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一个快递,长嫂娇养首辅小叔子》 143 求助信 真味阁的朱漆门槛前,虞蓉正提着月白水袖往下迈。绣着缠枝莲的裙摆刚沾到青石板,街角就传来清脆的马蹄声,一辆青漆马车稳稳停在五步开外。 车帘掀开时带起一阵松木香,徐清风弯腰下车,月白锦袍的下摆扫过车轮。 他伸手时腕间的墨玉串叮当轻响,掌心朝上虚托着:“当心台阶滑。” 说话间另一只手已护在虞蓉腰间,指尖离裙料半寸,却叫人觉得比实握还要郑重。 虞蓉搭着他掌心借力,忽然听见茶楼二楼“咔嗒”一声。 抬眼望去,周景深正立在雕花窗前,指间的翡翠扳指掐进掌心,指节泛白。 楼下的徐清风似是察觉,护在腰间的手轻轻往前一带,隔着两层衣料都能感受到掌心的温度,惊得虞蓉耳尖发烫。 “周公子今日也来吃茶?”徐清风转头时嘴角带笑,指尖在虞蓉腰后虚按两下,分明是世家公子最得体的姿态,落在周景深眼里却像根淬了毒的针。对方猛地转身,袖摆扫翻桌上茶盏,瓷器碎裂声混着柳絮飘了满地。 马车里熏着沉水香,虞蓉贴着车窗坐下,看徐清风撩起车帘时玉坠晃出半道银光。这车辕比寻常马车宽上两寸,车底垫着三层厚毡,便是过青石板路也听不见颠簸声,倒像是专为她越来越大的肚子准备着。 与此同时,城南徐府正闹得乌烟瘴气。 徐青柏斜倚在雕花拔步床上,怀里搂着个戴琉璃面纱的西域舞姬。 那女子腰肢细软如蛇,银铃缀满赤足,每踏一步就在红木地板上敲出细碎声响。案上三壶西域葡萄酒已空了两壶,酒液顺着桌沿滴在波斯地毯上,洇出暗红的斑点。 钱秀秀扶着回廊朱柱,腹中七个月的胎儿忽然动了动。她望着屋内晃动的纱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自虞蓉一个月前和离,这徐府就成了醉生梦死之地。原以为没了正妻,凭她腹中孩儿总能挣个嫡子的名分,谁知徐青柏日日往群芳楼搬人,连后宅账房都懒得过问。 “姨娘,姨娘!”二丫踩着小碎步跑来,鬓角的绢花歪得快掉下来,“门房递了封信,说是扬州来的!” 钱秀秀指尖一颤。信封上熟悉的瘦金体撞进眼帘。 “秀妹安好”四个字让她眼眶骤然发热。信里说他在扬州城外置了三进小院,雇了厨娘和车夫,如今在盐商家做西席,月俸足抵寻常人家半年用度。末了那句“庭前紫鹃已开,独缺赏花人”,墨迹比旁处重些,像是笔尖在纸上顿了又顿。 她心间微微一颤,这就是她一直爱慕的二哥,总是知道她心里的一分一毫。 “二丫,取狼毫来。”钱秀秀转身进了东厢房,砚台里的残墨还没干透。她握着笔杆发怔,窗外的海棠正落,一片花瓣恰好飘在信纸上,盖住“盼归”二字。 笔尖悬在宣纸许久,终究落下“二哥自重,今生缘浅”八个字,墨色晕开,倒像是泪渍。 刚要吹干湿字,前院突然传来王婆子的大嗓门:“钱姨娘!老爷在前厅发脾气呢,说要你立马过去!” 钱秀秀浑身一僵,笔杆“当啷”掉进砚台,墨汁溅在月白裙上,像朵开败的墨梅。她摸着隆起的小腹站起身,绣花鞋尖碾过飘落的海棠,忽然想起三年前在钱家花园,长煦哥也是这样替她捡花瓣,说要攒够一匣子给她做胭脂。 前厅里酒气熏人,徐青柏歪在太师椅上,脚边躺着碎成两半的青瓷茶盏。看见钱秀秀进来,他忽然笑了,指尖夹着半片信笺晃了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存的什么心思。” “说什么让自己二哥勾引虞蓉,我看是你想让勾引你二哥,你是真的忘自己身份,欧阳秀!”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存的什么心思。”他忽然笑了,眼尾猩红如血,“说什么让你二哥勾引虞蓉,我看是你自己想和人家眉来眼去,欧阳秀!你当老子真忘了你是谁?” 钱秀秀浑身血液瞬间冻住。欧阳秀,这个被她埋进坟里的名字,此刻像把淬毒的刀剜进心口。三年前欧阳家获罪时,她改名钱秀秀投靠远方舅父,当初的他说心疼自己,说会护自己一生周全。 没想到不爱了以后竟然成为了要挟自己的把柄,真是可笑的男人,呵呵。 她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可如今她又没有办法,难道真的要带着孕肚去蹲大牢吗? “老爷,”她膝盖一软跪在碎瓷片上,掌心被扎出血珠,“当年是您说不计较身世,如今孩子快七个月了。” “少跟老子提孩子!” 徐青柏猛地起身,袖摆带翻桌上酒坛,“把你从钱家弄出来花了多少银子?现在你外祖家的田庄、你母亲的陪嫁,统统交出来!不然…”他俯身捏住她下巴,指腹碾过她咬破的唇,“刑部大牢的滋味,可比柴房难受百倍。” 钱秀秀眼前发黑。那些藏在夹墙里的田契、首饰,是她给自己和孩子留的最后活路。可徐青柏通红的眼睛里只有贪婪,哪里容得下她半分挣扎。 “我没有…”话没说完,一记耳光甩在右脸。她整个人摔在地上,后腰撞在雕花砖角,腹中突然一阵抽痛。 “老爷!”她蜷缩着去捂肚子,冷汗浸透中衣,“孩子要保不住了!救救我!” “保不住更好。”徐青柏踢开脚边酒坛,瓷片飞溅在她鬓边,“你以为老子真信这是我的种?” 他转头冲门外喊,“王婆子!把这贱妇关柴房,什么时候交出家产,什么时候给饭吃!” 柴房的木门“吱呀”关上时,钱秀秀听见落锁的声响。 潮气混着霉味钻进鼻腔,她摸着凹凸不平的砖地往前挪,指尖触到墙角的稻草堆,这地方比她想象的还要阴冷,蛛网擦过脸颊,像无数细小的针。 也不知过了多久,墙根处传来指甲刮砖的声音。“姨娘?”二丫的声音混着喘息,“是我,我从狗洞爬进来的。” 借着门缝漏进的月光,钱秀秀看见丫鬟鬓角沾着草叶,裙摆全是泥污。“傻丫头,被人发现怎么办?”她想伸手,却发现指尖发颤。 “您都被关两天了!”二丫掏出怀里的窝头,掰碎了往她嘴里塞,“方才听见老爷说,要把您送给陈知县当政绩。” 窝头卡在喉咙里。钱秀秀盯着墙角渗水的霉斑,一言也不发,似乎在思考怎么自救。 “二丫,你去田庄。”她突然抓住丫鬟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对方皮肉,“找虞…虞娘子,就说钱秀秀求她看在孩子份上,救我们母子一命!” 二丫瞪大了眼睛,主仆俩都知道,虞蓉曾是这府里的正妻,钱秀秀当年没少在背后使绊子。可此刻柴房的风灌进领口,钱秀秀忽然笑了,笑自己机关算尽,最后竟要向曾经的“情敌”低头。 “别愣着了!”她拍了拍二丫的手,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若她肯来,你就把夹墙第三块砖的田契给她,若不肯…”她摸了摸肚子,喉间泛起腥甜,“就当我钱秀秀没来过这世间吧。” 夏末的月爬上檐角时,田庄后面的向日葵正开得热闹。虞蓉捏着二丫递来的求救纸条,用的血水写的极为潦草,一看就是紧迫的求救信。 “夫人,那柴房阴冷潮湿,钱姨娘已有两日水米未进…”二丫跪在地上,裙摆还沾着翻墙时的草屑。 雕花屏风后传来墨砚轻响,徐清风搁下狼毫,月白袖口拂过案上卷宗:“徐青柏竟敢私扣人命?”他转头看向虞蓉,眼底映着烛火,“要不要我陪你去?” 虞蓉望着窗外摇晃的花影,想起钱秀秀怀孕四个月时,曾故意在她面前摔了翡翠镯,哭哭啼啼说她推搡。那时,她们还是互相勾心斗角的后宅妇人,仅仅几个月后居然收到情敌的求救信。 她的心情很复杂,如果短短一瞬她便做好了决定。 “不用了,你帮我派几个得力的婆子。”她将那封信收入袖中,“再带些安胎药,毕竟,那孩子是无辜的。” 144 这桩交易不亏 暮色四合,徐家高耸的朱漆大门在夕阳下泛着血色。虞蓉勒紧缰绳,马蹄在青石板上踏出火星。 “王二牛,撞门!”她一声令下,身后十余名庄稼汉已扛着粗木冲上前去。 "轰——" 门闩断裂的声响惊起满院飞鸟。徐府家丁提着水火棍涌来,却被王二牛蒲扇般的巴掌掀翻两个。这汉子胳膊上筋肉虬结,竟将碗口粗的木棍"咔嚓"折成两段。 “夫人快进!” 他吼声如雷,十来个佃农结成肉墙,虞蓉的绣鞋踏过泼翻的铜盆,水渍里映出她凌厉的眉眼。 柴房铁锁被斧头劈开时,霉烂的草垛里突然传来微弱的呻吟。钱秀秀蜷缩在鼠虫爬行的角落,月白裙裾已染成暗红。她脖颈上青紫指痕狰狞,见到光影竟惊惶地往后缩。 “别怕。” 虞蓉跪在污秽中扣住她脉搏,指腹下的跳动细若游丝。胎儿躁动引得子宫剧烈收缩,羊水混着血水在干草上洇开深色痕迹。她急从荷包捻出老参片:“含着!别说话!” 参片刚塞进钱秀秀齿间,廊下突然炸开一声厉喝:“虞蓉!你找死!” 徐青柏提着袍角冲来,腰间玉佩撞得叮当乱响。他眼底布满血丝,活像从坟堆里爬出的恶鬼。 “你知道她是什么人?”他指甲几乎戳到虞蓉鼻尖,“这可是朝廷钦犯的后代!”话音未落,王二牛厚实的手背已扇过来,徐青柏的食指顿时肿成萝卜。 “对我们夫人放尊重点!”这庄稼汉声如洪钟,惊得梁上灰簌簌落下。徐青柏踉跄后退,后腰撞上石臼才发觉,院里家丁早被农人们反剪双手按在地上。 虞蓉已扯下披风裹住孕妇,闻言冷笑:“徐老爷好大的官威。”她故意抬高声量让所有人听见:“纵是死囚,临刑前还要给顿断头饭。这妇人怀胎七月,你们徐家是要活生生熬死两条命?” 马车在官道上疾驰,颠簸让钱秀秀喉间溢出痛吟。她枯瘦的手指突然抓住虞蓉腕子:“救孩子...别管我...” 她的气音像风中残烛,却带着惊人的执拗。 “糊涂!”虞蓉掀开车帘催促马夫再快些,回头时声音已带了哽咽:“孩子现在取出活不成,你死了他更活不成!” 只见月光照见孕妇凹陷的双颊,那上面还留着未干的泪痕。 徐婆子的茅屋亮着灯,老迈的稳婆掀开染血的褥子就变了脸色:“胎位不正,宫口才开两指。”她沾满药汁的手在钱秀秀肚皮上按过,“夫人准备后事吧,能保一个就是菩萨开恩。” "放屁!"虞蓉突然暴喝,惊得药炉上的陶罐"咚"地一跳。她从贴身的锦囊倒出颗金丸,异香瞬间压过满屋血腥。这是系统给的保命符——【千金丸】,能吊住将死之人三天气息。 钱秀秀涣散的瞳孔突然聚焦。她竟挣扎着要起身磕头,被虞蓉一把按回榻上:“二丫给的银票够买半间药铺,你当我做善事?”千金丸化在温水里泛着珍珠光泽,“咽下去!我要你们母子都活!” 虞蓉也不是圣母心,她这叫等价交换,那个猪狗不如的男人,虞蓉根本不想要,只是钱秀秀之前被蒙了心一个劲的跟她雌竞。 屋外突然传来嘈杂。王二牛抵着门板高喊:“夫人!徐家带衙役来了!” 破窗纸外晃动着火把的光亮,夹杂着铁链拖地的刺耳声响。 "砰!" 门板被踹开的瞬间,虞蓉正握着银针在钱秀秀足三里穴上急刺。徐青柏领着捕快冲进来,官靴踏翻了药炉,炭火在地上滚出猩红的轨迹。 “虞蓉!你窝藏逃犯!” 他得意洋洋举起拘票,却见榻上孕妇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鲜血喷涌而出,竟将徐婆子刚换的白布彻底浸透。 “现在满意了?” 虞蓉满手是血地转身,眼中寒光吓得捕快们齐齐后退。她抓起剪脐带的银剪"当啷"掷在徐青柏脚下:“一尸两命的状子,徐老爷打算怎么写?” 诡异的是,垂死的钱秀秀突然剧烈抽搐。她腹部诡异地隆起,像有怪物在皮下翻滚。徐婆子突然尖叫:“头!看到头了!” 只见血泊中竟露出婴孩乌黑的发顶,好在有门帘挡着,不至于让钱秀秀丢失尊严,我仅仅这样还是不足够的,现在产房里围满了人。 “都滚出去!” 虞蓉抄起铜盆砸向门窗。王二牛趁机反锁房门,壮硕的身躯堵在门口像座铁塔。屋内只剩下断续的呻吟与虞蓉急促的指令:“参汤!热水!再拿烧酒来!” 天光微亮时,一声微弱如猫叫的啼哭划破寂静。虞蓉满身血污地抱出襁褓,对上门外徐青柏惊愕的脸:“恭喜徐老爷。” 她将婴儿往他眼前一送,“你徐家的骨血,要不要验验?” 捕快们的火把照见婴孩眼眸与徐青柏如出一辙。徐青柏面如死灰地倒退三步,而虞蓉的笑声混着晨风飘出去老远:“不知道谋害孕妇之命,该当何罪?” “钱氏她、她死了!” 虞蓉素手一扬,雪白的麻布如折翼的蝶翩然落地。烛火摇曳中,钱秀秀青灰的面容宛如一尊失了生气的瓷偶,鸦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两弯死寂的弧。徐青柏踉跄扑到榻前,玉扳指磕在床沿发出"铛"的脆响,颤抖的指尖悬在女子鼻下三寸处,忽如触电般缩回,确实没有任何的动静。 “这不可能!” 他嘶吼着撞翻案几,药碗碎成青瓷渣滓,褐色的药汁蛇一般蜿蜒过地砖。新生婴孩的啼哭撕开凝滞的空气,男人却像被恶鬼追赶似的夺门而出,锦袍下摆扫倒了鎏金烛台。 虞蓉冷眼看着窜动的火苗舔舐帷幔,朱唇轻启:“好个痴情种。” 二丫伏在榻边哭得肝肠寸断,藕荷色衫子浸透泪水,倒比躺着的那位更像个泪人。“姨娘前日还赏我鎏金缠枝钗...”小丫鬟攥着死者冰凉的袖角,“怎就好好的没了!” “噗嗤——”虞蓉突然笑出声来,惊得二丫抬头瞪她。烛影在那双杏眼里投下诡谲的光:“谁说你家姨娘死了?” 她指尖掠过钱秀秀颈侧,忽然拈起根闪着寒光的银针。床榻上"尸体"猛地抽气,惨白的脸颊竟渐渐浮起血色。 二丫的尖叫卡在喉咙里。窗外惊雷炸响,照得虞蓉半边脸亮如白昼,半边脸隐在黑暗里。她将银针举到灯下,针尖一滴幽蓝颤巍巍坠落:“西域龟息散,两个时辰假死,够你家姨娘看清负心人的嘴脸了。” 钱秀秀剧烈咳嗽着撑起身子,散乱青丝间露出一双淬毒的眼。 145 重新开始 “啪!”钱秀秀一把扯断颈间的鸳鸯佩,玉坠在地上碎成两半。烛火被她带起的风搅得忽明忽暗,“徐青柏...”她狠狠地咬着这三个字,像是要嚼碎仇人的骨头,“现在该让他尝尝,什么叫活见鬼。” 二丫抖着手去拾碎玉,却被虞蓉用绣鞋尖轻轻拨开。 “傻丫头,这晦气东西还捡它作甚?”她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昨儿庄上刚宰的病猪,五脏都沤绿了,正合适给你家姨娘当替身。” 三更时分,暴雨如注。 两个身影在乱葬岗踉跄前行,钱秀秀怀里的包袱皮渗着可疑的暗红。虞蓉突然按住她肩膀:“就这儿,我开始了。” 铁锹铲在湿土上的闷响混着雷声,不过半盏茶功夫,新坟前就立起块歪斜的木牌——"钱氏之墓" “这张脸真是太麻烦,不要也罢。”钱秀秀突然抽出贴身匕首,寒光一闪就往脸上划。 这个钱秀秀想干什么? 当着她的面难道要破相? 想到这里,虞蓉反手扣住她腕子,指甲几乎掐进她皮肉里:“疯什么!” 她从腰间锦囊倒出几盒膏粉,就着闪电的青光在钱秀秀脸上抹画。不过须臾,原本妩媚的丹凤眼成了耷拉三角眼,樱桃口变作厚唇,右颊还多了颗长毛的黑痣。 铜镜里映出个陌生村妇,钱秀秀怔怔抚上自己变宽的下颌线。虞蓉正在绞帕子擦手,“这妆能顶一周,每日你就正常用毛巾沾清水轻轻的擦拭就行,等出了月子,会安排马车护送你和孩子的,剩下的日子就靠你自己了。” 窗外传来守夜人梆子声,虞蓉吹熄蜡烛。黑暗中她往钱秀秀手心塞了一串钥匙,并叮嘱她,“日后世间就没有钱秀秀了,你是我远方的表妹王小梅听了吗?” …… 秋初的田庄,风里裹挟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远处的山坡上,羊群像散落的云朵,慢悠悠地啃着嫩芽。 虞蓉站在院子里,手里捧着一碗刚挤出的山羊奶,热气袅袅上升,映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 她轻轻抿了一口,舌尖泛起一丝淡淡的膻味,但很快又被浓郁的奶香覆盖。这羊是散养的,吃的都是上好的牧草,奶水自然也比寻常的醇厚。 “虞姐姐,这羊奶……真的能喝吗?”钱秀秀靠在榻上,怀里抱着刚出生的婴孩,脸色仍有些苍白。她望着那碗乳白色的液体,眼里既有期待,又带着几分犹豫。 “不仅能喝,还养人。”虞蓉笑着走近,将碗递给她,“你先尝尝,若嫌味道重,我明日再想法子去去膻。” 钱秀秀接过碗,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眉头先是皱了皱,随后又舒展开来。 “倒也不算难喝。”她低声道,眼里闪过一丝感激,“虞姐姐,这些日子,真是多亏了你。” 虞蓉摆摆手:“说这些做什么?你刚生产完,身子还虚,孩子又小,羊奶总比米汤强些。” 钱秀秀眼眶微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半晌才道:“我…我真不知该如何谢你。” 虞蓉没接这话,只是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递了过去:“喏,千金丸,每日一粒,补气血的。” 钱秀秀一怔:“这…这太贵重了!” “拿着吧,我这儿不缺这个。”虞蓉语气轻松,仿佛这价值不菲的药丸不过是寻常糖豆。 钱秀秀咬了咬唇,终于接过,却忽然从枕下摸出一只锦囊,塞到虞蓉手里:“虞姐姐,这个你收着。” 虞蓉打开一看,里头竟是几张地契、银票,还有一块通体莹润的白玉,触手生温,一看便知是上等货色。 “你这是做什么?”虞蓉眉头一皱,连忙推回去,“我说了,帮你不是为了这个。” “我知道你不是贪财的人。”钱秀秀声音低低的,却格外坚定,“可这些身外物,如今对我而言,远不如你和孩子的命重要。若不是你帮我假死脱身,我现在怕是已经被徐青柏那畜生逼得走投无路了…” 提到那个名字,她的指尖微微发抖,眼里闪过一丝恨意。 虞蓉叹了口气,将锦囊里的东西翻了翻,最后只抽出一张地契和少许银票,剩下的连同那块白玉一并还了回去。 “这些够我在田庄的开销了,其余的你自己留着。”她语气不容反驳,“你刚生下孩子,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别犯傻。” 钱秀秀还想再说什么,虞蓉却已经站起身,朝外走去:“好了,我去看看羊圈,明日再给你送新鲜的奶来。” …… 虞蓉刚走出院子,便听见田埂边几个妇人正低声议论。 “哎,你们瞧见没?虞娘子这几日天天往钱家跑,还亲自挤羊奶呢!” “可不是?听说那钱秀秀刚生了孩子,身子弱得很,虞娘子连千金丸都舍得给,真是菩萨心肠。” “啧啧,要我说啊,钱秀秀命真好,遇上虞娘子这样的贵人。你们是不知道,她那男人徐青柏,前些日子还在镇上赌坊里嚷嚷着要抓她回去呢!” “嘘,小点声!听说徐青柏以为她死了,这会儿正忙着张罗相亲娶新妇,哪还顾得上她? ” “死了?可我昨儿个明明瞧见…” “你眼花了吧?”旁边一个年长的妇人打断道,“钱秀秀命薄,生完孩子就没了,虞娘子好心帮她料理后事,这事儿全村都知道。” “现在那个是虞娘子远房的表妹,可不是那什么晦气的绿茶外室!”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噤声。 虞蓉站在不远处,唇角微勾,心里暗想,看来钱秀秀也不能在此地待太久,不然她的身份早晚会被人发现,到时候可会连累自己,虽然自己爱财,但也知道欧阳家旧案可不是她 一个民妇解决的。 夜幕降临,田庄渐渐安静下来。虞蓉独自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望着天边的弯月,思绪飘远。 起初她只当是个有趣的玩意儿,可渐渐地,她发现这些东西真能派上用场。比如钱秀秀假死时用的龟息丹,比如那能补气血的千金丸。 “可惜,不能暴露太多。”她轻叹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敲着石桌。 远处传来婴孩微弱的啼哭声,随后又渐渐平息,想必是钱秀秀哄睡了孩子。虞蓉收回思绪,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 “明日还得去镇上买些细布,给孩子做几件衣裳。”她喃喃自语,“既然帮了,就帮到底吧。” 夜风拂过,带着草木的清香。虞蓉抬头望了望星空,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倒也充实。 146 钱秀秀想留下 暮春的清晨,薄雾笼罩着田庄。虞蓉提着装满新鲜羊奶的陶罐,穿过沾满露水的菜畦,向钱秀秀暂住的西厢房走去。晨风拂过她鬓角的碎发,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虞姐姐来了!”钱秀秀听到脚步声,慌忙从矮凳上起身。她脸色苍白,眼下挂着两团青黑,襁褓中的婴孩正发出微弱的啼哭。 虞蓉放下陶罐,伸手接过孩子。婴儿的小脸皱成一团,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黄色。“”黄疸又加重了。”她眉头紧蹙,指尖轻轻抚过孩子发烫的额头。 “都怪我...”钱秀秀绞着衣角,声音哽咽,“若不是我身子弱,奶水不足,孩子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别说这些。”虞蓉打断她,将羊奶倒入小碗,用银匙一点点喂给孩子,“新鲜的羊奶最养人,比那些富贵人家找的乳母强多了。” 阳光透过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虞蓉专注地喂着孩子,看着那小小的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忽然,孩子剧烈咳嗽起来,羊奶从嘴角溢出,脸色由黄转青。 “系统!”虞蓉在心中急唤,“兑换新生儿黄疸特效药!” 自从她和徐清风心意互通后,她这个盲盒系统也小小升级了一下,就是可以每3日有一个自选盲盒,只要是市面上能买到的东西都可以。 虞蓉也是偶然发现,今天试试,毕竟人命关天。 【滴——盲盒系统已启动。】 【今日奖励盲盒一个——新生儿黄疸特效药!】 虞蓉迅速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倒出三粒朱红色药丸。她将药丸碾碎化入温水,小心翼翼地喂给孩子。钱秀秀跪坐在旁,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不敢出声打扰。 半个时辰后,孩子的呼吸渐渐平稳,脸上的黄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钱秀秀突然伏地叩首,额头重重磕在砖地上:“虞姐姐大恩大德,秀秀来世做牛做马在所不辞!” “快起来!”虞蓉连忙搀扶,触到对方瘦得硌手的肩膀,“孩子需要静养,你也该好好休息。” 钱秀秀抬起泪眼:“虞姐姐,我...我想留在庄子上。我可以洗衣做饭,可以织布绣花...”她从怀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锦囊,“这些是家父...是罪臣府上带出的最后积蓄,求您...” 虞蓉看着锦囊上精致的苏绣纹样,心中天人交战。窗外传来母鸡带着小鸡啄食的咕咕声,远处有佃户赶着牛车经过的轱辘声。这样平静的生活,对钱秀秀这样的罪臣之女而言,却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让我想想。”她最终只是这样说,他并没有结果这最后的家私,毕竟这事很棘手。 午后,虞蓉在药圃修剪薄荷时,徐清风踏着满地碎阳走来。他今日穿着靛青长衫,发髻用一根木簪松松挽着,像是刚从田间归来。 “听说你收留了欧阳家的女儿?”他开门见山,声音压得极低。 虞蓉剪下一片泛黄的叶子:“孩子病得厉害,总不能见死不救。” 徐清风夺过她手中的剪刀:“糊涂!朝廷正在清查欧阳氏余党,若被人发现你窝藏罪臣之女...”他手指向北方,“上月邻村私藏逃奴,全家都被发配边疆!” 剪刀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虞蓉望向西厢房的方向,窗纸上映出钱秀秀抱着孩子的剪影。她想起昨夜给孩子喂药时,那小小的手指如何紧紧攥住她的衣带。 “可她...” “没有可是。”徐清风抓住她的手腕,“你心善我知道,但这事关生死。明日我就去镇上打听,看能否联系到她其他亲属。” 虞蓉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泥土的指尖,忽然觉得这些天来的犹豫如此可笑。她有什么资格用全庄人的性命冒险?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药圃的篱笆上,像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正当此时,庄门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虞蓉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褐色长袍的青年勒马停驻,风尘仆仆的脸上写满焦急。他翻身下马时险些跌倒,可见赶路之急。 “钱长煦?”虞蓉认出了这个曾在徐家有过一面之缘的年轻人。他与钱秀秀名义上是兄妹,实则是曾经的恋人,当然这件事只有她这个开过天眼的人知道 “虞娘子!”钱长煦快步上前,草草行礼后急问:“秀秀可好?孩子...孩子还活着吗?” 虞蓉眯起眼睛。青年靴子上沾满泥浆,衣摆被荆棘划破数道,腰间挂着的水囊瘪得贴在一起。她忽然想试探这个让钱秀秀甘愿背负骂名的情郎。 “不太好。”她故意叹气,“孩子早产体弱,钱姑娘产后血崩,现在全靠参汤吊着命。”余光里,她看见徐清风不赞同地皱眉。 这男人还不知道自己是故意考验钱长煦,毕竟薄情郎多了去了,现在秀秀最需要一个对她知冷知热,不离不弃的男人。 钱长煦脸色霎时惨白。他踉跄着后退半步,右手无意识地按在胸口,那里鼓鼓囊囊似乎藏着什么。 “带我去见她...求您...”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跟我来。”她转身引路,听见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和压抑的抽气声。徐清风欲言又止地跟上,在穿过菜园时低声道:“你明知他们母子健康的很,怎么故意说谎?” 虞蓉轻轻摇头,西厢房的门吱呀一声推开时,屋内传来钱秀秀轻哼的摇篮曲。阳光斜照在床榻上,将母子二人笼在金色的光晕里。 钱长煦僵在门槛处,泪水突然滚落。他颤抖着伸出手,又惶恐地收回,最终重重跪在地上:“秀秀...我来了...” 钱秀秀闻声回头,怀中的婴儿恰在此时睁开乌溜溜的眼睛。虞蓉悄悄退到门外,听见身后爆发的痛哭与呢喃。徐清风站在梨树下,神色复杂地望着她。 “现在怎么办?”徐清风问。 虞蓉望向远处起伏的山峦,暮色中像一群静默的巨兽。 “等明天吧。”她轻声说,一片梨花落在肩头,“明天总会有办法的。” 接着她就拉着碍眼的徐清风匆匆离开厢房,给这对苦命鸳鸯留下独处的时光。 147 菜农 钱长煦站在田埂上,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手中的镰刀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他望着眼前这片金黄的稻田,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泥巴的靴子,脸上写满了困惑。 “虞娘子,这稻谷...是不是可以收了?”他转头望向不远处的虞蓉,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确定。 虞蓉正弯腰检查稻穗的成熟度,闻言直起身子,一缕青丝从鬓角滑落,她随手将其别到耳后,快步走到钱长煦身边。当她看清钱长煦面前那片尚带青色的稻谷时,眉头不由得蹙了起来。 “钱公子,这片稻谷至少还要等半个月才能收割。”她尽量放柔声音,但语气中的无奈还是掩饰不住,“您看这谷粒还不够饱满,现在收割的话,产量会少很多。” 钱长煦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原来如此,是我太心急了。”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了。自从钱长煦随钱秀秀来到田庄后,便自告奋勇要帮忙务农。可这位只会读书的读书人。,哪里懂得稼穑之事?不是把未熟的庄稼提前收割,就是把放牧的牛群看丢,害得全庄上下找了整整一天。 “钱公子,”虞蓉轻叹一声,“要不您还是去照顾秀秀妹妹吧。她身子弱,需要人陪着说说话。” 钱长煦眼睛一亮,但很快又显出几分羞愧:“这...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并非如此。”虞蓉微笑着摇头,“每个人各有所长。您精通琴棋书画,又写得一手好字,这些我都望尘莫及。只是农活确实需要些经验...” 她的话还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牛车的吱呀声。两人转头望去,只见一个佝偻着背的老汉赶着辆破旧的牛车,正慢吞吞地从田边小路经过。车上堆满了新鲜的蔬菜和粮食,看起来几乎没怎么减少。 老汉满脸愁容,不时发出沉重的叹息。虞蓉认出这是她手下的佃户之一,姓赵,大家都叫他赵老伯。 “赵老伯!”虞蓉高声唤道,“今日进城卖菜可还顺利?” 老汉闻声停下牛车,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唉,虞娘子,别提了,以后这些菜根本就卖不出去。” 虞蓉快步走过去,钱长煦也跟在她身后。走近了才看清,赵老伯车上那些蔬菜品相极好,青菜翠绿欲滴,萝卜白白胖胖,粮食颗粒饱满,怎么看都不该卖不出去。 “怎么回事?”虞蓉伸手抚过一颗圆润的卷心菜,触手冰凉新鲜,“这些菜不是很好吗?” 赵老伯摇摇头,声音沙哑:“菜是好菜,可城里突然来了一伙外地的菜贩子,他们联合起来压价。原本说好的五文钱一斤青菜,硬是被压到三文。我不肯卖,和他们头头理论了几句,结果...”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愤怒,“结果他们不仅把我赶走,还扬言以后再也不收我的菜了!” 虞蓉眉头微蹙。这不就是现代所谓的市场垄断吗?没想到在古代也有这种事。她虽来京城才数月,根基尚浅,但也明白这种欺行霸市的行为对普通农户的伤害有多大。 “赵老伯,别担心。”她柔声道,转头对钱长煦说,“钱公子,麻烦你去叫几个人来,把这些菜和粮食都搬到厨房去。” 赵老伯闻言,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虞娘子,您这是...” “我全买了。”虞蓉从袖中取出荷包,数出足额的铜钱递给老汉,“按原来的市价,五文一斤。” 老汉颤抖着手接过钱,连连鞠躬:“多谢虞娘子!您真是菩萨心肠!老汉我...我...” “不必如此。”虞蓉扶住他,“您种的菜这么好,本该卖个好价钱。这事我会想办法的。” 待赵老伯千恩万谢地离开后,一直沉默的钱长煦忍不住开口:“虞娘子真是心善。不过...”他犹豫了一下,“这样做会不会引来更多卖不出菜的农户?” 虞蓉正要回答,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不是会不会,是肯定会” 两人回头,只见徐清风不知何时已站在田埂上。他一身靛青色长衫,腰间配着一把古朴的长剑,俊朗的面容上带着几分不赞同。 “清风你来了,”虞蓉微微颔首,“看来你今日休沐?” 徐清风点点头,目光落在远去的牛车上:“你这样做固然是善举,但治标不治本。消息传开后,明日就会有更多农户拉着卖不出的菜来找你。” 虞蓉抿了抿唇:“我知道。但总不能看着他们血本无归。” “你打算一直买下去?”徐清风挑眉,“就算你有金山银山,也经不起这样消耗。” 钱长煦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识趣地后退一步:“那个...我去看看秀秀。”说完便快步离开了。 虞蓉望着钱长煦远去的背影,轻叹一声:“你说得对,这确实不是长久之计。但放任那些菜贩垄断市场,受害的不仅是农户,最终城里的百姓也要吃高价菜。” 阳光照在她精致的侧脸上,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徐清风注视着她,冷峻的表情微微松动:“你有什么打算?” 虞蓉沉思片刻,突然眼睛一亮:“周景深!他在京城经营酒楼多年,人脉广阔,或许能帮上忙。” “周景深?”徐清风眉头微蹙,“那个醉仙楼的东家?” 他记得那男人之前对虞蓉一直死缠烂打,所以他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正是。”虞蓉点头,“我与他有些交情。不如...清风若有空,可否陪我走一趟京城?我对京城商界还不熟悉,需要有人引路。” 徐清风沉默片刻,终于点头:“五日后我休沐,可以带你去。” “多谢清风!”虞蓉展颜一笑,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三日后的清晨,一辆朴素的马车从田庄出发,向京城方向驶去。虞蓉穿着一身淡紫色衣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兰花簪,简约却不失典雅。徐清风则是一身墨蓝色便服,腰间佩剑,坐在马车前亲自驾车。 “清风你竟会驾车?”虞蓉有些惊讶地透过车窗问道。 徐清风头也不回:“早年随父亲走南闯北,什么都要会一点。” 马车沿着官道缓缓前行,两旁是连绵的农田。虞蓉注意到不少田里都有农户在忙碌,但他们的表情大多愁苦。 “看来受影响的不仅是赵老伯一人。”她喃喃道。 徐清风微微侧头:“垄断一旦形成,小农户根本没有反抗之力。他们要么接受低价,要么眼睁睁看着作物烂在地里。” 虞蓉皱眉思索:“如果能把这些农户联合起来...” “联合?”徐清风轻笑一声,“农户们各自为政,如何联合?况且那些菜贩背后恐怕有人撑腰,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虞蓉却不气馁:“正因为各自为政才容易被各个击破。如果能成立一个...一个类似行会的组织,统一价格,统一销售,或许能与那些菜贩抗衡。” 徐清风这次真的转过头来,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懂得不少。” 148 一起想办法 虞蓉抿嘴一笑:“别忘记我可以来自神奇后世,不都告诉你,我们那边的商业模式已经进化到可以无人售卖。” “不过还是依靠一代接着一代的智慧累积,不然也不会发展的这么先进。” “说的也是,以后多给我讲讲吧,方便取取经。” 马车驶过一片树林,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路面上。徐清风突然问道:“你为何对农户如此上心?以你的身份,本不必亲自过问这些琐事。” 虞蓉沉默片刻,声音轻柔却坚定:“因为我见过饥饿的样子。小时候家乡闹饥荒,我亲眼看着邻居家的孩子为了一块饼大打出手...粮食,从来都不是小事。” 徐清风没有回应,但握着缰绳的手微微收紧。 又行了一段路,京城高大的城墙已隐约可见。虞蓉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与周景深可相熟?” “有过几面之缘。”徐清风语气平淡,“他为官家供应酒水,我负责查验。” 虞蓉若有所思:“那待会儿,还得你多帮我美言两句。” 徐清风轻哼一声:“我只会实话实说。” 马车终于抵达京城,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停在了醉仙楼前。这座三层木楼雕梁画栋,门前挂着大红灯笼,即使是在白天也显得气派非凡。 虞蓉刚下马车,就听见楼内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稀客啊稀客!虞娘子怎么有空光临寒舍?” 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青涩年华锦袍的俊美男子大步迎出,正是周景深,他面容和善,步伐沉稳,一看就是久经商场的生意人。 “周公子。”虞蓉福了一礼,“冒昧打扰,是有要事相商。” 周景深的目光扫过一旁的徐清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恢复如常:“徐大人也来了?真是蓬荜生辉!快请进,我们边喝茶边聊。” 三人进入楼内雅间,周景深亲自斟茶。待寒暄过后,虞蓉直入主题,将菜贩垄断市场、打压农户的事一一道来。 周景深听完,沉吟道:“这事我有所耳闻。那伙人背后确实有些势力,连官府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难道就任由他们欺压百姓?”虞蓉忍不住问。 周景深笑了笑:“虞娘子心系百姓,令人敬佩。不过...”他看向徐清风,“徐大人应该明白,这种事不是单凭一腔热血就能解决的。” 徐清风端起茶杯,淡淡道:“所以才来找你。你在京城商界人脉广,或许有解决之道。” 周景深眼中精光一闪:“办法嘛...倒不是没有。” 虞蓉眼前一亮:“请周老板指点。” “关键在于两点。”周景深竖起两根手指,“一是打破垄断,二是建立新的销售渠道。” 虞蓉若有所思:“周公子有何高见?” “虞娘子刚才在车上不是已经想到了吗?”徐清风突然插话,“联合农户,自成一派。” 周景深惊讶地看着虞蓉:“哦?虞娘子已有良策?” 虞蓉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徐徐展开:“这是我草拟的一份计划书。我们可以联合城郊的农户,组建一个‘农产合作社’。” 周景深接过竹简,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文字,眉头渐渐舒展:“有意思...农户以土地和作物入股,统一售卖,按比例分成...” “不仅如此。”虞蓉指着竹简上的图示,“我们可以在城内设立直销摊位,绕过菜贩直接面向百姓。价格比市价低两成,农户收入却能增加三成。” 徐清风突然伸手点了点图纸一角:“这里,若能在西市和东市各设一个点,覆盖面更广。” 周景深眼中闪过精明的光芒:“但摊位费、运输、人手都是问题。尤其是西市,由王家把控,他们与那伙菜贩关系匪浅。” 雅间内一时陷入沉默。窗外传来醉仙楼伙计的吆喝声,衬得室内更加安静。 虞蓉忽然轻叩桌面:“周老板,听说您与漕帮有些交情?” 周景深手中的茶杯一顿,抬眼打量虞蓉:“虞娘子消息倒是灵通。” “运输之事,或可请漕帮协助。”虞蓉不慌不忙道,“至于摊位...我听闻西市每月初五有‘草市’,允许农户临时摆卖。” 徐清风微微颔首:“确有这个规矩。但每月仅一日,杯水车薪。” “那就从东市开始。”虞蓉目光坚定,“只要我们的菜价低廉、品质新鲜,百姓自然会口口相传。” 周景深忽然大笑:“好!虞娘子既有此心,周某岂能袖手旁观?东市摊位我来解决,首批运输费用也由醉仙楼垫付。” 虞蓉惊喜地站起身,郑重行礼:“多谢周老板!” “别急着谢。”周景深摆摆手,意味深长地看了徐清风一眼,“只是...此事恐怕会触怒某些人。徐大人,您看...” 徐清风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京畿重地,岂容恶霸横行?本官自会秉公处理。” 离开醉仙楼时,夕阳已西斜。虞蓉站在马车旁,长舒一口气:“没想到周老板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徐清风检查着马缰,头也不抬:“他精着呢。这事若成,醉仙楼能获得稳定优质的食材来源;若不成,损失的不过是些银钱。” 虞蓉挑眉:“你倒是了解他。” “职责所在。”徐清风翻身上马,“明日我派人去各村联络农户,你准备一下合作社的详细章程。” 三日后,东市一角悄然支起了一个崭新的摊位。红底黑字的“京郊农合”招牌格外醒目,摊位上摆满了新鲜的蔬菜瓜果,价格比相邻摊位低了近三成。 起初,百姓们将信将疑,只敢少量购买。但随着第一批顾客发现这些蔬菜不仅便宜,而且比别处更新鲜水灵,摊位前很快排起了长队。 “这白菜怎么卖?” “三文钱一斤,大娘。今早刚从地里摘的,您看这水珠还在呢!” “给我来两斤!” 虞蓉戴着布巾,亲自在摊位帮忙。她一边称重收钱,一边细心记下顾客的反馈。 不远处,几个面色阴沉的男子站在街角,冷冷注视着这边。其中一人啐了一口:“去告诉王管事,有人抢生意了。” 傍晚收摊时,一个醉醺醺的大汉突然冲过来,一脚踢翻了装钱的竹筐。铜钱哗啦啦散落一地。 “哪来的野路子,懂不懂规矩?”大汉满嘴酒气,伸手就要揪虞蓉的衣领。 一道黑影闪过,徐清风不知何时出现,一把扣住大汉的手腕。只听“咔”的一声轻响,大汉顿时惨叫起来。 149 恶霸! “当街行凶,按律当杖三十。”徐清风声音冰冷,身后跟着两个衙役。 大汉脸色煞白:“徐、徐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小的一码!” 徐清风甩开他的手:“回去告诉你主子,再有下次,本官亲自上门拜访。” 待大汉连滚带爬地逃走,虞蓉弯腰捡起散落的铜钱,轻声道谢。徐清风蹲下身帮她收拾,突然说:“明日多带几个伙计,我会派人暗中保护。” 虞蓉抬头,正对上他深邃的目光。夕阳的余晖为他刚毅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她忽然觉得心跳漏了一拍。 “嗯。”她低下头,掩饰微微发烫的脸颊,“今天卖了将近五两银子,农户们一定很高兴。” 徐清风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这才刚开始。” 接下来的日子,“星火社”的名声越来越响。周景深利用自己在商界的影响力,陆续在城内增设了三个直销点。虞蓉则设计了一套简易的账本系统,让农户们能清楚看到每日收益。 半个月后的傍晚,虞蓉正在小院核对账目,忽听门外传来嘈杂声。她推门一看,只见十几个农户站在门外,领头的李老汉手里捧着一篮子鸡蛋。 “虞娘子!”李老汉激动地说,“大伙儿让我来谢谢您。这一个月挣的钱,比过去三个月还多!” 其他农户纷纷附和着。 “我家娃终于能吃上肉了!” “多亏您想的这个合作社!” “这是自家鸡下的蛋,您一定要收下!” 虞蓉眼眶微热,正要说话,忽见人群后方,徐清风牵着马静静站立。月光下,他冷峻的面容似乎柔和了许多。 待农户们离去,徐清风走上前,递上一卷竹简:“各村的加入申请,已经有二十七户了。” 虞蓉翻开竹简,惊喜地发现连最偏远的柳树村都加入了:“你怎么说服他们的?” “实话实说。”徐清风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不过...有人提议,该给合作社起个正式的名字。” 虞蓉思索片刻,抬头望见夜空中明亮的星辰:“就叫‘星火社’如何?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徐清风低声重复:“星火社...好名字。”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稻田的清香。两人并肩而立,望着满天繁星。 …… “虞娘子,今早送来的三十筐青菜,不到两个时辰就卖了大半!”李老汉笑得满脸皱纹都舒展开来,“按这个价,一亩地能多挣二两银子呢。” “虞娘子,这黄瓜看着真水嫩,给我来两斤!”一个妇人刚递上铜钱。 “好嘞!”虞蓉笑着应声,正要称重。 骤然间,人群被粗暴地推开,十几个手持棍棒、满脸横肉的壮汉如狼似虎地冲了进来,瞬间将小小的摊位围得水泄不通。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赵德财手下最得力的打手,人称“黑熊”的赵奎。他腆着肚子,脸上横肉抖动,狞笑着扫视着摊位上水灵的果蔬。 “哟,生意不错啊,虞小娘子!”赵奎的声音粗嘎刺耳,“可惜,这地界儿,没我们赵爷点头,谁敢摆摊卖菜?兄弟们,赵爷说了,教教星火社懂懂规矩!” “你们想干什么!”铁柱年轻气盛,抄起扁担就要上前,被虞蓉厉声喝住:“铁柱!别冲动!” 然而,警告已经晚了。赵奎狞笑一声,大手一挥:“给我砸!砸个稀巴烂!” 棍棒如雨点般落下,带着残忍的呼啸。精心码放的菜筐被粗暴地掀翻、踹烂,水灵的黄瓜被踩踏成泥,红艳的番茄汁液四溅,如同鲜血染红了地面,翠绿的豆角被扯断、践踏。几个伙计目眦欲裂,铁柱和阿牛怒吼着扑上去阻拦,立刻被几个壮汉死死缠住,拳脚相加。周家的两个健仆虽然身手不错,但双拳难敌四手,也被棍棒逼得连连后退,只能勉强护住自己和身边的人不受伤。 现场一片混乱,菜叶果肉横飞,木屑四溅,惊恐的尖叫声和打手的狂笑、伙计的怒吼交织在一起。 “住手!你们还有王法吗!”李老汉闻讯赶来,看到一片狼藉,气得浑身发抖,扑上去想护住所剩无几的菜筐,却被一个打手狠狠推搡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周围的百姓吓得纷纷后退,噤若寒蝉。有人面露不忍,攥紧了拳头,但在赵奎凶神恶煞的目光扫视下,终究没人敢上前一步。往日热闹的街市,此刻只剩下粗暴的破坏声和压抑的恐惧。 人们看着那满地狼藉、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的新鲜果蔬,眼中是深深的同情,但更多的是对赵家势力的畏惧——谁都知道,赵德财背后的靠山,是连徐清风那样的官都未必能轻易撼动的庞然大物。 片刻功夫,整个摊位已是一片废墟。新鲜的蔬菜瓜果变成了一地混杂着泥土、汁液和碎木屑的污秽。铁柱和阿牛脸上挂了彩,嘴角流血,被同伴死死拉住才没继续拼命。周家的健仆也受了些轻伤,气喘吁吁。 虞蓉站在狼藉中央,脸色苍白如纸,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看着农户们辛苦劳作、承载着无数家庭希望的成果被如此践踏,一股灼热的愤怒和巨大的悲凉几乎要将她吞噬。 赵奎得意地环视一周,最后目光落在虞蓉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威胁:“虞小娘子,看清楚了吗?这就是跟赵爷作对的下场!识相的,趁早关了你这劳什子‘星火社’,夹着尾巴滚回乡下!否则,呵呵!”他拖长了音调,阴恻恻地说,“下次砸的,可就不只是菜摊子了!” 说完,他啐了一口唾沫在那片狼藉上,带着手下扬长而去,留下一片死寂和满地疮痍。 铁柱愤怒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断木上,阿牛扶着受伤的李老汉,眼中含泪。 围观的百姓看着虞蓉单薄的身影立在废墟中,无声地叹息着,渐渐散去。没有人敢在这时候上前安慰,更没有人敢买地上那些侥幸未被完全毁坏、却也沾满污秽的残菜。 绝望吗?当然绝望。愤怒吗?焚心蚀骨! 但虞蓉没有哭,也没有瘫软在地。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那空气中弥漫着新鲜果蔬被暴力破坏后散发的、混合着泥土腥气的独特味道,刺鼻又残忍。她弯腰,在一片狼藉中,极其缓慢地、珍而重之地捡起一根还算完整的、却沾满了泥污的黄瓜。 这根黄瓜,是一个农妇天不亮就起来采摘的,他家的元宝还指望着卖菜钱去上学堂,这下被这群恶霸毁灭了! 她站起身,目光扫过受伤的伙伴、狼藉的地面、还有远处赵家打手消失的巷口,眼神由悲愤逐渐转为一种冰冷的、近乎执拗的坚定。王法?如果王法被遮蔽,那她就自己去撕开那层黑幕! “铁柱,阿牛,你们扶李伯去医馆看看伤。”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周大哥的人,麻烦帮忙收拾一下这里。” “虞娘子,那你呢?”铁柱捂着青肿的脸颊急问。 虞蓉握紧了手中那根沾满污泥的黄瓜,仿佛握着一柄无形的剑,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去衙门,击鼓鸣冤!” 她不再看那片废墟,挺直背脊,转身就朝着京兆府的方向大步走去。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单薄却透着一股百折不挠的韧劲。击鼓鸣冤,九死一生,尤其状告的是有户部侍郎撑腰的赵德财。但她没有别的选择,这是她能为那些信任她的农户、为被践踏的星火社讨回的最后一丝公道的希望!哪怕这鼓声会引来更猛烈的狂风暴雨,她也要敲响它! 就在她即将踏上通往京兆府那条青石板长街时,一个清冷沉稳的声音自身后的阴影中响起: “击鼓鸣冤,是下策。” 虞蓉脚步猛地一顿,霍然转身。 只见街角的阴影里,徐清风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他依旧是一身墨色常服,身姿挺拔如松,深邃的目光落在她沾满泥污的裙摆和她手中那根同样污秽不堪的黄瓜上,眼神复杂难辨。他缓步走出阴影,走到她面前,夕阳的光线勾勒出他刚毅的侧脸轮廓。 “清风?”虞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愤怒未消,还是看到希望时的紧绷? 徐清风的目光从她手中的黄瓜移到她倔强而明亮的眼睛上,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力量:“把东西收好。我有办法。”他顿了顿,补充道,目光锐利如刀。 “一个能真正打疼他们的办法。” 150 新政 “没想到赵德财这么快就坐不住了。”虞蓉接过帕子,嗅到一丝清冽的松木香,“他垄断京城菜市多年,我们动了他的根本。” 徐清风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你比我想的敏锐。不过...”他忽然压低声音,“赵德财背后是户部马侍郎。” 虞蓉心头一跳,马元培,当朝二品大员,太子少保,正是反对新政的守旧派领袖。 “怕了?”徐清风挑眉。 虞蓉将帕子折好还给他,忽然笑了:“清风可知道,为何我取'星火'为名?”不等他回答,她便放下手下击鼓锤,眼神坚定看着徐清风。 三日后,虞蓉正在小院教几个农妇记账,周景深匆匆赶来,锦袍下摆沾满泥点。 “虞姑娘,出事了!”这位向来从容的商行少主难得失了风度,“赵德财买通了漕帮,我们的菜船在运河被扣了!” 虞蓉手中的毛笔"啪"地掉在账本上,洇开一团墨迹。明日就是与醉仙楼约定的送货日,若违约,刚建立的信誉就毁了。 “我去找清风...” “没用。”周景深摇头,“漕运归户部管,马元培一句话就能让徐清风碰钉子。” 虞蓉咬住下唇,忽然眼睛一亮:“周公子,你说过令尊与漕运总督有旧?” “倒是有几分交情,不过很久没来往了。为了你我愿意去试试。” “好的,麻烦你了。” 当夜,虞蓉女扮男装,随周景深混入漕帮总舵。在周家商行的老管事指点下,他们摸到账房窗外。透过窗缝,虞蓉看见赵德财的心腹正将一包银子塞给漕帮账房。 “...每扣一船菜,赵老爷再加五两辛苦钱。”那人阴笑着说,“特别是星火社的位置,务必让他们的菜烂在大街上!” 虞蓉死死抓住窗棂。这些菜是几十户农人起早贪黑种的,是他们孩子的束脩、老人的药钱!愤怒像火油般在她血管里流淌。 三更时分,徐清风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开门只见虞蓉披着月色站在阶前,怀中紧抱着一本账册。 “这是...”徐清风翻开账册,瞳孔骤然收缩。上面清清楚楚记录着赵德财每月给马元培的分成,甚至还有几处提到太子行踪的密报。 “漕帮账房与赵家往来的真账本。”虞蓉声音发颤,“周公子说,这足以定他们勾结之罪。” 徐清风猛地合上账册:“你可知若被发现,怕是被他们追杀,蓉儿,你怎么这么傻?” “我抄了一份藏好了。”虞蓉抬头,月光在她眼中映出两簇火苗,“清风,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但首先得有人敢点火。” 徐清风长久地凝视着她,忽然转身取来官印,在空白奏折上重重按下:“明日太子殿下召见我。” 次日黄昏,虞蓉正在菜摊前应付赵德财派来捣乱的地痞,一队禁军突然冲入市场,为首的将领高声宣布:“奉太子令,彻查漕运舞弊案!所有涉案人员即刻收押!” 混乱中,一只温暖的手握住虞蓉的手腕。徐清风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跟我来。” 他们穿过欢呼的人群,来到一处茶楼雅间。推开雕花木门,虞蓉惊得差点跪下,太子晏应正坐在窗边品茶! “民女参见...” “免礼。”太子抬手,竟亲自给她斟了杯茶,“徐卿都告诉我了,你很有胆识。” 原来那账本不仅揭露了贪腐,还证明马元培在暗中监视东宫。太子借此机会一举清除了守旧派在户部的势力。 “殿下有意推行新政。”徐清风站在虞蓉身侧,声音沉稳,“其中一条就是禁止官员亲属经商,另设市易司平抑物价。” 虞蓉心跳如鼓:“那星火社还能存活下去吗?” “不但可以继续,还要推广各州。”太子微笑,“不过,”他意味深长地看向徐清风,“徐卿提议由你总领京畿农务,你可愿意?” 离开茶楼时已是华灯初上。虞蓉走在熙攘的街道上,仍觉得像在做梦。 “害怕了?”徐清风问,语气比往日柔和许多。 虞蓉摇头,忽然指向远处一家酒楼“看,那是醉仙楼的灯笼,八成是我们星火社供的,不仅仅是醉仙楼这条街6成以上的酒楼都是我们在供。”她又指向更远处若隐若现的宫墙,“而那里,很快会有新的政令发出。” 徐清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忽然明白了她眼中的光芒为何如此耀眼,那是见证火种蔓延成燎原之势的喜悦。 “其实,最开始我很担心你陷入其中,毕竟我最大的心愿就希望你们母女平安,我这个做男人的冲锋线正在前头。” 虞蓉轻笑:“那现在呢?” “现在我知道了。”徐清风望向星空,“要改变世道,光靠清官断案不够,得从根子上重建秩序。”他转向虞蓉,目光灼灼,“就像你说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我们就一起联手将这帮贪官污吏打倒,支持太子殿下的新政!” 太子晏应雷厉风行,新政的诏书如同破开阴霾的惊雷,一道道颁行天下。其中,“禁官员及五服内亲经商令”与“设市易司平抑物价令”尤如两柄利剑,精准斩断了权贵伸向民生的贪婪触手。一时间,朝堂震动,依附在马元培这棵朽木上的猢狲们纷纷落马。曾经权倾朝野、为赵德财撑起一片天的户部马侍郎,其贪墨渎职、勾结奸商、刺探东宫的桩桩罪证确凿,被褫夺官身,锒铛入狱,昔日煊赫府邸顷刻间门庭冷落,只剩朱门上的封条在风中萧瑟。 马元培这棵大树轰然倒塌,那依附其上的毒藤赵德财,自然也失去了最后的依凭。他那些曾欺行霸市的打手爪牙,在新政的严查和市易司的强力监管下,或被官府缉拿,或作鸟兽散。赵家垄断菜市的庞大帝国,如同被抽去了根基的沙堡,在星火社燎原之火的冲击和新政铁腕的制裁下,迅速分崩离析。曾经不可一世的“赵老爷”,据说变卖了京中产业,灰溜溜地带着家眷逃回了原籍,再不敢踏入京城半步。 压在所有农户和京城小民头上的两座大山被彻底搬开,空气仿佛都变得清新畅快起来。 城南,星火社的直销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风雨飘摇的小摊。 在虞蓉的统筹和周景深商行的支持下,一处宽敞明亮、挂着崭新“星火社”木匾的铺面取代了旧摊位。清晨,满载着京郊新鲜采摘蔬菜瓜果的马车络绎不绝。李老汉精神矍铄,正指挥着几个后生卸货、摆菜,动作麻利,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水灵灵的青菜码放得整整齐齐,红彤彤的番茄、顶花带刺的黄瓜、饱满的豆角……在晨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散发着泥土的芬芳和丰收的喜悦。 “虞娘子说了,咱们的菜,不光要新鲜,更要让街坊们吃得起!” 铁柱嗓门洪亮,一边给一位大娘称着嫩菠菜,一边大声吆喝着今日的特价。价格牌上,用炭笔清晰标着的数字,比新政前赵德财垄断时低了将近一半! 铺子内外,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挎着菜篮的大娘、下工顺路的大叔、精打细算的小媳妇,甚至还有蹦蹦跳跳跟着来买新鲜瓜果的孩子,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意。 “这青菜真水嫩,才三文钱一斤?以前赵家铺子可要六文呢!” “可不是嘛!我家那口子昨天还说,自打有了这星火社,桌上顿顿都能见着绿叶子了!” “听说了吗?隔壁巷子王婆的小孙子,以前总嚷嚷着要吃肉,家里舍不得。现在菜钱省下了,隔三差五也能切点肉末蒸蛋了!” “都是托了太子殿下的新政,托了虞娘子和徐大人的福啊!” “对对对,还有咱们这‘星火社’!真是咱们老百姓的福星!” 151 大结局 虞蓉扶着腰站在田埂上,看着金黄的麦浪翻滚。八个月的身孕让她的动作变得笨拙,但脸上却带着满足的笑容。这几个月来,她带着庄子里的老老少少一起耕作,用系统给的改良种子,让今年的收成比往年翻了两番。 “夫人,您该回去歇着了。”二喜小跑过来,手里还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摘的野莓。 虞蓉擦了擦额头的汗,笑道:“再等等,我看二牛他们快收完这一垄了。” 正说着,突然腹中一阵绞痛,让她忍不住弯下腰去。“啊!我…肚子好疼…妈呀疼死了!” “夫人!”二喜吓得竹篮都掉在了地上,野莓滚了一地。 虞蓉脸色煞白,一手扶着肚子,一手紧紧抓住二喜的胳膊:“羊水...羊水破了...” 二喜顿时慌了神,扯着嗓子大喊:“来人啊!快来人!夫人要生了!” 正在不远处监工的徐清风听到喊声,脸色骤变,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他看到虞蓉痛苦的样子,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起。 “别怕,我带你回去。”徐清风的声音沉稳有力,但虞蓉能感觉到他抱着自己的手臂在微微发抖。 庄子里的众人闻讯赶来,李叔赶紧指挥几个壮实妇人去准备热水,二牛则跑去牵马准备请稳婆。 虞蓉被安置在早就准备好的产房里,疼痛一阵比一阵剧烈。她咬着嘴唇,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系统...系统...”她在心里呼唤着。 【叮!检测到宿主临产,发放待产大礼包一份!】 虞蓉眼前浮现出一个虚拟的红色礼盒,她用意念打开,里面整齐排列着各种现代药品和婴儿用品。 “二喜...”她虚弱地唤道,“把...把那个红木匣子拿来...” 二喜赶紧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红木匣子!这是虞蓉提前准备好的掩护,里面其实空空如也,但她可以借机从系统里取出物品。 虞蓉假装从匣子里摸出两粒人参丸吞下,又自己注射了止痛剂。药效很快发挥作用,疼痛减轻了不少。 “夫人,徐爷去请稳婆了,马上就到。"”喜一边给虞蓉擦汗一边安慰道。 虞蓉点点头,忽然听到门外一阵骚动。 “让开!都让开!”徐清风的声音由远及近,接着是徐婆子气喘吁吁的抱怨声:“哎哟我的老腰啊,这马骑得我骨头都要散架了...” 徐婆子一进屋就指挥起来,“热水!干净的布!剪刀用酒擦过!男人都出去!” 徐清风却站在门口不动:“我留下。” “这不合规矩,徐大人!”徐婆子瞪大眼睛。 “我的妻子生孩子,我为什么不能在场?”徐清风声音冷硬,眼神却温柔地看着虞蓉,“我说过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任何事。” 虞蓉心头一暖,疼痛似乎又减轻了几分。 生产比预想的顺利。虞蓉平日里坚持劳作,身体强健,加上系统药物的帮助,不到半个时辰,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就响彻产房。 “是个漂亮的小姐!”徐婆子喜气洋洋地宣布,熟练地剪断脐带,将婴儿包裹起来。 徐清风却看都没看孩子一眼,径直冲到床边,握住虞蓉的手:“蓉儿,你怎么样?” 虞蓉虚弱地笑了笑:“我没事...看看我们的女儿...” 徐清风这才回头,看向徐婆子怀里那个皱巴巴的小东西,脸上却没有初为人父的喜悦,反而眉头紧锁。 “怎么...这么丑?”他小声嘀咕。 虞蓉噗嗤笑出声:”刚出生的孩子都这样,过几天就好看了。” 徐婆子将婴儿抱过来,徐清风僵硬地接过,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摔了这软乎乎的一团。当婴儿的体温透过布料传来,他忽然感到一阵奇异的触动。 “她...她在看我...” 徐清风惊讶地发现,婴儿睁开了眼睛,虽然新生儿的视力还很模糊,但那双黑溜溜的眼珠确实转向了他的方向。 虞蓉看着心爱的男人笨拙地抱着女儿的样子,眼中泛起泪光。前世她孤独惨死,今生却有了挚爱和骨肉,这是上天给她的最大恩赐。 一个月后,虞蓉出了月子,徐清风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宣平侯已经收你为养女,户籍都改好了。”徐清风将一纸文书递给虞蓉,“从今以后,你不再是徐家的弃妇,而是宣平侯府的二小姐。” 虞蓉仔细阅读文书,抬头时眼中闪着泪光:“这样我们就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徐清风将她搂入怀中:“我早该想到这个办法。让你以弃妇的身份跟我在一起,终究委屈了你。” 三日后,徐家大办喜事。虞蓉穿着大红嫁衣,顶着凤冠,在众人的祝福声中与徐清风拜堂成亲。村里人都来贺喜,李叔带着庄户们送来了十担新米,二牛则扛着一头刚宰的肥猪。 婚礼过后,虞蓉收到一封西北来的信。她拆开一看,是钱秀秀娟秀的字迹: 「蓉姐姐: 我与兄长已在西北安家,这里天高地阔,很适合我们。兄长现在做马匹生意,我则开了间小绣坊。随信送上几只西北肥羊,你们尝尝鲜。 另,听说你生了女儿,我做了一套小衣服,托人一并带去。 祝安好。 秀秀」 虞蓉抚摸着信纸,心中感慨万千。原著中钱秀秀因爱生恨害她惨死,今生却成了朋友。命运的改变,不仅救了她自己,也改变了身边人的轨迹。 又过了半年,虞蓉的女儿已经会爬了,取名徐安宁,小名宁儿。这天,二喜兴冲冲地跑进来:“夫人,咱们庄子的新米卖了个好价钱!比市价高了三成呢!” 虞蓉正在教宁儿认布偶上的动物,闻言抬头笑道:“那是自然,咱们的米粒大饱满,煮出来香气扑鼻,自然抢手。” 二喜掰着手指算账:“按这个价钱,今年庄子里的每家每户都能过个肥年了。李叔说他家要盖新房,二牛说要送儿子去镇上读书,用钱的地方可是止不住!” 虞蓉满意地点点头,欣慰的看了看二喜。 她利用现代知识改良农耕技术,指导村民们科学种植,如今这个曾经贫穷的小村庄已经成为方圆百里最富庶的地方。村民们不知道她为何懂得这么多,都尊称她为"女诸葛"。 傍晚,徐清风从下朝回来,一进门就把宁儿高高举起,逗得小家伙咯咯直笑。 “今天怎么这么高兴?”虞蓉接过他的外袍问道。 徐清风神秘地眨眨眼:“猜我今天遇见谁了?宣平侯世子。他说圣上对我们庄子产的新稻种很感兴趣,可能要推广全国呢。” 虞蓉惊喜地捂住嘴:“真的?那岂不是天降横财!” “没错,”徐清风搂住她的肩膀,“你改良的稻种可能会养活成千上万的百姓。蓉儿,你真是太了不起了。” 虞蓉低着头不说话,心里盘算着一件事,她有个梦想,那就是把田庄变成全京城哪怕全国最有钱的村庄。 只不过她还不能让徐清风知道,不然万一要是没做成,那岂不是闹笑话了! …… 五年后 二喜如今可是徐府最体面的大丫鬟,月钱比寻常管家还多。她穿着簇新的绸缎衣裳,发间簪着银钗,走路都带风。庄子里的小丫头们见了她,个个眼睛发亮,围着她叽叽喳喳: “二喜姐姐,你这镯子真好看!" ” “二喜姐,夫人又赏你什么好东西啦?" ” 二喜得意地晃晃手腕上的绞丝银镯:“夫人说我办事稳妥,特意给的。” 她摸了摸腰间的荷包,里头沉甸甸的装着这个月的月钱…足足五两银子,够普通庄户人家半年的嚼用。 她早打定了主意不嫁人。看着村里那些成了亲的小姐妹,整天围着灶台孩子转,哪有她现在逍遥?每月领了月钱,她就去镇上买零嘴儿、扯花布,偶尔还能约上三五个姐妹去茶楼听书,日子快活似神仙。 李叔家的土坯房早推倒了,如今盖起了青砖大瓦房,院子里还栽了两棵桂花树。他孙子狗娃进了镇上的私塾,先生夸他聪明,将来定能考个秀才。 “都是托了夫人的福啊!”李叔蹲在自家粮仓前,看着满仓金黄的稻谷,笑得满脸褶子。去年他家光卖粮就挣了二十两银子,今年怕是更多。 二牛更出息,小两口承包了庄子东头十亩良田,种的都是虞蓉教的新稻种。秋收时,沉甸甸的穗子压弯了腰,乐得二牛见牙不见眼:“俺家娃现在读书读的可带劲了,给俺们两口子许诺着要当个状元郎!” 如今外村人路过,都要伸长脖子往庄子里瞧。瞧瞧那整齐的砖房、油光水滑的牲口,还有穿着体面的庄户人,孩子们背着书包上学堂,妇人腕上戴着铜镯,老汉抽着旱烟在村口槐树下吹牛:“俺们庄子,顿顿吃白米饭!” 虞蓉偶尔带着宁儿在村里散步,身后总跟着一串道谢的村民:“夫人,多亏您教俺们堆肥!” “夫人,您给的菜种子长得可旺了!” 夕阳西下,炊烟袅袅。二喜捧着新买的蜜饯果子,哼着小曲往徐府走,李叔家飘出炖肉的香气,此时的二牛扛着锄头回家,老远就听见媳妇的笑声。这哪里还是当年那个穷得吃糠咽菜的破庄子? 分明是人间小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