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了福星妹妹后,全家都旺翻了》 第302章 胡吃海塞 糖包快步走出刑房,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晚上再来个瓮中捉鳖。 距离子时已经不到一个时辰了。 当糖包换上便于行动的夜行衣回到前院时,永安伯已经带着二十名精锐整装待发。 众人等了一夜,什么都没等到。 造成这种结果,无非两种可能,一,对方已经知道王麻子落网,今晚的计划取消了,二,他们不知道,但今晚有事临时耽搁了。 可无论哪种,现在线索都断了。 糖包和秦宴对视一眼,决定明日去街上打听下消息。 京城最热闹的望月楼前,秦宴整了整衣襟,转头看向身旁的糖包。 小姑娘今日穿了件藕荷色的衫子,头发简单挽起,倒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模样——如果忽略她那双滴溜溜转个不停的眼睛和不断翕动的鼻翼的话。 “记住,我们是来打探消息的,不是来吃饭的。”秦宴低声叮嘱。 糖包点头如捣蒜,眼睛却已经黏在了望月楼门口飘出的香气上:“知道知道,打听消息嘛……咦,那是烤鸭的味道?还有八宝饭的甜香!” 秦宴无奈地摇摇头,抬步走进酒楼。 一楼大堂人声鼎沸,各色人等推杯换盏,正是打听消息的好地方。 他选了个靠窗又能纵观全局的位置坐下,糖包立刻像只欢快的小鸟般落座,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路过小二手中的菜盘子。 “二位客官用点什么?”店小二殷勤地凑上来。 “先来一壶碧螺春,再要……”秦宴刚要开口,糖包已经噼里啪啦报出一串菜名。 “水晶肴肉、松鼠桂鱼、蟹粉狮子头、油焖春笋、蜜汁火方……”她一口气说了七八个菜名,最后补充道,“再来一份杏仁豆腐当甜点!” 秦宴眉头跳了跳:“我们两个人,吃得完这么多?” “吃不完打包嘛!”糖包理直气壮,“办案多费脑子啊,不吃饱怎么行?” 店小二憋着笑退下了。 秦宴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人牙子拐卖孩童的案子,姑父让我们暗中查访。 望月楼三教九流都有,是打听消息的好地方。” 糖包点点头,眼睛却一直追随着邻桌上菜的小二。 秦宴叹了口气,知道暂时指望不上她了,便自顾自地观察起周围的酒客来。 靠东窗一桌坐着几个商人模样的中年男子,正高声谈论着最近的丝绸行情。 西侧角落里,几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低声吟诗作对。 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大圆桌旁的一群纨绔子弟,衣着华贵,谈笑间不时爆发出放肆的大笑。 “听说最近城里丢了不少孩子?”秦宴状似无意地提高声音,对糖包说道。 糖包这才收回目光,会意地接话:“是啊,我邻居家的小儿子前天在街上玩,一转眼就不见了,全家都快急疯了。” 邻桌一个蓄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转过头来:“这位小哥说的是,最近确实不太平。 第303章 夜里哭声 秦宴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这时,中央圆桌的公子哥们似乎也注意到了异常气氛,谈话声渐渐低了下来。 紫衣公子站起身:“时辰不早了,咱们改日再聚。”一行人匆匆结账离开。 魁梧男子见目标散去,也转身走出了酒楼。 秦宴和糖包对视一眼,默契地决定暂时按兵不动。 “那个周员外不简单,还有保镖暗中巡视。”秦宴沉吟道,“看来我们找对方向了。” 糖包终于放下筷子,满足地拍拍肚子:“吃饱了才有力气查案嘛。 接下来怎么办?” 秦宴思索片刻:“先弄清楚周员外的底细。 他住在哪里,做什么生意,与哪些官员有往来……” “这个简单。”糖包招手叫来店小二,“刚才的杏仁豆腐再来一份!啊对了,小二哥,听说周员外家的厨子手艺特别好?” 小二笑道:“姑娘说笑了,周员外从不在外宴客,谁知道他家厨子手艺如何。” “这样啊……”糖包一脸失望,“我还想去讨教几招呢。 听说他住在城东?” “城东槐花巷尽头那栋大宅子就是。”小二顺口答道,随即警觉起来,“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糖包笑眯眯地又递过去一块碎银:“我表哥的姑妈的侄女在周府做丫鬟,想去探望她嘛。” 小二将信将疑地收了银子走开了。 秦宴挑眉看向糖包:“表哥的姑妈的侄女?” 糖包吐了吐舌头:“编的呗。不过知道地址就好办了。” 秦宴点头:“先去探探路,但不要打草惊蛇。如果周员外真与拐卖儿童有关,背后必定有人撑腰。” 槐花巷。 秦宴和糖包站在巷口,望着尽头周员外的府邸。 “好重的阴气。”糖包揉了揉鼻子,像是闻到了什么不好的味道。 秦宴侧目看她:“你闻到什么了?” “不是闻到,是感觉到。”糖包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这里,会发凉。” 正说着,隔壁一户人家突然打开大门,几个家仆搬着香案、烛台等物什鱼贯而出,在门前空地上摆起了法坛。 一个身着杏黄色道袍、头戴混元巾的中年男子摇着铜铃走出来,身后跟着一对衣着华贵的老夫妇。 “这是要做法事?”秦宴拉着糖包退到一旁阴影处。 糖包眯眼看了看那道士,突然嗤笑一声:“假的。” “什么假的?” 第304章 可怜女鬼 围观的人群也很快散去,巷子里只剩下秦宴和糖包,以及那个只有糖包能看见的女鬼。 “她能交流吗?”秦宴小声问。 糖包摇摇头:“舌头被拔了,说不了话。我试试……”她缓步走向墙角,从布袋里取出一块糖,“你想吃糖吗?” 女鬼抬起头,露出一张惨白浮肿的脸,脖子上有一圈明显的勒痕。 她看着糖包手中的糖块,缓缓摇头,眼泪无声地流下。 “你能写字吗?”糖包又问。 女鬼迟疑了一下,伸出右手——只有四根手指,小指被齐根切断。 她用食指在泥地上划了几下,但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鬼魂无法直接影响阳间事物。”糖包向秦宴解释,“除非……” 她突然想到什么,左手掐诀,轻触女鬼额头,口中念念有词:“阴阳相通,记忆共享,急急如律令!” 刹那间,天旋地转。 秦宴感觉自己被卷入一个黑暗的漩涡,无数画面如利刃般刺入脑海—— 一个瘦弱的农家少女在河边洗衣,突然被麻袋套头拖走;漆黑的车厢里挤着七八个同样惊恐的女孩;被带到一间华丽的房间,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周员外——像挑牲口一样检查她们的牙齿和身体…… 画面跳转,少女被关在地下室,每天只有一碗馊饭;一个女孩试图逃跑,被护院当众鞭打致死;周员外带着各种衣着华贵的男人下来“挑选“,女孩们像货物一样被拖走…… 最可怕的一幕出现了:少女被发现怀孕,周员外暴怒,认为这影响了她的“价值“。 她被按在冰冷的地板上,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用铁钳夹住她的舌头…… “不!”秦宴在幻境中大喊,却发不出声音。 铁钳猛地一扯——剧痛如潮水般淹没了一切。 然后是脖子上的绳索渐渐收紧,视野变暗,最后只剩下一片虚无…… 秦宴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跪在地上干呕,冷汗浸透了后背。 糖包情况更糟,她蜷缩在墙角,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浑身颤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禽兽!”秦宴一拳砸在地上,指节渗出鲜血,“这帮畜生不如的东西!” 女鬼飘在一旁,无声地哭泣。 糖包勉强爬过来,用袖子擦了擦脸:“我们……我们得救那些还在里面的人……” 秦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直接报官?万一官府里有他们的人……” “找朱檬。”糖包咬牙道,“京兆府尹朱檬,他刚正不阿,与我师父有些交情。” “现在就去?” “现在就去!”糖包取出葫芦,轻声对女鬼说,“再忍耐一会儿,我们一定为你讨回公道。”女鬼化作青烟回到葫芦中。 夜色已深,但京兆府衙门依然灯火通明。 朱檬正在批阅公文,听闻秦宴和糖包有紧急案情求见,虽感意外还是立刻接见了他们。 第305章 白骨森森 “不是普通的枯井。”糖包的手不自觉地发抖,“阴气太重了……我从未感受过这么强烈的怨气。” 朱檬正好走过来,听到他们的对话,立刻招呼几名衙役:“把井口清理出来,仔细检查。” 衙役们拨开杂草,露出井口斑驳的石沿。 一股腐臭味随着井口的暴露而弥漫开来,几个衙役忍不住干呕起来。 糖包从袖中取出一个小香囊捂住口鼻,缓步靠近。 “大人,井里有东西!”一个衙役举着火把往井里照了照,突然脸色大变,“好像……好像是骨头!” 朱檬面色一沉:“准备绳索,下去打捞。” 当第一具小小的骸骨被捞上来时,现场一片死寂。 那明显是个不到十岁的孩童,骨骼纤细,头骨上有明显的裂痕。 “天杀的……”一个年长的衙役红了眼眶,别过脸去不忍再看。 紧接着是第二具、第三具……随着打捞的深入,井底的恐怖逐渐显露。 有些骸骨上还挂着残破的衣物,有些则绑着绳索或铁链。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所有骸骨的头骨天灵盖位置都有一个小孔,像是被什么尖锐物刻意钻开的。 “三十六……三十七……”负责记录的师爷声音发抖,“共三十七具孩童遗骸。” 糖包跪坐在井边,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能看见那些看不见的小小身影围在井口,无声地哭泣。 秦宴的手按在她肩上,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疼痛,但此刻这疼痛反而让她感到一丝真实。 “周德昌!”朱檬的怒吼响彻后院,“把这些孩子给我带上来!” 被五花大绑的周员外像死狗一样被拖到井边。 当他看到排列整齐的骸骨时,整个人瘫软在地,裤裆湿了一片。 “大人……大人饶命啊!”周员外涕泪横流,额头在地上磕得砰砰响,“这不全是小人的主意,是西域烈王指使的!” 朱檬一脚踹在周员外肩上:“说清楚!” 周员外像倒豆子一样全招了:“三年前西域烈王派使者找到小人,说需要……需要孩童的灵魂修炼什么阵法,能改变国运……他们给小人黄金千两,许诺事成后封小人做西域王庭的贸易大臣……” “所以你就残害这些无辜孩童?”朱檬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小人起初也不愿意,但他们威胁要杀了小人全家……”周员外哭嚎着,“他们说只要天灵盖完整的孩童,取魂时要活着效果才好……小人真的知道错了,求大人开恩啊!” 糖包突然站起身,踉跄着走到井边,手指轻抚井沿。 在她眼中,井口石头上刻着极淡的纹路,普通人根本无法察觉。 “朱大人,井口有阵法。”糖包的声音冷得像冰,“是西域'噬魂转运'邪术,需要四十九个童男童女的魂魄才能完成。” 周员外闻言,抖得更厉害了:“正、正是如此……还差十二个,所以西域使者最近催得很紧……” 朱檬脸色铁青:“西域烈王……好大的胆子!”他转向师爷,“立即封锁消息,任何人不得外传。 备马,我要即刻进宫面圣!” 糖包从腰间取出葫芦,轻声念咒。 一缕缕淡淡的青烟从井中飘出,逐渐凝聚成数十个小小的身影。 他们围着糖包,有的拉她的衣角,有的扯她的袖子,却没有一个能发出声音。 “他们……都被割了舌头……”糖包哽咽着对秦宴说,“和那个女鬼一样……” 秦宴拳头捏得咯咯响:“西域人干的?” 糖包点头:“邪术要求魂魄'纯净无声',所以他们……先割舌再取魂……” 朱檬迅速安排心腹将周员外押入死牢,又命人小心收殓所有骸骨。 他走到糖包面前,郑重一揖:“糖包姑娘,此事已非普通刑案,牵涉两国邦交。 还请二位暂留京中,随时协助调查。” 糖包擦干眼泪,坚定地点头:“我们会的。 这些孩子……需要超度。” 朱檬叹息一声:“本官会请白云观道长来做法事。 另外……”他压低声音,“西域烈王既敢在我大离境内行此恶事,必有所恃。 二位近日务必小心。” 秦宴抱拳:“大人放心,我们会注意安全。” 待朱檬带人离开后,糖包和秦宴仍站在井边。 阳光越来越强,但井口周围的空气依然阴冷刺骨。 “西域烈王……”秦宴皱眉思索,“我记得他是三年前继位的,据说精通巫术,一直对我大离虎视眈眈。” 糖包轻抚葫芦:“不管他是谁,残害这么多无辜孩童,必须付出代价。” 秦宴突然想起什么:“等等,周员外说还差十二个……会不会就是最近失踪的那些孩子?” 糖包猛地抬头:“你是说……他们可能还活着?” “如果西域人需要完整的魂魄,应该会留着活口直到举行仪式。”秦宴分析道,“周员外被抓,西域人肯定会转移那些孩子……” “去找朱大人!”糖包拔腿就跑,“必须尽快找到那些孩子!” 两人匆匆赶到京兆府,却被告知朱檬已经进宫。 正当他们犹豫是等待还是另想办法时,一个衙役匆匆跑来:“秦公子,糖包姑娘,朱大人留了话,请二位去皇城司找赵指挥使。” 皇城司衙门戒备森严,赵指挥使——一个面容冷峻的中年男子——正在查看周员外的供词。 见二人到来,他直截了当道:“根据周德昌的供述,西域使者每月十五都会来取'货'。 今日初十,意味着那些孩子可能被关在城中某处。” “可有线索?”秦宴问。 赵指挥使摇头:“周德昌说每次交货地点都不同,由西域使者临时通知。 但我们查到西域使团下榻在鸿胪寺旁的四方馆,已经派人监视了。” 糖包突然想到什么:“那些孩子……是不是需要特别'处理'后才能用于阵法?” 赵指挥使点头:“据供述,需要先用药浸泡七日,清空肠胃,再禁食三日,最后……取魂。” 第306章 惨案 糖包脸色煞白:“那我们需要找有熬药条件的地方……大宅院、药铺或者……” “药园!”秦宴和赵指挥使异口同声。 赵指挥使立即起身:“我这就派人排查城内所有大型庄子。二位不妨去查查周员外名下的产业,看是否有适合藏人的地方。” 离开皇城司,糖包和秦宴直奔户部查档。 周员外名下产业众多,但大多在城南商业区,唯有城西有一处僻静的庄园,登记为“药园”。 “就是这里!”秦宴指着地图,“离四方馆不远,又足够隐蔽。” 两人正准备前往查探,一个皇城司密探匆匆赶来:“秦公子,赵大人让我通知您,西域使者半个时辰前离开了四方馆,我们的人正跟着。” “往哪个方向去了?” “城西。” 秦宴和糖包对视一眼,立刻明白了事情的紧迫性。 “必须赶在西域人转移孩子前找到他们!”糖包急道。 密探点头:“赵大人已经调集人手前往城西,请二位随我来。” 马车上,糖包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庄园轮廓,心跳如鼓。 她不知道那里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但想到那些可能还活着的孩子,所有的恐惧都化作了决心。 葫芦在腰间微微发烫,仿佛那些无辜的魂魄也在催促她前行。 “走吧,一定要阻止他们。” 秦宴没带着糖包,让她留在马车里,自己则跟着赵指挥使进去解救孩子们,好在十二个孩子一个不少,全在庄子里,除了有些瘦弱,并无大碍。 他们回到京兆府,此时京兆府衙门前搭起了长长的凉棚,三十七具小小的骸骨被整齐地排列在草席上,每一具旁边都点着一盏长明灯。 尽管朱檬已经命人用清水小心清洗过这些骨头,但岁月和井水的侵蚀让大部分骸骨已经无法辨认。 得到消息的百姓聚集在衙门外。 有丢了孩子的父母,有失去弟妹的兄姐,还有只是听闻惨案前来吊唁的普通百姓。 空气中弥漫着香烛的气味和压抑的啜泣声。 糖包站在衙门侧门的阴影处,不忍看那即将开始的认领场面。 秦宴站在她身旁,面色凝重如铁。 “我看见那些孩子了,“糖包轻声说,“他们围着我,指自己的嘴巴,好像想告诉我什么……” 秦宴刚要回答,衙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朱檬身着素服走出衙门,身后跟着几位同样穿着素衣的衙役。 百姓们立刻安静下来,数百双眼睛盯着这位父母官。 “各位乡亲,“朱檬的声音有些沙哑,“今日请各位来认领……亲人遗骨。本官深知此事痛苦万分,但为了还这些无辜孩童一个公道,还请各位……” 他的话没能说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突然扑向第一具骸骨:“我的小宝啊!”这一声凄厉的哭喊如同打开了闸门,人群顿时哭声震天。 糖包看着一个中年男子颤抖着捧起一具小骷髅,仔细查看牙齿,然后突然将其紧紧抱在怀中,跪倒在地嚎啕大哭;一位年轻妇人晕倒在骸骨前,被旁人七手八脚抬到一旁施救。 两个半大孩子拉着他们母亲的袖子,指着某具骸骨小声说着什么,那母亲听后直接瘫软在地…… “那具左臂骨有裂痕的。”秦宴突然低声说,指向远处一具骸骨,“是城东卖豆腐李家的孩子,去年冬天摔断过胳膊。” 糖包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果然看到一个瘦削的男子正对着那具骸骨痛哭流涕。 她突然注意到骸骨旁边站着一个小小的、半透明的身影,正伸手想摸那男子的脸,却怎么也触碰不到。 “他们在……”糖包的声音哽咽了,“他们都在自己的骸骨旁边……” 认领持续了整个上午。 最终,只有九具骸骨被确认身份,其余二十八具无人能够辨认。 朱檬宣布这些无名骸骨将由官府统一安葬在城外的慈幼冢,并立碑纪念。 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下几个无法接受现实的父母仍抱着骸骨不肯放手。 糖包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去,从腰间的小布袋里取出几道符纸,轻轻贴在那些无人认领的骸骨上。 “这是……”一个衙役疑惑地问。 “安魂符。”糖包轻声解释,“让他们……走得好些。” 衙役点点头,眼中含泪退到一旁。 正当糖包为最后一具骸骨贴上符纸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队禁军护卫着一辆华贵马车停在衙门前,车帘掀起,露出当朝董丞相严肃的面容。 “朱大人,“董丞相下车后直奔主题,“圣上震怒,召你即刻入宫面圣。” 朱檬整了整衣冠:“下官这就去。这些遗骨……” “圣上已下旨,安葬这些无辜孩童。”董丞相环视一周,目光在糖包和秦宴身上停留片刻,没说什么。 金銮殿内,空气凝固得几乎能捏出水来。 明德帝——这位正值壮年的帝王——面色铁青地坐在龙椅上,手中捏着朱檬的奏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三十七个孩子,“明德帝的声音低沉如雷,“就在朕的眼皮底下,被活取魂魄?西域烈王,好大的狗胆!” 满朝文武噤若寒蝉,无人敢在这时发出半点声响。 朱檬跪在殿下,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永安伯!”明德帝突然点名。 “臣在!” “边关军情如何?西域近来可有异动?” 永安伯抱拳:“回陛下,西域三个月前增兵沙洲关,虽未越界,但挑衅不断。如今看来,恐怕早有预谋。” “你的意思?” “臣请整顿三军,讨伐西域!”永安伯声音洪亮,“烈王行此邪术,残害我大离子民,若不严惩,何以立国威?” 殿中顿时议论纷纷。 一位文官出列附和:“臣附议!西域蛮夷,不教不诛!” “臣反对!”董丞相突然开口,“陛下,如今国库空虚,又逢大旱,粮食短缺,此时出兵,恐非良机。” “难道就任由西域欺到我大离头上?”永安伯怒视董丞相。 第307章 上门求生 董丞相不慌不忙:“非也。臣以为,当先彻查国内同谋,巩固边防,待时机成熟再议出兵。况且……” 他顿了顿,“周德昌一面之词,证据尚不充分。” “三十七具孩童尸骨还不算证据?”永安伯冷笑。 “我是说,如何证明确是西域烈王指使?万一周德昌为脱罪而诬陷呢?” 朝堂上顿时分成两派,争论不休。 “肃静!”明德帝终于开口,殿内立刻安静下来。 明德帝猛地拍案而起:“传旨!即日起,京城严查西域人士,所有西域人不得离京!朱檬!” “臣在!” “此案由你全权负责,务必揪出所有同谋!” “臣领旨!” 明德帝又看向永安伯:“整顿边军,加强戒备,但暂不出兵。”最后对董丞相道:“筹措粮饷,以备不时之需。” “是,陛下。” 西域使者被软禁的第七天,永安伯府来了位不速之客。 糖包正坐在后院的石凳上研究从周宅井口拓印下来的阵法图,忽闻前院一阵骚动。 她刚站起身,就看见管家匆匆跑来,额上沁着汗珠。 “小姐,西域质子尉迟玄求见,带了好些礼物,老爷让您过去一趟。” 糖包挑眉:“西域质子?”她拍了拍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带路吧。” 前厅里,永安伯端坐主位,面色阴沉如水。 下首坐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一身西域贵族打扮,深目高鼻,面容俊朗却透着几分憔悴。 见糖包进来,他立刻起身,行了一个标准的中原礼。 “见过郡主。” 糖包的目光却已经被厅角堆放的几个大木箱吸引。 箱盖敞开,露出里面琳琅满目的西域美食:金黄的烤馕、琥珀色的葡萄干、各种形状的坚果蜜饯,还有数十个精致的小瓷瓶,想必装着西域特产的香料和果酱。 永安伯轻咳一声:“尉迟质子说,这些都是送给你的。” 尉迟玄连忙补充:“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听闻姑娘喜好美食,这些都是西域特产,在中原难得一见。” 糖包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响了一声。 她强自镇定,走到客位坐下:“质子殿下突然造访,所为何事?” 尉迟玄的笑容僵了僵,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这个……近日京城风波,想必郡主也有所耳闻。 在下虽为西域质子,但与烈王素有嫌隙,实在担心受牵连……” “所以你想让我替你求情?”糖包直截了当。 尉迟玄苦笑:“郡主明鉴。在下入离为质已有一段时间,从未参与任何政事。烈王残暴,他做的事情,我全然不知啊。” 永安伯冷哼一声:“空口无凭。你西域使者在京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你身为质子,岂能脱得了干系?” 尉迟玄额头渗出细密汗珠:“伯爷明鉴,在下若是同谋,又怎会主动上门自投罗网?实在是……”他突然转向糖包,声音压低,“郡主通晓阴阳,当能分辨在下所言真假。” 糖包眯起眼睛。 在她眼中,尉迟玄周身气息清正,并无血光怨气缠绕,确实不像作恶之人。 但朝堂之事,岂是单凭阴阳眼能断的? “你先说说,这些……”她指了指那些美食,“都是什么?” 尉迟玄如蒙大赦,立刻殷勤介绍起来:“这是玫瑰香酱,用西域特有的千叶玫瑰制成;这是沙枣蜜饯,甜而不腻;这是胡桃酥……” 糖包随手拿起一块胡桃酥咬了一口,顿时瞪大了眼睛。 酥脆的外皮下是香甜的核桃馅,带着淡淡的肉桂香,比她吃过的任何点心都要美味。 尉迟玄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姑娘若喜欢,在下府上还有专门的西域厨子,可以做更多……” “闺女!”永安伯厉声打断,“此事非同小可,岂是几块点心就能……” “爹。”糖包舔了舔手指,“我觉得他说得有理。若他真是烈王的人,这时候躲还来不及,怎会主动上门?” 永安伯眉头紧锁:“你太草率了!” 糖包却已转向尉迟玄:“我可以帮你,但有个条件。” “郡主请讲!” “我要知道烈王身边有哪些大离人。 “糖包的眼睛闪着锐利的光,“特别是朝中大臣。” 尉迟玄面色一变:“这……” “怎么,不愿意?” “非是不愿,实是不知啊。” 尉迟玄苦笑,“烈王生性多疑,这等机密连心腹都未必全知,何况我这被软禁的质子?不过……”他犹豫片刻,“去年我曾偶然见到一位大离官员秘密到访西域,与烈王深夜密谈。” “是谁?”永安伯猛地前倾身体。 尉迟玄摇头:“当时夜色已深,我又不敢靠近,只隐约看到那人身着紫袍,腰佩金鱼袋。” 永安伯与糖包对视一眼。 紫袍金鱼,至少是三品以上大员。 “还有别的线索吗?”糖包追问。 尉迟玄思索片刻:“那人左手似乎不太灵便,一直垂在身侧不动。” 送走尉迟玄后,永安伯立刻屏退左右,面色凝重地看着女儿:“你太冲动了。答应帮助敌国质子,若被人拿来做文章……” “爹,“糖包拿起一块沙枣蜜饯塞进嘴里,“您不觉得这是个机会吗?” “什么机会?” “尉迟玄是前任西域王之子,烈王又是西域现在的掌权人,如果您是烈王,会希望他回去吗?” 糖包眼中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精明,“若能助他夺回王位,不仅能为那些孩子报仇,还能让西域成为大离盟友,岂不一举两得?” 糖包舔掉指尖的糖渍,“他用情报换性命,我们用支持换和平。再说了……”她眼中闪过一丝寒意,“烈王用邪术残害孩童,天理难容。若能借尉迟玄之手除掉他,岂不正好?” 永安伯沉默良久,终于叹道:“你何时有了这等心思?” 糖包笑了笑,没有回答。 她心想,或许是看到那些无法说话的小小亡魂时,或许是听闻女鬼生前遭遇时吧。 “此事需从长计议。”永安伯最终妥协,“我先去查查朝中三品以上官员,谁左手有疾。” 第308章 确认目标 “还有。”糖包补充,“得派人盯着尉迟玄。若他真与烈王不和,或许能成为我们在西域的内应。” 次日清晨,糖包正在院中研究那些西域美食,忽闻墙外有石子落地的声音。 她警觉地抬头,看见秦宴的脸从墙头探出来,轻盈地翻墙而入,拍了拍衣襟上的灰尘。 “看来传闻不假,西域质子确实来讨好你了。” 糖包递给他一块胡桃酥:“尝尝,可好吃了。” 秦宴接过咬了一口,眼睛一亮:“确实不错。 “随即正色道,“太子让我来问你,尉迟玄都说了什么?” 糖包将昨日谈话内容简要告知,秦宴听得眉头紧锁:“紫袍金鱼,左手不便……朝中符合这条件的有三人:兵部尚书郑大人、礼部侍郎刘大人,还有……” “还有谁?” “董丞相。” 秦宴声音低沉,“去年他出使西域,回来后左手就一直不太灵便,说是坠马所伤。” 糖包倒吸一口冷气:“太子怀疑的没错?” “嘘……”秦宴警惕地环顾四周,“此事非同小可,没有确凿证据前,切勿声张。” 糖包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对了,尉迟玄还说,烈王身边有个西域巫师,精通邪术,那些噬魂阵法就是他设计的。” “可有名号?” “好像叫……摩罗?据说是西域最厉害的阴阳师,能驱使百鬼。” 糖包闻言,不自觉地摸了摸腰间的葫芦:“有意思……我倒想会会这位'最厉害的阴阳师'。” 秦宴皱眉:“别轻举妄动。 太子已经安排人手调查西域使者,我们……” “我们得主动出击。” “你想怎么做?” 糖包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尉迟玄不是说,他府上有西域厨子吗?我觉得……我该去尝尝正宗的西域菜肴了。” 秦宴刚要反对,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两人警觉地分开,下一刻,永安伯匆匆走进院子,脸色异常难看。 “出事了,“他沉声道,“尉迟玄今早被发现在质子府中毒昏迷,太医说是西域的毒。” 糖包和秦宴同时变色。 “人呢?还活着吗?”糖包急问。 “暂时保住了性命,但昏迷不醒。 “永安伯眉头紧锁,“太子已经下令彻查,但……” 糖包已经冲向房间:“我去拿法器,说不定能从他魂魄问出些什么!” 秦宴快步跟上:“我怀疑这不是巧合。 我们刚得到线索,尉迟玄就中毒……” “有人在灭口。大概是烈王的人。” 永安伯将此事上报,皇帝大怒,当即派兵攻打。 黄沙漫天。 两军阵前,烈王的西域铁骑与大离边军对峙。 永安伯身披铠甲,立于阵前,身旁是被铁链锁住的尉迟玄。 这位西域质子衣衫褴褛,面容憔悴,但眼神却异常清明。 “烈王!”永安伯声如洪钟,“你侄子在我手中,若想保他性命,立即退兵!” 西域军阵中缓缓走出一队人马,为首的男子身着金甲,面容阴鸷,正是西域烈王。 他眯眼看了看尉迟玄,嘴角扯出一个冷笑:“永安伯,你拿一个叛徒威胁本王?” 尉迟玄身体一震,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叛徒?”永安伯挑眉,“他可是你亲侄子。” 烈王哈哈大笑:“那又如何?一个质子而已,他投靠你们大离,泄露我西域机密,死不足惜!”说着突然抬手,一支暗箭从袖中射出,直奔尉迟玄咽喉而去。 “铛!”秦宴眼疾手快,挥剑格开暗箭。 尉迟玄面色惨白,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的亲叔父。 “看来谈判破裂了。 “永安伯冷笑,挥手示意退兵,“烈王,你会为今日所为后悔的。” 回到大离军营,尉迟玄呆坐在帐中,手中攥着那支险些取他性命的毒箭。 箭头上幽蓝的光芒显示淬了剧毒,见血封喉。 帐帘掀起,糖包端着药碗走进来:“该换药了。” 尉迟玄木然地伸出手腕,铁链在皮肤上磨出的伤口已经溃烂。 糖包小心地为他清理伤口,轻声道:“现在你信了吧?你那个叔父,根本不在乎你的死活。” 尉迟玄沉默良久,突然道:“这不是第一次。” “嗯?” “自从我来到大离为质,已经遭遇过七次暗杀。” 尉迟玄苦笑,“我一直以为是你们大离人干的……” 糖包手上动作一顿:“七次?” “现在想来……”尉迟玄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他根本不想让我活着回西域。” 西域边境的风沙刮了整整三个月,战争陷入胶着。 烈王的铁骑骁勇善战,大离军队每推进一寸土地都要付出惨重代价。 糖包站在营帐外,望着远处烽火台上的狼烟,手中攥紧的葫芦已经被汗水浸湿。 帐内,军医正在为永安伯处理伤口——昨日一战,父亲为救被困的先锋营,身中三箭,最严重的一支深入左肩,险些伤及心脉。 “小姐,伯爷醒了。 “亲兵掀开帐帘,脸上还带着血污。 糖包快步走入,只见永安伯半靠在榻上,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依然锐利如刀。 “爹!”糖包跪在榻前,声音发颤。 永安伯勉强抬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哭什么……小伤而已……” 军医在一旁低声道:“伯爷伤势不宜再战,需静养月余。” “胡闹!”永安伯猛地坐起,又因疼痛倒抽一口冷气,“明日决战,我岂能缺席?” 糖包看着父亲强忍痛苦的样子,心如刀绞。 她突然做了一个决定。 夜深人静,糖包悄悄来到父亲榻前。 永安伯因伤发热,已经昏睡过去。 糖包从布袋中取出七盏油灯,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摆放在父亲周围。 然后取出葫芦,低声念咒: “请师父临凡助阵……” 随着咒语,葫芦中飘出七缕青烟,在空中交织成一个模糊的人形。 帐内无风自动,油灯火苗猛地蹿高,映照出墙上一个巨大的影子。 “请助我父一臂之力!”糖包咬破手指,将血滴在父亲眉心。 那影子突然收缩,化作一道金光钻入永安伯体内。 第309章 功高震主 永安伯的身体猛地弓起,又重重落下,随即睁开了眼睛——那眼中不再是往日的沉稳,而是燃烧着熊熊战意。 “痛快!三百年了,终于又能上阵杀敌!”永安伯——不,此刻应该说是被吴道子附身的永安伯——声音洪亮如钟,一把扯掉肩上的绷带,伤口竟已愈合大半。 糖包脸色苍白,显然消耗极大:“师父……明日决战,请助我父斩杀烈王……” “哈哈哈!区区西域蛮王,何足挂齿!”吴道子大笑,声震营帐。 帐外守卫听到动静冲进来,看到永安伯精神抖擑地站在帐中,全都惊得目瞪口呆。 次日清晨,两军决战于死亡峡谷。 烈王金甲耀眼,手持弯刀立于阵前,冷笑道:“永安伯,昨日中我三箭,今日还敢来送死?” 永安伯——或者说师父附体的永安伯——单骑出阵,手中长戟直指烈王:“鼠辈,可敢与我一战?” 烈王大怒,策马冲来。 两马相交,兵器碰撞声如雷霆炸响。 往日勇猛的烈王此刻竟显得笨拙不堪,三招之内就被挑飞了弯刀。 “不可能!”烈王面色大变,拨马欲逃。 永安伯一声长啸,声震山谷:“大离儿郎,随我杀敌!”这一声吼仿佛有魔力,所有大离将士顿时热血沸腾,战意昂扬。 只见永安伯策马追上烈王,长戟如龙,一戟刺穿烈王金甲,将其挑于半空!烈王惨叫一声,鲜血喷涌,当场毙命。 西域军见状,士气崩溃,四散奔逃。 大离军队乘胜追击,一举攻破西域王庭。 战后,将士们围着永安伯欢呼雀跃:“永安伯万岁!”“战神再世!”声浪震天。 糖包站在远处,看着父亲被众人抛向空中,心中既欣慰又隐隐不安。 班师回朝那日,京城万人空巷。 百姓们挤满街道,争相一睹斩杀烈王的英雄风采。 “永安伯万岁!”不知谁先喊了一句,顿时引来山呼海啸般的应和。 糖包跟在父亲马后,清楚地看到城楼上明德帝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庆功宴上,明德帝高坐龙椅,面带微笑却眼神冰冷:“永安伯斩杀烈王,扬我国威,赐黄金千两,锦缎百匹。” 群臣哗然——如此大功,竟只赏赐些金银布匹,连爵位都没晋升? 更令人意外的是,明德帝转而大肆封赏其他将领,甚至包括几个根本没上战场的文官。 永安伯被冷落在旁,面色如常。 宴会结束,回到永安伯府。 永安伯声音发抖,对妻子道:“现在全天下都以为我有通神之能!你可知功高震主是什么下场?” 秦悦也跟着颤抖,仰起脸:“陛下不该感谢你吗?你为他平定西域,斩杀烈王……” “君王最忌惮的就是臣子威望过高,今日满城百姓喊'永安伯万岁',你让陛下怎么想?” 秦悦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脸色渐渐发白:“那……那怎么办?” 永安伯长叹一声:“为今之计,唯有主动交出兵权,告老还乡……” “不可!”秦宴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 他快步走入,低声道,“姑父若此时退隐,反倒显得心虚。董丞相说姑父与西域暗中勾结……” “荒谬!”永安伯怒道。 秦宴神色凝重:“更麻烦的是,太子刚刚传来密信,陛下已经秘密派人调查姑父与西域的往来。” 秦悦倒吸一口冷气。 “不如夫君称病不朝,暂避锋芒。” 一阵微风拂过,糖包腰间的葫芦突然轻轻震动。 “谁?”糖包警觉地转身。 月光下,一个模糊的身影渐渐显现——正是吴道子。 只是此刻的他已经没有战场上的霸气,反而显得疲惫不堪。 “小徒儿。”他的声音如同远方的雷鸣,“你父亲危矣。” 糖包心头一紧:“师父何出此言?” “我附体时,曾感知到你父亲命格有变。 “师父的身影忽明忽暗,“三个月内,他将有血光之灾……” 糖包腿一软,跪倒在地:“求师父指点解救之法!” 师父叹息:“帝王之心,深不可测。唯有……”他的声音突然中断,身影如烟消散。 “师父?”糖包惊慌四顾,却再无回应。 与此同时,皇宫深处,明德帝正与董丞相密谈。 “陛下,永安伯实非人臣之相啊。 “董丞相声音阴柔,“昔日烈王就是借助邪术……” 明德帝把玩着一枚玉佩,眼神阴鸷:“查清楚了吗?他与西域……” “确有密信往来。 “董丞相从袖中取出几封信件,“虽内容寻常,但若加以修饰……” 明德帝突然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目光转向窗外:“朕乏了,退下吧。” 董丞相躬身退出,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五更鼓刚过,王御史已经穿戴整齐站在镜前。 镜中人五十出头,面容清瘦,三缕长须垂至胸前,一身绯红官袍衬得他愈发肃穆。 他仔细抚平官袍上每一道褶皱,仿佛今日不是去上朝,而是赴一场生死之约。 “老爷……”夫人秦氏红着眼眶站在门边,手中捧着一盏参汤,“喝些再走吧。” 王御史接过参汤一饮而尽,将碗递还时轻轻握了握夫人的手:“放心,为夫心中有数。” 秦氏突然抓住他的袖子:“姐夫的事……非要今日说吗?陛下正在气头上……” “正因如此,才更要说。 “王御史轻轻挣开夫人的手,“永安伯不仅是我的连襟,更是国之栋离。 若任他被小人构陷,我王肃枉读圣贤书四十年!” 晨光微熹时,午门外已经聚集了等候上朝的百官。 众人见王御史走来,纷纷让出一条路,目光中既有敬佩也有担忧。 这几日朝中风向已变,谁为永安伯说话,轻则贬官,重则下狱。 “王大人,“李御史凑过来低声道,“听闻昨夜董丞相又入宫密谈至三更……” 王御史冷笑一声:“奸佞当道,国将不国。” 钟鼓声响,百官依次入殿。 明德帝面色阴沉地坐在龙椅上,眼下挂着两团青黑,显然这几日也没睡好。 第310章 三十大板 他目光扫视殿下,没有那人的身影。 称病不上朝,呵,倒是个好对策。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司礼太监尖细的嗓音在大殿中回荡。 王御史深吸一口气,手持笏板大步出列:“臣,御史王肃,有本上奏!”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明德帝眯起眼睛:“讲。” “臣要为永安伯鸣冤!伯爷为国征战,斩杀烈王,平定西域,功在社稷。如今却遭小人构陷,陛下不赏反疑,岂不令将士寒心?” “大胆!”明德帝猛地拍案而起,“王肃,你可知诬蔑君上是何罪?” “臣不敢诬蔑,只是陈述事实。” 王肃毫不退缩,“陛下近日冷落功臣,亲近谗佞,满朝文武皆有目共睹。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放肆!”明德帝脸色铁青,“来人,给朕拖下去杖责三十!” 两名殿前侍卫立刻上前架起王肃。 李御史等人连忙出列求情:“陛下开恩!王御史忠心可鉴……” “谁再求情,同罪论处!”明德帝厉声喝道。 王肃被拖到殿外,按在刑凳上。 沉重的廷杖落下,发出沉闷的“啪啪“声。 王肃咬紧牙关,硬是一声不吭。 打到二十杖时,他的官服已经被鲜血浸透,嘴角也溢出血丝,却仍高喊:“陛下!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 第三十杖落下,王肃终于昏死过去。 侍卫探了探鼻息:“陛下,人昏了。” 明德帝冷哼一声:“抬下去,别污了朕的金銮殿!” 朝堂上一片死寂,只有李御史等人的抽泣声隐约可闻。 明德帝环视一周:“还有谁要为永安伯鸣冤?” 出乎意料的是,李御史突然出列:“臣李岩,弹劾董丞相结党营私,构陷忠良!” 紧接着,又有三名言官站了出来:“臣附议!” 明德帝怒极反笑:“好,很好!今日朝议到此为止,退朝!”说罢拂袖而去。 散朝后,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悄悄驶入永安伯府后门。 浑身是伤的王肃被小心抬入内室,永安伯亲自迎了出来。 “糊涂!”永安伯见连襟伤成这样,眼眶通红,“何苦为我搭上性命!” 王肃虚弱地笑了笑:“为……为天下正道,死……死又何妨……” 永安伯亲自为王肃清理伤口、敷药包扎。 待仆人退下,王肃强撑着坐起来:“伯爷,情况比想象的更糟,陛下已密调三百禁军,三日后陛下寿辰,趁百官入宫贺寿时,以谋反罪拿下你……” 永安伯沉默良久,突然笑了:“狡兔死,走狗烹。” “伯爷有何打算?” “你先养伤。” 永安伯起身走到窗前,“我自有计较。” 这时,门被轻轻推开,糖包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见到王肃的惨状,她手中的药碗差点跌落:“王叔!谁把你……” “糖包,“永安伯沉声道,“去收拾细软,今晚送你和你母亲出城。” 糖包瞪大眼睛:“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照做就是!” “不!”糖包突然提高声音,“爹,你是不是有危险?我能感觉到……府里最近多了好多陌生的气息……” 王肃叹息:“丫头……听你爹的话……” “我不走!”糖包倔强地站在原地,“我有阴阳眼,能看见那些藏在暗处的探子!我能帮上忙!” 永安伯突然暴怒,一掌拍碎身旁的茶几:“胡闹!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不是你耍小孩子脾气的时候!” 糖包从没见过父亲如此震怒,一时呆住了。 但她很快回过神来,眼中闪着坚定的光芒:“爹,我有办法证明我不是累赘。” 长公主在御书房外已经跪了整整一个时辰。 膝盖早已失去知觉,华丽的宫装下摆沾染了尘土,但她依然挺直腰背,目光坚定地望着紧闭的殿门。 “公主,陛下说了今日不见客……”大太监张德海第三次出来劝说,声音里带着无奈。 “张公公。”长公主声音轻柔却坚定,“请再通传一次。” 张德海叹了口气,再次折返殿内。 片刻后,他垂头丧气地回来:“公主……陛下说……说您请回吧……” 长公主纤细的身体晃了晃,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她缓缓起身,膝盖的刺痛让她险些跌倒,身后的宫女连忙搀扶。 “回府。” 长公主简短地命令,声音里透着前所未有的冷意。 马车驶出宫门时,长公主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是明德帝最宠爱的女儿,自幼聪慧过人,父皇从未拒绝过她的请求。 如今连见一面都不肯,只能说明一件事——父皇铁了心要铲除永安伯府。 而她,既是明德帝的女儿,又是永安伯次子的妻子。 回到永安伯府,府中一片寂静。 下人们走路都轻手轻脚,生怕惹祸上身。 长公主直接去了婆婆的院子。 秦悦正在佛堂诵经,见儿媳这个时辰来访,有些意外:“遂宁,怎么这时候……” “母亲。” 长公主突然跪下,惊得秦悦手中的佛珠差点掉落,“儿媳有话说。” 秦悦连忙搀扶:“快起来,你这是……” “父皇不肯见我。” 长公主抬头,眼中泪光闪烁,“我原想求他念在公公多年忠心,网开一面……可他……” 秦悦神色黯然:“傻孩子,这怎么能怪你……” “母亲听我说完。 “长公主执意跪着,“我虽姓墨,但嫁入秦家便是秦家人。 若父皇真要……真要……”她哽咽了一下,“儿媳誓与秦家共存亡!” 秦悦手中的佛珠“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她看着眼前这个年仅二十岁的皇家女儿,一时说不出话来。 “好孩子……”秦悦将长公主搂入怀中,老泪纵横,“只是……宁儿还在县衙,若知道你这样……” “我已经派人送信给夫君,让他不要回来。 “长公主擦干眼泪。”秦家总要留个后。” 当夜,长公主独自坐在窗前,望着院中的海棠花。 “公主……”贴身宫女轻声提醒,“已经三更了,歇息吧。” 长公主摇摇头:“你们先去睡吧,我再坐会儿。” 第311章 舍身护驾 宫女退下后,长公主从妆奁底层取出一把精致的匕首——这是她及笄时父皇所赐,上面还刻着“朕之明珠“四个字。 她轻轻抚摸着冰冷的刀刃,眼泪无声滑落。 突然,院门被轻轻推开。 长公主警觉地转身,匕首已然出鞘。 “是我。 “熟悉的声音响起,一个高大的身影大步走入月光中——正是她朝思暮想的夫君叶承宁。 “夫君?!”长公主手中的匕首当啷落地,“你怎么……我不是让你别回来吗?” 叶承宁风尘仆仆,显然是从县衙星夜赶回。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将妻子搂入怀中:“傻丫头,这么大的事,我能不回来吗?” 长公主伏在丈夫肩头,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你回来做什么……送死吗……” 叶承宁轻抚她的长发:“我叶承宁岂是贪生怕死之辈?更何况……”他捧起妻子的脸,“我怎能让你独自面对。” “可是……” “没有可是。 “叶承宁打断她,“你既愿与我秦家共存亡,我叶承宁又岂能辜负这份情义?” 长公主望着丈夫坚毅的面容,突然想起两年前大婚那日,他在洞房里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我叶承宁此生,绝不负你。” 月光下,夫妻相拥而立,无需多言。 与此同时,皇宫大内,明德帝独自在御书房饮酒。 桌上摊着长公主今日入宫的记录,还有刚刚密探送来的消息——长公主誓与秦家共存亡的宣言。 明德帝寿辰这日,整个皇城张灯结彩。 从午门到太和殿,红毯铺地,鲜花夹道,一派喜庆祥和。 但在这表面的繁华之下,暗流涌动。 永安伯站在府门前,任由仆人整理朝服。 这件紫金蟒袍是先帝所赐,他已经许久未穿了。 阳光照在他刚毅的面容上,映出眼角几道深深的皱纹。 “爹……”糖包扯了扯父亲的袖子,眼中满是担忧。 永安伯拍了拍女儿的手:“记住为父的话,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轻举妄动。” 昨夜的话犹在耳边:“董丞相已说服皇上,要在宴会上以谋反罪拿下伯爷……禁军统领赵虎是董丞相的人,已在偏殿埋伏了刀斧手……” “伯爷,该出发了。”亲卫低声提醒。 永安伯深吸一口气,迈步登上马车。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碾在人心上。 太和殿前,百官已经按品阶排列等候。 见永安伯到来,众人神色各异——有的面露同情,有的则刻意避开目光。 唯有拖着病体一瘸一拐的王肃和搀扶他的李御史迎上来,低声交谈。 “伯爷,“王肃面色凝重,“今日宴席座次有异,您被安排在武将首位,紧邻陛下……” 永安伯微微颔首。 这个位置看似尊荣,实则是为了方便擒拿。 钟鼓齐鸣,百官依次入殿。 明德帝高坐龙椅,身着明黄龙袍,面带微笑却不达眼底。 董丞相立于御阶之下,眼中闪烁着阴谋得逞的得意。 “众爱卿平身。 “明德帝抬手示意,“今日朕之寿辰,与众卿同乐,不必拘礼。” 宴会开始,歌舞升平。 一队西域舞姬翩然入场,为首的女子面戴轻纱,身段婀娜,手腕脚踝上的金铃随着舞步叮当作响。 永安伯眉头微皱。 西域刚平定,怎会有西域舞姬入宫献艺?他下意识看向明德帝,却发现皇帝也面露疑惑,正侧头询问董丞相什么。 舞至高潮,那领舞女子突然一个旋身,手中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她扯下面纱,露出一张美艳却充满仇恨的脸:“离狗!为我王偿命!” 事情发生得太快。 那女子是烈王的宠妾之一,她如雌豹般扑向明德帝,匕首直取咽喉!明德帝惊骇之下竟动弹不得,董丞相更是吓得瘫软在地。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紫色身影猛地挡在明德帝面前! “噗嗤“一声,匕首深深刺入永安伯右胸,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染紫了蟒袍。 永安伯闷哼一声,却死死抓住舞姬的手腕,不让她拔出匕首再次行刺。 “护驾!护驾!”殿内顿时大乱。 禁卫军一拥而上,将舞姬制服。 那女子疯狂大笑:“烈王陛下,妾身为您报仇了!”说罢咬碎口中暗藏的毒囊,顷刻间七窍流血而亡。 明德帝呆坐在龙椅上,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永安伯——这个他准备今日除掉的臣子——此刻正倒在他的脚下,鲜血从指缝间汩汩流出。 “世……世祈……”明德帝的声音有些发抖。 永安伯脸色惨白,却强撑着跪正:“臣……护驾……来迟……陛下……受惊了……”每说一个字,就有血沫从嘴角溢出。 “太医!快传太医!”明德帝突然大吼,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慌。 他亲自蹲下身,扶住摇摇欲坠的永安伯,“爱卿……何至于此……” 永安伯虚弱地笑了笑:“陛下……安危……重于……泰山……”话未说完,便昏死过去。 太医们匆匆赶到,将永安伯小心抬到偏殿救治。 明德帝不顾礼仪,亲自跟了过去。 殿内百官面面相觑,今日这场变故,谁也没料到。 偏殿内,太医正为永安伯处理伤口。 那一刀差点伤及肺叶,失血过多,情况危急。 “无论如何,给朕救活他!”明德帝红着眼睛命令,“用最好的药,不惜一切代价!” 两个时辰后,永安伯终于脱离危险。 明德帝一直守在榻前,连寿宴都取消了。 当永安伯虚弱地睁开眼睛时,看到的竟是明德帝憔悴的面容。 “陛下……”永安伯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明德帝连忙按住他:“爱卿别动,小心伤口。” 永安伯却执意要说话:“陛下……臣有事……要奏……” “有什么话,等伤好了再说。” “不。”永安伯艰难地摇头,“臣怕来不及,尉迟玄是真心归顺,西域百姓无辜,求陛下……善待……” 明德帝眼中含泪:“朕答应你,都答应你。” 他羞愧难当:“是朕……是朕糊涂,朕……错怪忠良,险些酿成大祸……” 第312章 反转 永安伯挣扎着下榻,跪伏在地:“陛下……臣……不敢当……” 明德帝亲手扶起他:“爱卿不必多礼。 “爱卿,朕有一事不解。你明知朕设的是鸿门宴,为何还要救朕?” 永安伯平静地回答:“陛下是君,臣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臣不能眼睁睁看着陛下遇险。” 明德帝长叹一声,眼中泪光闪烁:“朕……愧对爱卿啊!” 刑部大牢,那西域舞姬死活不肯开口。 董丞相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告诉她……若想家人活命,就按我说的做……” 狱卒点点头,悄然离去。 董丞相缓缓抬头,望着从狭小气窗透入的一缕月光,喃喃自语:“功高盖主,自是留你不得。” 舞姬被铁链锁在刑架上,身上布满鞭痕。 她已经连续遭受酷刑,却始终咬定刺杀是个人行为。 “贱人!”刑部侍郎一鞭子抽在她身上,“说!谁指使你行刺陛下?” 舞姬吐出一口血水,冷笑不语。 这时,一个狱卒匆匆进来,在刑部侍郎耳边低语几句。 刑部侍郎眉头一皱,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待牢房只剩两人,那狱卒突然用西域语对舞姬说:“你家人在我们手上。想让他们活,就按我说的做……” 舞姬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你们把他们怎么了?” “暂时没事。 “狱卒阴笑,“但如果你不配合……大人可说了,永安伯府的地牢里,不差两具尸体。” “永安伯?”舞姬皱眉,“这与永安伯有什么关系?” 狱卒凑得更近:“你要说是永安伯指使你行刺陛下,然后再由他'英雄救驾',博取信任,你的家人就被关在永安伯府地牢里——当然,实际上他们早被董大人……” 舞姬突然挣扎起来,铁链哗啦作响:“你们这些畜生!” “选择吧。” 狱卒后退一步,“要么按我们说的做,给你弟弟妹妹个痛快;要么……”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让他们尝尝凌迟的滋味。” 舞姬瘫软在刑架上,泪水混着血水流下。 良久,她抬起头,眼中已是一片死寂:“我……我招……” 刑部侍郎兴冲冲地呈上舞姬的供词:“陛下!那舞姬终于招了!幕后主使竟是……竟是永安伯!” 明德帝面色阴沉地接过供词,越看脸色越难看:“她说是永安伯指使她行刺朕,然后再假装救驾,博取朕的信任?” “正是!”刑部侍郎添油加醋,“那舞姬还说,她的家人被关在永安伯府地牢,作为要挟她的筹码!” 明德帝猛地拍案:“查!立刻给朕去查!” 永安伯府被翻了个底朝天。 虽然没找到所谓的地牢,但在后花园的枯井中,侍卫们发现了两具孩童尸体,经辨认正是舞姬的弟弟妹妹。 “陛下!”刑部侍郎捧着从尸体上找到的信物,激动得声音发颤,“确有其事!这是西域孩童常戴的长命锁,上面刻着名字!” 明德帝看着呈上的证据,脸色铁青。 他想起永安伯挡刀时的情景,想起自己当时的感动与愧疚……难道这一切都是精心设计的骗局? “传旨!”明德帝声音冰冷,“永安伯……不,叶世祈,即刻收监候审!” 当禁军闯入永安伯府时,糖包正在后院练习符咒。 听到前院的骚动,她匆忙赶去,正看到父亲被戴上镣铐。 “爹!”糖包冲上前,被禁军拦住。 永安伯面色平静:“糖包,别怕。清者自清。” “陛下有令!”禁军统领高声道,“永安伯涉嫌谋逆,阖府上下不得外出,等候发落!” 糖包眼睁睁看着父亲被带走,急得眼泪直流。 她突然注意到,押送父亲的禁军中有几人身上缠绕着黑气——那是沾染人命的气息。 入夜后,糖包偷偷溜到发现尸体的枯井旁。 月光下,她看到两个小小的身影蹲在井边哭泣。 那是舞姬弟弟妹妹的亡魂。 “别怕……”糖包轻声用西域语说道,“告诉我,是谁害了你们?” 小女孩的亡魂抬起头,怯生生地指向东南方——那是董府的方向。 然后又做了个手势,比划出一个人佩戴玉佩的样子。 “玉佩?”糖包皱眉,“什么样的玉佩?” 小男孩的亡魂在地上画了个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家徽。 糖包突然想起,董丞相的心腹刑部侍郎腰间就佩戴着这样的玉佩! “我明白了……”糖包咬牙,“是董丞相的人杀了你们,然后嫁祸给我爹!” 两个小亡魂点点头,随即化作青烟消散——他们终于得以安息。 但糖包却陷入困境:她看到了真相,却没有证据。 与此同时,皇宫内的明德帝正对着舞姬的供词发呆。 理智告诉他,永安伯不像会做出这种事的人;但帝王的疑心一旦被挑起,就很难平息。 他决定先拿住控制永安伯的筹码,之后再做打算。 紫宸殿偏殿的厢房里,糖包第一百零一次拍打紧闭的房门:“放我出去!我饿了!” 门外侍卫面无表情地站着,仿佛没听见。 一大早她被秘密带入宫中,关在这个连窗户都没有的房间里,滴水未进,简直不是人能做出来的事,真是气死她了。 “陛下有令,除非永安侯认罪,否则不许给食。” 侍卫冷冰冰地重复着已经说了无数遍的话。 糖包气得一脚踹在门上,却只换来脚趾生疼。 她瘫坐在地上,摸着饿扁的肚子,想起父亲教导的“遇事要冷静”,可胃里的轰鸣声让她实在冷静不下来。 “好饿哈儿……”糖包嘟囔着,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臭皇帝,我爹救了你,你还这样对我们……” 饥饿感如潮水般一波波袭来,糖包眼前开始出现幻觉——香喷喷的烤鸭、甜滋滋的蜜饯、热气腾腾的肉包子……这些幻象让她更加愤怒。 “啊——!”糖包突然仰头长啸,所有的委屈、愤怒和饥饿感都随着这声吼叫爆发出来。 那声看似普通的喊叫,实际上蕴含着神秘力量。 第313章 让人意外的狮吼功 声波如实质般从她口中喷涌而出,瞬间震碎了房内所有瓷器。 门外的侍卫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股无形力量掀翻在地。 紧接着,整座偏殿开始剧烈摇晃,瓦片如雨点般从屋顶滑落,离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地龙翻身了!”皇宫各处响起惊恐的喊叫。 紫宸殿内,明德帝正与大臣议事,突然感觉脚下一震,案几上的茶盏叮当作响。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声浪席卷而来,震得殿内帷帐狂舞,几个文官直接被掀翻在地。 “护驾!”禁军统领大喊着冲进来,却见明德帝愣在原地,脸上不是恐惧,而是……惊奇? “这声音……”明德帝眯起眼睛,“是从偏殿传来的?” 当众人赶到偏殿时,眼前的景象令人瞠目结舌——整座建筑像是被飓风洗礼过,门窗尽碎,瓦砾遍地。 而在废墟中央,一个娇小的身影正拍着身上的灰尘,嘴里还嘟囔着:“饿死我了……” “糖包?”太子惊讶地叫道,“这是你干的?” 糖包抬头,看到明德帝和一大群人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这才意识到闯祸了。 但她实在太饿,委屈一下子涌上来:“谁让你们不给我饭吃!” 令人意外的是,明德帝非但没有发怒,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天佑大离!天佑大离啊!” 众臣面面相觑,不明白陛下为何如此高兴。 只见明德帝大步走到糖包面前,亲自扶起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姑娘:“丫头,你可愿为朕分忧?” 糖包警惕地后退半步:“……什么忧?” “前线战报,烈王残部负隅顽抗,我军久攻不下。” 明德帝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若有你这'狮吼功'助阵……” 糖包这才明白,自己刚才那一声吼,竟然被当成了什么武功。 她刚想解释自己根本不会什么狮吼功,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噜“一声巨响。 明德帝会意,立刻吩咐:“传膳!把最好的御膳都给朕端来!” 半个时辰后,糖包风卷残云般消灭了八道主菜、四盘点心和两盆汤,看得周围太监宫女目瞪口呆。 明德帝则在一旁满意地捋着胡须,仿佛在欣赏一件珍宝。 “吃饱了吗?”明德帝和颜悦色地问,“不够还有。” 糖包打了个饱嗝,擦擦嘴:“还行吧……七八分饱。” 明德帝忍俊不禁:“好,好!明日朕就派你去前线,若立下战功,朕不仅赦免你父亲,还封你做郡主,御膳房随便吃,如何?” 美食的诱惑太大了。 糖包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三日后,西域前线。 大离军队与烈王残部对峙多日,双方皆疲惫不堪。 这天清晨,当西域军发现大离阵前多了一个身穿杏黄色衫子的小姑娘时,都以为离军疯了。 “那是谁?”烈王——准确说是烈王的弟弟乌维——皱眉问道,“离军派个女娃娃来做什么?” 没人能回答他。 只见那小姑娘走到两军之间的空地上,深吸一口气,然后…… “啊——!!!” 一声震天动地的吼叫如雷霆般炸响,声浪掀起漫天黄沙。 西域军的战马顿时惊惶嘶鸣,不少士兵直接被震落马下。 更可怕的是,声波所过之处,地面竟然出现细微裂痕! “天神啊!”乌维脸色惨白,“离军从哪里找来这等怪物?” 大离军这边也惊呆了。 原本对这个小姑娘不屑一顾的将士们,此刻全都张大了嘴。 领军的赵将军最先回过神来,高举长剑:“冲锋!” 离军士气大振,如潮水般冲向乱作一团的西域军。 乌维见势不妙,急忙下令撤退。 首战告捷,糖包成了军中红人。 将士们争相给她送吃的,从烤全羊到冰糖葫芦,应有尽有。 糖包来者不拒,吃得满嘴流油。 “小将军,“赵将军恭敬地问,“明日可否再助我军一臂之力?” 糖包啃着鸡腿,含糊不清地点头:“行啊,管饭就行。” 第二日,乌维改变了策略。 当糖包再次走到阵前准备施展“狮吼功“时,西域军阵中突然推出几辆装满食物的马车。 “离军的小将军!”乌维派使者高喊,“我们烈王陛下敬佩您的神威,特献上西域美食,望笑纳!” 说着,几个西域士兵开始向糖包这边抛掷美食——金黄的烤馕、香气扑鼻的羊肉串、晶莹剔透的葡萄干…… 糖包的鼻子抽了抽,狮吼功的起手式顿时僵住了。 那些食物……看起来好好吃啊! “小将军!别上当!”赵将军急忙喊道。 但为时已晚。 糖包已经小跑着去接那些飞来的美食,甚至跳起来接住了一块蜜汁烤羊排,当场啃了起来。 西域军见状,哄堂大笑。 乌维得意地捋着胡须:“果然是个贪吃的娃娃!” 赵将军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糖包!回来!” 糖包这才意识到自己中了计,红着脸跑回阵中。 但西域军已经趁机重整队形,双方再次陷入对峙。 当晚,军帐内。 “明日不许再接敌人的食物!”赵将军板着脸训斥,“你是来打仗的,不是来野餐的!” 糖包低着头,手指对戳:“可是……那些烤肉真的好香……” 赵将军扶额。 这时,一个亲兵匆匆进来:“将军!探马来报,西域军正在宰杀牛羊,看样子明天还要用食物诱惑小将军!” “卑鄙!”赵将军怒拍案几,“传令下去,明日我们也准备美食,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于是,战场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滑稽一幕——两军对峙,却不厮杀,而是争相向中间的小姑娘投掷食物。 西域军抛来烤全羊,离军就扔出红烧肘子;西域军丢来蜜饯,离军就射出冰糖葫芦…… 糖包站在中间,左看看右看看,口水直流。 这哪是战场,简直是美食博览会! “小将军!接住!”离军一个胖厨子奋力扔出一只叫花鸡。 糖包跳起来接住,正要啃,西域那边又抛来一串葡萄。 她手忙脚乱地接住,怀里的叫花鸡却掉了。 “我的鸡!”糖包心疼地大喊。 第314章 托梦 紧张的战局,因为糖包出现变化,乌维在阵前摇头,高举右手,“撤军!” 西域军缓缓退去,离军也没有追击。 这场仗,就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结束了。 当捷报传回京城,明德帝看完战报,哭笑不得:“这个糖包……还真是……” 太子在一旁忍笑:“父皇,儿臣觉得,糖包这以'食'退敌的策略,或许比真刀真枪更有奇效呢。” 皇帝嗯了一声,没有下文,太子看着他的脸色也不再说话。 糖包有功,永安伯自然不能再被羁押,当晚就被放回永安伯府。 子时三刻,皇宫一片寂静。 糖包盘腿坐在永安伯府后院的树下,从腰间取下玉葫芦,倒出几粒特制的“入梦香”。 “希望能成……”糖包嘀咕着,闭上眼睛开始念咒。 这是她第一次尝试主动进入他人梦境,而非等待亡魂托梦。 随着咒语念诵,糖包感觉自己的意识逐渐抽离身体,如烟如雾般飘向皇宫方向。 穿过重重宫墙,她终于找到了明德帝的梦境——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比现实中的皇宫还要奢华数倍。 梦境中的明德帝高坐龙椅,脚下跪满了文武百官,连太子都只能站在阶下。 糖包撇撇嘴,连做梦都这么爱摆架子。 “陛下!”糖包现出身形,故意装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吾乃九天玄女座下童子,特来告知……” “停。” 明德帝突然抬手打断,眯起眼睛打量糖包,“你这丫头,看着有点眼熟啊。” 糖包心里一慌,强自镇定:“陛下说笑了,小仙久居天界……” “你是永安伯家那个贪吃的小女儿吧?”明德帝一语道破,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怎么,白天用狮吼功,晚上改托梦了?” 糖包傻眼了。 这皇帝怎么在梦里都这么精? 明德帝哈哈大笑:“朕做了三十年皇帝,什么把戏没见过?说吧,闯朕梦境所为何事?” 计划全乱了的糖包索性破罐子破摔:“我来告诉你,我爹是忠臣!你别听董丞相那帮人胡说八道!” “就这?”明德帝挑眉,“大半夜闯朕梦境,就为说这个?” 糖包气鼓鼓地瞪着明德帝。 就在这时,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响了一声,饿得很。 明德帝眼中闪过一丝玩味,随手一挥,龙案上突然出现两只油光发亮的烧鸡:“想吃吗?” 糖包的鼻子抽了抽,那烧鸡香气扑鼻,皮脆肉嫩的样子简直让人垂涎三尺。 但她很快警醒——这是梦境,吃了也填不饱肚子! “不吃拉倒。” 明德帝作势要收回。 “等等!”糖包一个箭步冲上去,抓起烧鸡就啃。 果然,虽然口感和真的一模一样,但吃下去后肚子还是空空的。 明德帝满意地看着她:“吃饱了?那可以退下了。” 糖包气得把鸡骨头一扔:“你……你耍赖!” “朕的梦境,朕做主。” 明德帝一挥手,糖包只觉得天旋地转,下一刻就被弹出了梦境。 “砰“的一声,糖包的后脑勺撞上了槐树。 她摸着生疼的脑袋,发现面前的油灯已经熄灭,天边泛起鱼肚白——竟然折腾了一整夜! “两只烧鸡……”糖包咬牙切齿,“就给我两只梦里的烧鸡打发回来了?” 她气呼呼地冲回房间,一头扎进被窝。 这第一次托梦,彻底失败! 日上三竿,糖包才揉着惺忪睡眼爬起来。 院子里,母亲王氏正和几个丫鬟晾晒药材,见她出来,关切地问:“昨晚去哪了?怎么叫都不应。” “我……”糖包眼珠一转,“在练功!对,练一种很厉害的功夫!” 王氏将信将疑,但近来家中变故太多,她也无暇多问,只是叮嘱糖包好好吃饭。 吃饭……糖包摸着咕咕叫的肚子,突然有了主意。 既然温和的劝说不奏效,那就给皇帝看点狠的! 当晚子时,糖包再次来到槐树下。 这次她准备了更复杂的阵法——九盏油灯围成一圈,中间放着父亲的一缕头发和明德帝赏赐的玉佩作为媒介。 “这次看你怎么打发我!”糖包恶狠狠地念咒,意识再次潜入明德帝梦境。 这次的梦境是一座战场。 明德帝身着戎装,正指挥大军与西域联军厮杀。 糖包暗暗点头,这倒是个好机会。 她摇身一变,化作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将军,策马来到明德帝身边:“陛下!老臣有要事禀报!” 明德帝皱眉:“你是……” “老臣是十年后的镇国将军啊。” 糖包压低声音,让自己听起来苍老些,“特来告知陛下,若杀永安伯,大离必亡!” 明德帝脸色一沉:“胡言乱语!” 糖包不慌不忙,一挥袖,战场景象骤变。 原本士气高昂的离军突然溃不成军,西域铁骑长驱直入。 场景再变,京城陷落,皇宫燃起熊熊大火…… “这是永安伯死后第三年。” 糖包声音沉重,“西域联合北漠入侵,我军无人能挡……” 明德帝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脸色开始发白。 场景又变,饥民遍野,易子而食的惨状让明德帝不禁后退一步。” 这是第五年,大旱加战乱……” 最后,场景定格在一座破败的皇陵前,几个西域士兵正在砸毁明德帝的墓碑。” 这是第十年,萧氏皇族……无一幸免。” “不……这不可能!”明德帝怒吼,“朕的大离千秋万代!” 糖包变回原形:“陛下,这些都是可能发生的未来。 我爹若在,西域不敢犯边;我爹若死……”她故意没说下去。 明德帝额头冒出冷汗,梦境开始不稳定。 糖包知道他要醒了,赶紧加把火:“陛下若不信,明日可查查兵部档案,看看西域这些年退兵,有多少次是因为我爹坐镇边关!” 话音刚落,明德帝的梦境轰然崩塌,糖包也被弹了出来。 “呼……”糖包喘着粗气,这次消耗比上次大得多。 但看着东方微亮的天色,她满意地笑了——这下够皇帝喝一壶的了! 养心殿内,明德帝猛地坐起,浑身被冷汗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