王芳是如何对待这六个女儿的,她不评判王芳是如何为人母的,只能朝刘桂芝微微摇了摇头。
刘桂芝这把年纪了,在老家村里什么没见过,她没有多问,只是多往孙大丫的碗里多夹了点菜。
孙大丫抹掉了眼泪:“谢谢。”
刘桂芝温柔地笑了笑:“快吃吧。”
吃完饭,孙大丫帮忙拾掇了碗筷,等院里只剩下了她和林菀宁时,她这才说明了来意:“婶,我明天不能跟去山里了。”
林菀宁微有怔愣。
印象里孙大丫是个能吃苦的姑娘,为了妹妹们她能付出一切,怎么……
“大丫,是不是遇见啥困难了?”
孙大丫低着头,紧抿着唇,不肯说话只一昧地掉眼泪。
林菀宁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你要是遇见啥困难了,可以跟婶说。”
孙大丫缓缓抬起头,看着林菀宁真挚的目光,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婶,我好像要死了。”
“怎么会?”林菀宁疑惑地蹙起了眉头,拉过了孙大丫的手给她把了脉。
她虽然身体羸弱,但从脉象上来看却并没有任何的病症。
孙大丫凑到了林菀宁的耳畔小声了说了两句话。
林菀宁忽然笑了起来:“傻丫头,你不是病了,你是来月事了。”
她不知道王芳是怎么为人母的,女儿第一次来月事这种事都……
唉!
林菀宁微叹了一口气,把这事给孙大丫讲了一遍。
孙大丫眨着眼,怔怔地望着林菀宁:“婶,我真的不会死么?”
林菀宁笑笑说:“不会。”
“嘭嘭嘭……”
正说着话,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砸门声,紧接着,便传来了王芳的叫嚷:“开门!开门!”
“死丫头,老娘让你干点活,你竟然跑这来躲懒,你给我出来!”
王芳的叫喊声,瞬间让孙大丫紧张了起来,她下意识抓住了林菀宁的手:“婶,是……是我妈!她不让我和你来往,要是知道我来找你的话,她一定会打死我的!”
以林菀宁对王芳的了解,相信现在一定狠透了自己。
断断是不会让闺女和自己有往来,这里是部队家属院,王芳不会闹得出格,但孙大丫挨一顿打只怕也是在所难免的。
林菀宁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别怕。”
她瞥了一眼自己屋:“你进屋里从窗户出去,你妈不会发现的。”
孙大丫感激地点点头,赶忙进了屋里。
过了片刻,林菀宁听见屋里传开出了关窗的声音,这才走到了院门前打开了门。
王芳直接冲进了沈家院,四下环顾:“林菀宁,你把我闺女藏哪了?!”
林菀宁冷下了脸:“我为什么要藏你闺女?”
王芳被林菀宁给问住了:“你……你,你当让是为了和我作对!!”
林菀宁被王芳逗笑了:“呵!和你作对?王芳,你该不会是发癔症了吧?我为什么要你作对!?”
“你肯定是因为我说你的不是记恨上了我,所以才我闺女藏起来了。”
王芳说着,冲着屋里扯脖子喊了起来:“大丫!孙大丫,你给我出来!”
“你喊什么!”林菀宁冷声呵斥:“这是我家,要找人回你们家去找!!”
王芳在林菀宁手底下吃了亏,这两天憋闷的厉害,她让大丫头到政委家里借点红糖消消火,可这死丫头一走就是小半天不见人,她这才出门来找。
在路口碰见了孙巧。
孙巧告诉她,亲眼瞅见大丫进了沈家门,还说她家大丫和林菀宁有说有笑的。
王芳本就记恨上了林菀宁不肯给她吃鸡肉,这会子听见了孙巧的话,火苗子更是蹭蹭往上窜,她这才骂骂咧咧地冲到沈家。
“你少跟我扯那些没用的,孙巧可是亲眼瞧见我家大丫进了你们家!”
王芳搡开了林菀宁,直接往屋里冲:“死丫头,我看你是又皮痒了,赶紧给老娘滚出来!!”
第73章 嫂子陪你
沈行舟快步上前,关切地问:“菀宁,你怎么了?”
林菀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沈团长,这里是工作单位,请你注意你的言行,你可以叫我林同志,林医生。”
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
林菀宁最不能苟同的就是这句话。
什么浪子!
什么金不换!
那都是封建旧社会的糟粕,纯粹就是为了逼迫女人一昧的妥协,迎合男人。
错了就是错了。
上辈子林菀宁错了,她不应该为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付出了一辈子,所以现在,她知错就改。
不爱就是不爱。
哪有什么浪子回头。
林菀宁没给沈行舟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打开医务室的门走了进去。
只是,恶心的感觉却半晌没有消失。
也不知道自己是被沈行舟和柏云兰恶心到了,还是孕反造成的。
没有了沈行舟和柏云兰,林菀宁的世界总算是安静了下来,只不过下班回家还是要面对沈行舟,只是想想恶心的感觉又来了。
林菀宁这才确定,刚才不是孕反,而是被恶心到了。
好在下班后,林菀宁并没有在家里看见沈行舟,这让厌烦的心情稍稍缓解了几分。
刘桂芝端着蒸好的杂合面馒头从灶间里走了出来:“闺女下班了,饿了吧,赶紧洗手吃饭。”
“唉。”林菀宁应了声,赶忙回屋换了衣裳。
洗脸盆里的水是温热的,这是多年来刘桂芝养成的习惯,在老家时,但凡林菀宁下田干活,她都会在下工之前准备好一盆温水让她洗脸。
透过木棂玻璃窗,林菀宁看着刘桂芝忙碌的身影,嘴角不经意上扬。
有家人等着她下班回家的感觉真好。
林菀宁洗了把脸,赶忙迎向刘桂芝,从她手里接过了刚炖好的菜。
饭菜摆上饭桌。
刘桂芝回头朝屋里喊了一声:“文涛、欣兰,吃饭了。”
两个小在屋里正闹的不可开交,沈文涛因为沈欣兰告状害他挨了一顿打耿耿于怀,趁着小丫头打瞌睡的工夫,竟拿着剪刀剪了妹妹的辫子。
刘桂芝的这一声喊,惊醒了沈欣兰。
害得沈文涛人赃并获,逮住当场。
“啊~”
尖锐里的喊声穿透云霄,使原本静谧的农家小院都为之一震。
下一秒,来不及丢掉手里‘罪证’的沈文涛拎着妹妹的半截辫子冲出了屋,临了还不忘朝小丫头吐舌头:“略略略~小辫告状精,看你没了辫子还咋告状!”
沈欣兰拎着笤帚从屋里追了出来,大大的眼睛蓄满了眼泪:“妈!嫂子!二哥剪了我的辫子!”
话音一落,她手里的笤帚又快又狠的朝沈文涛扔了过去。
沈文涛连忙躲开,继续朝妹妹做着鬼脸,扭屁股:“略略略~”
“妈!你看他呀!”
小丫头追又追不上,打又打不着,气得脸红脖子粗,在原地一个劲儿地跳脚。
“文涛!”
刘桂芝也恼了。
沈欣兰出生时胎里不足,那会又赶上了闹饥荒,刘桂芝奶水不足,导致她严重的营养不良,头发干枯毛躁又发黄,打小她就被人叫黄毛丫头。
还是林菀宁到了家里以后,日子逐渐好了些,才渐渐将沈欣兰的头发养好点。
每每林菀宁给小丫头洗头的时候,她都摸着嫂子的头发露出羡慕的目光。
现在可好,竟被皮猴子似的沈文涛一剪刀给剪了。
沈欣兰坐在门槛上捂着脸嚎啕大哭,刘桂芝赶忙走了过去,照着沈文涛的屁股就是一脚,连忙蹲下身,轻声哄着:“别哭了,妈给你出气。”
她狠狠瞪了皮猴子一眼,作势要打。
沈文涛赶紧跑到了林菀宁身后:“嫂子……”
林菀宁这次也没帮他:“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妹妹多宝贝她的头发,你怎么那么皮!这次妈要打你,我可不拦着。”
沈欣兰抬起了哭得像小花猫似的脸,指着沈文涛:“就应该把他屁股打开花!”
林菀宁也蹲了下来,挽起了小丫头散落的头发:“瞧着小脸哭得都快赶上咱家村口的花脸猫了,再哭可就不漂亮了。”
“嫂子~”小丫头止不住地抽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的头发,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再长那么长了!”
林菀宁看着散落一地的头发,再看看一旁掉在地上的剪刀。
她将剪刀捡了起来,拉过了自己垂在身后又粗又黑的麻花辫,“咔嚓”就是一剪刀,竟贴着自己的耳根将及腰的麻花辫一剪子剪断。
沈欣兰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嫂子!!”
刘桂芝也十分诧异:“菀宁,你这是……”
林菀宁却微微一笑,摸了摸沈欣兰的头发,又摸了摸自己的:“嫂子陪你一起梳短发,等咱们一起长起来,再让咱妈给咱们梳辫子。”
小丫头闻言瘪了瘪嘴,一下子扑进了林菀宁的怀里:“嫂子,你真好。”
林菀宁从上衣兜里掏出了手绢,擦拭着小丫头的小脸蛋:“好了别哭了。”
她凑到了小丫头耳边悄声说道:“嫂子原本给你和文涛留了两个鸡腿,咱不给他吃,一会儿都给你!”
听了林菀宁的话,小丫头抹了一把眼泪,用力地点了点头。
临了还不忘瞪沈文涛一眼。
“走,咱吃饭。”
林菀宁拉着沈欣兰坐了下来,又去灶间的碗柜里拿了昨儿留下的两个鸡腿,装在碗里端了出来,她将两个鸡腿都放在了沈欣兰面前:“给,吃吧。”
沈文涛嘟着个小脸,伸出小手在林菀宁身后戳了她两下:“嫂子,我也想吃鸡腿。”
林菀宁嗔了他一眼:“做错了事,还想吃鸡腿?”
她瞥了一眼沈欣兰面前的鸡腿:“娘和嫂子平时咋教你的?犯了错要怎么做?给不给你鸡腿,可还要看你妹妹。”
沈欣兰故意拿起了鸡腿在沈文涛面前晃了晃,然后一口咬了下去。
沈文涛馋得直咽口水,却倔强得梗着脖子:“哼!我才不道歉,就是小辫告状精的错,要不是她告状我能挨打?她都还没和我道歉呢!”
“皮猴子,我看你又皮痒了是吧!”
刘桂芝听了沈文涛这番话,噌得一下站了起来:“你爬树掉下来,你还有理了是吧!?你妹妹告诉家里,她有啥错!看我今天不扒了你的皮!”
她左右四顾,找寻趁手的家伙事。
沈文涛眼瞧着自个儿一顿打又跑不了,趁着老母亲找笤帚疙瘩的工夫,抓起了沈欣兰碗里的鸡腿,飞也似的冲出了沈家院。
一边跑,一边啃,鼓囊囊的小嘴还死不认错,回过头叫嚣:“我没错,就是小辫告状精的错!”
“嘭!”的一声。
“哎呦!”
皮猴子没注意有人走进院里一头撞了上去。
第72章 你动她一下试试
柏云兰突然的一声吼,不仅是林菀宁就连王成杰都愣在了原地。
她的歇斯底里来得是那么的莫名其妙。
林菀宁皱着眉头,疑惑地看着柏云兰:“你又抽什么风?!”
柏云兰怒视林菀宁:“是不是我喜欢的,我想要的,你就都要和我争,都要和我抢?!”
闻言,林菀宁更无语了。
什么叫‘和她争,和她抢’?!
林菀宁冷肃的目光深深地盯着柏云兰:“你最好把话说清楚,我争你什么了?抢你什么了?”
柏云兰脱口而出:“你和我抢沈……”
话说到了一半,她忽然意识到有些话不能当面说出口。
毕竟名义上林菀宁还是沈行舟的妻子。
柏云兰用力咬了咬唇,抬眸看了一眼王成杰,硬生生地将原本要说的话吞了回去。
王成杰见两个女同志说话,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在一旁,抬眸瞥了柏云兰一眼,也只是无声叹息,既无语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等诊室外只剩下了林菀宁和柏云兰二人时。
柏云兰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没有了之前的温柔小意,活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老母鸡:“林菀宁,实话告诉你,我和沈大哥早已经两清相许,我们注定是要成为夫妻的,你最好识相点,自己乖乖滚蛋!”
林菀宁讥嘲地看着柏云兰,也不说话,就那么晾着她。
柏云兰越发得寸进尺:“沈大哥他根本就不喜欢你,他和我说过只喜欢我这样的读过书,有文化的城里姑娘。”
林菀宁依旧面带嘲笑,还是没有说话。
柏云兰不依不饶:“你是聋了么?我在和你说话!还是你怕了?林菀宁,我告诉你,别以为你现在进了卫生所工作,我就没有办法踢走你,实话告诉你,我有得是法子让你滚蛋!”
林菀宁实在是有点憋不住了。
“噗嗤”笑出了声。
她上前一步,凑到了柏云兰的耳畔:“我倒是很有兴趣知道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滚蛋!”
柏云兰怒极,双眼仿佛要喷出火来:“我现在就去找沈大哥,告诉他你欺负我!”
林菀宁挑了一下眉。
看笑话似的看着柏云兰。
须臾,她垂下了眼帘,唇畔讥嘲笑意变得越发浓郁。
林菀宁还就真希望她能说出什么花来,而且是越难听的话越好。
卫生所条件捡漏,诊室门又不隔音,林菀宁是故意站在门口挑衅柏云兰,就为了能让这蠢货多说点。
威胁,恐吓,柏云兰三两句话把本性暴露无遗。
林菀宁相信,在诊室里的沈行舟一定听得十分真切。
柏云兰看着林菀宁还在笑,特别是她眼里的嘲讽几乎都要溢出来了:“笑,你还笑!”
她忍无可忍,上前抬手就要去打林菀宁。
“吱嘎”一声。
林菀宁身后诊室的房门突然打开,沈行舟阴沉着脸站在她的身后,一双疏淡而锐利的眸子,此刻射出凛然的寒芒,正冷冷地盯着柏云兰高高扬起的手:“你动她一下试试!!”
柏云兰看见沈行舟的那一刻,抬起的手突然僵在了半空中。
她怎么也没想到,沈行舟竟然会……
再看林菀宁,她的嘴角始终噙着嘲讽的笑。
这一瞬,柏云兰突然明白了什么!!
打从一开始,林菀宁就在可疑引导她说出这些话,目的就是为了让她说给诊室里的沈行舟听。
她因为一时心急,担心林菀宁会抢走沈行舟,在她的挑衅刺激下说出了这些话,现在全都被沈大哥听见了!
柏云兰的脸瞬间涨红,用力地咬着下唇,使劲地摇着头:“沈大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
林菀宁眸色微敛,挑眉瞥了一眼沈行舟,勾唇冷笑:“她沈大哥,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林菀宁径直掠过了柏云兰朝着医务室走去。
沈行舟的脸色阴沉至极。
他从未想过一项温柔善良,天真乖巧的柏云兰竟然会对林菀宁说出这样的话。
想到林菀宁离去时脸上的嘲讽的笑,沈行舟心里忽然感觉像是什么什么东西被抽走了一样。
他迈开了大步,立即朝林菀宁追了过去:“菀宁……”
柏云兰见沈行舟要去追林菀宁,忽然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大颗大颗滚落:“沈大哥,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林菀宁,她故意激怒我,我才会说刚才那些话,我……我……”
“放手!”
沈行舟的声音清冷如霜,垂下了眸子,冷冷地扫了一眼柏云兰。
见她紧抓着自己的胳膊,拼了命地摇头,沈行舟用力一甩,没有丝毫在意她的眼泪,转过头朝林菀宁追了出去。
“林菀宁,你站住!”
林菀宁驻足,徐徐转身,朝诊室的方向挑了一下眉,哂笑道:“有什么话去给你的柏医生说,我不想听,也懒得听!”
说完,林菀宁转过身,抬起了胳膊,隔空朝沈行舟就挥了挥手。
沈行舟看着林菀宁的背影,皱起的眉头能夹死苍蝇。
柏云兰从诊室门口追了出来,声音里带着哭腔哽咽道:“沈大哥,对不起,我是太在意你才会那么说的,你一定要原谅我,沈……”
沈行舟头都没回,只淡淡地道:“柏医生,如果以前我做出什么让你误会的事,我想你道歉,但希望你以后不要在我爱人面前说不该说的话,也请你不要再叫我‘沈大哥’,我不希望让别人误会!”
不是这样的!
柏云兰低着头,双手死死地捏着自己的裤腿。
在林菀宁没来守备区之前,沈行舟不是这样对她的。
每一次见到自己时,沈行舟都会露出温柔的微笑,都会关心自己,在意自己,甚至他还对自己说过,他并不爱林菀宁,他们只不过是父母包办的婚姻,他一定会和林菀宁离婚的。
如果他不喜欢自己,为什么要和自己做这些?!
林菀宁!
一定是林菀宁搞的鬼。
林菀宁听见沈行舟的话,忽然感觉一阵恶心。
呸!渣男!
上辈子对柏云兰爱得要死,现在却说出这样的话,这样的狗东西……
她的手放在医务室的门把上,刚要开门,突然感觉胃里一阵翻搅,侧过了身林菀宁忽然呕了起来:“yue~”
第71章 林菀宁,现在你满意了吧?!
王成杰立马安抚匡明杰:“好好好,匡同志,你别着急,我这就去找你们团长。”
他说着就要往门外跑,一个不留神踩到了地上摔碎的输液瓶的碎片一下子跌倒。
林菀宁赶紧将王成杰扶了起来:“主任,还是我去吧。”
王成杰扭了脚,只好点点头。
林菀宁跑出了卫生所,直奔沈行舟所在的团部。
她刚来随军不久,除了家属院的邻居以外,部队里的小战士却不认识她,刚到了团部门口,林菀宁就被岗哨亭站岗的战士朱建斌拦了下来:“同志,你找谁?”
林菀宁:“我是卫生所的医生,来团部找沈团长。”
她并没有说出自己是沈行舟的爱人。
朱建斌从头到脚打量着林菀宁。
卫生所的医生?
他只认识温柔漂亮的柏医生,卫生所里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林医生?
朱建斌:“请出示你的工作证。”
林菀宁下意识把手伸进入了上衣兜里,忽然想了起来,她才到卫生所工作,入职的工作证还没有办好:“同志,我的工作证暂时还没有办下来。”
朱建斌皱了皱眉:“没有工作证?”
林菀宁点了点头。
她刚要开口说话,身后忽然响起了柏云兰娇滴滴的声音:“小朱,你们团长在么?”
朱建斌看见柏云兰,脸上立马堆起了笑容,竟还朝她敬了个军礼:“柏医生,来找我们团长啊,我们团长在团部,你……”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将目光落在了林菀宁的身上:“柏医生,你来的正好,这位同志说她是你们卫生所的医生。”
卫生所宿舍和诊室只有一墙之隔。
刚刚诊室里的动静柏云兰听得一清二楚,她在看见林菀宁离开卫生所后悄悄地跟了出来。
柏云兰微蹙着眉头,眨着一双澄澈明亮的眸子,故作娇憨可爱的样子,只不过她脑门上的那个大包,怎么看怎么都觉得突兀。
她眨了眨眼,对朱建斌摇了摇头:“我不认识她。”
朱建斌闻言,脸色立马沉了下来:“这位柏医生才是我们部队卫生所的医生,同志,这里可是部队,你最好说实话!!”
林菀宁是刚从大河县回到,又搬了药品,一时间也没顾得上换白大褂,再加上没有工作证,站岗的战士又不认识自己,难免会警惕地拦住她。
林菀宁倒是能够理解。
至于柏云兰……
看她嘴角噙着的笑,显然是在报在国营商店里的仇了。
柏云兰上前两步,将手搭在唇边,看似悄声,实则声音却没有丝毫的掩饰:“小朱,我可听说咱们边防守备区最近不太平,你们可是守护部队的第一班岗,责任重大,千万不能马虎,一定要调查清楚了!”
“是!”
朱建斌立正站好,警惕地看向了林菀宁。
柏云兰扬起了下巴,露出了一个胜利者的微笑,经过林菀宁身边时,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想要找沈大哥,你慢慢等吧!”
说完,她朝朱建斌微微一笑:“小朱,那我先进去了。”
林菀宁挑了一下眉:“同志,我找你们团长有急事……”
朱建斌立马做了一个抬手打住的动作:“请出示你的工作证。”
部队有硬性要求,但凡非军区人员,即便是部队的家属,也需要进行身份核实、登记才能入内,林菀宁刚到卫生所,战士不认识她需要合适她的身份也是职责所在,她不能强求什么。
“嫂子,你来了怎么不进去?”
孙常有身穿军装,手里拿着一叠厚厚的文件,看见林菀宁站在大门口,恭敬地叫了一声“嫂子”。
林菀宁连忙转头:“孙连长,你来的正好,我的工作证暂时没有办好,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下沈行舟。”
孙常有蹙了一下眉,抬头看向了朱建斌:“小朱,这位是咱们团长的爱人,卫生所的林医生!”
朱建斌微微一怔,下意识扭头朝柏云兰刚刚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孙连长,刚刚柏医生说她……”
孙常有微微摇头。
这朱建斌也真是的,消息也太滞后了点。
现如今谁不知道他们团长家有悍妻,可是在部队食堂里当中打了团长一嘴巴的厉害角色。
孙常有指了指朱建斌,见林菀宁一脸焦急:“嫂子,找我们团长是吧,你跟我走吧。”
“谢谢。”
林菀宁道了一声谢,跟着孙常有进入了部队。
一路到了团部,林菀宁远远就见到了沈行舟和柏云兰站在团部门外的一颗大槐树下说着什么。
柏云兰将一包东西递到了沈行舟的手里。
沈行舟神情十分严肃,却并没有接柏云兰递给他的东西。
因为距离的原因,林菀宁并没有听见二人说了什么,只是看见柏云兰像是哭了。
“报告!”
走近时,孙常有朝沈行舟行了个军礼:“团长!嫂子找您。”
沈行舟转头看向这边时,林菀宁明显地看见他松了一口气。
沈行舟凝眉:“你找我?!”
林菀宁颔了颔首:“匡连长醒了。”
沈行舟闻言,双眼顿时一亮,也顾不上身边站着的柏云兰,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了林菀宁的胳膊:“你说明杰醒了!?”
林菀宁:“他应该有急事找你。”
沈行舟拉着林菀宁就往外走:“别走边说。”
他全然无视了柏云兰的存在,被留在原地的她,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精彩,就连一旁的孙常有都瞧出了不对。
孙常有蹙了一下眉头,心中暗忖:这柏医生平时为人挺随和的,怎么见到了嫂子就像是乌眼鸡似的?!
林菀宁不想知道柏云兰是何心思。
她用力地挣开了沈行舟的手:“放手!”
沈行舟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一直拉着林菀宁,急忙放开了手:“抱歉,我是太心急了。”
这一次林菀宁没和他计较,只点了一下头表示理解。
随后,她便带着沈行舟直奔卫生所。
“团长!”匡明杰见到了沈行舟便想要起身。
王成杰立马拦住了他:“你身上的伤口刚包扎好,小心别让伤口裂开!”
沈行舟:“你快躺好。”
林菀宁和王成杰对视一眼,退出了诊室,将房门关上。
一转头,林菀宁就见柏云兰气势汹汹地追了回来。
柏云兰一瘸一拐却还要强撑着自身的气势:“林菀宁,现在你满意了吧!?”
第70章 我要见我们团长!
柏云兰抿了抿唇,擦掉了眼下的泪珠,用力吸了吸鼻子,在王成杰第三次催促下,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上了军用卡车的翻斗。
在家时,她是爸妈的掌中宝,心头肉。
父亲更是医学圣手,年纪轻轻就坐到了军医总院副院长的位置上。
想要巴结父亲的人多如牛毛,她更是走到哪里都是被人捧着,哄着。
若不是……
柏云兰垂下了眼帘,想起了在京城时闹出的荒唐事,父亲也不会把她送到这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黑江省大兴山,竟然还要沦落到坐拉过年猪的破卡车里。
她掏出了上衣兜里的手绢捂住了口鼻,可那股味道还是直往她鼻子里钻。
忍了又忍,柏云兰还是没有忍住,趴在车上哇哇大吐了起来。
王成杰实在是看不过眼,一直摇头叹气。
刚才人家小林同志不也是坐在翻斗里么。
怎么就没见人家有半点嫌弃呢?
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啊!
相比之下,坐在前面的林菀宁也没好到哪去。
挨着沈行舟坐,她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怎么说呢?!
林菀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她有点手痒,就想要抽他俩嘴巴好能止止痒。
一时间车内的气氛尴尬极了,沈行舟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林菀宁,他轻咳了一声,试探着开口说了话:“咳!我刚才就是不想让柏医生耽误大家的时间所以才会帮她把东西拿上车。”
林菀宁搭理他。
沈行舟微微蹙眉:“希望你别误会。”
“误会?我有什么可误会的?”林菀宁总算是开了口,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冷冰冰没有丝毫情感。
沈行舟抿了抿唇:“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也都还是夫妻关系,我不希望……”
“打住!”林菀宁做了一个暂停的手指:“我们之间最谈不上的就是夫妻。”
说完,她将头撇到了一边,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施舍给沈行舟。
这一路林菀宁再也没有给沈行舟说话的机会。
沈行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林菀宁刚来的时候,他是一个眼神,一句话都不愿意施舍给林菀宁,但是现在林菀宁对自己爱答不理时,他的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
幸亏林菀宁不知道此时此刻沈行舟想什么,不然的话,她能够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总结下来就两个字——犯贱!
回到守备区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夕阳西沉,一层橙黄色的余辉洒在连绵不绝的大山上,让人感叹祖国的壮丽河山宏伟而恢弘。
林菀宁站在卫生所门口,看着夕阳下的美景。
前世的她好像从未有一刻能够欣赏独属于大兴山的美景。
“小林,看什么呢?”王成杰将最后几盒土霉素登记入库,一边脱着套袖一边走医务室里走了出来,见林菀宁对着天空发呆,顺着她看的方向看了一眼,除了四四方方一片天啥也没瞅见。
林菀宁笑笑:“看天。”
王成杰:“天有啥好看的?时候不早了,赶紧收拾收拾下班吧。”
天和上辈子还是同一片天,但此生的心境不同,所以看到的也就不同。
林菀宁:“主任,我去给匡同志换了药再走。”
王成杰是越看林菀宁越是喜欢。
打从一开始,他招林菀宁进卫生所就觉得是捡到宝了,现在看来招她进卫生所,简直就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了。
工作能力强,踏实肯干,刻苦勤奋。
这何止是捡到宝了,简直就是捡到了一块金疙瘩。
林菀宁拿着输液瓶走进了诊室,并排的两张病床躺着匡明杰和乔卫国,她先检查了一下乔卫国的恢复情况。
将他抢救回来已经过去了两天的时间,乔卫国的身体各项机能正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不日便可以醒来。
至于匡明杰,伤势过重,幸好林菀宁抢救及时,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除了日常的消炎药外,林菀宁还加入了一支葡萄糖,用以恢复匡明杰的体力。
林菀宁刚给他扎上针,忽然感觉匡明杰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她连忙抬眸,看见了匡明杰的眼皮儿微微动了动,林菀宁喜出望外:“匡同志,匡同志……”
随着林菀宁的几声轻呼,匡明杰缓缓地掀开了眼皮儿。
昏迷了两天的时间,让他感觉自己的嗓子干得像是要冒烟了,尝试着张了张嘴,好半晌才挤出了一个字:“水……”
“好,你稍等!”
林菀宁赶紧跑出了诊室,在医务室里拿了一个搪瓷水缸,又拿上了医用棉回到了诊室:“匡同志,你刚醒过来,现在不能立即喝水,我用棉花沾点温水帮你润润。”
匡明杰点了点头。
林菀宁用棉花蘸取了少量的温水,轻轻地擦拭着匡明杰干裂的唇。
匡明杰像是干旱许久的枯草总算是盼来了天降甘霖,他抿着唇,感受着久违了的滋润,林菀宁一点点加大了水量,渐渐地,匡明杰感觉自己的嗓子舒服了不少。
“我这是……”
一开口,他的声音还是极为沙哑。
林菀宁立即解释道:“这里是部队卫生所,两天前你在山上遭到了熊瞎子袭击受了伤,是你们部队的沈团长救了你……”
她将发现匡明杰的事讲述了一遍。
当匡明杰听见了‘沈团长’三个字时,瞳孔骤然一缩:“团长!我要见我们团长!”
他说着,竟想要直接下床。
虚弱的身体,加上满身的伤,匡明杰一时间还未来得及适应,整个人直接跌倒在地上,林菀宁刚给他扎好的输液瓶被牵连着摔到了地上。
“啪”的一声,输液瓶摔了个四分五裂。
诊室里的声音吸引了王成杰的注意,他立马放下了手里的活,跑进了诊室:“小林,出什么事了?”
王成杰一眼看见了到在地上的匡明杰,赶忙上前帮着林菀宁将他扶回了病床上。
匡明杰身上包扎的纱布瞬间渗出了血。
他像是感觉不到伤口崩裂的痛疼似的,忽然紧紧地抓住了林菀宁的胳膊,声音沙哑而焦急:“我要见我们团长!我要见我们团长!!”
第69章 对比之下,高下立见
“啊!”
林菀宁捂住了耳朵,听着国营商店外来自柏云兰灵魂深处的惊声尖叫。
都重生了,谁还忍着他们,谁还惯着他们。
当然是自己不痛快就立马怼回去。
对柏云兰如此,对沈行舟也更是如此。
柏云兰买走了国营商店的童装,林菀宁就要挑选其他的生日礼物送给两小只。
她看着柜台里英雄牌的钢笔。
在老家公社小学的时候,两小只就特别嫌恶村大队长家儿子有钢笔可以用,可当时,他们日子过得苦,沈行舟寄回家里的钱都给缠绵病榻的公爹买药了,林菀宁哪里舍得给他们买钢笔。
“同志,麻烦你把这两支钢笔拿出来我看一下。”
林菀宁从售货员的手中接过了钢笔。
英雄牌的钢笔,在七十年代可是稀罕的商品,价格自然不用多说。
“同志,请问钢笔多少钱一支?”
售货员:“五块钱一支。”
林菀宁想了想,还是从手绢里拿出了一张大团结:“麻烦你帮我包起来。”
“请稍等。”
看着手里英雄牌的钢笔,林菀宁唇角微微上扬,小心翼翼的用手绢包好,放进了自己随背着的解放包里,这才离开了国营商店,回到了县医院和王成杰汇合。
赶巧,林菀宁到县医院门口的时候,沈行舟也刚将车停好。
沈行舟看着林菀宁拎着厚厚一摞书,连忙迎了过去:“给我吧。”
不等他从林菀宁的手里接过书籍,身后不远处忽地传来了柏云兰娇娇弱弱的声音:“沈大哥,你能不能过来帮帮我。”
一回头,沈行舟就见柏云兰大包小裹地拎着几网兜的衣服。
他并没有选择去帮柏云兰,而是从林菀宁的手里接过了厚厚的一摞书籍。
衣服再重也重不过书本。
沈行舟也觉得林菀宁这是追求上进,想要自我提升。
柏云兰见沈行舟并没有上来帮自己的忙,看林菀宁时的目光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林菀宁:“……”
无语至极。
又不是自己没让沈行舟帮她拎东西了,瞪自己干嘛?要瞪也是瞪沈行舟啊!
不就是这么两步路么?
咋的?
没有男人帮忙还能死?
林菀宁都拎着这么多书本走了一路了,也没觉得怎么样,她还不想让沈行舟帮这个忙呢。
一把抢回了沈行舟手里的书本,走到了军用卡车的翻斗旁,用力一甩直接将厚厚的一摞书本放进了卡车里。
扭过身再去帮王成杰去拿领回来的药品。
从始至终,林菀宁看都没有看沈行舟一样。
反观柏云兰。
她可怜巴巴地站在原地,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沈行舟。
大有一副今天沈行舟不帮她来拿东西,她就不走了的样子。
沈行舟微微蹙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看柏云兰时,总是觉得她矫揉造作总是一副大家小姐的资本主义做派。
沈行舟见林菀宁和王成杰一包一包地从县医院往外拿药品。
第一时间选择了过去帮忙。
只留下了柏云兰一个人站在原地。
柏云兰心中恨意凛然,这一切都要怪林菀宁的出现。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话,沈大哥又怎么会……
想想这段时间以来自己遭受的委屈,终是让眼泪大颗大颗滚落。
林菀宁把书本放进了翻斗里,柏云兰在哭。
林菀宁将药品装上车时,柏云兰在哭。
等所有人都上车了,柏云兰还站在原地哭。
瞧柏云兰这架势,要是没有人请她上车,恐怕她就打算一直站在那里哭了。
别说是林菀宁和沈行舟了,就连王成杰都有点看不过眼了。
王成杰临来边防守备区之前,柏长胜还特意请他到家里吃饭,还让他多多照顾自己的女儿,柏长胜工作能力强,又能吃苦耐劳,怎么偏偏就生了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呢!
这也不能怪王成杰会这样想,主要是因为这个年代的女性家庭、生产两手抓,个顶个都能顶半边天。
再看看人家林菀宁。
王成杰眼睛里的嫌弃藏都藏不住。
眼看着药品都已经装上了车,柏云兰还在原地傻站着哭,沈行舟皱起了眉头,实在是看不过去了,三两步走了过去,一把夺过了她手里的网兜,大步流星地走到了车跟前,猛地一甩将几个网兜直接往翻斗里一扔。
“上车!”
柏云兰用力地吸了吸鼻子,这才忍屈含悲地往车这边走:“沈大哥,你难道都不问问我的额头怎么撞伤了么?”
她一双湿漉漉的小鹿眼,像是在等待着沈行舟发现她脑门上的大包,可怜兮兮,委屈巴巴地望着沈行舟。
沈行舟皱着眉头,沉着脸,冷冷地说了一句:“坐到后面去!”
柏云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的沈大哥刚刚说了什么?
要让自己坐到后面?
部队的军用卡车过年的时候可还拉过年猪的。
要让她坐在翻斗里回守备区,柏云兰宁可走路回去。
沈行舟抬眸看向了王成杰:“王主任,您刚刚不是说有些药品不能磕碰么?还是您坐在前面拿着比较稳妥。”
王成杰将目光落在了柏云兰的身上,随即又看向了一旁没有说话的林菀宁。
这两个小丫头年纪虽然不大,但是脾气可都不小,而且两个人之间还有过节,要是让她们坐在一起的话……
王成杰想了想,压根没有给林菀宁思考的机会,他直接将手里单独拿着的安瓶和玻璃瓶装着的药品塞进了林菀宁的手里:“小林,还是你和沈团长坐前面吧。”
沈行舟目光深深地看了一眼林菀宁,却并没有说什么。
林菀宁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柏云兰。
要让自己和柏云兰坐在翻斗里回守备区,她宁可走回去。
可要让她和沈行舟坐在一起……
林菀宁想了想,她还真不如走回去呢。
她刚要将药品还给王成杰,却忽然听见他说:“这是命令,你必须服从!”
无奈,林菀宁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坐进了驾驶位里。
柏云兰却迟迟不肯上车。
对付她,王成杰也有法子,他忽地沉了声音,怒声怒气地说道:“柏医生,你难道忘了前两天写的检讨么?!”
第68章 气你不是目的,目的是气死你
想起自己的工作证,柏云兰的双眼顿时一亮:“对!没错,我有工作证,我可以证明我不是投机倒把份子!”
说着,她连忙伸手到自己的小皮包里掏工作证。
摸了摸。
又摸了摸。
原本脸上那种劫后余生的惊喜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满眼的恐慌。
“我工作证呢?”
柏云兰摘下了身上斜跨皮包,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地倒在了地上,翻翻找找,一遍又一遍,可就是没有找到她的工作证:“我的工作证呢?”
这年头还没有普及身份证,想要证明自己的身份无非就是工作证和介绍信。
恰巧,这两样柏云兰都没有。
柏云兰猛然抬头,目录凶光地瞪向林菀宁:“一定是你拿了我的工作证!!”
林菀宁瞠目结舌。
这也能赖上自己?
“你说我拿了你的工作证?我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拿你工作证?我碰都没碰过你的包,你那只眼睛看见我拿了!”
林菀宁说着,转头看向了方伟华:“方经理,我看她就是在拖延时间,您还是赶紧去县派出所找警察同志来吧。”
“别……”
柏云兰刚刚因为误给乔卫国注射青霉素挨了处分,写了检讨,要是再因为这种事惊动卫生所,惊动部队,那恐怕她的工作……
边防守备区卫生所的工作对于柏云兰来说可有可无。
但被开除会严重损害她的名声,即便她父亲有能够调她回京城,可档案上以后永远都要留下‘开除工作’四个字。
更何况,如果她离开了守备区,那就再也见不到沈行舟了。
这么长时间的努力,恐怕将会付之一炬。
柏云兰怎能甘心。
想到了这里,她用力地咬了咬下唇,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收敛了眼睛里的怨毒,看向了林菀宁:“林菀宁,你可以帮我证明!”
“我?!”
无语她妈给无语开门。
林菀宁是无语到家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刚是听见了什么?
林菀宁讥笑出声:“柏云兰,你觉得我会这么好心?”
柏云兰死死地攥紧了拳头:“别忘了,你今天到县城是为了给卫生所取药,要是因为这件事耽误了,你也承担不起责任。”
林菀宁失笑:“想要用工作来威胁我?那你可错了,我还真就不吃这一套。”
方正卫生所取药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只差等待沈行舟开车回守备区了,就算是林菀宁不跟军车一起回去,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只不过,她这个人做事向来有始有终才没有请假,利用中间空挡的一个小时去了一趟废品收购站。
柏云兰想要用这种事情来威胁她。
那她可真就错了。
不过嘛……
林菀宁唇畔笑意更浓,对于柏云兰一而再的挑衅,不让她出点苦头又怎么能够呢。
她走到了方伟华的面前,从身上的解放包里拿出了自己的工作证,交代了他的手上:“不好意思,方经理,我们刚刚只是在开玩笑而已。”
方伟华看了一眼林菀宁手里的工作证,瞬间阴沉下了脸色:“胡闹!有你们这么开玩笑的么?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家炕梢啊!”
“对不起,对不起……”
林菀宁连连道歉。
柏云兰见林菀宁肯为自己解释,还当她害怕了自己,挣脱了两名售货员,刚刚惊恐的模样瞬间消散。
林菀宁瞥了她一眼,这家伙变脸比翻书还要快。
可她又怎会轻易的放过柏云兰:“方经理,刚刚这位同志可是说要买下商店所有的衣服,既然不是投机倒把份子,那就请她结账吧。”
方伟华经林菀宁这么一提醒立马想了起来。
事已至此,柏云兰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
她猛地瞪大双眼,一瞬不瞬地瞪着林菀宁。
打从一开始,林菀宁就是在耍自己玩!
什么投机倒把,什么坏份子,分明就是为了要看她出丑。
可现在明白了过来却已经晚了。
刚刚自己的丑态可都被林菀宁给看见了,她现在竟然还要……
“林菀宁!”
林菀宁笑弯了眼:“买下商店里所有的衣服可是你自己说的,怎么现在反悔了?!没事,你可以说出来,大家知道你没钱、没票,不会笑话你的。”
柏云兰用力地咬了咬唇,她已经被当成了笑话让他们看了半天了,哪怕接下来几个月吃糠咽菜也不能输给林菀宁。
下定了决心,柏云兰深吸了一口气:“不就是几件衣服么!我卖了!”
她说着,走到柜台前,“啪”的一声,将一叠大团结和票证拍在了柜台上:“这是定金,剩下的钱我明天送来。”
一旁的林菀宁强忍着没让自己笑出来。
售货员李萍和苏云连忙将钱和票数了出来,对应着钱数给柏云兰拿够了相对应的衣服数量。
为了不让林菀宁买到那两身童装,柏云兰可是下了血本。
柏云兰恶狠狠地瞪了林菀宁一眼,准备转身离开国营商店。
眼看她就要走出国营商店,林菀宁忽然在这个时候开了口:“等等!”
柏云兰转过头目光凶狠地瞪着林菀宁:“你还想要干什么?!”
林菀宁莞尔一下:“方经理,这位同志要买的衣服可不是小数目,依我看你们双方最好还是要立个字据为好,要不然的话,这么大一笔钱万一有人赖账可不好了。”
方伟华立即点头附和:“这位同志说的对呀,她既然已经答应要买我们商店里的成衣了,那我们就要给顾客留着,这万一你不来了,我们这些衣服可怎么办啊?”
柏云兰怒声道:“你放心,就这么一点破衣服,还不至于让我赖账!”
“口说无凭。”方伟华立马辩驳道:“我看还是按照这位同志说的咱们立字据吧,以免你跑了,到时候我们上哪找人去啊。”
说着,他扭头看了一眼李萍:“快,拿纸笔来。”
柏云兰只能在心不甘情不愿的情况下,当着所有人的面写了一份购买国营商店成衣的字据。
她将字据用力掷在了柜台上,手指一个个地指向在场众人:“好!好得很!”
林菀宁见目的达成,微微一笑道:“方经理,大客户就要走了,您还不赶紧去送送人家。”
第67章 她可能是投机倒把份子哟
林菀宁心中暗讽柏云兰的愚蠢。
国营商店里的成衣虽然不过,但也不是她能一次性买得起的。
别的不说,单柜台里的确良的男士衬衫数量至少就要上百块钱。
柏云兰就算再有钱,可买衣服也还需要布票,林菀宁不信她能一次拿出这么多的布票来。
有人一次性要购买商店里所有的衣服,售货员自己不敢擅自做主,只能按柏云兰的话将国营商店的经理找了过来。
“经理,就是她要买咱们商店里所有的成衣。”
国营商店经理方伟华闻言十分错愕地看向柏云兰。
他从头到脚将柏云兰打量了一个遍,瞧这姑娘穿的衣裳、背带裤和小皮鞋,大河县的国营商店是买不到,可都是市里的百货公司才有得卖的好东西:“同志,听我们售货员讲你要买下所有的成衣?”
“不错。”
柏云兰扬起了脖子,挑衅似的瞥了林菀宁一眼:“我就是要把你们所有的成衣都买下来。”
大河县毕竟是小县城,县里没有厂矿单位,周边又都是村子,国营商店里的成品价格昂贵,买一件都够扯布料做三件了,老百姓们都嫌贵舍不得买,一年到头也卖不出一两件。
完不成销售任务,也涉及到方伟华的工作业绩。
上个月方伟华还被狠狠地批评了一顿。
他正犯愁商店里的衣服要怎么才能销售出去,今儿就来了这么一尊大佛,一口气要买下商店里的所有成衣。
方伟华立马换上了一副笑脸:“李萍,苏云,你俩赶紧帮这位同志清点一下我们商店里还有多少成衣。”
他态度十分和善地对柏云兰笑了笑,说道:“同志,您稍等一会,我们商店的售货员同志都是十分专业的,一会就能盘点清楚。”
柏云兰得到了商店方经理极高的待遇,态度越发的嚣张,看向林菀宁时眼睛里的嘲讽与不屑,怎么藏也都藏不住:“方经理是吧?”
方伟华连忙点头:“是是……”
柏云兰:“我既然买你们这么多东西,那是不是可以提一个小小的要求?”
“您说,您说。”
柏云兰随手指向了一旁的林菀宁:“这个人影响我买东西的心情,麻烦方经理把她给我赶出去。”
闻言,林菀宁不禁失笑。
柏云兰还真把自己当成后世的土豪老板了,购物还要清场!
要知道,现在可是民风淳朴的七十年代,柏云兰的这个做派可是会招惹上麻烦的。
轻则被扣上资本家大小姐的帽子。
严重的话,可是叫破坏社会主义团结。
显然,这位高高在上的柏大小姐并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
但方伟华却深知其中厉害。
仅是一瞬间,他的脸色就变了,紧紧地皱起了眉头,眼睛从刚才的热情瞬间变成了冷漠:“这位同志,你是顾客,她也是顾客,都是同阶级的革命同志,哪有把人往赶的道理!”
方伟华特意加重了‘革命同志’四个字的音调,这话是在给柏云兰提醒。
柏云兰刚刚是在气头上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闻言,她倏地回过了神,用力地皱起了眉头。
林菀宁在一旁笑而不语,看着柏云兰脸色变了几变,才指了指墙上的标语:“看见没‘保障供给’,这里是国营商店,‘国营’懂么?不是你家开的!”
柏云兰暗暗攥了攥拳头。
林菀宁转头看向了方伟华:“方经理,赶紧买货吧,可别回头有人赖账可就不好了。”
说话的这会儿工夫,售货员李萍和苏云已经盘点好了商店里成衣的库存。
李萍:“经理,我们商店还有的确良男士衬衫七件,女士衬衫十三件,列宁装两套,童装八件,一共是现金三百零七十八元以及二十张五市尺布票。”
“多……多少?!”
柏云兰原本还嚣张的表情瞬间僵在了脸上。
商店柜台里并没有摆出来那么多成衣,目测下来也不过四五件而已,可她没想到商店竟然还有这么多的库存。
三百七十八元钱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更不要说还需要二十张五市尺的布票。
柏云兰满打满算自己的手里也不过只有一百七十五块钱和三张五尺布票,这对于寻常人家来说都是一笔巨款了。
林菀宁见她脸上的表情,不仅失笑:“你刚才还信誓旦旦的说要买下商店里所有的衣裳?怎么现在……”
她故意拉长了音调:“你该不会是没有钱吧?”
“我……”
柏云兰一时间无法还嘴。
从打一进国营商店的门,柏云兰心里就一直憋着一股气。
脑海里总是不断的回想着之前在军用卡车上沈行舟称呼林菀宁为爱人时的样子。
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所以才会特意给林菀宁难看,非要和她别这个苗头不可。
可到头来坑的却是她自己。
不等柏云兰开口说些什么,谁知道这时林菀宁继续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她十分有礼貌地对方伟华笑了笑:“方经理,我劝你再卖货的时候最好考虑清楚,您仔细想想,谁家能一次购买这么多成衣,这人该不会是投机倒把份子吧?!”
经过林菀宁这么一提醒,方伟华忽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从刚刚李萍找他说有人要一次买下商店里所有成衣时,他心里还隐隐觉得不对劲儿,只不过被销售业绩一时间冲昏了头脑。
现在经林菀宁这么一提醒,瞬间明白了过来。
是呀!
谁会一次买这么多衣裳。
除了那些铤而走险的投机倒把份子!
要不是林菀宁好意提醒,方伟华要是将这么多的衣服都卖给了这女人,一旦她投机倒把被抓,只怕自己也会遭受牵连。
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铸成大错。
思绪回笼,方伟华眯起了眼睛,再次看向柏云兰时眼睛都变了:“李萍,苏云,你们两个抓住她,我去县派出所找警察,咱们商店里有可疑的坏份子!”
“你们别听她胡说我不是要干投机倒把的勾当……”
柏云兰话还没说完,就被两个售货员同志按在了当场。
她胡乱地挣扎了起来:“你们不要听她胡说八道,我……我是守备区卫生所的医生,你们放开我,我可以给你们看我的工作证。”
第66章 撞了个大包
马上快要到两个小的生日了,林菀宁离开县医院也不过二十分钟左右,废品收购站距离县百货商店只有一条街的距离,她便想着去一趟商店给两个小的买两身新衣裳。
穿过了街道,不远便是国营商店。
林菀宁轻车熟路地走进了商店里。
大河县的国营商店,名义虽然叫商店,但整体规模和前进公社的供销社也差不多。
一进门是一排排摆放各色商品的柜台,两侧是油盐酱醋,三个售货员同志,和供销社不同的是,县城里的国营商店有成衣和鞋卖。
沈文涛自小就捡他大哥剩下的衣裳改来穿,男孩子也不挑,有得吃,有得玩就成。
倒是沈欣兰,年岁稍稍大了些,也到了爱漂亮的年纪。
林菀宁没打算扯布让刘桂芝给他们做,打算直接买成衣。
走到了柜台前,看着为数不多的几款他们这个年纪穿的衣裳,林菀宁指着一件浅粉色荷叶边的的确良衬衫,又指了指一旁的蓝衬衫:“同志,麻烦把这两件衣服拿出来我看一看。”
“好的,同志您稍等。”
售货员将那两件衣裳从柜台里拿了出来。
林菀宁刚伸出手想要摸了摸衣裳的料子,斜里突然伸出了一只手,一把拽走了那两件衣裳,身侧传来了一道她熟悉的声音:“这两件衣服我都要了。”
即便不用回头,只是光听声音林菀宁就知道来者何人。
只不过,她不知道自己今天出门是不是忘记看黄历了,怎么到哪都能碰见柏云兰。
林菀宁大有一种癞蛤蟆趴脚面,她不咬人,但她恶心人。
回过头,林菀宁讥嘲地勾起了嘴角,缓缓抬手朝一旁货架上的拉的横幅上指了指:“你是眼睛瞎了?还是不识字啊?没瞅见那么大字写着‘先来后到,文明排队’么?”
柏云兰收起了在别人面前那副小白花的做派,换上了她原本傲慢乖张的模样:“你一个农村来的乡下婆,竟然认识字呀!”
说着,她的肩膀用力地朝林菀宁撞了过去,打算直接将人撞开。
林菀宁在来大河县的路上被军用卡车颠了一下,那时她的小腹隐隐有些许的坠痛,要是再被柏云兰这么一撞,她担心自己的肚子会有危险。
面前的是柏云兰,一个用错了青霉素导致病人过敏都能一走了之的人,林菀宁可以确定自己若是摔倒出现任何不测,她标准第一时间跑路。
林菀宁才不会为了这种人而伤了自己的身体。
在柏云兰撞过来之际,林菀宁倏地闪身,轻巧的避开了她。
柏云兰的腿脚还没有好利索,本就行动不便,再加上整个人的力量全都用来撞林菀宁了,一时间她没有收住力道,整个人就那么水灵灵的撞向了柜台。
她腿本就还疼,身子栽倒的一瞬间,双腿又使不上力气,双手来不及支撑身体,脑门结结实实地撞了上去。
“咚!”的一声。
柏云兰的额头上肉眼可见的浮现出了一个红肿的大包。
就连柜台后面的售货员同志都被吓了一跳,生怕她这一撞在把国营商店的柜台撞坏了。
柏云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这一撞,她是眼睛发花,脑袋发懵。
眼前更是有数不清的小星星在一闪一闪亮晶晶。
柏云兰使劲地摇了摇头,只觉得脑袋像是要裂开了一样,好半晌,她才扶着国营商店的柜台站了起来。
再一转头,竟瞧见林菀宁好端端地站在原地摸着售货员同志出来的衣裳。
“林菀宁,你……”
林菀宁放下了手里的衣裳,故意朝柏云兰眨眼睛,摆出了一脸无知的样子:“柏同志,这不过年不过节的,你说你这么客气干什么?刚进门就磕头,我可没有压岁钱给你。”
“噗嗤!”
售货员听了林菀宁的话,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柏云兰的脸瞬间变得通红:“你……你……”
林菀宁这一句话里没有一个脏字,可听进了柏云兰耳朵里却是那么的刺耳。
磕头?!
压岁钱?!
她这分明就是在说自己是她的小辈!
林菀宁原本还以为柏云兰有多强的战斗力呢。
憋了半天,合着就憋出了几个‘你’字来。
林菀宁笑了笑:“柏同志,你这两位售货员同志可瞧得真真的,这可是你自己摔倒的,你可不能冤枉我哟!”
柏云兰脑袋疼得厉害,这会儿满心的怨气憋在了胸口。
她感觉自己像是吞了一块冰疙瘩,吐不出又咽不下。
“哼!”
半晌,柏云兰轻哼了一声,一把夺过了柜台上的两件衣服,恶狠狠地瞪了林菀宁一眼,转头看向了售货员:“同志,卖货可要擦亮眼睛,这么好的衣裳价格可不便宜,有些人能不能拿得出来钱还是一回事呢。”
林菀宁挑的两件衣裳都是孩子穿得童装。
柏云兰买来她自己也穿不了。
八成是送给了沈文涛和沈欣兰用来讨好沈行舟的。
林菀宁挑眉看着柏云兰,然后,缓缓慢慢地从上衣兜里掏出了叠得四四方方的手绢,打开来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钱和票。
钱虽然不算多,但买下这两件衣裳还是够的。
林菀宁笑得眉眼弯弯,顺着柏云兰的话说了下去:“是呀,同志,你可得看好了,别有些人叫嚷的厉害,到头来拿不出来钱可就不好了。”
柏云兰一项是父母的掌心明珠,吃穿用度都是家里最好的。
即便是现在参加了工作,父母依旧每个月给她寄钱和票证。
她最听不得别人激将她没钱,买不起东西,当即,她直接从口袋里拿出了厚厚的一叠大团结,使劲往柜台上一拍,讥讽地笑看着林菀宁:“你说谁没钱?”
林菀宁:“同志,这两件衣裳多少钱,我出双倍!”
柏云兰:“我出三倍!”
售货员一早就看出来这两人之间有过节,一脸为难地看着二人:“两位同志,我们商店有规定……”
柏云兰扬起了下巴,一脸傲慢地道:“把你们商店经理叫来,你们店里所有的衣服我今天都要了!”
话落,她挑衅般地看着林菀宁,唇畔得以的微笑逐渐绽放。
第65章 答应看诊
韩志强!
隶属于东北军区347部队,也是边防守备区的师长。
上辈子,林菀宁就是在大河县医院里救了韩志强一命,才得到了县医院领导的赏识有机会进入县医院工作。
但她自己却主动的放弃人人羡慕的机会,甘愿做一名家庭主妇。
按照林菀宁前世的记忆,这个时间点韩志强并没有调任到守备区。
难道说,因为她重生的原因,很多事情脱离了原本的轨迹?!
林菀宁想了半天,却始终没有想明白其中的缘由。
因着距离的关系,林菀宁听不见二人的交谈,但从柏云兰和那人的态度来看,二人似乎很熟悉的样子。
他们走的方向和林菀宁一致,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特意放慢了脚步。
在马路的岔路口,看着韩志强和柏云兰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林菀宁这才掉头去了国营废品收购站。
七十年代,国营废品收购主要回收各种废弃物资,包括破铜烂铁、碎玻璃、牙膏皮、这其中对林菀宁最有吸引力的便是书本报刊。
随着文化大变革的浪潮推进,知识青年下农村,许多高中生在下乡插队前都将自己曾经用的书本拿到国营废品收购站变卖。
大河县的废品收购站工作负责人是一位年近六十岁的老爷子,常来的人都叫她牛大爷。
林菀宁走进废品收购站时,牛大爷正在一堆废品里挑选分裂。
听见有脚步声,他漫不经心地朝林菀宁看了一眼:“废铁一斤两毛,废铜一斤八毛,塑料盆一斤三毛,废玻璃一斤八分,牙膏皮一斤三毛五分。”
林菀宁面上带笑,说起话来温温柔柔的:“我不是来卖废品的。”
牛大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黯淡的眼神里没有一点对生活的光。
林菀宁又道:“大爷,这里有废旧的书本卖么?”
牛大爷随手懒懒地往旁边指了指:“要什么自个儿找吧。”
“谢谢。”
林菀宁从一堆废品里找了几处可以落脚的地,费劲巴力地走到了一旁的破旧书本的对方区,她蹲了下来,在里面挑挑拣拣起来。
这年头来卖旧书旧本的人倒是不少,牛大爷倒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来买书本的。
半晌,林菀宁从一堆废书旧本中找到了几本自己需要的高中复习资料,还有几个写满了学习心得的笔记本,还有两本医学方面的书籍。
她将这些拿到了牛大爷的面前:“大爷,麻烦您帮我算一下这些需要多少钱?”
牛大爷是个不爱管闲事的人,可也觉得好奇,华国现在已经取消了高考制度,现有的大学生都是工农兵推荐。
他半眯着眼睛,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林菀宁:“你买这些高中复习资料做什么?”
林菀宁:“想学习一下高中知识,为以后做准备。”
“以后?”
牛大爷定定地看着林菀宁手里的那些书本出了神,良久,他叹了一口气:“还有什么以后。”
或许对于他来说,终将会在这里困顿一生。
林菀宁微微蹙眉。
她在牛大爷的身上打量了一二。
对于这位牛大爷,林菀宁也只是听说他事被下放到了大河县附近的农场改造,但是具体因为什么却又不得而知了,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到县城的收购站工作。
林菀宁能够看得出来,这位老人家的身上一定有他的故事。
同时,她也能感觉得到,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对生活的期待,那双眼睛沉寂宛如一潭死水。
“大爷,不管您信不信,我觉得我们国家还是会重视教育的。”
牛大爷挑眉看了林菀宁一眼,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买好东西就赶紧走,说这些话,也不怕被有心人听了去,抓你下牲口棚!赶紧走,别连累了我!”
虽然只是一句话,但林菀宁还是看出了牛大爷眼神里细微的变化。
林菀宁:“谢谢。”
她道了一声谢后便准备离开。
突然,身后传来了一声闷响。
林菀宁立刻转头去看,竟看见了牛大爷倒在了一堆废品当中。
她忙不迭上前,拉过了牛大爷的手腕搭了个脉。
从脉象上来,他是患有严重的心脏病,再加上长期营养不良才会导致晕倒。
林菀宁在进入卫生所后申请了一套银针,她上辈子就有随身携带银针的习惯,立即给牛大爷施了针。
不多时,林菀宁耳畔传来了牛大爷的微弱的声音:“嗯……”
林菀宁凑近轻声问道:“大爷,您感觉怎么样?”
牛大爷缓缓地掀开了眼帘,映入他那双浑浊的老眸当中是林菀宁充满了年轻活力与朝气的脸,再看看自己的手上,胳膊上,竟扎了几根银针:“你懂医?”
林菀宁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牛大爷长长舒了一口气:“我这都是老毛病了,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林菀宁扶着牛大爷起来,又找了一把凳子让他坐了下来。
牛大爷:“姑娘,谢谢你。”
“您客气了。”
牛大爷凝眸望着林菀宁,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说。
沉吟了半晌,他这才缓缓地开了口:“姑娘,老头子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个忙?”
林菀宁:“您说,只要我能帮得上您。”
牛大爷微叹了一口气:“我有一位老友的妻子身患重病,县医院无人能医,唯一的希望是去省城瞧病,可是……”
说到了这里,牛大爷摇头叹息,仿若思绪被拉走了似的。
良久,他才继续说道:“咱们这离省城太远,一来一回,怕是人也折腾完了,我想请你帮忙给瞧瞧。”
林菀宁微微一愣。
她上辈子虽然对中医颇有研究,但也不代表医术能够超过县医院的医生。
牛大爷见她面有难色便道:“即便是看不好也无妨,只当是多一个机会。”
林菀宁沉吟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好,我答应你,只不过今天怕是来不及了,过两天我休息,再抽空来一趟,随您去看看。”
听见了林菀宁的话,牛大爷面色一喜:“如此,我便替我的老友谢谢你了。”
第64章 还不去追
爱人?
误会!
柏云兰没想到,这句话竟是从沈行舟嘴里说出来。
虽然,她和沈行舟之间的那层窗户纸从未被捅破,但是,在她看来他们彼此是两情相悦的。
之前沈行舟还和她说过,他在老家农村的妻子是包办婚姻,等过一阵他就让林菀宁到守备区来和她离婚。
可是,当林菀宁来到守备区后,一切似乎都变了。
就连沈大哥也和自己渐行渐远了。
柏云兰紧抿着唇,眼泪像是短了线的珠子似的大颗大颗滚落:“沈大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和我说过,你和林菀宁是包办婚姻,你要和她离婚的,怎么……”
沈行舟在驾驶位上出神了许久。
是啊!
自己的确是要和林菀宁离婚的,可是……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提及爱人的时候,眼里竟浮现出了林菀宁清冷倔强的模样了呢?
他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担心林菀宁看见柏云兰对自己哭会误会!
只是一瞬间的恍惚,车前突然有人经过,沈行舟猛地一脚踩住了刹车。
坐在翻斗里的林菀宁和王成杰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措手不及,处于惯性的原因,二人身体猛地向前一冲。
沈行舟听见了翻斗里的动静,连忙下了车跑了过去,瞧着东倒西歪的二人,急忙开口询问:“你们没事吧?!”
林菀宁用力蹙了一下眉头。
隐隐感觉小腹有一丝丝的坠痛。
她不由闷哼了一声,用力咬了一下唇,过了半晌那种坠痛的感觉才逐渐消失。
沈行舟观人于微,立即看出了林菀宁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
他一个翻身上了翻斗,凑到了林菀宁的近前,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沈行舟试图想要扶起林菀宁,却在他的手即将碰触到她的胳膊时被她快速地躲开。
林菀宁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的样子:“我没事,你先看看王主任。”
沈行舟这才意识翻斗里还有一个人:“王主任,您没事吧?”
王成杰坐稳了身子,朝沈行舟摆了摆手:“没事没事。”
沈行舟满是歉意:“刚才有人经过,我……”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听见驾驶室传来了开车门的声音,紧接着,便是柏云兰带着哭腔的声音:“沈大哥,对不起,害你出了神,已经快到县城了,我自己走过去就行。”
林菀宁看着沈行舟,嘴角漾过了一丝略带嘲讽的笑:“还不去追?”
沈行舟倏然皱起了眉头:“我和柏医生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们是最纯粹的同志,是战友……”
林菀宁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你们是关系与我无关,你也不用和我解释。”
她站了起来,下了卡车翻斗:“王主任,我瞧您有点晕车,左右咱们也快要进城了,要不然,咱们也走过去吧?”
林菀宁的提议正合王成杰心意,他立马点头应允:“我看行,咱走吧。”
县医院和柏云兰去的是两个方向,这也省的林菀宁再和她同路。
沈行舟却并没有听林菀宁的去追柏云兰,而是站在原地目送着林菀宁离开。
林菀宁头也没回,径直进了大河县城门。
她对大河县特别熟悉。
前世,刘桂芝应为瘫痪长时间住在县医院里,林菀宁有一半年的时间需要家属院和县城两边跑,一边要照顾瘫痪住院的刘桂芝,一边又要照顾沈行舟和两个小的日常起居。
那段时间,她耗费了全部的心血。
短短一年,整个人瘦了二十多斤,林菀宁本就纤瘦,再这么熬着,即便孕晚期的时候肚子也只不过和寻常五六个月差不多大,这也导致沈傲小时候严重的营养不良,需要耗费的时间和精力来调养。
林菀宁照顾刘桂芝时没日没夜的钻研林家医书,可最终还是迟了,却意外用林家祖传的针灸术救过人,因此得到了一个进入县医院工作的机会。
为了沈行舟,为了孩子,她最终还是选择放弃了工作。
可是到头来……
站在县医院大门口,往事历历在目。
前世,她就是太较真,想要得到沈行舟全部的爱,而现在她却不在乎了。
不爱她的男人,那就离婚。
儿子养废了,那就重养。
再次踏进大河县医院,林菀宁有了别样的心气,她挺直了腰杆,不再似前世那般谨小慎微,唯唯诺诺。
远远地看起来,整个人甭提多有精气神了。
就连一旁的王成杰看来,都觉得这姑娘有活力,有朝气。
想想柏云兰的样子,王成杰微微摇头。
柏长胜四十出头,年纪轻轻就坐上军医总院副院长的位置,他医术了得,在业内那可是数一数二的有口皆碑,怎么偏偏就生了这么一个女儿呢?
“唉!”王成杰叹了一口气,总有那么点期望太高,失望太大的感觉。
他带着林菀宁去了配药室,说明来意,出示了工作证和介绍信,配药室的刘爱民主任开始给他们准备守备区卫生所需要的药品。
林菀宁负责清点。
确定了药品种类和数量。
沈行舟是到大河县武装部运送军用物资的,他事先和王成杰约定好,约莫要一个小时的时间才能过来县医院这边。
趁着这会儿工夫,林菀宁打算去一趟国营废品收购站:“王主任,我想跟您请一会假,去买点东西。”
王成杰看了看手表,左右还有一个多小时,在这里等也是等。
他点点头:“去吧,要注意时间。”
林菀宁道了一声谢后,便离开了大河县医院。
国营废品收购站距离县医院并不算是太远,以林菀宁对县城的熟悉来说,走小路用不上十分。
穿过了一条小胡同,马路对面就是国营废品收购站。
林菀宁忽地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马路对面经过。
柏云兰?
林菀宁微微蹙眉。
刚刚柏云兰离开的方向并不是这边,那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身边跟着的人……
林菀宁倏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会?
让林菀宁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和柏云兰走在一起的人竟然会是他!!
第63章 你这样容易让我爱人误会
沈行舟蹙眉看着林菀宁。
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么?
为啥她总对自己避之不及?
林菀宁懒得看他,直接背过了身,在卡车的翻斗找了个空地坐了下来,留给了沈行舟一个瘦削的背影。
沈行舟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王主任,您上车。”
王成杰往驾驶位上瞄了一眼,无奈地笑着摇摇头,经过沈行舟身边的时候,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沈团长,两口子过日子哪有牙不碰舌的,别心急慢慢来。”
沈行舟知道王成杰是好心,只微微点了点头。
他绕过了卡车的翻斗时,下意识地朝林菀宁娇小瘦弱的背影看了一眼。
林菀宁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灼热的视线,但她却并没有回头。
重生后,在她的心里,沈行舟已经没有不重要了。
离婚!势在必行!
“王主任、沈大哥。”
没等沈行舟上车,远远一道清脆悦耳宛如夜莺低吟的声音传了过来。
柏云兰拖着疼痛难忍的双腿,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她一副浑然天成的娇羞少女模样,看似因为天热的关系,白皙透亮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浅浅淡淡的粉晕。
她头戴一顶草帽,身穿蓝色背带劳动裤,内衬着一件白衬衫,脚上穿的是一双黑色的皮凉鞋。
看上去就跟电影画报里的走出来的可人儿似的。
柏云兰抬手拭了拭额头上的薄汗:“我正巧也要去一趟县城,我能不能搭你们的车一起去啊?”
沈行舟微微蹙眉,下意识就往卡车的翻斗里瞟了一眼。
放在从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柏云兰。
可是现在……
就连沈行舟自己也不曾发觉,他第一时间想要得到却是林菀宁的同意。
林菀宁往车外瞥了一眼:“要走就赶快上车,别耽误大家时间。”
除了去县医院取药以外,她还想要去县里国营废品收购站买书呢。
时间紧迫,她不想在无所谓的身上的浪费一点点。
不等沈行舟应答,柏云兰先笑了起来:“林同志,谢谢你呀。”
说罢,她就欲要上车。
林菀宁和王成杰都坐在了军用卡车的翻斗里,柏云兰倒是要坐车前,只是军用卡车车身高,她又腿脚不便,想要上车却有些不便。
柏云兰微垂眼眸,抿了抿唇:“沈大哥,你能不能扶我一下。”
沈行舟微一蹙眉。
再一次地看向卡车翻斗。
柏云兰见沈行舟迟迟没有扶自己,目光始终注视着翻斗里林菀宁的方向,她眼底深处闪过了一抹冷冽之色。
强压制住了心里的怨恨,尽量维持着清纯小白花的人设,浅粉的唇瓣微张,甜美温柔地唤了一声:“沈大哥……”
沈行舟回过了头。
大步流星上前,好似避嫌似的刻意和柏云兰保持着距离,大手一把提起柏云兰的胳膊,毫无感情像是拎一只白条鸡似的直接将人拎上了车。
林菀宁懒得理他们。
沈行舟这位钢铁直男或许看不出来什么。
但,林菀宁却看得真切,柏云兰的这身打扮可是下了大功夫的,目的么……当然是要将这位沈团长迷得神魂颠倒了。
他们不是两情相悦么?
柏云兰还用搞这一套?
林菀宁整个大无语。
坐在林菀宁身边的王成杰是过来人,他一眼就看出了柏云兰的心思,好心提醒道:“小林,我虽然不知道你和沈团长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
王成杰说着还不忘往前面驾驶位上瞥一眼:“我虽然刚到咱们守备区卫生所,但是我也能看出来小柏同志的心思,作为夫妻你们还是要……”
“王主任,谢谢您的关心。”
不等王成杰把话说完,林菀宁礼貌地打断了他的话。
王成杰微叹了一口气:“唉。”
他果然是上了年纪了,越来越看不懂现在的年轻人喽。
边防守备区距离平山县要两个半小时的车程,一路上林菀宁闭目养神再也没说过话。
相反,驾驶位里的柏云兰却开口对沈行舟说:“沈大哥,你是不是讨厌我?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沈行舟目视前方,专心开车。
对于柏云兰前些日子的所作所为,说实话,沈行舟也完全没想到,她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印象中的柏云兰温柔,开朗,乐观,待人处事更是在守备区有口皆碑,可是她先是阻止林菀宁急救刘桂芝,然后又给乔卫国乱用药物,若非有林菀宁在,后果不堪设想。
沈行舟原本对柏云兰那层高知医生的滤镜渐渐土登瓦解。
反倒是林菀宁,让沈行舟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柏云兰见沈行舟不说话,继续道:“沈大哥,我也是太心急了,心急在你面前证明自己,我知道这一次我犯的错实在是太严重了,我对不起你……”
沈行舟目不斜视,薄唇微启,开口打断了柏云兰的话:“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人是乔卫国。”
柏云兰倏地一愣。
颀长的睫毛微微一颤,晶莹的泪珠瞬间在眼里打转:“你说的对,我是对不起乔营长,我已经对我这次的错误做出了深刻的反思,我也写了检讨书,等乔营长醒过来,我一定和他道歉,争取得到他的原谅。”
沈行舟依旧没回答柏云兰的话。
柏云兰垂下了眸子,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眼瞧着马上就要到县城了,到时候林菀宁要是下车看见柏云兰坐在自己身边哭,到时沈行舟可就要解释不清楚了。
昨天和林菀宁山上掏鸟蛋,又去黑市上卖飞龙,沈行舟自己觉得两个人的关系稍微缓和了一点,要是再让林菀宁误会的话……
“柏医生,你别哭!”
沈行舟立马开口想要制止柏云兰继续哭泣。
在柏云兰看来,还以为是沈行舟对她动了怜悯心疼之意,趁沈行舟并没有注意时,她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微微上扬。
可还没等柏云兰高兴两秒钟,紧接着就听沈行舟又道:“要是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呢,你这样容易让我爱人误会。”
我爱人!?
在听见了这三个字后,柏云兰瞬间呆愣在当场。
同样愣住的人还有沈行舟,就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出口这三个字的时候为什么会如此的自然。
第62章 巧了,我也晕车
沈欣兰有点难为情地低下了头,然后又偷偷地抬了胎眼,半晌她才点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林菀宁笑着摸了摸沈欣兰的小脸蛋。
她这个小姑子什么都好,唯一一点,就是太在意自己在家人心目中的地位。
也正是因为如此人,沈欣兰上辈子的感情生活才会过的那么的坎坷。
林菀宁:“傻瓜,就为了这么点小事,还追出来问嫂子。”
她眸子里倒映出沈欣兰期待的小眼神:“你当时是嫂子最最最最好的小姑子了,只是,嫂子希望你能去上学,多读读书,多看看外面的世界。”
说着,林菀宁拉起了沈欣兰的手,朝着卫生所的方向走,边走边说:“你也知道嫂子没读过书,医学方面的能力都是靠自学的,嫂子就是吃了没有文化的亏才会……”
话说了一半,她忽然顿了一下。
沈欣兰却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自从他们全家到守备区随军,家里出了不少事。
起初沈欣兰并不知情,随着在家属院里生活的时间长了,多多少少也听说了大哥嫌弃嫂子没上过学。
但在沈欣兰看来,嫂子却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
在老家的时候,她能让全家吃饱饭。
到了守备区之后,嫂子还能凭借着自己的本事到卫生所做医生。
沈欣兰眨了眨眼,似懂非懂地看着林菀宁:“可是嫂子你不是也没有上过学么,你还能进卫生所工作呢。”
林菀宁露出了一丝苦笑:“傻丫头,等你读了书,将来上了大学,见识到外面广阔的天地之后,你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沈欣兰年纪小,还没有真正的明白林菀宁的用意。
用不了多久,华国就会恢复高考,沈欣兰正是读书的最好年华,林菀宁想要让她和沈文涛去读书,走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嗯。”
沈欣兰沉吟了半晌,用力地点了点头:“我听嫂子的,嫂子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眼瞧着就要到卫生所了,林菀宁往路边上跑的几个小姑娘瞥了一眼:“去和她们玩吧,嫂子要上班工作了。”
“嗯。”
目送着沈欣兰跑走,林菀宁这才往卫生所里走。
刚一进卫生所大门,迎面撞见了一瘸一拐从里面往外走的柏云兰。
在只有林菀宁和她两个人的时候,柏云兰索性也不装了,卸下伪装后,没有了清纯小白花的样子,眼角眉梢多了一抹戾气。
柏云兰深深地剜了林菀宁一眼。
林菀宁看她走路都还不利索,想起了那天她装晕时,自己下了多狠的手,嘴角漾过了一抹讥讽的笑。
这笑容落在柏云兰的眼中,却像是在挑衅。
柏云兰冷哼了一声:“哼!林菀宁,你别得意的太早,我承认之前是我疏忽大意了,才会让你得逞,早晚有一天我会让沈大哥和你离婚,让你滚出卫生所。”
林菀宁唇畔那么讥讽的笑容逐渐放大,她微微地摇了摇头,只觉得柏云兰可笑至极:“我拭目以待。”
说完,她径自掠过了柏云兰,走进了卫生所。
柏云兰扭过头,看着林菀宁的背影,用力地眯起了眼睛。
自从林菀宁来守备区之后,她是步步错,次次输。
这几天她反复地想,认真的琢磨,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咎于林菀宁的身上。
如果不是因为林菀宁的出现,她就不会为了在沈行舟的面前博好感,也就不会出这么多的事。
柏云兰将后槽牙咬得“咯咯”直响。
昨天她收到了家里的来信,爸爸说他的老战友就要到守备区担任首长,爸爸曾经救过他的命,无论如何看在这份恩情上,他也会对自己多加照顾。
只要让林菀宁在工作中出现一点点的纰漏,到时候,她就能让林菀宁滚出卫生所,只要林菀宁没有了工作,那么自己和沈行舟相处的机会就多了,到时候……
想到了这里,柏云兰的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
她眸色微敛,转身走出了卫生所。
林菀宁并不知道柏云兰在卫生所大院里想了这么多,进了卫生所的门,王成杰迎面朝她走了过来:“小林,你来的正好,准备一下,待会你和我去一趟县里。”
“去县里?”
王成杰点点头:“咱们卫生所的常备用品不足,我联系了前两天联系了一下上级单位,他们刚刚通知我去县医院一趟。”
林菀宁颔首道:“好。”
刚才和沈欣兰说话时,也让林菀宁想到大学。
用不了多久就要回复高考了,虽然自己没有上过学,但有着前世的记忆,她已经认识字了,她想要去一趟县里的国营废品收购站,买点书籍想要在这段时间自学一下,说不定到时候也能考上大学。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部队到县城里运送军用物资的车停在了卫生所的大门口。
林菀宁和王成杰正好搭乘部队的车到县医院拿药品。
看着军绿色的卡车,林菀宁就有点头疼。
她上辈子最怕坐的就是这种卡车,这个年代部队的条件有限,车辆更是少的可怜,这种卡车有一个很重的柴油味,再加上林菀宁现在有了身孕,刚一靠近,她就皱起了眉头,有点反胃。
沈行舟从车里下来,刚好看见林菀宁蹙着眉头,捂着胸口:“你怎么了?”
林菀宁:“没事。”
她也没想到沈行舟也会跟着一起去。
沈行舟:“不舒服?”
林菀宁只微微地摇了摇头,往卡车后面的翻斗里上。
这种军用卡车只有两个人的位置,王成杰是卫生所主任,自然是要让他坐在前面。
王成杰看了林菀宁和沈行舟一眼。
见二人的交谈仍有些熟悉的冷漠,立马想起了在部队食堂林菀宁给了沈行舟一巴掌的事,想必,这小两口还没有和好。
王成杰有成人之美,拦下了想要翻上卡车的林菀宁:“小林,我有点晕车,想坐在后面透透气,你去前面坐吧。”
如此,他便能给林菀宁和沈行舟单独的相处机会了。
从守备区到县城至少要两个小时的车程。
林菀宁可不想和沈行舟待在一起两个小时,她没领王成杰这个人情,直接翻上了卡车:“巧了,我也晕车。”
第61章 谁捡骂,谁是狗
王芳瞪着一双吊梢眼,凶巴巴的眼神像要将孙大丫生吞活剥了似的,她一把将人扯到了自个儿面前,也不顾沈文涛和沈欣兰还在院子里,怒吼吼地道:“死丫头,林菀宁让你进去干啥了?是不是给你吃独食了?!”
当孙大丫看见母亲为了一点吃食冲她咆哮的时候,心里的愧疚之心瞬间消失殆尽。
她按照林菀宁教她的复述了一遍:“没有,她就是给我把了把脉。”
“真的?”王芳仍是不信,态度显然比刚刚好了一点:“大丫,你没跟娘扯谎?”
孙大丫摇了摇头:“娘,我没跟你扯谎!”
王芳直接上手掰开了孙大丫的嘴,凑近了仔细地闻了闻。
她并没有闻到鸡肉的味道,眼睛里极是不悦:“你个没用的废物,你都进人家门了,也不说弄点鸡肉出让给你老娘和妹妹们解解馋。”
王芳说着,用力地将孙大丫往身后一搡,抬腿就要往沈家院子里走。
后面的五个小丫头瞧着老娘要进沈家的门,也都紧跟着往里进。
忽然,一把大扫帚猛地朝王芳的面门拍了下来。
要不是王芳躲闪的快,这一扫帚怕是要将王芳的鼻子都要打歪。
王芳向后倒退了两步,却一个没留神,后脚跟绊在了沈家院门的门槛上,整个人向后仰倒,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沈文涛双手拿着根大扫帚,笑嘻嘻地朝王芳做了个鬼脸:“孙家嫂子,实在是不好意思,刚才扫院里的垃圾,没留神扫到了你,你可不要介意啊。”
这话说的,明白人谁听不出来,沈文涛这是在骂王芳是垃圾。
整个家属院里随军的军人家属一个个都脑袋灵光的紧,可偏偏王芳就是那个不明白的人。
王芳坐在地上,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喊道:“小兔崽子有你这么扫地的么?没瞅见有人要进门啊!”
沈文涛皱起了眉,不屑地轻哂了一声,说道:“我扫我自己家的院子挨着你啥事了?你要是有怨有气可以去部队找我大哥告状啊!”
王芳的爱人可是沈行舟手底下的兵。
平日里孙常友可没少告诫王芳不要给他没事找事。
如果今天的事传到了他的耳朵,王芳保准要挨一顿排头。
王芳立马不敢继续鬼吼鬼叫,更不敢贸然跑进沈家院子里。
暂不说孙常友,就沈文涛手里的这把扫帚都够她喝上一壶的了。
王芳从地上站了起来,恶狠狠地朝沈文涛瞪了一眼,啐了一口唾沫,骂了一句:“缺德带冒烟的玩意儿,不就是一只鸡么,就跟谁没吃过似的,你想给老娘吃,老娘还稀罕呢,我呸!”
沈文涛毕竟年纪小,得了林菀宁的吩咐,但凡王芳要进们就一扫帚打过去,再说上一句去找他大哥。
可这会儿听了王芳这话,嫂子告诫的那些话瞬间就忘了。
沈文涛拎这扫帚就往前冲,小脸皱得像是刚出锅的包子似的,抡起了扫帚就要往王芳身上招呼。
“文涛。”
身后忽地传来了林菀宁的声音。
沈文涛立马停下了抡扫帚的动作,扭头看向了身后的林菀宁:“嫂子,她……”
林菀宁举步走到了沈文涛的面前,从他的手里拿过了扫帚:“不管怎么说,王同志的爱人都是你大哥的战友,你还得叫她一声孙大嫂……”
话听到了一半,沈文涛甭提心里多窝火了。
林菀宁将扫帚放在了院门后,朝着王芳挑了一下眉,笑吟吟地对沈文涛说道:“再说了,你让疯狗咬一口,难不成你还真的能上去咬狗一口么?”
“噗嗤!”
这句话听完,沈文涛瞬间心胸开朗,一个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沈文涛说她是垃圾,王芳没听出来,但林菀宁说她是狗,这一回她却是听出来了。
王芳顿时炸了毛,双手掐腰,眼睛里几欲喷火:“你说谁是狗?!”
林菀宁淡淡瞥了王芳一眼,又不咸不淡地揶揄道:“谁搭茬,我说谁。”
“你……”
林菀宁:“我听过捡钱,捡金戒指的,这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捡骂的,王同志,你要认为自己是狗的话,那就继续在我家门口叫吧!”
“你……”
这话说的,典型的两头堵。
王芳是进退两难,留下来还嘴那不就承认自己是狗了么!要是走的话她心里就跟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堵得慌。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林菀宁这事没完,咱们走着瞧!”
林菀宁十分有礼貌地朝着自己院门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慢走不送。”
对于王芳这种厚脸皮的无赖,自然是不用给她好脸色,要不是看在她爱人是为祖国戍守边疆的解放军战士,林菀宁都想自己抄起扫帚打过去了。
瞧着王芳灰溜溜的离开,沈文涛哈哈笑个没完:“嫂子,你刚才说的太好了,听得真让人解气。”
林菀宁笑了笑:“你还有气了,咋的,你屁股不疼了?”
提及这,沈文涛忽地“哎呀”了一声。
他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屁股:“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疼,可疼死我了。”
看他捂着屁股进了屋,林菀宁忍不住摇头浅笑。
这会时间也差不多了,她也到了该去卫生所上班的时间了,和刘桂芝言语了一声,林菀宁动身去卫生所上班。
“嫂子,你等等我。”
刚出家属院,沈欣兰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追了出来。
今儿吃鸡肉的时候,小丫头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可才这么一会儿的工夫,脸就耷拉了下来。
等沈欣兰跑到了林菀宁的面前时,她捏了捏小丫头气鼓鼓的小脸蛋:“怎么了?谁欺负我家小兰了?”
沈欣兰喘匀了气,有些哀怨地看了林菀宁一眼:“嫂子,你有赚钱的法子,为啥不让我做,反而便宜了孙大丫那个外人呢?到底我还是不是和你最最最好的小姑子了?”
林菀宁微微一怔。
随即明白了沈欣兰话里所指的意思。
她微微一笑,摸了摸沈欣兰垂在胸前的麻花辫:“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来找嫂子的么?”
第60章 给你一份差事
林菀宁微微摇头。
即便不说,孙大丫也知道她并不同意将这碗鸡肉带回去给妹妹们吃。
这倒不是林菀宁小气。
只是她考量的会更多些。
如果让孙大丫将鸡肉带回去,那么在王芳的眼里势必就代表着自己的妥协,一旦开了这个口子,以林菀宁对王芳的了解,她必定会像狗皮膏药似的贴上来。
林菀宁倒是不怕,可自己还是要上班,也有不在家的时候。
王芳那种无赖,必定会找刘桂芝的麻烦。
林菀宁要从根源上杜绝王芳打扰家人生活,势必就要拒绝孙大丫的请求。
看着她眼里的祈求,林菀宁仿若未见:“你也可以选择不吃。”
孙大丫毕竟才只是十三四岁的孩子,美食当前,她都已经错不开眼了,用力吞了一口口水,像是做出了天大的决定似的,最终还是将那碗喷香的鸡肉推回到了林菀宁的面前:“婶婶,今天的事是我妈的错,我代她向你道歉,我爸说过分甘同味,我不能自己吃独食。”
林菀宁果然没有看错人。
孙大丫的确是个好的,单凭她说出口的这句话,林菀宁决定拉她一把。
她拉住了想要离开的孙大丫。
孙大丫微微一怔,朝林菀宁眨了眨眼,还当她是同意了自己的请求,目光中满是期待:“婶婶,我可以带走么?”
林菀宁却摇了摇头:“带走不行。”
闻言,孙大丫眼睛里刚刚燃起希望的火苗瞬间暗淡了下去。
林菀宁又道:“留下来吃完再走,我还有其他话同你说。”
孙大丫又是一愣。
她不明白,这个漂亮的婶婶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咕噜噜……咕噜噜……”
孙大丫还想要拒绝林菀宁的好意,可肚子却先一步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瞧你鞋面和裤脚上的泥,应该是到山里挖野菜了还没顾得上吃饭吧。”林菀宁一边说一边拿起了筷子递到了孙大丫的手里:“快吃吧,一会儿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孙大丫眼巴巴地瞅着,一个劲儿地吞咽着口水。
林菀宁见她迟迟不肯动筷子便继续说道:“大丫,想要让妹妹们吃上一顿鸡肉并不是难事,难就难在要让她们没一顿都能吃上。”
孙大丫定定地看着林菀宁:“可是我家没钱买肉。”
“所以,你要先学会赚钱才行。”
林菀宁的话孙大丫一时消化不了。
她不过是一个丫头,爷爷、奶奶和妈妈说了,她是女儿迟早都是要嫁人的,读书也只是浪费钱,还不如在家里帮忙干点力所能及的活,等她到了十六岁,就给她相看婆家,到时候也会给一笔彩礼钱,还能让妹妹们多吃点饭。
“可是……”孙大丫低下了头:“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赚钱。”
林菀宁拉过了她的手,将筷子塞进了她的手里:“先吃饭,吃完我告诉你怎么赚钱。”
孙大丫睁大眼睛看着林菀宁。
她说的每一个字是什么意思自己都知道,可拼凑在一块儿怎么就不明白了呢?
孙大丫更不理解如果林菀宁有赚钱的法子为什么要告诉自己?
越是想不通,她越是想要知道。
坐在了炕沿上,孙大丫拿起了白面馒头咬了一口。
记忆里,自己好像只是刚来守备区的时候爸爸带她吃过一次白面做的馒头,在农村老家的时候,家里的粮食总是不够吃,奶奶常说细粮是要留着爷爷的,爷爷要下地干活得吃细粮才有力气。
可是,她也要下地干活,她也想吃白面馒头。
白面馒头可真好吃呀,又松又软,吃进嘴里还有一股甜甜的麦香味。
要是以后每天都能吃上白面馒头该有多好。
林菀宁并不知道,她给的一个白面馒头竟会改变一个女孩的一生。
吃过了饭,孙大丫眼巴巴地看着林菀宁,等待着她告诉自己应该如何赚钱。
以孙大丫的年纪林菀宁总不会要让她跟着跑黑市,她倒是有一个其他的营生,需要一个能帮忙跑腿的人。
林菀宁从上衣兜里拿出了自己的白底蓝格子手绢递给了孙大丫:“我需要一个人每天早晨跟我进山采药,回来之后处理药材,再拿到公社的收购站卖,每个星期要跑两到三次收购站,每星期给你五毛钱,你愿意干这个活么?”
“每个星期五毛钱!!”
孙大丫被吓得瞪大了眼睛:“一个月有四个星期,那一个月就是两块钱!!”
林菀宁笑着点了点头。
“这……这么多钱!!”孙大丫听到这个数字从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的担心与害怕:“婶婶,国家是不允许私自买卖商品的,这是……这是偷鸡盗马罪。”
林菀宁没听明白她说的事什么意思。
转瞬一想,又瞬间明白了过来。
孙大丫说得应该是‘投机倒把’。
孙家并没有让六个女孩读书,用孙家老两口和王芳的话来讲,家里的钱以后都是要留给儿子的。
林菀宁却并没有较真,只是细心地纠正孙大丫:“你说的应该是‘投机倒把’,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我是让你去收购站卖,国家允许的,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问问你父亲。”
孙大丫:“真……真的么?”
林菀宁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我不是让你马上答应我,你可以回家考虑一下。”
孙大丫根本就没有一瞬间的迟疑,立即点头应了下来:“婶婶,我干!”
林菀宁凝眸望着她:“你想好了?一旦答应了我,往后无论刮风下雨,这差事可是不能间断的。”
“嗯!”孙大丫立马重重地点了点头:“婶婶,我想好了!我要挣钱,有了钱我就给能二妹扯布做新衣裳,能让三妹、四妹去公社小学读书,还能让五妹、六妹顿顿都有白面馒头吃。”
林菀宁看着她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光,不由得勾起了嘴角,颔首道:“那好,从明天开始,天一亮你就到家属院大门口等我。”
“嗯。”
孙大丫的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走出林菀宁的房间时,她的脚步都是轻快的。
可刚一打开了沈家的院门,孙大丫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第59章 歹竹出好笋
看着两小只吃的满嘴流油,看着婆婆吃得心满意足,林菀宁的心里十分满足,这年头没有什么能比让家人吃上一顿肉来得更幸福了。
沈欣兰年纪小,饭量也小,就这样还吃了一个白面馒头和一个大鸡腿。
她摸了摸自个儿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鸡肉可真香呀!要是能天天都吃上鸡肉该有多好呀!”
沈文涛扯咬下了一块肉,狼吞虎咽地吃进了嘴了:“你甭做梦了,能吃上一顿就算不错了。”
林菀宁却吃不下什么,鸡肉虽香,但她只吃了两口就感觉一阵反胃。
微微蹙了蹙眉,强压住了想要干呕的冲动。
喝了一口水,这才稍稍感觉好受了一些。
林菀宁朝两个小的笑了笑:“咱们背靠着大兴山,赶明想吃了就告诉嫂子,嫂子再上山给你们打。”
“真的?!”
沈欣兰闻言两只眼睛直放光。
沈文涛抬手薅了一下她的头发:“嫂子啥时候骗过咱们,你还不相信嫂子是咋?”
“我不是。”
沈欣兰连忙做到了林菀宁的身边,将头靠在了她的肩上:“嫂子,你别听二哥胡说,我没有不相信你。”
林菀宁笑笑:“嫂子知道。”
门外王芳仍掐着孙大丫,小姑娘的哭喊声越来越大,估摸着用不了多一会儿,就得把整个家属院的邻居们都喊来。
林菀宁朝门口瞥了一眼,随后,又朝沈欣兰招了招手,俯身在她的耳边说了两句话。
沈欣兰原本还乐呵呵的脸上瞬间没有了笑模样:“嫂子,真要给她么?!”
刘桂芝嗔了小女儿一眼:“你嫂子让你干啥就干啥!哪来那么多话。”
“哦。”沈欣兰心不甘情不愿地进了灶间,拿了一个干净的碗出来递给了林菀宁。
林菀宁盛了几块鸡肉又拿了一个馒头放在了上面:“去开门吧。”
“嗯。”沈欣兰点点头,走到门口打开了自家院门,将刚刚林菀宁教她的话说了一遍:“大丫,你进来,我嫂子要给你瞧病。”
孙大丫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抬眼去看自己的老娘。
王芳也愣住了,不知道林菀宁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不管怎么说,至少林菀宁是把门打开了,只要让她得了空钻进去,一顿鸡肉肯定是少不了她的。
王芳忙不迭将孙大丫拉到了自个儿身前:“大丫,咱们进去,赶紧让你婶子给你瞧瞧。”
她说完,立马抬腿就要进门。
可谁知道,下一秒竟被沈欣兰给拦在了门口。
小丫头年纪不大,但性子却泼辣的很,沈欣兰立马扬起了脖子,斜眼等着王芳:“你不能进。”
王芳又是一愣:“我……我凭啥不能进?”
沈欣兰轻哂了一声:“你也肚子疼了?还是身子哪里不痛快了?都在门口站这么半天了,我们只听见大丫的哭喊声了,你可别说你也突然肚子疼咧!”
王芳脸上刚刚得逞的笑容还没有来得及绽放瞬间就僵住了。
她都让闺女装肚子疼了,也不好现在才说自己也疼吧。
还没等王芳想好说辞,沈欣兰直接一把将孙大丫拉进了屋里,紧接着“嘭”的一声关上了院门,还不忘插上了门栓。
王芳站得近,这一下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她的鼻子上。
一瞬间,她的朝天蒜头鼻瞬间红了起来。
王芳蹲着了地上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哼哼个没完。
沈欣兰像是没听见似的,扭过头往屋里指了指:“进屋吧,我嫂子等你呢。”
孙大丫性子软弱,典型的娘不疼,爹不爱,与其说是孙营长家的大闺女,倒不如说是个免费的保姆更为贴切。
她扭扭捏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始终低着头,紧紧咬着下唇。
沈欣兰的态度软化了不少:“不是说肚子疼么,我嫂子一会儿还要上班呢,别让我嫂子等着你。”
孙大丫听沈欣兰这么说,这才点了点头,畏首畏尾地进了林菀宁的屋子里。
林菀宁坐在炕沿上,见孙大丫走进了门,朝她招了招手:“哪里不舒服?过来让我瞧瞧。”
她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好似轻风细雨一般。
在孙家从来没有人像林菀宁这样对孙大丫说话。
王芳张口就骂,爷爷奶奶更是抬手就打,唯一对她好点的人就只有父亲了,可父亲单位工作忙,也只是每天晚上回家那么一小会。
孙大丫偷偷抬眼去看林菀宁。
她妈叮嘱过,见到林菀宁一定要叫婶子,可她看着也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嗫嚅了半晌,孙大丫才挤出了“婶婶”两个字。
林菀宁微笑点头,拉过了孙大丫的手,重新问了一遍:“哪里不舒服?”
孙大丫先是点了点头,很快她又摇了摇头,却始终紧抿着双唇不说话。
林菀宁:“没有不舒服?”
孙大丫偷偷看了林菀宁一眼,这一次却是认真且郑重地点了一下头:“嗯,肚子没疼,是……是我娘……”
她羞愧地低下了头。
在孙大丫看来,家里虽然不富裕,但至少不会像在老家一样饿肚子,她想不通,母亲为什么会为了一口吃的跑到人家家里让自己说谎。
“那是为什么?”
林菀宁即便早已经知道其中原因,还是想要亲耳听孙大丫说出实情。
孙大丫瞬间涨红了脸,双手用力地搅动了自己衣襟,嗫嚅了半晌才道:“是……是我娘,她……她想要带我们来你家里吃鸡肉。”
林菀宁摸了摸孙大丫头上的鞭子:“你实话告诉我,就不怕你娘吃不上鸡肉埋怨你么?”
孙大丫摇了摇头:“不怕的。我只是不想骗人。”
林菀宁透过窗户朝门口瞥了一眼。
这一眼仿佛能够透过门板看见王芳的嘴脸。
歹竹出好笋。
可偏偏王芳却不爱惜这个女儿,让她年纪轻轻就……
林菀宁思绪回笼,微微叹了一口气:“那你想吃鸡么?”
孙大丫沉默了。
说不想是骗子,说想她又张不开这个口。
林菀宁从炕桌下面拿出了刚刚盛出的鸡肉和馒头,放在了炕桌上面,推到了孙大丫的面前:“吃吧。”
孙大丫看着面前的鸡肉和白面馒头,顿时瞪大了眼睛:“婶婶,这是给我的么?”
林菀宁颔首道:“都是给你的。”
孙大丫盯着那碗鸡肉和白面馒头看了半晌,却迟迟没有伸出手,过了一会儿,她满眼祈求地看着林菀宁:“婶婶,我能带回去给妹妹们吃么?她们也很久没有吃过肉了。”
第58章 心里不平衡
“吃鸡?!”
对于大半年没见到荤腥的孩子们来说,光是听见了‘吃鸡’这俩字,仿佛肥鸡就在自个儿眼巴前。
孙三丫立马从炕上坐了起来:“妈,你说真的?”
四丫、五丫连忙询问:“妈,鸡搁哪呢?”
年岁最小的孙六丫一个劲儿地咽口水:“吃鸡,我要吃鸡。”
王芳赶忙将六丫拉了起来,胡乱地往她身上套衣裳:“有有有,跟妈走,保准让你们吃上肥鸡!”
刚出了门,王芳迎面碰见了上山挖野菜的大丫和二丫。
她上前扯掉了两个闺女手里的竹筐:“还吃啥野菜,走走走,妈带你们吃鸡去!”
王芳连拖带拽是,拎着六个闺女直接去了沈家。
到了院门口,那阵阵喷香浓郁的炖鸡肉的味道扑面而来,瞬间就勾起了王芳和这六个丫头的馋虫。
随军的日子要比她们在老家农村好少许多,可架不住人多,定量根本不够吃,更不要说是吃肉了。
只是闻着香味,几个丫头就止不住地咽口水。
沈家紧闭着院门,王芳深吸了一口气,为了一口吃的,也把一张脸豁出去了。
三两步上前,直接砸响了沈家院门。
“谁啊?”
一大清早就有鸡肉吃,两个小的一直守着锅台,听见了敲门声,沈文涛扭头冲着院门喊了一嗓子。
王芳轻咳了两声,拽了拽衣襟上的褶子,脸上挤出了笑道:“是我,常有家的。”
林菀宁刚将炖好的鸡从灶间里端了出来,就听见了王芳喊了这么一嗓子。
她眉梢微挑,以前世自己对王芳的了解,再看看自己手里端着的鸡肉,林菀宁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王芳这是干啥来了。
将鸡肉递到了沈欣兰的手里,林菀宁径直走到了院门口,隔着院门道:“原来是王同志啊!这一大早过来有啥事啊?”
林菀宁明知故问,偏偏就是不开门。
“林同志,我……我家大丫有点不舒坦,你不是卫生所的医生么,我寻思着让你帮着给孩子看看。”
“孩子不舒服啊?”
林菀宁还是没开门:“大丫,你告诉婶子,你哪里不舒坦啊?”
“我……我……”
王芳临时扯谎,大丫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支支吾吾半晌,愣是没说出一句囫囵个的话来。
王芳立马耷拉下了脸子,使劲搡了大丫一把:“没用的废物!”
她瞪了闺女一眼,随即转头瞅着沈家大门:“我家大丫她……她肚子疼。”
“咱们守备区卫生所的医疗环境比不过县医院,肚子疼可不是小事,万一是阑尾炎的话,咱们卫生所也做不了这个手术,王同志,你还是趁早带你家大丫去县医院吧。”
不管门外怎么说,林菀宁就是不开门。
刘桂芝听见了院里的动静,从灶间里走了出来:“菀宁,门口这是咋回事?”
林菀宁笑了笑:“孙营长的爱人,就是欠咱家钱的王芳,估摸着是闻着味来的。”
沈文涛拿起了一块鸡肉塞进了嘴里:“她还说大丫病了,我刚才去茅房,还瞅见大丫上山挖野菜了呢。”
他扭头隔着房门冲着王芳做了个鬼脸:“我看她们就是惦记上咱家的鸡肉了。”
林菀宁:“妈,你们先吃。”
忽然听见门口传来小娃娃稚嫩的声音:“妈,你不是说带我们吃鸡肉么?啥时候才能吃上啊!?”
刘桂芝往门口瞧了一眼。
王芳的欠条就在自个儿的手里,他们没来随军之前,她可是欠了自家不少钱,刘桂芝人是好,心是善,可自家的鸡也不是白来的。
儿媳妇,儿子和闺女还没吃上一口热乎的呢,就被外人给惦记上了,刘桂芝心里也不痛快。
拉着沈文涛和沈欣兰,将饭桌直接抬到了门口,又给林菀宁搬了一把凳子过来,直接夹了一个鸡腿放进了碗里,递到了林菀宁的手里:“菀宁,你也吃,一会儿还要上班呢。”
之前隔的远,这会人家直接将饭桌搬到了门口,那香味一个劲儿地往鼻子里钻,孙六丫连哭带嚎:“我要吃鸡肉,我要吃鸡腿!”
孙五丫透过门缝往沈家院子里瞧,瞧着沈欣兰手里拿着一个肥美的鸡肉放在鼻前闻了闻,一脸享受陶醉的模样。
她拉了拉王芳的衣襟:“妈,她们吃上了!那还能有咱们的份么?”
王芳皱着眉头,咬着唇,使劲扒着沈家的门缝往里瞧。
她眼睁睁地看着林菀宁给刘桂芝拿了一个白面馒头,又看着刘桂芝给林菀宁的碗里夹了一块鸡肉,婆媳俩吃饭的时候有说有笑的。
这让王芳觉得比起吃不上鸡肉来更不是滋味。
她和林菀宁都是老家农村到边防守备区来随军的,凭啥她和婆婆相处的就像是亲娘俩似的,而自己和婆婆却像是上辈子的仇家。
虽说,自己没给孙家生出儿子来,可至少还生了六个闺女呢。
再看看林菀宁呢。
连个孩子都没有,她凭啥有资格能吃鸡肉?
王芳越想心里就越是不平衡,使劲咬了咬牙,用力拍了两下沈家的门:“林同志,你快把门开开给我家大丫看看吧,孩子肚子疼的不行,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她说着,一扭身照着孙大丫的胳膊上用力掐了一把:“死丫头,傻呵呵杵着干啥!? 还不赶紧给我哭,说你肚子疼!”
孙大丫胆子小,被老娘掐了一下,麻溜地配合了起来,再加上胳膊是真的疼,于是又哭又喊了起来:“我肚子疼,婶婶,你行行好,开开门给我看看吧!”
若不是知道王芳是什么德行,只怕林菀宁真会上这个当。
不为别的,就冲孙家这几个孩子,她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特别是孙大丫!
按照前世的记忆,再过一年王芳还真就盼来了她的儿子,特意取名为耀祖。
为了这么个‘耀祖’,王芳将大丫的定量都留给了儿子,让小小年纪的女儿吃不饱饭,更是早早就将她嫁给了县城的一个患有残疾的鳏夫,为的也只是二百块钱的彩礼钱。
大丫在娘家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帮着王芳干活,小小年纪累出了一身的毛病。
上辈子在离开守备区之前,林菀宁就听说孙大丫病死了。
想想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但王芳,别说是鸡肉,就算是鸡屁股,鸡骨头,林菀宁也不会给!
第57章 满院飘香
沈行舟本意是担心林菀宁在山上遇见危险,可现在她既已这么认为,又没给自己留解释的机会,他站在原地无奈苦笑,眼看着林菀宁消失在自己的视野当中。
他摸了摸鼻尖。
似乎,每一次单独相处的最后都是不欢而散。
要怪也只能怪自己。
是自己的先入为主,才导致今天二人之间执拗又紧张的关系。
沈行舟知道林菀宁没有进入深山,再加上刚刚出现变故的原因,他并没有继续跟着她,而是脚下飞快地下山直接去了部队汇报工作。
林菀宁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转过头,看着男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也渐渐舒了一口气。
“沈行舟,这辈子就让我们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走下去吧。”
收回了目光,她有没丝毫的犹豫与眷恋,转身快步往山里走。
清晨的大山,空气清新,初升的朝阳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落下了斑驳的光影,林菀宁抬起手来,透过指缝阳光耀在了她的脸上。
让她重新有了一种久违了的真实感。
往前走了不远时,在一簇杂草中,林菀宁看见了一抹艳丽的红色。
她倏地瞪大了眼睛:“人参!!”
原本也只是想要试试看能否在山上采到名贵的药材,却没想到才刚进山就有这么大的收获。
林菀宁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拨开了杂草,她看得果然没错!
缓缓蹲了下来,她将那株人参周围的土地轻轻拨开,然后用柴刀一点点的将整株人参挖了出来。
这一株人参虽然不大,但尚在林菀宁挖参时手法高明,全须全尾有巴掌那么大。
大兴山生产野山参,在不久的将来,这也将会是成为大兴山主要的经济来源之一。
林菀宁满眼的欣喜。
有了这一株人参,她可以用来给刘桂芝调理身体。
飞龙配人参可是滋补的佳品。
她将人参用手绢包好,放进了身后的竹筐了。
林菀宁不是一个贪心的人,今天的收获对于她而言已经很大了,而且,这个时间刘桂芝和两个小的也应该起床了。
下山的路要比上山时快了不少。
林菀宁脚步轻快,回到沈家的时候,刘桂芝刚好打着哈欠从屋里走了出来。
瞧见从院外回来的林菀宁,刘桂芝微有怔愣,哈欠打到了一半立马收住:“闺女,这一大早的你去哪了?”
林菀宁从肩上卸下了竹筐:“我上山了一趟。”
刘桂芝微微蹙眉,赶忙上前帮着林菀宁摘下了竹筐,顺手用毛巾掸了掸她身上的灰:“闺女,咱家日子好过了,往后你别让自个儿那么辛苦,缺啥少啥你就跟老大讲,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他一个大老爷们总不能让自个儿媳妇出去奔波。”
“妈,我不累。”
林菀宁将采回的药材从竹筐中拿了出来:“我是去山上采药了,行舟又不懂这些,他去了也帮不上忙。”
在刘桂芝的面前,林菀宁仍是上扬夫妻举案齐眉的样子。
刘桂芝听她这么说,才稍稍宽慰了一些。
林菀宁将人参从竹筐里拿了出来:“妈,你瞧,我在山上挖到野山参了。”
“野山参?”
刘桂芝也不认识药材,却知道野山参的名贵。
她四下看了看,麻溜凑到了林菀宁的耳边,用只有二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耳语道:“这要拿到黑市上去卖,可得值不少钱吧?!”
“呵呵~”林菀宁莞尔:“妈,这株野山参是给您补身子用的,前些日子您大病了一场,昨儿又让文涛吓着了,你气血双亏,这野山参和飞龙正好给你补身子。”
刘桂芝连忙推辞:“别别别,妈的身子硬朗着呢,闺女,咱不如把这野山参拿到黑市上卖掉,正好给你置办两身新衣裳。”
林菀宁握住了婆婆的手:“妈,我有衣裳穿,况且,在我心里没有啥能比妈的身体更重要。”
虽是婆媳,但亲如母女。
听了林菀宁贴心的话,刘桂芝红了眼眶:“妈知道你孝顺……”
林菀宁嘟起了脸,故作生气的模样:“妈,难道您忘了,我现在可是卫生所的医生,难不成你连医生的话都不听了!”
每一次,林菀宁哄着刘桂芝吃肉的时候都会用这幅表情。
可刘桂芝还是将肉省下来给她和两个小的。
不等刘桂芝开口,林菀宁又道:“妈,你就听我的。”
她说着,快步走到灶间门口的水缸前,舀出了一葫芦瓢的水,直接将那株人参冲喜干净,扒了叶子,掐了胡须,拎到门口给刘桂芝瞧:“你瞧现在人参不值钱了。”
“你这丫头!”
刘桂芝微叹了一口气:“成!妈听你的。”
正值炎夏,昨晚上打回来的飞龙和买回来的鸡,要是不做出来放也要放臭掉了,索性,林菀宁趁着还有一阵到上班的时间,将飞龙和鸡一并处理好。
点火生灶拉风箱,动作一气呵成。
她厨艺精湛,在老家时十里八村都是出了名的,还有人办喜事请林菀宁去当大厨,这一进项都有两张大团结了。
东北农村常备两口灶,一口灶间上连接着烟囱,用来冬天里给家里取暖,另一口糟是先夏天在院子里垒的土灶。
林菀宁直接将两口灶都用上。
没一会儿的工夫,满院子都是鸡肉浓郁的香味。
正赶上上班的时间,但凡经过沈家门口的,无一不深头探脑的往里瞧。
临了再吧唧吧唧嘴,说上一声:“这一大早就炖鸡,瞧瞧人家的日子。”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守着自己的定量过日子,虽说部队里也杀年猪,但架不住守备区人多,家里的肉票都要攒着到过年用。
这一大清早就炖鸡的,沈家还真就是独一份。
王芳拎着泔水桶从自己院门里走出来,一股子香味直窜天灵盖。
她深吸了一口气,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孙家人多吃的也多,平日里有肉也都是紧着家里的男人,轮到她这连点肉星都没了。
王芬已经记不清楚上一次吃肉是什么时候了。
大年三十?还是正月十五?
她连忙放下了手里的泔水桶,寻着香味跑到了沈家,偷偷往里一瞧,两口大锅同时炖鸡,王芳立马跑回了家里,冲进了屋里拉起了还在睡觉的孩子们:“赶紧起来,你们沈叔家炖鸡了,走走走,娘带你们吃鸡去!”
第56章 嘘!别出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紧随而来的是二人的争吵声:“妈的!废物,一个受伤的兵都收拾不了,我看你回去以后怎么交代!”
“你又不是没看见,那小子的身手多厉害,别说是我了,就算是老大来了估计也……”
“少他妈废话!老大要是知道了非得扒你一层皮不可!”
听二人的对话,林菀宁渐渐变了脸色。
什么叫一个受伤的兵都收拾不了?!
难道是……
林菀宁不禁想到了匡明杰。
这段时间,除了在之前执行任务中的乔卫国以外,唯一受伤的军人只有匡明杰了!
莫非,匡明杰身上的伤并非都是野熊所致?!
匡明杰身上的伤口是林菀宁亲自处理的,除了一些被熊瞎子撕咬出来的伤口以外,的确有几处刀伤。
当时林菀宁只当他是在执行任务当中受的伤。
作为一名先遣侦查兵,执行任务中受伤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林菀宁并没有深究他伤口的来源,况且,这几天来匡明杰一直都处于昏迷的状态,跟本也无从询问。
剥开了面前的草丛,林菀宁顺着草丛宽厚的叶子往外看。
从她的角度看清见这二人的全貌,只能够看见他们的穿着。
一人穿的是曹军色的列宁装,一人穿着的是湛蓝的劳动服,这是七十年代最为常见的穿着打扮,由此也不能看出来什么。
灌木丛只有半人来高,如果林菀宁站起来的话一定会被二人发现,到时候……
她试图想要抬高自己的位置,想要看清楚这二人的容貌。
但稍微动了一下,面前的杂草忽然晃动了起来,刚好这二人的角度正对着这片灌木丛,其中一人立即开口道:“嘘!别说了,那边好像有人!!”
糟糕!
林菀宁心道一声不好。
虽然二人的对话十分简短,但她也听出了一些猫儿腻来。
能对人民解放军战士动手的人,能是好人才怪!
林菀宁知道侦查连的战士个顶个都是身手了得,他们二人既然能伤到匡明杰,那她……
她不敢再动,保持着半蹲的姿势,透过杂草缝隙,看着二人越走越近,林菀宁的呼吸变得越发凝重。
突然,林菀宁感觉到身后伸过来了一只大手。
她猛地瞪大了双眼。
心中倏地一紧,难道说,对方并非只有两个人而是三个人!!
那只大手在林菀宁的眼前逐渐放大,她心下莫名有一种不详的预感,难不成自己重生后的生活还没有开始,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么?!
“嘘!”
耳畔突然传来了一道轻微而又熟悉的声音:“是我!别出声!”
是沈行舟!!
一瞬间,林菀宁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稍稍得以松懈。
下一秒,沈行舟捡起了地上的一块石子,朝着身侧的草丛扔了过去,紧接着,他学了一声猫叫:“喵~”
不断靠近的二人忽然放松了警惕。
其中一人道:“是野猫。”
另一人:“赶紧下山,一会该有山上挖野菜的了,分头走,别被人发现了。”
随即,林菀宁便听见了渐行渐远的一阵脚步声。
待到周围的一切安静下来之后,沈行舟放开了手,林菀宁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倏地转头看向了身侧的沈行舟:“他们是什么人!?”
沈行舟面色凝重,眸色暗沉。
显然,他是听见了刚刚那二人的对话。
和林菀宁心中有同样的疑问。
这二人戴着解放帽和厚口罩,根本就看不清楚容貌。
沈行舟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等匡明杰醒来,问清楚他受伤的前因后果。
对林菀宁摇了摇头,缓缓地站了起来,朝着二人离去的方向看了过去。
片刻后,沈行舟眸色微敛:“没在家属院附近见过他们,应该是附近村大队的。”
他垂下了眸子,看着仍然蹲在原地的林菀宁:“怎么还不起来?”
林菀宁:“腿麻了。”
沈行舟微微挑了一下眉,脑海中立马浮现了出了昨天扶林菀宁后挨了一巴掌的场景。
他不知这会儿应不应扶她,万一再来一个耳光……
别说,林菀宁劲儿还真大。
现在想想,沈行舟都还觉得自己的脸颊生疼。
他用舌头顶了顶脸颊,轻咳了一声对林菀宁问道:“需要我扶你么?”
林菀宁看见他这细微的动作,立马想到了沈行舟在想什么,避开了他的视线,用力地捶了两下自己发麻的腿:“不用。”
林菀宁站了起来,在原地跺了跺脚,蹲麻的双腿总算是找到了点感觉:“你刚才听见他们的对话了么?是不是敌特?”
沈行舟若有所思地眯了一下眼,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回去之后我会跟进,但他们具体做过什么,还要问问明杰才知道。”
林菀宁颔了颔首。
她上辈子一门心思都扑在家里,再加上,她没读过书,又不认识字,沈行舟总是嫌她没有文化,甚少和她提起工作上的事情。
林菀宁每一次想要问他工作累不累,他也只是敷衍了事。
问多了的话,他还耷拉下来,斥责她少打听部队的事。
渐渐的,他们也就没有了这类的交谈。
有的也只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家常琐事,可这些沈行舟根本就不爱听,大多数也都是林菀宁的自说自话罢了。
如今想起来,林菀宁也只是淡淡地看了沈行舟一眼。
曾经这个男人的一言一行,她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而今,有的也只是淡漠的疏离。
沈行舟见林菀宁并没有要和他一起离开的意思:“你还要进山么?”
林菀宁点点头:“他们已经走了现在山里应该是安全的。”
她目光向下移动,落在了沈行舟的裤腿上。
瞧着他的裤子被露水打湿了一小片,不用想也知道,他一定是发现自己起床上山,所以才会跟了上来。
收敛了目光,林菀宁冷漠而又疏离地道:“今天的事我全当不知道,也不会对其他人说,我上山也不过是为了采些药材和榛蘑,不会对边防有任何的影响,沈团长大可不必继续跟着了。”
这话落入沈行舟的耳中让他微微蹙了一下眉头。
他并非是要跟踪监视,他只是担心林菀宁会在山里遇见危险。
可还没等他解释,林菀宁直接将竹筐背上了身,转身继续往山里走去。
第55章 心里不是滋味
沈行舟将这今年的时间都奉献给了部队,奉献给了祖国的边防事业,疏忽对家人的陪伴,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了为什么林菀宁在母亲的心中为什么如此的重要,甚至重要过他这个亲儿子。
在他们最需要自己的时候,是林菀宁靠她弱小的身体扛起了这个家,更是她无微不至的照顾,能让自己没有后顾之忧。
沈行舟看向林菀宁时,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猜忌,反而多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刘桂芝见他愣愣地看着林菀宁,使劲扯了一下他的胳膊:“我跟你说话呢!明儿就去供销社给你媳妇扯几块料子,做两身时兴的衣裳。”
沈行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将买回来的粮食和食材拿到了灶间后,林菀宁回了屋里,拿上了搪瓷脸盆到院子里洗了一把脸。
整用毛巾擦着脸,忽地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拿下了毛巾,见到了沈行舟站在自己的身后,林菀宁被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给你的。”沈行舟从上衣兜里拿出了两张五尺布票递向林菀宁:“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式的布,你喜欢什么样自己去买。”
林菀宁看了一眼沈行舟手里的布票。
沈行舟给的票证,林菀宁都交给了刘桂芝报关,她知道现在家里的条件,这布票……
林菀宁微微蹙眉。
她在最需要沈行舟的关心时,他的心里有别的女人。
她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谋得更好的将来。
与林菀宁而言,她也更喜欢现在的自己,能够拥有属于自己的工作,将来也会有属于自己的生活。
再看沈行舟,选择错误一次,她上辈子已经买过单了。
同样的错误她不会犯两次。
林菀宁笑的淡然,笑的从容,这一刻她忽然变得无比轻松:“不用,想要什么我可以自己买。”
她的所作所为并不是全因为沈行舟,而是因为刘桂芝救了她的命,给了她新的生活,她是懂得感恩。
沈行舟:“拿着吧。”
林菀宁抬起了头,脸上是自信的微笑:“真的不用。”
说罢,她将毛巾搭在了脸盆上,经过了沈行舟的身边,径直地走进了屋里。
沈行舟拿着布票的手还停在半空。
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在林菀宁的脸上,看到了那原本属于柏云兰充满自信的微笑。
不知从哪一刻开始,沈行舟竟渐渐有一种想要重新认识林菀宁,重新和她相处的感觉。
只是……
他转过头,透过玻璃窗打看着那一抹俏丽的身影拉上了窗帘,却将自己视若空气,不知怎么,心里竟有点不是滋味。
进屋时,林菀宁已经躺下了。
偌大的东北土炕中间是一张长方形的炕桌,像是楚河汉界似的将二人分隔两边。
沈行舟拿了自己的脸盆,到灶间里打了一盆凉水。
擦洗一遍后,他仍觉着热,忽地端起了水盆,将一盆凉水兜头浇了下去。
擦拭干身上的水,他才回屋躺下。
天蒙蒙亮的时候,林菀宁就已起身了。
摸索到了自个儿的衣裳套上了身,洗漱过后,背上了院里的竹筐,拎上了柴刀,一人独自去了山里。
沈行舟睡得轻,即便林菀宁放缓了动作,他还是能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
林菀宁前脚踏出了沈家院门,沈行舟后脚就跟了出来。
守备区位于黑江省西北部,这里是大兴山脉是内蒙高原与松辽平原的分水岭,大兴山不仅支持着东北农、牧、渔的命脉,这里更被誉为华国的天然宝库。
其中珍惜的名贵药材数不胜数,林菀宁上辈子刻苦钻研林家的医术。
不仅仅对针灸有极高的造诣,而且对于药材也十分的了解。
人参、黄芪、红景天……
华国上百种药材的供应皆以大兴为主。
不仅如此,大兴山还盛产榛蘑,木耳,猴头菇,毛尖蘑,清晨露重,也是采蘑菇的好时候。
卫生所的待遇虽好,但工资却并不算高。
林菀宁以后要独自抚养孩子长大,就必须要有足够的生活资费。
现在正值夏季,山里倒是能猎到一些野味,或是拿到收购站,或是拿去黑市贩卖,但步入了漫长的冬季,大雪封山,物资匮乏,小半年都要靠储存的秋菜和酸菜来过活。
林菀宁想了想,与其守着大山,等老天爷给饭吃,倒不如自己将这么好的资源利用起来。
如果采到药材,可以在院子里开辟出一片菜园子来。
如果采到蘑菇,可以晒干了留着冬天吃。
这么一想,便背着竹筐趁早进了山。
清晨的山路最为难行,露水让仅有的一条山路变得又湿又滑,原本只需半个小时的山路,林菀宁竟走了一个多小时,这才在半山腰采到了一株龙芽草。
这种药材具有止血、解毒、补虚的功效,也是大兴山极为常见的药材。
龙芽草很是要养,移植后便能轻易的生根发芽。
林菀宁蹲了下来,从竹筐里拿出了柴刀,小心翼翼地将龙芽草周围的泥土松动,一整颗挖了出来,放进了竹筐里。
沈行舟就在林菀宁身后不远处的一棵树后看着。
他不知道林菀宁为什么那么仔细地去挖一株草,并且,脸上还有捡到宝的笑。
林菀宁继续往前走,撩开了垂下来了一根藤蔓,踩到了一块凸起的石头,脚下忽然打了滑。
沈行舟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想要上去扶住即将摔倒的林菀宁。
却忽然见她抓住了垂下的藤蔓,摇晃了几下身体,慢慢地站稳了身子,他这才放了心,退回到了树后。
林菀宁往前走了一会儿,又蹲下挖了几株药材。
再往前走时,她忽然听见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凭借她前世的记忆,家属院里的邻居们很少有人会在这个时间段往山里走的,正纳闷远远的林菀宁看见了两道身影。
瞧那身形像是两个男人,两人似乎发生了争吵,你推我搡,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
林菀宁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快速四下看看,眼见身后一片足有半人高的灌木丛,她动作利落地躲了进去。
第54章 做人要厚道
林菀宁将信将疑地看着老汉径直地朝着男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天色昏暗,若不仔细看,绝对瞧不出来,那棵树后还藏身一人,待老汉走到树旁时,男人猛然窜了出来,手里赫然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刀。
因着距离的原因,林菀宁听不清男人说了什么。
不过,用脚趾头想八成就是‘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那套土匪抢劫的惯用话术。
下一瞬,林菀宁只是眨了一下眼睛而已,那男人竟然突然到底,老汉只是缓缓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远看他的背影,依旧佝偻瘦削,却是连他如何动手的林菀宁都没有看清楚。
那老汉徐徐转头,只微微对林菀宁点了一下头,然后步履蹒跚地往前走。
林菀宁震惊地错不开眼。
难怪,这老人家丝毫不惧被人惦记,原来是有本事傍身。
沈行舟却是早就看出一切的样子,一脸淡然地站在林菀宁身侧。
林菀宁抬眸看他:“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沈行舟解释道:“他年纪虽大,但动作却十分敏捷,特别是那双胳膊,肌肉匀称且十分发达,应该是常年锻炼的结果,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老人家应该是自幼习武。”
林菀宁问问颔首。
没想到,只凭一个照面,沈行舟竟然能看出来这么多。
林菀宁没再说什么,只是在经过那男人身边的时候……
嘿嘿……
她蹲了下来,伸手在男人的颈间试探了一下。
那老人家出手快准狠,却并没有伤及要害,只是将男人打晕了而已,再过个半个小时,他就能够醒过来。
看着地上的飞龙,林菀宁毫不客气地拿了起来,递到了沈行舟的手里:“拿着,回家!”
沈行舟微微蹙了一下眉:“你……”
林菀宁本以为沈行舟要教导一二,刚要开口让他闭嘴,却听他说:“怎么不把那四个蛋也拿走?”
林菀宁闻言差点笑出了声,瞥了地上的男人一眼:“四个家巧儿的蛋也不值什么钱,总不好让人家配了钱,还捞不着东西吧,沈行舟,这我可就要批评你了,做人要厚道,知不知道?!”
沈行舟的嘴角不禁抽了两下。
‘厚道’两个字从林菀宁的嘴里说出来,听起来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林菀宁哪是想给男人留四个鸟蛋,是因为她刚刚蹲下来捡飞龙的时候,瞧见四个两个摔在了地上,两个被男人压在了胳膊下面,蛋壳都碎了。
从公社回到守备区家属院要走一个多小时的山路,路上颠簸,碎裂的鸟蛋没等到家,估计啥也不剩了。
回到家属院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刚一进门,刘桂芝立马朝俩人迎了上来:“这黑灯瞎火的你们俩人去哪了?”
林菀宁从沈行舟的手里拿过了买回来的东西:“我们出去转转。妈,文涛和欣兰睡了么?”
“欣兰刚刚睡下了,文涛嚷着屁股蛋子疼,这会儿正在屋里哼唧呢。”
林菀宁拎着东西进了屋。
守备区还没通电和集体自来水,到了夜里家家户户都靠点煤油灯照明。
沈文涛瞧见林菀宁大包小包拎了不少东西回来,立马来了精神头,猛地坐了起来,却一下子牵扯到了屁股上的挨打的伤,立马疼得龇牙咧嘴:“嘶……疼疼疼……”
林菀宁摸了摸他的头,从上衣兜里拿出了玻璃纸包的水果糖,剥开了一颗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喏,止疼药。”
沈文涛咂吧咂吧嘴:“橘子味水果糖!”
“糖?哪有糖?”
刚睡着的沈欣兰听见了沈文涛的声音,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睡眼惺忪地四下看。
“馋嘴的小辫告状队!”
沈文涛还在为沈欣兰告状而生气,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沈欣兰瘪起了嘴,拉住了林菀宁的胳膊:“嫂子,你看他呀!”
林菀宁拿这两个小的没什么办法。
谁让他们是她一手带大的呢。
比起刘桂芝,他们也更愿意和林菀宁亲近。
林菀宁给沈欣兰剥了一块糖,放进了她的嘴里,小丫头这才心满意足:“吃完糖,记得刷牙!”
“知道了。”
“妈,我还给您买了一只鸡,还打了一只飞龙,回头熬鸡汤给您补补身子。”
听见了‘鸡汤’,两个小豆苗同时瞪圆了眼睛,异口同声地道:“我也要喝鸡汤。”
刘桂芝一人赏了一个暴栗:“吃吃吃!就知道吃!一天天在家就知道作祸。”
她转过头,拉住了林菀宁的手:“闺女,咱家最辛苦的人就是你,妈瞅着你这两天又瘦了,你留着自己吃,好好补补。”
林菀宁:“我还买了鸡蛋,鸡蛋糕,还有白糖……”
她将买回来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
两个小的看见鸡蛋糕,两个眼睛都亮了。
沈文涛推了一下沈欣兰。
沈欣兰又推了推他。
俩人嘀嘀咕咕地都想让对方开口和林菀宁要鸡蛋糕吃。
林菀宁还看不出来他们的小心思么。
拿出了一块鸡蛋糕掰成了两半:“一人一半,吃完赶紧去刷牙。”
她将剩下的鸡蛋糕交到了刘桂芝的手里:“妈,这些给您。”
刘桂芝往炕桌上扫了一眼,除了给她和老二、老三买的零嘴意外,就是家里的吃食,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闺女,你咋没给自个儿买点啥呢?”
“我?”林菀宁笑了笑:“家里有吃有喝的,我也什么都不缺。”
站在一旁的沈行舟对这方面并不是很敏感,听母亲说起,这才注意到林菀宁买的这些东西,不是给母亲的就是给弟弟、妹妹的。
她费了这么大的劲儿,大晚上跑到山里打飞龙掏鸟蛋就是为了自己的家人!
想到这里,沈行舟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羞愧感。
他刚刚还怀疑过林菀宁。
可她却为了自己的家人能做到如此。
就连他这么个亲儿子都没有能够做到。
刘桂芝瞧沈行舟低垂着头,用脚踢了他一下:“你咋也没劝说着你媳妇点,谁家二十岁出头的小媳妇不爱美的,你瞅瞅,你媳妇就这一身没有补丁的衣裳,还是我们来随军之前,我硬逼着做的,老大,像菀宁这么好的媳妇你上哪找去。”
她还不忘瞪沈行舟一眼:“我可告诉你,我就认菀宁一个儿媳妇,你要是有什么花花肠子,我就登报纸和你断绝关系!”
第53章 你这姑娘滑头的很
“啥!?”
男人有一瞬间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八块钱?!”
八块钱可不是一笔小钱,男人用诧异的眼神盯着林菀宁:“想钱想疯了吧!”
他一挥手,准备转身就走。
林菀宁却不紧不慢地开口:“八块钱可不止买一只飞龙,连带我这四个飞龙蛋一并卖给你。”
男人停下了脚步,转头瞥了一眼林菀宁面前的四个鸟蛋:“这是飞龙的蛋?”
林菀宁点点头,一脸笃定地道:“当然了。你要是回家生了炕,用不了半个月就能孵出四只小飞龙来,到时候你就算三块钱一只往外卖,那也能挣八块钱呢?”
男人闻言,眼珠子转了转:“要是孵不出来,那我不是赔了么!”
林菀宁拎起了飞龙的爪子,往男人面前一凑:“同志,你上手摸摸,这是飞龙身子还是热乎呢,我们也是刚在山里打的,那会它正孵蛋呢,我保准你拿回去能孵出小飞龙来。”
男人挑了一下眉:“真的?”
林菀宁把飞龙放了回去:“不信就算了。”
男人重新蹲了下来,拎起了地上的飞龙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又拿起了一个鸟蛋在手里掂了两下:“成!我要了。”
买这只飞龙是男人临时起意。
为的么……
顺着林菀宁的方向,男人一双三角眼朝那老汉看了过去。
那老汉的翡翠镯子开口就出三百块钱,放眼整个黑市,估摸着没有一个人一次性能拿出这么大一笔钱来。
他心里盘算等老汉离开,悄悄跟上去到时候……
想着想着,笑容满上了嘴角,捎带手买只飞龙,等到得手后回家好好喝顿酒。
和那枚翡翠镯子比起来,买飞龙和鸟蛋这八块钱算得了什么。
当即,男人从上衣兜里掏出了一叠毛票,一张张数过后,拿出了八块钱递给了林菀宁。
这男人瞧着就不老实,林菀宁放心不下,自个儿又重新数了一遍:“得了,没错,飞龙和蛋您收好了。”
看着男人拿着飞龙和蛋转身离开,林菀宁把钱揣进了自己兜里。
沈行舟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在林菀宁收好了钱后,这才开口道:“那明明不是飞龙的蛋……”
林菀宁赶忙转头,凶狠地瞪了沈行舟一眼:“闭嘴!要是被他听见了,回头找我退钱,这钱你出!”
她往男人的方向瞥了一眼,见他已经走远,估摸着听不见他们的交谈,这才放下了心来。
沈行舟微微挑了一下眉梢:“那不是个善茬,灯下黑的事应该没少干,当心他找你的麻烦。“
林菀宁指了指自己脸上的手绢:“我这幅打扮他能认出我来才怪,况且,这又不是咱们老家,我又不会经常来。”
“你在老家经常逛黑市?”
沈行舟看着林菀宁时的目光中透露着猜忌与试探。
林菀宁知道自己对这里的黑市太过了解,已经让沈行舟产生了怀疑,顺着他的话,她说了下去:“前两年妈生病,文涛和欣兰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家里的定量不够吃,我就去山上打猎,公社收购站的价格底,只能拿到黑市去卖。”
她见沈行舟眼睛里的猜忌淡了几分,继续说道:“我昨儿和郭婶打听守备区这边公社也有黑市,才……”
话只说了一半,林菀宁又沉下了脸:“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
她重新恢复成了对沈行舟爱答不理的样子,转头瞧见老汉身边这会儿没有人,便走到了他那边:“老爷子,我瞧您应该不是第一次来黑市了,财不露白的道理,您应该比我明白,您这物件儿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是俗物,仔细被人惦记了去。”
林菀宁说着,下意识地朝那男人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老汉明白林菀宁出于善意的提醒,点点头道了声谢:“姑娘,谢谢你提醒,着实是家里等着用钱这才没办法把祖传的物件拿到黑市上来卖。”
他也朝着那男人看了一眼:“那人是经常在黑市这边混迹的二流子,你坑了他,当心他找你的麻烦,还是赶紧走吧。”
林菀宁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您瞧出来了?”
老汉嘿嘿笑了两声:“四个家巧儿的蛋,坑了他四块钱,你这姑娘滑头的很。”
林菀宁不是圣母,更不是救世主。
话既已带到,人家听与不听都和她没有关系。
遮住半张脸的手绢后的嘴角勾了勾,林菀宁没再多言语什么,转过在黑市里转了一圈,用刚刚卖飞龙和鸟蛋赚来的钱,买了二斤肥猪肉,一只老母鸡、二十多个鸡蛋,精米和白面一样买了五斤。
黑市的价格比供销社要高上不少,就这样林菀宁的手里还剩下了一块三毛五分钱。
转悠了一圈,林菀宁用剩下的钱给两个小的买了半斤鸡蛋糕,一人又买了几块玻璃纸包装的水果糖。
沈行舟从始至终一直在她身边没有说话。
见林菀宁拎不过来,主动地伸出了手:“给我吧。”
林菀宁乐得轻松,一股脑将买来的东西都塞进了沈行舟的手里。
俩人离开黑市,沈行舟瞧见了一道黑影躲在了不远处的一棵树后,从身形上来看,正是那个准备下黑手的男人了。
随后,那老汉也从黑市里走了出来。
瞧见了林菀宁和沈行舟二人,老汉对二人点了一下头巾,便准备先行离去。
林菀宁也看见了藏身在树后的男人:“老爷子,我劝你还是等会再走。”
老汉回头看了林菀宁一眼,只摆了摆手:“不妨事,他奈何不了我。”
说着,他竟直接朝那男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林菀宁倏地瞪大了眼睛,她已经再三提醒了,这老人不仅不当一回事,而且他竟直接朝那男人的方向直接走去,这不是明摆着拿自己的物件儿送人么!
情急之下,林菀宁急忙上前,想要拦住老汉。
可是,沈行舟忽然拉住了林菀宁。
林菀宁抬眸对上了沈行舟的视线:“拦我干什么?拦他啊!”
沈行舟薄唇微启,声音却带着一股子笃定:“你别急,他之所以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等等你就知道了。”
第52章 坐地起价
临近黑市,林菀宁从上衣兜里拿出了手绢,对折后直接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黑市中鱼龙混杂,首要便是保护好自己。
万一被人认出来了,日后难免会有麻烦事找上门,所以往日来黑市置换、购买所需用品的人,大多都遮住了脸,偷偷摸摸地来,再偷偷摸摸地走。
前世在沈行舟身受重伤时,因为需要给他补充营养,林菀宁从偷偷来过几次黑市。
对于黑市中的门道,她也算是门清了。
沈行舟毕竟驻守在祖国北疆多年,对于黑市里的规矩也有所了解。
他一方面担心林菀宁会出什么意外。
另一方面沈行舟对林菀宁仍心有猜疑。
从离开守备区的近路,再到进入黑市前的一系列操作,林菀宁显然是个老手,看起来并不像是第一次到黑市来的样子。
沈行舟一向心思警敏。
稍有不妥之处,立马洞悉察觉。
祖国北疆的守备防御至关重要,他必须要小心谨慎,容不得有一丝一毫的差池。
部队里出来的解放军战士,即便再干净、斯文,也不会随身带一块手绢,沈建军看了一眼林菀宁,随后,没有丝毫犹豫的扯下了自己上衣兜的衬里,遮住了他的脸。
林菀宁刚要往黑市走,忽然顿住了脚步。
她倏然蹙眉,眸色微变,心里更是“咯噔”一下。
林菀宁忽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辈子她可是才到守备区没几天,她这一系列的操作着实有些太过老道了。
以她对沈行舟的了解。
这男人怕是一定会怀疑自己。
思虑再三,林菀宁并没有谨小慎微,而是光明正大的放大了自己对黑市的熟悉了解。
黑市不似后世的市场可以随意摆摊,随意叫卖,大家都是小心翼翼的,人与人之间更是隔得老远,生怕会被人瞧见了似的。
林菀宁寻了个人少的地界将猎来飞龙和鸟蛋摆在了地上。
只静静地等着有人来问价。
这年头还没有野生动物保护法,
作为四大山珍中赫赫有名飞龙,在东北可是难得一见的珍馐,没多一会儿,便有人瞧出了林菀宁卖的是什么。
“呦!这不是飞龙么?!”
林菀宁颔首:“您有眼力。”
“姑娘好本事。”
林菀宁往身边瞥了一眼:“我哪有那本事,我家这男人早年在山里老家就靠打猎的维持生计,飞龙是他打来的,大爷,您老有兴趣?”
瞧着搭茬的大爷喉头明显有吞咽口水的动作,林菀宁猜测他指定是吃过飞龙肉的。
“这一只飞龙的价格都要抵上三只鸡了,我可没这钱。”
他早年的确有幸吃过一次飞龙,那味道至今都让他回味无穷。
林菀宁瞧着老汉一身打满了布丁的衣裳,便知道怕是今儿不会有开门红的好事:“那成,赶明我男人要是再打着,我给您留着,您慢走。”
她并没有表现出不耐烦,反而声音里带着迎客送戚儿的客气。
老汉点点头,距离林菀宁两三米的距离站定,解开了衣裳扣,又一圈圈地解下了缠在腰间的红布,最里面是个红布包,打开红布包里面竟是一个顶好的翡翠手镯。
林菀宁距离近,即便是天黑,她也瞧得真真的,那手镯无论是色、种还是水头都堪称极品。
黑市里果然无奇不有。
这样一个清贫打扮的老汉,竟有一个如此成色的翡翠手镯。
可惜,这年头就算是翡翠的颜色再绿,种再老,水头再通透,都比不上吃饱了饭来得重要。
林菀宁练了一会儿摊,倒有不少人过来瞧。
倒是老汉那边却只有零星的小猫一两只。
有人认出了飞龙,打听了一下价格:“你这飞龙多少钱?”
林菀宁伸出了四根手指:“四块钱。”
男人微微一怔,连连摇头:“太贵了。”
说完,扭过头往老汉那边走了两步,忽然驻足,一双眼睛落在了红布中精美的翡翠手镯上,眼里的贪婪就连站在两米开外的林菀宁都瞧见了。
她微微蹙眉,这人怕是……
不等她想,身侧的沈行舟忽然小声开了口,在林菀宁耳边说:“这老爷子怕是遇到麻烦了。”
林菀宁转过头,目光深深地看了沈行舟一眼。
他和自己想到了一块儿。
黑市里做买卖,最切记财不露白,这年头私下练摊做买卖投机倒把的大罪,可是要抓去蹲大牢的。
为了怕惹火上身,即便有了损失也不能张扬。
因此,有不少人干起了灯下黑的勾当。
林菀宁是聪明人,这种场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刚刚瞧着老爷子娴熟的动作,估摸着也不是第一次来黑市练摊了。
常年混迹在黑市的人,自有保命的一套本事。
即便她不开口提醒,那老爷子也能瞧出来男人的心思。
果不其然,在男人凑近想要看那镯子的时候,老汉倏地将镯子拿了起来:“前清时候宫里流出来老物件儿,三百块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男人挑了一下眉,轻哂了一声:“就那么个破玩意儿也值三百块钱?老头,你该不会是叫人骗了吧?”
老汉没搭男人的茬。
男人贪心所致,下意识地往老汉手里去瞧:“我媳妇正好想要个镯子,这么着吧,我出五十块钱外加二十斤精粮跟你换咋样?”
老汉依旧是那句话:“三百块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嘿!”男人来了脾气:“你这老头不识好歹。”
他白了老汉一眼,并没有继续逗留,却刻意的放慢了脚步往前走,时不时回头瞅一眼,贼眉鼠眼仔细打量着老汉的衣着,像是要将他深深记在脑海里似的。
男人走后,老汉又将桌子拿了出来。
若非家里急需这笔钱,他也不愿意将祖上传下来的宝贝拿到黑市来卖。
经常来黑市的人都能看的出来,刚才那男人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老汉自是明白,可要就这么走了,怕是……
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等能拿出这笔钱的人。
那男人在黑市里溜达了一圈,最后却停在了林菀宁的面前。
他朝林菀宁挑了一下眉,态度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没有丝毫嫌这只飞龙贵的意思,直接开口说:“四块钱,这只飞龙我要了。”
林菀宁从头到家打量了他一遍:“不好意思,现在涨到八块了。”
第51章 发财了!
沈行舟皱了一下眉,站在原地看着林菀宁朝自己使了个眼色。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的意思是让我爬树给你掏鸟蛋?”
林菀宁微微摇头:“不是给我……”
她的话忽然停顿了一下,随后,立马搬出了一个强而有力的大山来镇压沈行舟:“是给咱妈!”
林菀宁轻叹了一口气:“守备区的物资实稀缺,妈的身子太虚了需要补充营养,再说,文涛和欣兰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都快有半个月没见到荤腥了。”
说这话的时候,林菀宁既表现出了一个儿媳妇对婆婆的关心,又表现出了长嫂对弟妹们的关爱。
这让一旁的沈行舟没有理由不爬这一次树了。
无奈地笑了笑,沈行舟一边挽起袖子,一边向后倒退了两步。
他猛地像面前的这棵大树冲了过去,一脚蹬在了树干上,紧接着,纵身向上一跃,竟直接窜起了一米来高,双手抓住了粗壮的树干,脚下继续发力,再次向上窜出。
前后两世,林菀宁从未接触过沈行舟的工作。
只是每一次在他受伤的时候,给予他无微不至的照顾。
今天,这还是林菀宁第一次见识到他的身手。
面前这棵需要四五个成年人环抱住的大树,沈行舟竟如此轻松上爬了上去。
沈行舟伸手进了鸟窝摸了摸,果然还真有几个鸟蛋。
他将鸟蛋掏了出来,纵身一约,从高空直接跳到了林菀宁的面前,手上的鸟蛋竟是连点裂痕都没有:“给。”
林菀宁看着面前男人的大手里竟握着四颗鸟蛋,喜出望外地瞪大了眼睛:“嘿嘿~这下子发财了!”
这几天接触下来,沈行舟见过林菀宁面对自己的冰冷,见过她处置孙巧时的果敢,见过她对柏云兰嗤之以鼻,见过她对江春兰两口子的紧张,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她露出这般模样。
看起来像极了一个十足十的奸商!
没错!
就是奸商。
发财?!
等等!
沈行舟好像发现了什么。
他怔怔地看着林菀宁。
刚刚她可是说这鸟蛋是要给母亲补身体用的。
“林菀宁,你骗我!?”
林菀宁将四颗鸟蛋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自己随身背着的解放包里:“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沈行舟蹙眉:“你刚刚明明说鸟蛋是给咱妈……”
林菀宁扬起了下巴,像是看傻子似的眼神里满是戏谑地看着沈行舟:“我说你就信呀!”
抓了一只飞龙又得了一个鸟蛋。
这会儿,林菀宁的心情甭提有多好了,也懒得和这狗男人计较,哼着小曲,迈开了步子,往卫生所走去。
卫生所医生宿舍就在卫生所院里,虽然到了下班的点,但王成杰却并没有休息。
林菀宁找他开了消肿止疼的药膏,给了两毛钱,转过身交到了沈行舟的手里:“你拿回去给文涛上药,我出去一趟。”
眼瞧着天都快要黑了,林菀宁还要往外跑。
前些日子上边发来了红头文件,这段时间边防守备区不太平。
不管怎么说,沈行舟都还没有和林菀宁离婚。
从本质上来讲,他们还是夫妻,沈行舟不能看着林菀宁出现任何意外:“你要干什么去?”
“赚钱!”
林菀宁留下了两个字,先一步走出了卫生所。
沈行舟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她竟是为了去赚钱?
这大晚上的,能去哪里赚钱?
沈行舟担心林菀宁会为了钱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他将手里的药膏交给到了王成杰的手里:“王主任,麻烦您将这药膏送到我家。”
“好,没问题。”
王成杰知道这小两口今天中午闹了矛盾,估摸着八成是还没有和好,挨了一嘴巴的沈团长这是着急要跟去哄媳妇呢。
见王成杰爽快地答应了下来,沈行舟立即跟着林菀宁走出了卫生所大门。
林菀宁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转头去看,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朝她笼罩了过来:“你跟着我干什么?”
沈行舟:“监督你!”
林菀宁白了他一眼,这狗男人还真是无时无刻不用他那套思想来度量别人。
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林菀宁瞬间没了刚刚的好脾气。
以她对沈行舟的了解,八成不会让自己去黑市。
可是,想要他管辖的守备区甩掉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想着,林菀宁脚下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身后的沈行舟也快步跟了上来,无奈之下,她只能让他就这么跟着。
离开了军区,林菀宁轻车熟路地往公社方向走。
沈行舟在后面一声不吭地跟着,一双锐利的眸子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她。
只是,他的脸色却渐渐地变了。
以他的了解,林菀宁此前从未来过守备区,怎么会对守备区的山路这么熟悉?
难道……
五年前,虽只是匆匆见过一面,但是沈行舟觉得一个人绝对不会有这么大的转变。
林菀宁虽然比五年前瘦了一点,高了一点,容貌上却是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性情……
这让一项警敏的沈行舟察觉到了一丝丝不对劲儿的地方。
很快,他跟着林菀宁穿过了一片林子,走上了大路,约莫一个小时,远远便瞧见了‘人民公社’四个大字。
沈行舟忽然想到林菀宁说过的‘发财’二字,心下瞬间明了。
他快步上前,拦住了林菀宁的去路:“你要去黑市!?”
林菀宁抬起头,对上了他的眸子:“要么闭嘴!要么滚蛋!”
沈行舟沉了脸色:“最近上边抓得紧,你就不怕……”
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家里缺食少穿的,手里有点钱的,都想要给家里人谋点吃食,长此以往,公社形成了一个小的秘密据点,有粮的来换钱,有钱的来换粮,久而久之,只要你能拿出大团结来,黑市里就没有淘不到的东西。
仰仗着有上辈子的记忆,林菀宁知道距离黑市被查还早着呢。
她倒是完全没有怕的意思。
转身快步朝公社西北角走。
好在沈行舟今天出门时穿的是便装,要是穿了一身军装来,只怕会坏了她这么一个绝佳坑人的大好机会!
第50章 你长得欠揍
林菀宁没想到,刚一进山就有这么大的一个收获,她随手在附近捡了几根柳条,一头拴住了鸡爪,一头系在了自己的腰带上。
每年四到六月是飞龙的繁殖期,这个时节的飞龙,营养丰富,汤肉格外鲜美,收购站的价格要比寻常的野鸡高不少。
掂了掂手里飞龙的分量,粗略估算这一只也有三五斤重。
按照市价来算,这只飞龙至少能卖五块钱。
有收获这一趟进山就没白来。
深山的外围就有这么大的收获,要是再进深山……
林菀宁忽地想起了那只受伤逃跑的熊瞎子,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
要是再遇见熊瞎子,她并不认为自己有能力从一头发了狂的野熊手底下逃脱。
为了以防万一,林菀宁并没有继续往深山里走。
在途径一颗大树时,忽然有鸟从头顶飞过,林菀宁下意识抬头去看,惊喜地发现这棵树梢上竟有两个搪瓷脸盆那么大的鸟窝。
在老家时,林菀宁养了几只溜达鸡,每天都能下两个鸡蛋,她和刘桂芝剩下来给两个小的补营养。
在此之前沈行舟是老哥一个,吃住都在部队里解决,可他们来随军,一应吃穿用度都要用钱和票来买。
老家的鸡都处理掉了,林菀宁和刘桂芝手头上也不过只有三十几块钱而已。
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小,暂时只能靠沈行舟一个人的津贴生活。
在老家农村,林菀宁经常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也能给家人变着花样做些吃食。
这棵树虽高,但却很好爬。
三下五除二,林菀宁就爬到了一半,只要再往上一米来高,她就能掏到鸟蛋了。
只可惜,林菀宁身高不够,她努力地踮起了脚尖。
一只手抓住了树干,一只手往上伸去够鸟蛋。
脚下忽然“咔嚓”一声,看似粗壮结实的树干竟应声折断。
林菀宁猛然瞪大双眼,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抓住上面的树梢时,整个人的身体骤然极速向下坠落。
完了!
这是林菀宁心里唯一的念头。
以这棵树的高度来判断,摔下去的话,她即便能确定不会有性命的危险,可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坠落只是一瞬间的事。
林菀宁根本来不及多想,唯一能做的就是闭上眼睛。
“嘭”的一声闷响,她感觉像是被人接住了!
除了背后有些微的疼痛感以外,便再无其他的感觉。
缓缓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却是一张英俊而阴沉的脸。
“沈行舟!!”
林菀宁没想到,竟是沈行舟接住了自己。
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刚刚爬上树的时候,林菀宁可没瞧见附近有人,沈行舟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如此精准地接住了自己?!
“看我干什么?赶紧检查一下有没有受伤。”
听见了沈行舟的话,林菀宁这才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
忙不迭地从沈行舟的怀里跳了下来,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确定没有任何的感觉后,林菀宁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胳膊腿。
“没受伤。”
沈行舟刚刚救了自己,林菀宁也不好对他一直是冷冰冰的态度。
脸色稍有缓和,可说话时,仍然是淡淡的。
“嗯。”沈行舟点了点头,低头对上了林菀宁的眼睛。
林菀宁有点心虚地闭开了沈行舟的视线:“你怎么来了?”
沈行舟沉了声音:“你像是会听话的人么!?”
林菀宁微微一怔。
随即,她想到了在离开家之前,沈行舟曾告诫过自己,不要想着上山,也别想着掏鸟蛋。
林菀宁抖了抖身上的树叶:“谢谢。”
沈行舟闻言,下意识地挑了一下眉:“你也会说谢谢?”
林菀宁蹙眉,没好气地问:“你什么意思?”
沈行舟勾了勾嘴角:“我还以为你只会打人呢。”
“你……”
林菀宁想要怼他两句,可又无从怼起。
毕竟,她可是实实在在的打了沈行舟一个耳光。
这一耳光的前提,竟还是他为了扶住差点摔倒的自己。
可林菀宁就是抗拒和沈行舟的接触。
那一巴掌打,那叫一个情不自禁,那叫一个痛快非常。
要知道打这狗男人能这么痛快,她上辈子就应该趁他睡觉的时候多抽他几个大嘴巴!
沈行舟对上她的眼睛,竟忽然有一种她还想要打自己的感觉。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怎么中午的那一巴掌,这会儿竟还隐隐有点疼。
“怎么你还没打够?”
林菀宁冷下了脸,丝毫没有歉意地道:“你欠揍!”
沈行舟不解:“我怎么就欠揍了?”
说他是狗男人,还真就一点也不冤枉他。
林菀宁懒得和他掰扯,转身快步往前走。
沈行舟大步流星地跟了上去:“林菀宁,你倒是说清楚,我怎么就欠揍了?”
林菀宁驻足,转过头,深深的目光,冷冷地盯着沈行舟狭长的眸子:“你长得欠揍!”
沈行舟微有一愣,摸了摸自己的脸。
自己长的也还可以,怎么到林菀宁那就成长得欠揍了呢?
他很想要弄明白,一本正经地问道:“我的长相属于欠揍类型么?”
林菀宁闻言,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沈团长,这个问题可就深奥了。”
留下了摸不着头脑的沈行舟,林菀宁转身往前面走。
沈行舟蹙着眉头想了半晌愣是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抬起头,看着前面不远处的林菀宁,他脚步飞快地跟了过去。
林菀宁余光瞥了他一眼:“跟着我干啥?”
沈行舟:“以免你再胡来。”
林菀宁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快走了两步和沈行舟拉开了距离。
她倒是没觉得自己是胡来,倒是可惜了那一窝的鸟蛋。
没走多远,一抬头,前面不远处的树上又有一个鸟窝,林菀宁停下了脚步,站在树下,两个眼睛直放光地盯着。
她忽地转过了身,难得对沈行舟有一点笑模样:“沈行舟,你会掏鸟窝么?”
沈行舟明白了林菀宁的意图。
只不过,这女人还真有趣的很,用得着自己的时候笑容和善,不用着自己的时候就冷若冰霜。
沈行舟十分好奇,林菀宁为什么这么多变。
第49章 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林菀宁微微愣了一下,睁圆了眼睛看着沈行舟:“你怎么知道的?”
沈行舟摸了摸鼻尖,下意识避开了林菀宁的视线:“心思都写在脸上了,还用我猜么。”
林菀宁蹙眉,摸了摸自己的脸。
刚才她只稍稍动了一点心思,真的有这么明显么?
看着沈行舟走向沈文涛,林菀宁转头盯着沈行舟的背影,这男人刚刚好像一直在关注自己似的。
忽然有了这样的想法,林菀宁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沈行舟薅着沈文涛的衣领,像是拎小鸡似的直接将他拎到了院里:“去给咱妈道歉!”
“大哥……别……轻点……”
刘桂芝见沈文涛醒了,心里满是激动,又瞧着沈行舟拎着他的衣领,连忙用手里的筷子去打他的手:“老二才刚醒,你这是做啥!?”
沈行舟毫不迟疑,当场揭穿沈文涛:“他怕您打他,装的!”
“装……装的?!”
刘桂芝先是蹙眉,然后猛地瞪双眼,炮火立马从沈行舟的身上转战到了沈文涛身上:“好你个小兔崽子,你胆肥了,还敢装晕骗老娘,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从屋里走出来的林菀宁赶紧上去拦住了婆婆:“妈,您别跟文涛置气,他也是担心你的身体。”
“担心妈的身体就能装晕了么!”
沈行舟这两天没少挨刘桂芝的打,现在挨打的目标换成了沈文涛,他倒是乐意一看,直接来了个火上浇油。
林菀宁能帮忙说得好话可都说了,可偏偏那还有一个拆台的。
看来,今儿沈文涛这顿鸡毛掸子炒肉是再说难免的了。
刘桂芝毫不客气,直接扒了沈文涛的裤子,按在了院里的板凳上,结结实实地打了一顿,一直到他哭爹喊娘的求饶,刘桂芝也打得累了,扔下了手里的鸡毛掸子:“自个儿去拿碗筷,吃饭!”
“哦。”
可怜的小豆苗挨了一顿打,还要自己去灶间里拿碗筷,每走一步,沈文涛都感觉自己的屁股火辣辣的疼。
刚一坐下,沈文涛立马“嘶”了一声,“噌”得一下从凳子上窜了起来,连连跳脚:“我的屁股……”
一旁憋不住笑的沈欣兰白了他一眼:“活该,谁让你骗咱妈了!”
沈文涛屁股疼得厉害,又气又恼地抓住了沈欣兰的辫子:“都是你这个小辫侦缉队告的秘,不然我能挨咱们一顿打么!”
“啪!”
刘桂芝将筷子重重撂在了饭桌上:“都闹什么!吃还堵不上你们的嘴!”
见母亲发了火,沈文涛和沈欣兰这才乖乖坐好。
吃过晚饭,刘桂芝拦住了要收拾碗筷的林菀宁,瞥了一眼沈行舟:“闺女,你上一天班也累坏了,这点活让老大去干,你进屋歇着吧。”
“妈,我不累。”
刘桂芝在林菀宁的脑门上轻轻戳了一下:“傻丫头,你的手是用来给人看病的,金贵着呢,他一个大老粗,他不干谁干。”
林菀宁泯不住笑,被婆婆拉进了屋里。
南屋炕上,挨了一顿鸡毛掸子炒肉的沈文涛唉声连连,翻来覆去怎么躺都不得劲儿:“嫂子,你不是医生么,有没有啥药膏子,抹屁股上能不疼呀?”
林菀宁掀起了被子看了一眼。
沈文涛这顿打挨得的确是狠了些。
屁股蛋都被鸡毛掸子打出了血印子。
“有,嫂子回卫生所给你拿。”
刘桂芝拦住了林菀宁:“甭搭理他,就让他疼着,看他以后还敢不敢爬树了。”
林菀宁:“妈,您这次下手的确是重了点,老二的屁股都被您打开了花,这大热天的,要是不上药的花,回头再感染了可就不好医了。”
刘桂芝下手的时候,只顾着教训不听话的小兔崽子,一时也没收住手。
这会儿听林菀宁说,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那你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嗯。”林菀宁应了声:“知道了。”
出了房门,刚好和沈行舟打了个照面,房门只有一米来宽,想要一次经过两个人也不容易,俩人一个往外走,一个往里进,几乎是同时僵在了门口。
林菀宁往左让了一步,巧的是沈行舟也往左让。
林菀宁往右,沈行舟也往右。
俩人僵持了半天,沈行舟眼瞧着林菀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耐烦的表情,他连忙向后倒退了两步:“你先走。”
林菀宁神情冷漠地点了一下头,眼皮儿都没抬一下,经过了沈行舟身边直接出了门。
沈文涛觉得俩人整齐划一的动作觉得好玩:“妈,你看,大哥和嫂子多好玩。”
刘桂芝瞧着俩人的样子,却皱起了眉头,沉下了脸。
自打刘桂芝用了点手段让俩人洞了房,沈行舟倒是明面上没有再和她提过要和林菀宁离婚的事,可作为过来人的她现在瞧着,问题似乎比之前还要大了。
他俩看着哪里像是新婚的小两口,分明就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
刘桂芝微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用这种方式将菀宁留在自个儿的身边是不是错了!
她抬起头,目光深深地看着沈行舟:“老大,你出来,我有话和你说。”
林菀宁出了沈家门,却并没有直接去卫生所,而是绕了路,朝上山的路走去,趁着这会儿天还没彻底黑下来,没准还能有点收获。
前世,她在手背区生活了几十年,上山对她而言,早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不多时,林菀宁便进了山林里。
上一次进山,她曾见到了一地的野鸡毛,因为遇见了熊瞎子并没有继续找野鸡,按照上次的路线,林菀宁走到了那块沈行舟写下的木牌前。
往里走了没多远,她就瞧见了一只野鸡扑腾着翅膀飞了过去。
摸了摸腰间,那里有她出门前,从沈文涛那顺手拿的弹弓,捡起了一块石头,拉满了弓弦,瞄准刚飞起来的野鸡。
“嗖!”
“啪!”
石子又快又准的打中了野鸡。
野鸡坠地,“咕咕咕”地叫着,像是没头苍蝇似的在地上飞快地扑腾着翅膀。
打中了!
在老家时,林菀宁凭借这一手打弹弓的本事,让婆婆和两个小的没少吃野味,没想到,过了一世,这本领竟然还在。
她快步跑了过去,飞快地又补了一弹弓。
野鸡在地上挣扎了几下,然后就不动了,林菀宁抓住了野鸡的翅膀,将野鸡捡了起来,将弹弓别回了腰间,凑近一瞧,竟还是一只飞龙!
第48章 被沈行舟看穿了心思
“啥?!”
刘桂芝“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全然顾不上林菀宁还在给她把脉,急急忙忙就要往外面冲。
林菀宁赶忙跟着跑了出去。
手背区家属院四周环山,高耸入云的参天大树数不胜数,林菀宁一边跑脑海中一边想有关前世的记忆。
记忆中沈文涛虽然调皮捣蛋,但也没从树上掉下来过。
林菀宁觉得有可能是因为自己重生的缘故,改变了婆婆瘫痪,从而一系列发展的走向也跟着改变了。
隔着老远,林菀宁就见到一群人围绕,也不知道沈文涛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跑到家属院外几乎耗光了刘桂芝的所有力气。
瞧着这番场景,她心头猛地就是一紧。
沈文涛和沈欣兰是刘桂芝的老来子,老伴儿临终前,还不放心这两个小的,拉着她的手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让她把他们拉扯长大。
刘桂芝生怕沈文涛出了什么意外,那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到地下去见她男人。
心慌得厉害,脚下更是虚浮得紧,往前走了两步,刘桂芝忽地感觉眼前一花,要不是林菀宁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她怕是当场就要昏了过去。
林菀宁紧张地看向刘桂芝:“妈,你还好么?”
刘桂芝提着一口气,说话时,她的声音都在颤抖:“妈没事,菀宁,你快去看看老二……”
林菀宁看了一眼沈欣兰:“欣兰,你看着点咱妈。”
说罢,她脚步飞快地冲进了人群:“让让,麻烦大伙让让……”
家属院的邻居们都知道沈团长的爱人现在是卫生所的医生,瞧见有医生来,大伙自动自发的给她让出了一条路来。
林菀宁跑到了树下,一眼看见躺在地上陷入昏迷中的沈文涛。
之前刘桂芝陷入昏迷时,林菀宁叮嘱千万不能乱动她,这一次,沈行舟吸取了之前的经验,并没有着急抱起沈文涛,而是让沈欣兰回家去找林菀宁。
林菀宁顾不上看沈行舟一眼,连忙蹲了下来,翻开了沈文涛的眼皮儿,又贴近他的心头听了听他的心跳,随后,拉起了他的手腕搭了个脉。
沈行舟他一句话也不敢问,生怕打扰到林菀宁似的,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林菀宁全神贯注,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沈文涛的身上。
完全没有注意到,沈行舟在看着自己。
当沈行舟注意到林菀宁微舒了一口气,原本紧绷着的脸蓦然放松,他竟也跟着松了一口气,这时才开口问道:“文涛怎么样了?!”
林菀宁抬起了胳膊,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没有伤及脑内部和要害器官。”
“那他为什么会出现昏迷的症状?”
沈文涛紧闭着眼睛,任由着沈行舟和林菀宁如何呼喊,始终都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对于此……
林菀宁仔细在沈文涛的脉门上摸了摸。
十之八九这小子是担心挨揍装的。
她凑到了沈行舟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耳语道:“装的。”
沈行舟微微一怔。
林菀宁又道:“今天他去山里抓兔子让妈揍了一顿,这会儿八成是担心挨打,才装着不肯醒过来。”
沈行舟微微蹙眉:“这小子!”
刘桂芝见二人凑到了一块儿说这什么,连忙上前,抓住了林菀宁的手,声音紧张而激动地问道:“菀宁,文涛他……”
林菀宁朝刘桂芝笑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妈,你放心好了,文涛没事,休息休息就成。”
听林菀宁这么说,刘桂芝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着沈行舟抱起了沈文涛,又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大树,原本刚刚的担忧散去:“这小兔崽子,等他醒过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瞧着沈老二没事,周围的邻居们也都散了。
沈行舟抱着装晕的沈文涛回了家。
“菀宁,老大,咱吃饭,甭管他!”
刘桂芝满心后怕,这会儿泄了那股劲儿,倒觉得饿了。
林菀宁:“妈,你们先吃,我去看看文涛,一会儿就来。”
进了屋,林菀宁坐在了炕沿上,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沈文涛的脑门:“别装了,赶紧起来。”
沈文涛眼皮儿微微动了一下,却还是紧闭着眼睛不肯睁开。
林菀宁轻笑了一声:“还装是不是?老二,你该不会是忘了嫂子是干什么的了?”
闻言,沈文涛这才睁开了眼,摸了摸鼻尖,嬉皮笑脸地说道:“嫂子,我这不是怕咱妈打我么。”
林菀宁微叹一口气,在沈文涛的脑门上轻轻戳了一下:“你呀!还有脸笑,瞧刚才给咱妈吓的。”
沈文涛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嫂子,我下次不敢了。”
“还想有下次!!”
沈文涛连连摆手:“没有了,没有了。”
林菀宁抻了抻沈文涛的衣襟:“你说你,好好的爬树干啥?这次幸亏没摔坏,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嫂子,我知道错了。”沈文涛低着头,听着林菀宁的教训。
等林菀宁说完,他这才抬起了头:“嫂子,我瞧见咱们大院门口的树上有鸟窝,里面还有不少鸟蛋呢,我想着掏些鸟蛋给你和咱妈吃,我听说野生的鸟蛋最有营养了。”
林菀宁:“野生的鸟蛋和家里的鸡蛋本质上没什么区别,以后不行爬那么高了。”
“我知道了。”
林菀宁站了起来:“行了,去给妈承认个错误,去吃饭吧。”
走到了门口,林菀宁忽然顿住了脚步,转过头看向沈文涛:“文涛,你刚才说瞧见不少鸟蛋?”
沈文涛一听着话,立马来劲儿了:“可不是么!不管是咱们大院外那几棵树,我今儿上山,看见林子里有不少呢。”
林菀宁眯起了眼睛。
她之前上山,原本就想要试试看能不能捉到野鸡,但是却没有想到遇见了身受重伤的匡明杰,之后又遇见了熊瞎子的袭击。
现在听沈文涛提起山上有不少鸟蛋。
林菀宁觉得自己应该再上一次上,这一次说不定能有收获呢!
转过身,林菀宁却见到沈行舟站在门口。
男人一双锐利的眸子投将过来,仿佛一瞬间看穿了林菀宁的心思似的:“刚教训老二不能上山,怎么?自己却动了心思了?”
第47章 你打他一定有你的道理
刚才一脸得意与嚣张的孙巧,这会儿在听到了林菀宁的话后彻底的害怕了,本想着帮柏云兰出口气的,没曾想却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会儿,大院里的邻居们一个个看她眼神不善。
孙巧觉得自己就像是大酱缸里的蛆似的不受待见。
憋了半晌,孙巧一把挣开了林菀宁的手:“我家隔壁的周大爷家的水还没挑完,我不跟你胡扯了,我要去给周大爷挑水了!”
丢下了这么一句话,她比闻到肉味野狗跑得都快,生怕脚步慢了会被林菀宁拉到部队里去,再给她挑水的责罚加上一个月。
几个邻居还沉浸在林菀宁那番慷慨激昂的话语里。
这几人中就属崔桂梅最是激动。
她来自偏远的小山村,一个大字不认识,说起话来还有浓浓的乡音,因为常年下地干活的原因,皮肤黝黑且十分粗糙。
在林菀宁没来守备区随军之前,孙巧最开不上眼的人就是崔桂梅。
平日里,也没少背地里说她的坏话。
崔桂梅的性子软弱,说起话来还有点结巴,今儿可算是有人帮她出了这口气:“林林林同志,谢谢,谢谢你。”
林菀宁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却没有说什么。
她打了沈行舟的事,就连孙巧都知道了,想必现在婆婆也知道了。
深吸了一口气,林菀宁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推开了家门,却见到了另一副场景。
这场面着实有点……
刘桂芝手里拿着根鸡毛掸子,正满院子追着沈文涛跑。
许是追得累了,刘桂芝停了下来,一手掐腰,一手拿着鸡毛掸子指着沈文涛:“你给我站住!”
“嫂子救我!”
沈文涛瞧见开门的林菀宁像是看到了救星似的,立马跑到了她的身后。
刘桂芝回过身,气得脸红脖子粗:“咋的!?甭以为你嫂子回来了就有人护着你了,菀宁你让开,今儿我非把这小兔崽子屁股打开花了!”
“妈,这是怎么了?”
林菀宁赶紧将婆婆手里的鸡毛掸子抢了过来,连忙安抚着她的情绪:“您身子刚好,现在不能动气,当心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刘桂芝一屁股坐在了院里的木凳上,指着沈文涛说:“这不省心的孽障,跑到山里下陷阱打兔子去了,老大都说了山里不太平,他还往山里跑,你说这要是出点什么事,还让不让我活了!”
原来是为了这事。
林菀宁蹙起了眉,轻轻地在沈文涛的脑门上戳了一下:“你呀!前两天你大哥还在山里遇了熊瞎子,你这么快就忘了!?”
沈文涛低下了头,走到了刘桂芝的身边,拉起了她的胳膊:“妈,我知道错了。”
刘桂芝搡开了他:“去去去,少来这套。”
沈文涛用眼神向林菀宁求助。
林菀宁笑着给了他一个眼神,然后走到了刘桂芝身边蹲了下来:“妈,文涛知道错了,您就别和他置气了。”
瞧着院子里蹦蹦跳跳灰白色的小兔子,林菀宁将小兔子抱了起来,拿着毛茸茸的小东西往刘桂芝的身边凑。
刘桂芝总算是露出了笑模样,接过了小兔子摸了摸。
沈文涛见母亲消了气,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暗暗朝嫂子竖起了大拇指。
林菀宁往门外瞥了一眼:“去玩吧。”
沈文涛毕竟是小孩子,听见嫂子说让出去玩,没心没肺的乐呵呵跑出了家门。
刘桂芝抱着小兔子,抬起了眼看向了林菀宁:“听说你今天给老大打了?”
该来的始终要来。
林菀宁脸上的微笑僵在了脸上,微微抿唇,点头轻“嗯”了一声。
刘桂芝忽地笑出了声:“他该打!闺女,你打他一定有你的道理。”
林菀宁嘴角微微抽了抽。
她虽然不记得被刘桂芝捡回家后的记忆,也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样子的,但想来,也应该像刘桂芝这样吧。
“妈,您不怪我?”
刘桂芝放下了怀里的小兔子,拉住了林菀宁的手轻轻地拍了拍:“闺女,你是啥样的人,妈还不知道么,倒是那活兽……”
娘俩正说着,刘桂芝口里的“活兽”推开了院门。
刘桂芝瞧着沈行舟拉长的脸上还有个巴掌印。
沈行舟只喊了一声“妈”,便直接回了屋里。
林菀宁看都没看他一眼。
看来,小两口之间的怨气还不小呢。
“哎!”刘桂芝微叹了一口气。
这俩人那是结婚,分明就是结仇啊!
现在想想,也不知道自己强扭了这瓜到底是不是错了。
刘桂芝站了起来,柔和的目光落在了林菀宁的面上:“你饿了吧,妈去做饭。”
“妈,您歇着,我去做饭。”
林菀宁脱下了身上背着的解放包,大步流星地走进了灶间,系上了围裙,在搪瓷脸盆里洗了一把手。
灶间地上放着刘桂芝摘好的豆角和茄子,家里还有郭婶送来的半罐子大酱,林菀宁做了酱茄子,然后又炖了豆角。
趁着豆角刚下锅,林菀宁和了面,拧了几个卷子摆在了豆角上,这样等豆角熟了,花卷也熟了在东北这叫一锅出。
饭菜出了锅,林菀宁端进了屋。
到了饭点,还没见沈文涛回来,刘桂芝拉下了脸:“老二这兔崽子又不知道跑哪去疯了,都到饭点了也不知道回来吃饭。”
林菀宁解下了围裙:“妈,您先吃,我去叫文涛回来。”
刚出了门,迎面撞上了沈行舟,俩人同时向后倒退了一步,同时愣了一下。
因为那一巴掌的缘故,林菀宁有点尴尬,侧过了身给沈行舟让开了路。
沈行舟也觉得尴尬,微一颔首:“你们先吃,我去找老二回来。”
沈欣兰下了炕:“大哥,我和你一起去。”
林菀宁到灶间里拿上了碗筷,娘俩等了半天,却迟迟不见沈行舟和沈文涛回来。
刘桂芝摩挲了两下自个儿的胸口:“今儿也不知道是咋了,我这心口总是闷闷的。”
林菀宁放下了碗筷:“我给您瞧瞧。”
坐在了刘桂芝的身边,拉过了她的手搭了脉,忽地,沈欣兰撞开了院门,急吼吼地朝屋里喊:“嫂子,你快来呀!我二哥从树上掉下来了!”
第46章 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
林菀宁愣住了。
沈行舟愣住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一记响亮是耳光吸引了目光。
自从林菀宁主动要求离婚开始,沈行舟察觉到她似乎从心坎里抗拒自己,但是却没想到竟然会抗拒到这个份上。
他只是好心扶了她一下,却换来了这么一个结果。
林菀宁定定的看着自己的手。
这一巴掌打得——真爽!!
她早就想这么干了,早到从上辈子开始,她就想给沈行舟两大嘴巴了。
沈行舟回过了神,阴沉的脸像是笼罩了一层厚重的铅云似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惊起一场狂风暴雨。
他冷冽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林菀宁,良久他薄唇微启,声音冷淡而凉薄:“你就这么讨厌我?!”
林菀宁迎着沈行舟的目光看了过去,一字一顿地道:“没错!我就是这么讨厌你!”
说完,她饭也不吃,用力推开了沈行舟,在一道道或惊讶,或诧异的目光之中,林菀宁走出了部队食堂。
食堂内鸦雀无声,所有人的呼吸仿佛在这一刻都凝滞了一半。
沈行舟活动了一下把打得歪到了一边的下巴,环视了一圈,他手底下的兵一个个立马耷拉下了脑袋。
他直接坐了下来,速度飞快地扒拉起了自己的饭。
又看看林菀宁没动过筷子的白菜汤和杂合面馒头,直接拿到了自己的面前,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经此一战,林菀宁嚣张、泼辣的性子,以洪水一般的势头飞快地在整个守备区和家属院传开了。
林菀宁踏进了家属院的一瞬,大院里一道道目光立马投将过来。
邻居们和她对视后,立马又别过了头,三两一群,四五成帮凑到了一块小声说,大声笑。
不用想,林菀宁也知道,她成了家属院里邻居们蛐蛐的首要目标。
“哎呦!这不是林医生么。”
孙巧在林菀宁的身上吃了那么大一个亏。
这都到傍晚了,她才刚挑完水。
隔着老远瞧见了林菀宁,孙巧像是一只闻到香油味的老鼠似的,立马凑了过来,阴阳怪气地说:“我还以为林医生对我狠,没成想,她对自己家男人更狠,唉!你们听说了么,她今儿可是当中打了沈团长的脸呐!”
旁人都在窃窃私语,可孙巧倒好,生怕林菀宁听不见似的,能声音隔着八丈远听得都是门清。
一整个下午,林菀宁处于工作中,逐渐忘了中午在食堂的事。
这会儿,孙巧倒是提醒了她。
孙巧还没完没了:“咱们沈团长多好的一个人啊,真是倒了血霉了,贪上了这么一个泼妇……”
斜眼瞪了林菀宁一眼,孙巧轻哂了一声,继续说道:“大伙都知道吧,咱们沈团长原本和柏医生……可偏偏来了个不知狗头嘴脸的乡下婆娘,破坏了人家的好姻缘。”
林菀宁打了沈行舟一巴掌那是事实。
可要说她破坏了沈行舟和柏云兰的姻缘,那可就是污蔑了!
她和沈行舟在老家结婚的时候,柏云兰可还没有调到守备区呢。
是她做过的事情,林菀宁不会否认。
她没做过的事情,就算是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不会承认。
林菀宁本以为给了孙巧一个教训她能长长记性,现在看来,她是死性不改!
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说得就是孙巧这种人。
上辈子,林菀宁就是吃了造谣的亏,现在,她要还是如此都枉费老天爷给她这次重生的机会。
“孙巧,你挑了一天的水不累是么?还有闲心在这造我的谣?”
林菀宁并没有因为几句流言而心虚,反而挺直了腰杆,一瞬不瞬地盯着孙巧:“既然你话都说到了这份上,那咱们就好好说道说道。”
眼瞧着孙巧有一瞬间的恍神,林菀宁继续道:“我是乡下婆娘没错,没有农村人种粮食、你吃什么?没有农村人种棉花,你穿什么?你既看不起来农村人,又享受着农村人带来的便利生活。伟大领袖都说我们农村人是根基,是国之根本,我倒是想要问问你,凭什么看不起乡下来的?!”
在场的邻居们,绝大多数都是来自农村。
现在华国对于阶级问题还是抓得比较严格的。
能够嫁给军人,到边防守备区来随军的家属们,至少身份上绝对没有问题。
林菀宁的话瞬间引起了在场乡下来的邻居们的共鸣。
合着,孙巧不是瞧不起林菀宁,而是瞧不起所有乡下来的。
“说得好!”
“林同志说的没错!”
“咱们往上数三代谁家不是在土地里刨食的。”
“孙巧,你不也是从吉安省下边农村过来的么?咋的?这才到守备区几年啊!还真就把自个儿当城里人了?!”
林菀宁的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块石子,只是须臾就将湖面掀起了层层叠叠的海浪。
刚才那些还等着看林菀宁笑话的人,在从林菀宁的话中,听出了孙巧这是平等地瞧不起所有乡下人后,纷纷将炮火对准了孙巧。
眼瞧着所有人都冲着自个儿来了,孙巧一时间有点慌了,连连摆手道:“大伙误会我了,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菀宁轻哂了一声:“那我倒是想要你孙巧同志,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瞪圆了眼睛,冷凝着孙巧继续说道:“你说是我破坏了沈建军和柏云兰的姻缘,这话大伙可是都听见了的!”
“对!没错就是她说的!”
林菀宁:“幸好我到卫生所工作看见了柏医生的入职记录,上面清楚的写得她是三年前到的守备区,可我和沈行舟已经结婚五年了,倒是谁破坏了谁的姻缘,这还用我仔细说么?”
孙巧没想到林菀宁的嘴巴竟然这么厉害。
刚才自己也不过是一门心思想要奚落她两句,谁曾想,到头来吃亏的竟然成了自己。
别的也不重要。
现在重要的是——柏云兰!
孙巧先说了林菀宁破坏了沈行舟和柏云兰的姻缘,可明明是林菀宁和沈行舟先结的婚,她本意是帮柏云兰找回颜面,可现在自己似乎是给柏云兰招惹了一个大麻烦。
她是个有歪心思,却没有胆子,当即,孙巧就想要脚底抹油。
林菀宁怎能这么简单就放过了她,忽然一把拉住了孙巧的胳膊:“咱们现在就去找部队领导,卫生所主任,好好说一下到底是谁破坏了谁,走!!”
第45章 我不原谅!
门外,柏云兰白衣胜雪,一条又粗又黑的辫子垂在一侧胸前,她面容略显憔悴,眼角红红,像是刚刚哭过的样子,这么一朵娇嫩的水仙花,任由着谁看了她这幅模样,怕都会好一阵心疼。
柏云兰没有进门,一双眼睛却往医务室里瞧。
她刚刚在宿舍的时候,明明听见了沈行舟的声音,自己才费了些巧思稍稍的打扮了一下,可没曾想,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人就已经走了!
那她费心思打扮给谁看呀!
这也不能怪她,实在是那天装晕,林菀宁下手太狠了,以至于柏云兰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上,原本几分钟的事,竟磨蹭了半个多小时。
柏云兰见林菀宁和王成杰齐齐看向自己,抿了抿唇,一副忍屈含悲的模样道:“王主任,我是来给您送检讨书的。”
王成杰抬起了眼皮儿,淡淡地看了柏云兰一眼,轻轻地在办公桌上点了两下:“搁这儿吧。”
柏云兰紧咬着下唇,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林菀宁,脚步艰难地挪到了王成杰的办公桌前,放下了手里的检讨书。
王成杰打开翻看一遍,颔首道:“嗯,认错态度诚恳,柏医生,希望你能够记住这次教训,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柏云兰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用力地抽了抽鼻子,强忍着不让眼泪在林菀宁的面前掉下来:“我知道了。”
王成杰将柏云兰的检讨书叠好收进入了办公桌的抽屉里。
随后,他朝林菀宁的方向努了努下巴:“去给林医生道歉。”
柏云兰转过头,后槽牙咬得“咯咯”直响。
要不是因为林菀宁的话,自己怎么会落地如此下场。
现在也不知沈大哥会怎么看自己。
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林菀宁的面前,柏云兰深深地朝他鞠了躬,收敛了眼睛里的怨与恨,态度十分谦卑诚恳:“林同志,对不起,希望你能够原谅我。”
林菀宁整理好了苏红兵的就诊记录,合上了本子抬眸看着柏云兰:“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乔营长,是‘医生’这两个字,是战士们对你的信任,至于你陷害我的事……”
说到了这里,林菀宁站了起来:“我不原谅!”
柏云兰始终保持着鞠躬的姿势,林菀宁所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无形的大锤子,狠狠地捶在了她的心头上。
眼泪终于是忍不住地掉了下来。
林菀宁转头看向了王成杰:“王主任,我去诊室给匡同志换药。”
说完,直接略过了柏云兰的身边走出了医务室。
柏云兰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一阵阵屈辱感瞬间充斥了她的内心。
她猛地攥紧了拳头,水葱似的指节被她捏得泛白,捏得“咔咔”作响。
王成杰目光深深地看了柏云兰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柏医生,你先回去休息,以后还要和林医生共事,慢慢取得她的原谅吧。”
还要取得林菀宁的原谅!
柏云兰极是不愿,她紧咬着的唇中渐渐有血腥味弥散,她才缓缓地松开了口,勉强挤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主任,我知道了。”
一整个上午,沈行舟脑海里时不时就会想起今天早上在卫生所里发生的事,眼前更是一个劲地出现林菀宁神情淡漠的样子。
以至于,排队打饭的时走了神。
“团长,团长……”
听见身后有人喊自己,沈行舟下意识转过头。
李大牛朝前面努了努下巴:“到你了。”
沈行舟这才恍然回神,上前一步打走到了炊事班食堂的窗口,打了一份午饭。
刚坐下来,还没等吃,眼前竟再次浮现出了林菀宁的那张脸,沈行舟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今儿是自己误会了人家,看样子,得找个机会和她好好道个歉才行。
正想着,沈行舟一抬眸,就见到了和王成杰一同走进食堂的林菀宁。
她穿着医生的白大褂,一头长发挽了个髻,额间的几缕散落的碎发反增了一丝知性美,一边走,一边和王成杰讨论着卫生所的工作。
沉稳,干练,漂亮。
沈行舟从未见过林菀宁这样的一面。
在经过沈行舟身边时,林菀宁像是没看见他似的径直掠过。
坐在一旁的李大牛瞧见林菀宁压根没搭理过他们团长,好奇地探出了头,鬼头鬼脑地往沈行舟的身边凑了凑:“咋了团长,惹嫂子生气了?”
沈行舟对于刚刚林菀宁的无视,心里莫名有点不痛快。
听见了李大牛的话后,更是莫名的烦躁了起来:“哪都有你的事,赶紧吃你的饭!”
李大牛挨了训,撇了撇嘴,低下了脑袋扒拉起了碗里的饭。
林菀宁食量小,特别是这两天又没什么胃口,只要了一个杂合面的馒头和一碗白菜汤。
王成杰见到吕承鸿走了进来,和林菀宁言语了一声,立马过去和他聊起了工作。
沈行舟见只有林菀宁一人在,拿上了自己的碗筷,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她的对面:“中午就吃这么点?”
林菀宁本就心里烦躁,听见沈行舟的声音后就更烦了。
她白了沈行舟一眼,直接往一边挪了挪。
沈行舟有点尴尬,环视四周,一双双好奇的眼睛正在注视着他。
“咳!”他轻咳了一声,往林菀宁身边挪了挪:“早上的事是我误会你了,我和你道歉。”
自打林菀宁来随军后,沈行舟发现自己总是在和她道歉。
可偏偏人家还都没有错。
错就错在,自己门缝里看人,把人瞧扁了。
林菀宁实在是不想听见沈行舟的声音,她倏地站了起来,能离多远就要离他多远。
忽然,林菀宁感觉眼前是金星一片,紧接着,便是一阵晕眩。
她身形突然一晃,感觉自己脚下踩着厚厚一层棉花似的不真实,眼看着自己就要站不稳了。
沈行舟立即起身,快步上前一把拉住了林菀宁,手腕一抖,直接将人带进了自己的怀里:“你没事吧?”
林菀宁大脑有一瞬间的迟钝。
在反应过来时,第一时间就是推开了沈行舟。
林菀宁感觉有一只手似乎……
目光往自己的身后看了一眼,果不其然,沈行舟的一只手竟扶在了她屁股的位置。
一瞬间,林菀宁又羞又恼,对于这个男人各种复杂的情绪一股脑的涌上了心头,她的大脑来不及思考,手已经先一步有了动作,下一秒,一道响亮而清脆的巴掌声在整个食堂里响彻开来。
第44章 道歉有用要警察干什么!
“我刚才和你说的话,难道都白说了么!!”
林菀宁倏然间沉下了脸。
这是她到卫生所的第一份工作,如果不能顺利完成工作的话,这让王成杰怎么看她,这让其他的两名战士如何做想。
不仅如此,林菀宁想得还要更多一些。
边防守备区绝大部分都是男人,看病,问诊,将来或许还要面临脱衣服做手术,如果,不能让他们卸下心防,很不利于她将来的工作。
苏红兵脸色涨红。
他当然知道自己脚丫子的味道多么具有杀伤力。
实在是不好意思让团长的爱人给自己看脚。
苏红兵紧抿着唇,涨红的脸就像是煮熟的螃蟹似的:“嫂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就是……”
他话还没说完,沈行舟踱步走进了卫生所:“怎么样了?有没有伤到骨头?”
一进门,沈行舟就见到林菀宁站在检查床下,一脸严肃地鄙视着崴了脚的苏红兵。
同为男人,同为军人,他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林菀宁在嫌弃他的战士脚臭,在此之前,曾经也有出现过类似的情况,以至于,战士们即便有个伤痛,也都尽量忍着不去卫生所里找医生。
“怎么回事?!”
沈行舟沉下了脸,皱眉看向了苏红兵。
苏红兵偷偷抬眼看了看林菀宁,强忍着脚踝处的疼痛,对沈行舟说道:“团长,我没事了,已经不疼了,不信你看。”
他说着,竟还对着沈行舟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脚。
苏红兵的脚踝肿得像是个发面馒头似的,即便如此,他竟还强撑着说自己没事。
再看林菀宁,皱着眉头,耷拉着脸,沈行舟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林医生,我们边防战士为了保卫祖国边防事业,每天都要进行繁琐复杂的训练任务,解放鞋捂脚,脚丫子有点味道也是正常的,你作为一名医生,是不是应该拿出专业的态度,来对待人民最亲的解放军战士呢?”
闻言,林菀宁不由得一愣。
听沈行舟话里的意思,显然是误会了自己。
她抬起了眼眸,对视着沈行舟锐利的双眼,却并没有为自己解释,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盯着,像是要用眼神将这个男人射穿似的。
苏红兵知道这是团长误会了嫂子,连忙解释:“团长,不是现……”
不等他开口,沈行舟立马抬手打断了苏红兵的话,沉声对林菀宁命令道:“我作为守备区的团长,也算是你们卫生所的半个领导,林菀宁,我现在命令你为我们的战士看病!”
这狗男人还依旧是这般狂妄自大。
林菀宁倏地笑了,讥嘲似的摇了摇头。
沈行舟蹙起了眉头:“你笑什么?这是严肃的场合,严肃的事情……”
林菀宁轻哂了一声:“我笑容你自以为是!”
沈行舟的声音中含了一丝薄怒:“你什么意思?!”
林菀宁淡淡道:“字面意思,沈团长要是听不懂话,回去翻翻字典。”
王成杰瞧见二人剑拔弩张的样子,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这俩人哪像是两口子,瞧这模样倒像是结了仇怨的冤家,他赶忙起身上前打了圆场:“沈团长,你误会林医生了,林医生可没有嫌弃我们的战士,而且她还亲自给战士脱鞋,是这位战士不好意思,才会……”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沈行舟闻言,站在原地愣了两秒。
再看向林菀宁时,眼里满是歉意。
得!
他又误会了!
大老爷们有错就认,沈行舟立马朝林菀宁敬了个军礼:“林医生,刚刚是我误会你了,我向你道歉。”
林菀宁用余光瞥了沈行舟一眼,言语中没有丝毫的情感,只淡淡一句:“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做什么。”
沈行舟保持着敬礼的动作,一动不动地僵在了原地,一时间竟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是好。
林菀宁没再看他一眼,眸色微敛,对苏红兵说道:“苏班长,我都叫人家沈团长这么误会了,你难道还不用我给你看诊么?”
苏红兵尴尬极了。
他现在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缓缓地将腿伸了出来,默默地别过了头去。
林菀宁没有丝毫的嫌弃,挽起了苏红兵的裤腿,一手扶住了他的脚步,一手轻轻活动他的脚趾:“这样疼么?”
苏红兵摇了摇头。
林菀宁变了个方向:“这样呢?”
苏红兵继续摇头。
当林菀宁向上抬起了他的脚面时,苏红兵脸色一变,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嘶……”
林菀宁点了点头:“软组织挫伤,并没有伤到骨头,我给你开两贴消肿止疼膏药,回去之后,你贴在患处,这两天尽量不要走动,腿部用被子垫起来,促进血液循环。”
她说得十分相信,一旁的王成杰听了频频点头。
从始至终,林菀宁看都没看沈行舟一眼,转身去药柜里拿膏药。
刘国军和周强赶紧帮苏红兵穿上了鞋,还和来时一眼,一左一右架起了他。
苏红兵拿上了膏药,对林菀宁道了谢,又一脸歉意地看着沈行舟:“团长,我们先回去了。”
沈行舟点点头,轻“嗯”了一声。
面对林菀宁,他抿了抿唇:“林医生,刚才是我不对,我再次和你郑重道歉。”
林菀宁坐回到了办公桌前,低头写起了工作记录,只轻轻地“嗯”了一声,看都没看沈行舟一眼,就那么晾着他,像是压根没有这么个人存在似的。
沈行舟尴尬非常,只好无奈地说:“王主任,林医生,你们忙,我回去工作了。”
说完,沈行舟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卫生所医务室。
“小林啊,这事不能怪沈团长,你刚到卫生所工作,不理解这里面的情况,战士们不是因为你是女同志就搞性别歧视,而是因为有些医生、护士,实在是……唉!”
林菀宁明白王成杰的意思,微微颔首道:“王主任,我明白。”
王成杰点点头:“你明白就好,你也要多理解一下沈团长。”
俩人正说着话,医务室的门再次被人敲响,二人齐齐转头朝门口看去。
第43章 妇女能顶半边天
一顿早饭吃下来,气氛有些微妙。
林菀宁神情自然,对刘桂芝和两个小的依旧关心满满,但,对沈行舟却始终是淡淡的。
刘桂芝瞧出了林菀宁对沈行舟的态度,在饭桌底下使劲踢了他两脚,一个劲儿地给他使着眼色。
沈行舟不为所动,埋头喝了一整碗的小米粥,撂下了碗筷:“我去部队了。”
见他要走,刘桂芝立马喊住了他:“菀宁今儿第一天上班,又是在你们部队,你这做丈夫的难道不应该送她么?”
沈行舟驻足,转头看向刘桂芝:“妈,部队早上六点要出操,卫生所七点才上班。”
刘桂芝是典型的农村家庭妇女,并不知部队里的这些门道。
听沈行舟这么说,刘桂芝这才断了让他送林菀宁上班的念头。
吃过早晚,刘桂芝从林菀宁的手里接过了碗筷:“我收拾就行,你今儿头一天上班,早点去,给领导留个好印象。”
她说着,往后倒退了两步,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下林菀宁:“咱来随军之前妈不是给你新做了一件衣裳么,把这身换下来,回头妈再存些布票再给你做两身换着穿。”
林菀宁:“不用,老二、老三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衣裳穿了一年就小了,还是留给他们吧。”
“小孩子长的快,回头我用老大的旧衣裳改改就成。”
林菀宁帮着刘桂芝洗了碗筷,又提着水桶给菜园子浇了水,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这才换上了衣服去了守备区卫生所报道。
这是林菀宁前后两世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工作。
踏出家属院的一瞬间,仿佛守备区的天都格外的蓝,清晨的阳光照在身上,让人感觉暖暖的,阵阵微风拂面,空气中带着淡淡青草的芬芳。
这种久违了的感觉,让林菀宁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重新拥有的美好。
守备区卫生所距离家属院有大约半个小时的路程。
上辈子在守备区生活了这么年,林菀宁从未欣赏过这里美好的风景。
沿途两侧是茂密的林子,路边开满了小黄花。
她摘了一捧小花,凑近了细闻。
原来沿途的风景这么美好,她感觉自己错过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小林同志。”
王成杰就住在卫生所宿舍,一大早看见元气满满的林菀宁手捧着一束鲜花,面上朝气蓬勃,仿佛他的心境都跟着年轻了不少:“看样子心情不错么。”
林菀宁笑着点了点头:“有工作,能独立,心情自然好。”
王成杰微笑颔首:“走,我带你熟悉熟悉咱们卫生所的工作环境。”
急救乔卫国时,林菀宁对卫生所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王成杰主要带着她去了医务室,这里作为卫生所医生的办公区,有三张办公桌,配备了一张检查用床,隔壁就是处置室、诊室和病房。
“咱们卫生所条件有限,工作环境比不上县医院,咱们克服一下,等将来我和上级单位反应反应,说不定能给咱们重新规制一下。”
不得不说,王成杰对此还是颇有前瞻性的。
用不了多久华国开始重视医疗行业,在未来的几十年里,华国的医疗水平能够达到世界顶级的存在。
即便如边防守备区卫生所,也拥有了高精尖的配套医疗设备。
王成杰指了指他隔壁的一张办公桌:“从今天起,你就在这张办公桌工作。”
“好,谢谢王主任。”
林菀宁落座,找了个控制的输液瓶子将采来的小黄花插好,放在了自己的办公桌上,又从随身携带的解放包里拿出纸笔,用以书写工作记录。
“咚咚……”
林菀宁刚将物品摆放在办公桌上,便有人敲响了医务室的门。
她转头朝门口看去,见到两名年轻的小战士架着一名战士站在医务室的门口。
林菀宁先王成杰一步起身,朝医务室门口走去:“怎么了?”
刘国军认出了面前的女同志是沈团长的爱人,先是恭敬地行了个军礼,然后才说:“嫂子,我们班长刚才在出操的时候不小心崴了脚。”
林菀宁看了一眼一连一营三班长苏红兵,对扶着他的刘国军和周强道:“先把他扶到检查床上我看看。”
刘国军和周强将苏红兵扶上了床上,林菀宁走了过来,蹲下了身子就要给苏红兵脱鞋。
苏红兵噌得一下坐了起来:“嫂子,你干啥脱俺的鞋!?”
林菀宁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不禁笑了出来:“当然是给你做检查了。”
苏红兵顿时红了脸,像是捍卫自身的领地似的,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脚:“嫂……嫂子,不不不……不用。”
他随即拍了一下刘国军:“走走走,扶我回去。”
“等等!”林菀宁开口叫住了苏红兵:“你这是干什么?受了伤到了卫生所哪有不看的道理。”
苏红兵一脸为难:“那……那也不能让你一个女同志给……给我脱鞋啊!”
“女同志怎么了?”
林菀宁微微摇头:“你小小年纪,怎么思想这么古板?国家领袖都说了,妇女同志能顶半边天,你是看不起女同志?还是信不过我?”
苏红兵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嫂子,我……”
“既然不是,那就好好配合我工作!”
说罢,林菀宁直接蹲了下来,伸手就去解苏红兵脚上解放鞋的鞋带。
她动作飞快,苏红兵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只鞋已经被脱了下来。
解放鞋是橡胶底,劳动布的面,部队里战士们穿得都是这种鞋,这种鞋子有一个特别大的缺点——捂脚。
特别是对于出了早操的战士来说,鞋里的那个味道有的时候就连他们自己都忍受不了。
苏红兵一下子红了脸,下意识地把脚缩到了另外一条腿后面,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林菀宁作为专业的医生,却并没有过多的表现:“你一个男同志怎么扭扭捏捏的,把脚拿出来!”
他不肯把脚拿出来,林菀宁也不好硬抢。
苏红兵却始终不肯拿,一个劲儿地朝林菀宁摇头:“不然……不然让那位男医生给我看吧!”
第42章 迟到的辛苦
林菀宁瞪大了眼睛。
没想到婆婆做主,竟然是这么个做法。
不过,看着沈行舟无缘无故挨了一顿打,林菀宁忽然感觉自己的心情变得好了起来。
“让你欺负菀宁,让你欺负菀宁!”刘桂芝下了大力气,下下到肉:“你个活兽,你是打算气死老娘么!?”
沈行舟只觉得莫名其妙。
他睡得好好的,母亲冲进屋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打:“娘!你打我干啥!?”
刘桂芝扔下了手里的扫帚,双手掐腰,瞪着眼睛看着沈行舟:“给你媳妇道歉!”
“又道歉!?”沈行舟一脸狐疑,目光挪到了强忍着笑意的林菀宁脸上:“你跟娘说啥了?娘为啥老让我给你道歉?!”
林菀宁扬起了下巴,一脸挑衅的意味,就是一声不吭。
刘桂芝怒声道:“你道不道歉?你要是不道歉,我就打到你道歉为止!”
“娘!”
林菀宁刚来随军就出了几件大事,已经够惹人注目的,今天她更是大闹了一场,沈行舟实在是不想让自家的事成为家属院里的谈资,麻溜地坐了起来,拉着个脸,阴沉个眼看着林菀宁:“我错了。”
刘桂芝:“错哪了?”
沈行舟:“哪都错了。”
刘桂芝舒了一口气,回头看向了林菀宁:“闺女,消气没?”
“嗯。”林菀宁点点头,算是终止了这场闹剧。
她倒不是心疼沈行舟挨揍,这狗男人现在就算是被打死了她也不会心疼半分,她只是当心身子才刚好的婆婆再累出个好歹了,那罪过可就大了。
刘桂芝紧绷的脸上总算是有了笑模样,用力将手里的扫帚掷在了沈行舟的身上:“活兽,我要是再瞅见你媳妇菀宁,我只当是少生了一个!”
说完,她面对林菀宁时,却是一脸慈爱的笑。
在她的手上轻轻拍了拍,刘桂芝温柔地说道:“不生气就早点歇息,明儿一早妈给你煮鸡蛋吃。”
刘桂芝出了屋,还顺手把房门给俩人带上。
关门的瞬间,还不忘眼神警告沈行舟。
沈行舟一脸无奈:“你跟咱妈说啥了?我咋就欺负你了?”
林菀宁只是耸了耸肩:“我什么都没说,就刚刚刷牙的时候犯恶心,红了眼睛而已。”
沈行舟的嘴角止不住地抽了两下。
老娘就因为林菀宁红了眼睛,就劈头盖脸的给他一顿打。
往后自己在这个家里还有啥地位可言?
往后的日子自己可要怎么过啊!
林菀宁看都没看沈行舟一眼,蒙上了被子睡大觉。
相比林菀宁,沈行舟这一晚可就不太好过了,他虽是一身的腱子肉,可架不住母亲偷袭啊,俗话讲:乱拳打死老师父,他都还没来得及防备就结结实实地挨了几下。
多年部队的生活,让沈行舟养成了早起的习惯。
每天早晨五点准时起床晨练。
起床时,却见炕桌对面的被褥已经跌得整整齐齐,房间里已经没有了林菀宁的身影。
穿戴整齐,沈行舟出了屋,院里的灶间已经升起了袅袅的炊烟。
沈文涛和沈欣兰被刘桂芝催促着早早起了床,两个小的打着哈欠从南屋里走了出来:“大哥早上好。”
沈行舟朝两个小的招了招手:“你们过来,我有话问你们。”
“啥事?我还要帮嫂子做饭呢。”
沈行舟往灶间里瞥了一眼:“文涛,欣兰,你们嫂子……”
说出“嫂子”两个字的时候,沈行舟还是觉得有点别扭:“就是林菀宁,咱妈为啥那么听她的话?”
沈欣兰眨了眨眼,虽然不明白大哥为啥这么问,但还是把这些年来家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大哥,你虽然每个月都给家里寄钱,可家里还要有人下地干活挣工分才能换粮食,咱妈身子不好,我和二哥还要上学,嫂子白天要下地干活,下了工还要回做饭。”
沈文涛点点头,接过了话头:“我和小兰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咱家定量不够吃,嫂子都会把她那份省出来给我们,要不是后来被咱妈发现了,逼着嫂子吃饭。”
只是简单的两句话,却道出了林菀宁这些年来为家里的付出。
沈行舟虽然不爱林菀宁,但是他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
听见弟弟、妹妹这么说,心里的某一处还是被深深的触动了。
这么多年来,他一门心思扑在了工作上,原以为给家里寄钱就能够改善家里的生活条件,可是他还是想错了。
看着林菀宁在灶间里忙碌的身影,沈行舟第一次对这个女人有了浓浓的愧疚感。
刘桂芝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就连他们三人凑在一块说话。
她向来一碗水端平:“你们都杵在那干啥?”
临了,她还不忘特别关照一下沈行舟:“没瞧见你媳妇做饭呢,还不去帮忙!”
沈行舟应了声,赶忙走进了灶间,刚巧林菀宁熬好了小米粥往外端,他立马从林菀宁的手里接了过来:“我来吧。”
林菀宁没搭理他,直接将搪瓷盆递到了他的手里,转过身开始起锅里刚蒸好的杂合面馒头。
沈行舟把小米粥端进屋里,赶忙折返回了灶间:“这也我来。”
林菀宁不知是什么原因,让这个一辈子都没下过厨房的男人,竟然帮起了她的忙。
很快,沈行舟第三次跑进了灶间,看着炒菜的林菀宁的背影,他抿了抿唇,微叹息了一口气,说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林菀宁微微一怔。
心头猛地一阵钝痛。
上辈子,林菀宁为了这个家,放弃了一切,到头来也没换来沈行舟说过一次“辛苦”二字。
这迟到了一辈子的“辛苦”,是她蹉跎了一声换来的。
可现在听来,林菀宁却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感觉。
她将炒好的白菜丝从铁锅里盛了出来:“你别误会,我做这些只是因为妈,对你……”
她倏地冷笑了一声:“呵!我没有任何感觉,也不想和你过日子。”
说完,林菀宁直接略过了沈行舟端着盘子走出了灶间。
沈行舟闻言,身子倏地一僵,站在原地许久没能回过神来。
第41章 妈给你做主
孙海连忙将孙巧拉到了林菀宁的面前,按着她的脑袋直接来了一个标准的90度大鞠躬:“嫂子,谢谢您不追求我妹子。”
他说着还用力地搡了一下孙巧:“傻愣着干啥!?还不快给嫂子道歉!”
孙巧嘴里的牙都要咬碎了。
她今天丢人可是丢到了姥姥家。
现在还要让她给林菀宁道歉,这口气憋闷在嗓子里,就像是吞了一口冰疙瘩似的,吞不下又吐不出。
孙巧涨红了脸,好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林菀宁笑了笑:“我原谅你了,不过,孙同志可要记得往后的一个月里,每天都要给家属院的老人跳水哦,大家可都在场做见证呢,你可不能耍赖哦。”
孙巧差点被气得吐出一口血来。
这叫什么事,栽赃不成反而还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她使劲咬了咬牙,扭过头转身就跑。
孙海连连道歉:“嫂子,对不起,我妹子不懂事,谢谢您不和她计较。”
林菀宁看着孙巧仓皇逃窜的目光,笑弯了一双眼睛,一回头,刚好对上了沈行舟,她瞬间板起了脸,进屋之前,她还不忘白上沈行舟一眼。
沈行舟一脸无辜。
这事跟他也没啥关系,咋还就瞪上他了呢?
“行了,行了,没什么事都散了吧,散了……”
吕承鸿朝沈家门口聚集的邻居们挥了挥手,一群邻居们浩浩荡荡地离开。
刘桂芝刚才瞧得真切,拉住了沈行舟的胳膊,压低声音问:“老大,你咋惹着你媳妇不高兴了?”
沈行舟一脸无奈:“我没有。”
“没有?那菀宁为啥瞪你!?”
问他?他还想问问林菀宁呢。
刘桂芝嗔了沈行舟一眼,沉下了声:“不管咋说,你都是大老爷们,去,进屋给你媳妇主动承认个错误。”
沈行舟瞠目结舌。
自从林菀宁跟着母亲到守备区随军,他现在是越发看不懂,到底谁才是母亲亲生的了。
沈行舟被推进了屋里,刘桂芝站在门口一个劲儿地朝他使着眼色。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颔首道:“我知道了。”
沈行舟进了屋,有些局促地不知是应不应该坐,身后的母亲还一个劲儿地他打着手势,他一时间嘴巴像是被浆糊粘住了似的,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咳。”
沈行舟轻咳了一声,正了正音色:“今天的事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林菀宁抬了抬眼皮儿,目光冷漠而疏离:“不会。”
她往门口看了一眼,刘桂芝立马转过身往院子里走。
“妈已经走了,你也不用勉强和我说话。”
林菀宁铺好了被褥,俩人依旧是一人一边,中间隔着一个炕桌:“我知道妈的钥匙放在哪,回头我把结婚证和介绍信偷出来,咱们早点离婚也两相便宜。”
沈行舟凝眸望着林菀宁。
他能够听得出来,林菀宁每一次说离婚的事,心里都带着期待,仿佛他如洪水猛兽一般,巴不得早点离开沈家。
越这么想,沈行舟就越发确定这个念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竟脱口而出:“你就这么想和我离婚么?”
林菀宁被沈行舟的话逗笑了:“沈行舟,沈团长,离婚是你提出来的,我只不过是随了你的心思,别回头心里有了罪恶感,想要让我来承担。”
她留下了这么一句话,端起了洗脸盆走出了屋,只留下了沈行舟一个人,定定地看着林菀宁的背影出了神。
没错,离婚的确是他先提出来的。
可是沈行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每一次从林菀宁的口中听见‘离婚’二字的时候,总是有点别扭呢。
他眸色微敛,索性也不再多想,直接钻进了被窝里。
林菀宁打了水,在院子里洗漱。
忽地感觉一阵恶心,紧接着就是一阵干呕。
刚巧,刘桂芝从屋里端着沈文涛的洗脚水走了出来瞧见了这一幕。
“闺女,咋了?哪里不舒坦?”
刘桂芝赶忙撂下了手里的盆,立马朝林菀宁走了过来,拉过了她的手,摸了摸她的脑门,见她脸色无恙,脑门也不热,干呕了两声也没吐出东西来。
作为过来人,刘桂芝忽地就是一喜,高兴地直拍巴掌:“闺女,你该不会是有身子了吧?!”
林菀宁下意识地蹙了一下眉头。
她和沈行舟洞房后,的确是怀上了身孕。
只是现在,绝对不能让刘桂芝知道,如果婆婆知道了的话,离婚那就别想了。
想到了这里,林菀宁羞怯的红了脸,装出了小女儿般的娇羞,不动声色地刘桂芝的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眨了眨眼睛:“妈~您说啥呢!没有的事。”
刘桂芝闻言,眼里微微闪过了一丝失望。
不过转瞬即逝,随即换上了一脸慈爱的笑:“不过也没事,你才和老大圆房,往后日子还多着呢,趁着妈现在身子还硬朗,你们抓紧时间生,到时候你上班了,妈就在家给你带孩子。”
刘桂芝越说越高兴,仿佛已经看见眼前白胖的大孙子了。
林菀宁垂下了眼眸,微微叹了一口气。
恐怕,这一次她要让婆婆失望了。
“妈。”林菀宁擦了一把脸,将毛巾随手搭在了脸盆架上,挽起了刘桂芝的胳膊,亲密的将头靠在了她的肩上:“你咋这么好呢?”
刘桂芝摸了摸林菀宁的脸:“傻丫头,我是你妈,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呀!”
她往沈行舟屋门瞥了一眼,轻哼了一声,说道:“难不成我还要对那臭小子好么?!这些年,老大不在家,咱家一家老小都是你在照顾,有时候妈就想,你才是妈的亲闺女,那混小子是个上门女婿。”
林菀宁被刘桂芝的话逗笑,随即,眼里有浓浓的失落。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妈,如果有一天我和沈行舟离婚了,您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生活?”
刘桂芝有一瞬间的怔愣:“闺女,是不是那活兽又欺负你了?走!娘给你做主!”
“没有,妈……”
还没等林菀宁开口,刘桂芝抄起了院子里的扫帚已经冲进了屋,冲着炕上的蒙头大睡的沈行舟就是一顿招呼!
第40章 小小的惩罚
“孙同志,你这是要去哪啊?”
林菀宁拦住了孙巧的去路,嘴角噙着一抹冷凝的弧度,笑吟吟地看着她。
孙巧心虚,眼神飘忽闪躲,不敢正眼去看林菀宁:“我……我……”
她支支吾吾了半晌,最后也只说出了一个“我”字。
林菀宁瞧她这幅模样,不由冷笑。
前世的自己被一盆盆脏水泼在身上,想得也只是清者自清,从未替自己辩解过两句,重生一世,林菀宁深刻的明白一个道理——一昧的退让,只会让这种人更加嚣张。
所以,她要给孙巧好好上一课,给她长长记性。
冤枉了自己就想要脚底抹油——门都没有。
林菀宁一把薅住了孙巧的衣襟,迫使着她转过头看向自己:“旅长,我刚到咱们守备区家属院,对部队里的规矩还不太熟悉,这大字报上写我收贿赂就要法办,那栽赃陷害又是个什么罪名呢?”
陷害军人家属可是要坐牢的。
这一点林菀宁还是知道的。
所以,她才要将这件事闹大。
孙巧的大哥是守备区一营三连的战士,她家里闹了饥荒,爹妈拖家带口的来守备区投奔大哥。
她大哥孙海不过是一名普通的战士,真要细追究起来,连随军家属的资格都没有,还是沈行舟替孙海打了报告,经过组织特殊批准,才让孙家在守备区扎了户。
孙海知道自个儿的妹妹是个什么德行,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生事端,将这里的条条框框掰开了揉碎了,一点点的讲给了孙巧听。
这会儿,孙巧听见了林菀宁的话,已被吓得不轻。
事情发展到了这里,吕承鸿也总算是明白了林菀宁要将事情闹大是为了什么。
他微微眯了一下眼,朝沈行舟挑了一下眉。
要说沈行舟是个刺头,那他这个媳妇也不遑多让。
这两口子凑到了一块儿,只怕往后小沈这日子要不好过喽。
心里这么想,面上却不显分毫,吕承鸿一脸严肃地说道:“捏造事实诬陷军人家属,情节严重的,可被判三年一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管制!”
林菀宁脸上依旧带着笑,一双眸子弯似弦月。
她等的就是吕承鸿这句话。
她要让那些造谣污蔑她的人知道其中的厉害,从根源上杜绝前世的那些流言蜚语。
孙巧听了吕承鸿的话,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她双腿忽地一软,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还不等林菀宁说什么,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孙海刚刚村山换防回家属院,隔着老远就瞧见了沈家门口挤了不少邻居。
他是沈行舟带出来的兵,团长对他家又有恩,担心团长家里出了什么事,急急忙忙往这边走,刚到人群外,孙海忽然听见了自家妹子的哭喊声。
“麻烦让让……让让……”
挤郭了人群,孙海总算是来到了前,瞅见了自家妹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他连忙上前拉起了孙巧:“巧儿,是不是咱爹妈出啥事了?你咋跑我们团长家门口哭呢?”
孙巧瞅见了大哥,立马找到了主心骨:“哥,你……你咋才来呢?我都要被她欺负死了!”
“谁欺负你了?”
顺着孙巧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孙海这才瞅见了站在对面的吕承鸿、沈行舟和林菀宁。
他立马朝两名领导敬了军礼:“旅长!团长!”
见二人的脸色不大对劲,孙海壮着胆子问道:“我妹子这是……”
吕承鸿沉着脸,从下班到现在,他可还饿着肚子没回家,脸色自然没个好的:“门口的大字报瞧见了吧!”
孙海点了点头。
吕承鸿朝孙巧努了努下巴:“你妹子的杰作。”
孙海心里“咯噔”一下。
大字报上写的可是营长家属向团长家属行贿!!
他扭头看向了孙巧:“你……”
吕承鸿轻哼了一声:“这事现在已经问清楚了,是你妹子诬陷小沈的爱人,现在就要看人家小林同志追不追究了!”
孙海倒是一个明白人,听吕承鸿的语气,他瞬间明白了过来。
快步上前,朝林菀宁敬了个礼:“嫂子,我妹子就是一个乡下的蠢丫头,她没读过什么书,不知道这里面的严重性,还希望嫂子不要和她计较。”
不计较?
像孙巧这种人,要是不给她好好长长记性,就算是自己这一次不计较,她也不会念着自己的好。
林菀宁抬眼瞥向孙巧,随后将目光落在了孙海的身上:“孙同志,你既然也说了事情的严重性,想必你应该清楚诬陷军人家属的后果,这事不仅仅关乎我个人的名声,也关系这你们团长,更关系着整个守备区,要是就这么轻易的算了……”
林菀宁直接将事情上升了一个高度。
两个军人家属之间的矛盾算不上什么大事,互相道个歉,大事化小也就完了,但要涉及到他们团长、营长,涉及到部队,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孙海闻言,脸色立马就变了。
作为一名人民解放军,孙海的身体里流淌着军人的血液,骨子里有得是军魂,他绝不允许有人污蔑‘军人’这两个字。
孙海挺直了腰杆,一脸严肃地道:“旅长,团长,这件事还请你们严肃处理。”
孙巧还以为自己的主心骨来了,可没想到大哥竟是这么个态度,她整个人都慌了,哭得更加厉害:“大哥,你不帮我也就算了,你咋能……”
“闭嘴!”
孙海怒呵一声,孙巧立马哑了火。
吕承鸿看向林菀宁:“小林同志,这件事毕竟你是苦主,你看……”
林菀宁明白吕承鸿的意思,微微颔首道:“我可以不追究孙同志对我造谣,不过……”
一个“不过”立马让孙巧的心揪了起来。
林菀宁勾起了嘴角,微眯了一下眼睛:“污蔑我也就算了,但她不能污蔑军人,要不然,就罚她往后一个月里给咱们家属院里年纪大的家人挑水,旅长,您觉得如何?”
吕承鸿十分欣赏地看着林菀宁。
她既给了孙巧一个小小的惩罚,又能帮助家属院里的老人干活,如此也算是好事一件了。
吕承鸿点了点头:“好,那就按你说的办。”
他表情严肃地看向了孙海:“小孙,还不让给你妹子谢谢你们团长爱人,人家这是不追究了。”
第39章 枉做小人
“这……”
林菀宁的举动,倒让吕承鸿愣在了原地。
干了这么多年的革命工作,吕承鸿还是第一次遇见林菀宁这样的。
可为了这么点东西就要抓人……
他皱着眉头,沉着脸,给沈行舟使了个眼色。
沈行舟会意,连忙将林菀宁拉到了一边:“你别胡闹!”
林菀宁冷睨着他:“胡闹?!作为军人家属收贿这么严重的指控,我这是要让部队依法办理我,怎么就成胡闹了呢?”
沈行舟全然看不透林菀宁到底想要干什么。
但,显然她这么做一定是有什么目的。
再次回眸,沈行舟面对吕承鸿,挺拔如松的腰杆站得笔直,他特意拔高了音调,想要让院外那些看热闹的邻居们听听事情的始末:“我爱人林菀宁同志,同一天内,她先救了性命垂危的乔卫国,又救下了险些小产的江春兰,为了表示感谢我爱人,江春兰同志特意送了一只鸡、一条肉来表示感谢,这难道有错么?”
越说沈行舟的情绪越激动,索性直接掠过吕承鸿走到了自家院子里:“各位婶子嫂子,叔伯兄弟,我媳妇看江同志大着个肚子,又见她跑得急,这才没有追上去把东西还回去,她知道乔卫国和江同志都需要营养,打算熬鸡汤炖上肉给他们送回去。”
这边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刘桂芝从屋里跑了出来,急忙将林菀宁护在自个儿身后:“你们有啥都冲我老婆子来,别为难我闺女。”
林菀宁怔在了原地。
目光中带着诧异,蹙着眉头盯着沈行舟的背影。
前后两辈子,这还是沈行舟第一次站出来维护自己。
沈行舟的人品在守备区有口皆碑,不少人听了都看向了林菀宁。
家属院里不少人都知道林菀宁会医,但却不知道她竟这么厉害。
“刚刚你媳妇可不是这么说的!她可是自己亲口承认了收了贿赂的!沈同志,怕不是为了保护自家名声胡诌的吧!”
人群中忽然想起了一道女声。
林菀宁一下就听出来,这是孙巧的声音。
上钩了!
林菀宁倏地眯起了眼睛,嘴角不禁扯出了一抹狡黠的弧度。
等了这么半天,总算是到了应该收网的时候了。
“孙巧同志!”
林菀宁忽然叫出了孙巧的名字。
孙巧站在最前排,听见林菀宁喊自己,立马翻了个白眼:“咋?就行你们收贿赂,还不行我们说了?”
林菀宁从刘桂芝身后走了出来。
在经过沈行舟身边时,目光坚定且幽深地看了他一眼。
只是一眼,沈行舟竟从林菀宁的眼神之中看出了自信,果敢,这显然不是一个农村妇女应该有的坦然,仿佛一切都尽在她的掌握中的一般。
林菀宁收敛了目光,径直地走到了孙巧的面前:“孙同志,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咱们就好好说道说道,不然的话,岂不是枉费你弄这么一张大字报贴到大墙上。”
孙巧闻言不由得一愣,眨着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林菀宁。
自个儿刚才贴大字报的时候,家属院门口可没有人,林菀宁是咋知道自个儿贴大字报?
嚼舌根和贴大字报的性质可不一样。
前者是背后说人坏话,家属院里的不少女同志都有这毛病。
后者那就是打小报告,如果要是被邻居们知道了大字报是她贴上墙的话,那往后谁还敢和她这样背后捅刀子的人来往了?
不成!
坚决不能承认!
孙巧使劲吞了一口唾沫,挺起了脖子,瞪眼盯着林菀宁:“你……你凭啥说大字报是我贴的?你那只眼睛看见了?”
林菀宁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浑身上下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她说完,一把拉起了孙巧的手,指着她的袖子说:“大家伙都瞧瞧,孙同志袖子上是不是沾上浆糊了?浆糊上可还有墨水呢!”
“可不是么!”
“哎呦!孙巧,你咋能干这种事呢!”
林菀宁瞥了孙巧一眼,轻笑了一声:“孙同志,敢做就要敢当,我都敢承认收人家的东西了,你这个举报人咋还不敢承认呢?”
“就是呀!”
“该不会大字报上内容都是她胡扯的吧?!”
孙巧听了这话,一把挣开了林菀宁的手:“啥胡扯!那可是我亲眼瞧见的,更何况,林菀宁刚才不是都承认了么!”
这话一出,孙巧间接的承认了大字报是她贴的。
想了想,左右今儿能坐实林菀宁收了贿赂,到时候,说不定自己还能因为间距有功得到表扬。
孙巧挺起了胸脯,用力地拍了两下:“没错,大字报就是我贴的!”
林菀宁很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你承认了就好,那咱们现在就来对峙对峙。”
她并没有在人群中看见郭婶,扭头给沈文涛打了个眼色:“文涛,你去河边瞧瞧,郭婶是不是洗衣裳去了,请她过来一趟帮我做个证。”
“好勒!”
沈文涛才不会相信自己嫂子是收贿赂的坏份子,立马就往家门外跑,经过孙巧身边时,还不忘狠狠地瞪她一眼。
沈文涛跑得快,没一会儿的工夫,他就又跑了回来,身后还跟着气喘吁吁的郭婶:“郭婶,我嫂子都要被姓孙的逼死了,您能不能快着点!”
郭婶都一把年纪了,还要为难她跟着沈文涛跑:“文涛啊,你慢着点,慢着点……”
临近沈家门时,郭婶才瞧见了院外竟聚集了这么多人,她喘匀了气:“这……这是闹的哪一出啊?”
穿过了人群,郭婶走到了近前。
她吕承鸿也在,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吕同志,这是……”
吕承鸿道:“郭婶,麻烦您和大家伙说说,小林同志昨天是不是救了江春兰同志?”
“可不是咋的!”郭婶想起昨天的事,心里就一阵的后怕:“你们是没瞧见,当时春兰趴在地上,脸上是一点血色都没有了,也不知道小林用了啥法子,就按了几下,扎了几针,春兰就好了。”
这话一出,直接证实了江春兰给林菀宁送东西的原因。
孙巧也是听得一半,可具体是因为什么,她压根就不知道。
现在有郭婶作证,人家拿东西表示感谢,这也是人之常理的。
她趁着没人注意,转身打算溜之大吉。
林菀宁的目光可一直都锁定在孙巧的身上呢!
想跑!
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