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娘娘宠冠六宫》 第1章 第 1 章 《贵妃娘娘宠冠六宫》 文/菜不言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时逢盛夏,但无薄阳微斜,只余风雨掠过廊下。 蘅芜苑外的国槐适逢花期,此时风吹雨打零落一地,窗柩旁一女子幽幽垂眸,细眉轻拧,不无惋惜之意。 还想着做槐花蜜的,怕是不成了。 “窗边风大,姑娘仔细着凉。” 桃溪抬手关窗,又着了锦帕拂拭掉沈璃书身前些许细碎雨珠,推着她往案几边走,给她茶杯中添了香饮子,方才皱着眉说: “膳房那边都忙着明日王爷大婚之事,咱们院子里要的吃食,近几日......怕是供不了了。” 沈璃书手一顿,茶杯在嘴唇前堪堪停下,片刻,她垂眸,将杯子放回桌子上,“罢了,那便不去了,他们做什么我们吃什么吧。” 桃溪愤愤,“也是一帮子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往日我们蘅芜苑要什么不是眼巴巴儿的送过来,就指着王爷多给他们几个笑脸。” “如今咱们处境尴尬了,就看人下菜,连姑娘爱吃的吃食都不做了。” 沈璃书抬眸看桃溪,她气的脸都红了,说话之间也没那么顾及,倏而,沈璃书笑了笑,只不过那笑容有些苦涩: “你也知道,如今咱们的处境尴尬了。” 桃溪见她的脸色,忽然噤声,喃喃叫了一声:“姑娘。” 沈璃书挥了挥手,“好了,我无事,嘱咐这几日院子里当差的人都谨慎些,你先下去吧。” 桃溪一走,屋内瞬间安静下来,沈璃书垂眸,思绪翻涌。 是啊,她的处境尴尬极了,自从半年前,圣上为殿下赐婚,她在府里的境遇就大不如从前了。 在那之前,她是王爷的恩人之女,王爷待她极好,出入书房、参管府账......与府中嫡亲的姑娘并无二致。 在那之后,明眼人都能瞧出来,王爷与沈姑娘之间生了嫌隙。 这王府里,王爷就是天,王爷对谁好,谁就是王府的座上宾,那些个做下人的自然不敢随意敷衍不敬,反之亦然。 她转了转腕间的羊脂玉镯子,视线投向窗边小几,金丝楠木桌上放一水碧色花瓶,那是去年她生辰时殿下送的,说是前朝遗物,仅此一盏。 只是,沈璃书眨了眨眼,如今那花瓶中的花,焉头巴脑毫无生气,风吹过,枯叶顺着落下来,随风打了几个旋,轻飘飘掉在地上。 她眼睑不自觉轻轻颤了颤。 她如今,不也是和这花处于相同的境地么? 这一夜,沈璃书彻夜未眠。 竖日,元成二十四年七月初七,圣上第八子襄王殿下迎娶王妃。 王妃顾氏出身当朝太傅府,懿怜淑德,德才兼备,圣上亲自赐婚,大婚这日,上京十里红妆,襄王府满目红锦,热闹许久方才停歇。 天色已晚,宾客此时多半应当已经返回,沈璃书在院子里憋了一天,未曾往外踏出半步。 她的身份尴尬,所幸就自己寻了由头躲在自己院子里,没去观礼,她出去也只会是给府里那些别有想法的人看笑话罢了。 沈璃书站在蘅芜苑门口,听桃溪说着外间的动静,许久方才垂眸,“走吧,去湖心亭透透气。” 蘅芜苑既不属于前院,也不属于后院,在两院之间,这一处就在湖边,清幽雅致,景色宜人。 桃溪举了半暗的灯笼,主仆两人沿着湖边小径慢行,沿湖的栏杆上俱是红锦,湖上停了船亦是满红,这是正妃才有的待遇——前些日侧妃进府,阵仗就小了许多。 她面无表情走着,晚风轻拂过她的发丝。 桃溪有心想要多说话,但看沈璃书的脸色,还是把话都吞了进去。 姑娘心烦时,不喜人多话。 “王妃都入了府,沈姑娘还住在咱们府里,是不是不合适?” “这我哪知道?人是王爷留在府里的,兴许,王爷另有安排呢?” 这话的语气携带了些暧昧,两个洒扫的婢女对视了一眼,都低低笑了起来。 “依我看,肯定是沈姑娘不想走,咱们王爷是顶顶尊贵的人,别说王妃了,就算是侍妾,那也是寻常人想不到的荣华富贵。” 早在听见沈姑娘三个字的时候,沈璃书的脚步就已经停下,制止住想要出去理论的桃溪,让桃溪灭了手里的灯,主仆二人就在这停了下来。 这里刚好是个转弯的小角,旁边是比人还高的假山,那两个婢女只要不走过来,是决计不会发现这里有人的。 另一个婢女表示赞同,“凭借沈姑娘这副花容月貌之姿,万事皆有可能的。” “放肆,谁给你们的胆子在府内议论主子的!” 一道老练嘶哑的声音横空出现,两个婢女身子一抖,连忙跪下,声音有些颤抖,“总管赎罪,总管赎罪,奴婢们不是有意的,奴婢们知错。” 沈璃书和桃溪都不着痕迹往后退了一步,身形隐匿的更深。 听见魏明又说:“带去给金嬷嬷,打发了去。” “是。”旁边魏明的徒弟立马应声,不一会儿,两个婢女求饶的声音都消失不见。 金嬷嬷,那是府里专管杂役的婆子,有的是手段,下人犯了错在她手里走一遭,不死也得脱层皮了。 人一走,魏明躬身的幅度愈发大了些,语气也不似刚才呵斥下人那么气势,对着身前的人恭敬道: “奴才管教下人无方,污了殿下的耳,还望殿下赎罪。” 男子只摆了摆手,“两个爱嚼舌根子的下人,随意打发就是。”目光从前面假山旁那片天水碧裙摆上略过,语气些许玩味:“沈姑娘?” 那裙摆果不其然,稍稍动了动。 男子眼里兴致更浓,“花容月貌之姿?”却是没有再多说,径自抬步走了。 魏明等人连忙跟上。 假山后,桃溪犹疑问道:“姑娘,咱们还逛吗?” 沈璃书脑子里俱是刚刚那陌生男子说的那两句话,音色是顶顶好听的,清润极了,只是,那两句话的语气却是让人难受,那样睥睨凌人,沈姑娘三个字在他嘴里好似玩物一般。 “你可知刚刚魏总管身边那人是谁?” 桃溪并未看见那人的长相,老实的摇了摇头。 沈璃书敛眸,“罢了,回去吧。” 桃溪去张罗沐浴放水,一切准备妥当来寻沈璃书时,却见她坐在塌上发呆,“姑娘?” 长开的小姑娘半张脸都陷入金丝绣梅花软枕之中,眼睫微垂,白里透粉的皮肤无声散发迷人的馥郁香气。 桃溪想那两个婢女说的没错,姑娘确实担得起一句花容月貌。 见沈璃书朝她看过来,桃溪忙换上笑脸,“沐浴吧姑娘。” 浴房水雾萦绕,玫瑰花瓣掩映净水中少女莹白的肌肤,她忽而问道:“桃溪,若我不在王府,你可愿意跟着我?” 桃溪是王府的家生奴才,她父亲母亲都在王府做活,沈璃书刚来王府她便被殿下指了过来。 没待桃溪回答,她叹一口气 ,也隐约明白自己今晚的不对劲因何而来。 是对现有平静即将被打破的恐惧。 她敛眸,屏退桃溪,再一次思考起来自己的前路。 三年前,她父亲为救襄王殿下殒命在洪流当中,殿下为报恩德,将她和弟弟带来了上京。 她当时不过十二岁,弟弟不过六岁,父亲一死,单靠她自己是断断撑不起来门户的,周边剩下的只有对沈家家产虎视眈眈的族亲,当下进京是最好的选择,于是便顺水推舟做了这个决定。 在上京,她是贴着襄王府这块金镶玉招牌的沈姑娘,而弟弟,被王爷送往扬州,师承有名的大家。 沈父可能一辈子也没想过,他的子女还会有这般的造化。 连她自己也没有想过。 手中的花瓣被沈璃书揉得发皱,她抬眸看向不远处的烛台,烛火跳跃,她的视线澄澈许多。 好日子过多了,倒是让她失了忧患的意识。 府中多了女主人,自然是不可能再维持现状的。 况且七月一过,便到她的生辰,届时她就已经及笄...... 她将现状一一梳理着,一桩桩一件件的厉害都考量着,王府如今便是她最大的靠山,或许也该为自己以后做打算了。 她家世清白,纵使家门凋零,也该寻一良人共度余生,宁为小家妻,不为大家妾,是母亲生前告诉她的。 而现在背靠王府,自然比她在济州之时的选择要多的多,至于选择有多好,端看王爷愿意往其中倾注几分心力...... 夜色浓重,长夜漫无边际,浴桶中的水渐渐凉了,沈璃书憋了一口气,将自己整个人沉入了水中。 竖日一早,蘅芜苑传了府医。 来的是惯常给沈璃书医病的医女,她诊完脉,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的女子,皱眉: “沈姑娘马上要来月信,怎可贪凉?现下已经是风寒入体,我先给姑娘开两幅药,晚些时候高热便会褪去,明日一早我再来看情况。” 沈璃书也没想到,昨日只在浴房折腾了一会儿,便在大热天的感染了风寒,今早起来头昏脑胀的好难受,她声音微哑: “多谢姐姐,劳烦你走这一遭,桃溪—”她唤,桃溪明了,一个小荷包便塞到医女手里。 “姐姐回去买点解渴的吃食。” 那医女眼里笑意更深,“沈姑娘客气,多注意休息,过几天月事来肯定腹痛,再找桃溪提前去拿药便可。” “好,那姐姐慢走。” 送走医女,沈璃书神色恹恹,昏昏沉沉,好不容易睡着,醒来听见桃溪在外间说话: “锦夏姐姐,我们姑娘染了风寒,现下还未醒,要不姐姐你将话说给奴婢,奴婢代为转达可好?” 答话的声音稍显生硬:“沈姑娘既还在休息也无妨,我在这等着便是,王妃交代,让我亲自来请沈姑娘去正院一趟。” “只不过——”锦夏稍稍笑了笑,“王妃事忙,还请别让王妃等久了才是。” 沈璃书在里间眉头微皱,王妃身边这位侍女的态度...... 好久不见,评论区随机掉落红包~看文随心,去留随意,大家看文愉快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正院又名澄辉堂,门口匾额红漆黑字,大气遒劲,沈璃书一眼认出,那是殿下亲笔所书。 整个院子都是为了迎娶王妃重新修葺的,比之前院的中规中规,澄辉堂真正有了亲王正妃居所的气派与尊贵。 昨日府中刚大喜,挂灯结彩的装扮还未撤去,依旧是一片喜气洋洋。 沈璃书一路跟在锦夏身后,进入之后没有四处打量,对着上首端坐的人行礼: “民女沈璃书,给王妃请安。” 端的是不卑不亢有礼有节,但光是这副呖呖婉转的嗓子,也足够叫人侧耳倾听。 顾晗溪笑了笑:“沈姑娘快起。”一个眼神过去,锦夏早已搬过来锦凳。 “多谢王妃。”王妃的态度倒是和那位婢女不同。沈璃书顺势落座,方才抬起头来,却不期然,与顾晗溪四目相对。 对视那一瞬,顾晗溪眼里的笑意顿了顿,她忽而想到一首词: 珠初涤其月华,柳乍含其烟媚,兰芬灵濯,玉莹尘清。 眼前女子的美貌,最是与这首词契合,她眼睛微眯,也难怪先前宫里的宜妃娘娘要单独嘱咐她:尽早将沈璃书打发走。 自己丈夫身边有这样一位含苞待放的美人,任谁都会有一点危机之感。 不过,顾晗溪很快调整过来自己的心绪,她知道,沈璃书如今都还未及笄,且目前看来还算端方知礼,她世家贵女的骄傲和多年来的教养,使她现在不会,也不屑于对眼前的小姑娘做出什么事情。 是以,短暂的震惊之后,便让下人上茶:“这是上午宫里新赏的霍山黄芽,沈姑娘尝尝。” 沈璃书掩帕微微咳嗽,也顺势打量着顾晗溪,她端坐在上首,一身华服,端庄典雅,通身气派贵不可言,哪怕此时言辞温和的同她说话,却也有一种无形的距离感。 她敛眸,明白这是属于上位者们的气场。 端了茶,微微细品一小口,便将茶杯放回了桌子上,“民女愚笨,于茶道之上并无研究,只不过这茶汤清亮,入口有回甘,民女觉得好极了。” 顾晗溪客气道:“你若喜欢,待会儿叫锦夏装一些,你带回去。” 沈璃书起身行礼,“多谢王妃。” “无需多礼。” 空气陷入短暂的寂静当中,沈璃书眼睫微闪,知晓很快要进入正题当中。 果不其然,顾晗溪开口:“本妃知道,令尊是为救王爷才......往后,沈姑娘就把王府当做自己的家,本妃和王爷定会把你当妹妹一般对待。” 做亲王的妹妹,沈璃书可不敢,她起身,有些惶恐:“王妃言重,民女不敢当。幸得王爷王妃垂怜,璃书才能有一处栖身之地,璃书感激不尽。” “坐,坐,不必拘泥。说起来,你可是快要及笄?” “是,七月二十七,是民女的生辰。” “本妃娘家与你一般大的妹妹,这时候父母多半在商议亲事了。” 沈璃书读懂顾晗溪的言下之意,眸中深色一闪而过,面上带了些恰到好处的悲伤之色,“民女比不得王妃姐妹那样的好福气,我父母双亡,不过是无根的浮萍罢了。” 顾晗溪家风清正,她自小便跟着太傅祖父读圣贤书,并不拘泥女则女训,她自己向来也自恃清高,当下便皱了皱眉:“同为女子,断不可如此自轻自贱。” 沈璃书勉强笑了笑,“是,璃书知晓,只是有些羡慕,除了父母,她们亦还有王妃您这位姐姐来替她们考量。” 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沈璃书这话接的极好,这也正是顾晗溪今日要说的:“我自是也要为你考量的。宫里宜妃娘娘的意思,她也感念着你父亲的功劳,这有几位适龄郎君,你且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 沈璃书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偏头看一眼桃溪,桃溪过去接过锦夏手里的卷轴,“多谢宜妃娘娘,多谢王妃。” 送走沈璃书,顾晗溪拿了一册账本来看,这账本,是早上魏明亲自送了过来的,锦夏在一旁侍候: “主子何必对沈璃书那般好颜色?咱们府里也不是没有过,表姑娘呆着呆着便成了姨娘的。且奴婢瞧着,这沈姑娘长了一副狐媚的样子。” 顾晗溪眉头微皱,轻斥:“如此在背后议论人,成何体统?我是王妃,她是王府的客人,自然要以礼相待。” “主子与王爷刚刚新婚,有些事不得不防啊。” 账本被合上,顾晗溪抬眸看锦夏:“防一个小姑娘?王府内的庶务,后院这些人已经足够本妃操心了。” 原本襄王府后院很是清净,襄王如今不过双十年岁,府里原本只有几名宫里赏的知事宫女做了侍妾,直到今年,圣上赐婚正妃之后,府里才进了两位侧妃和另外几位侍奉的人。 锦夏原本是顾晗溪母亲房里伺候的人,许是在顾夫人房里腌臜事看多了,顾晗溪语气重了些:“锦夏,在王府不比在府里,合该谨言慎行,往后这样的话,本妃不想再听见。” 锦夏低头,“是,奴婢知晓了。” 顾晗溪垂眸,重新打开账本,眉眼冷淡:“王爷一会来用膳,你去看下膳房预备的怎么样,叫瑟春进来伺候吧。” 另一边,沈璃书刚出正院,便看见正朝这边走的襄王,她脚步蓦地一停。 他身姿挺拔,乌发以玉冠高束,暗红色常服更添气势,身后魏明等人簇拥着他,众星捧月般夺目。 在与李珣视线对视上的前一秒,她低头,行一个规规矩矩的礼:“给殿下请安。” 李珣眉头一皱,“起。” 沈璃书起身,王爷大婚,可休沐三日,早晨才一块入宫请安,现下又来了正院,足以见得王爷对新婚妻子的甜心蜜意。 她垂眸,先开口,音色略有些生病的哑:“多谢王爷王妃厚待,愿为璃书操心婚事,璃书感念于心。” 她的婚事? 李珣视线扫过桃溪手里抱着的卷轴,目光落于眼前女子身上,她脸上带着不过心的笑,李珣心里陡然生起一股烦躁。 她一向生动活波,对他毫无防备,经她软声软语叫过殿下,再这般泾渭分明对他,李珣直接伸手,从桃溪手里拿过卷轴。 “承恩伯府二公子,”李珣眼都不眨,“府里外强中干,连锅都快揭不开了,你嫁进去手里那些钱财贴进去都听不见响。” 下一个,“国子监祭酒,年过四十,鳏夫。” 再下一个,“光禄寺卿幼子,家中祖母年过七十还掌中馈,好几个儿媳妇被她磋磨至死。” ...... 眼见沈璃书脸上血色消失,细眉微皱起来,李珣没继续说下去,将卷轴一合,随意扔给了魏明,头也不转进了正院的门: “你一会来本王书房。” 魏明险些被那卷轴砸到鼻子,心里哎哟一声,对沈璃书福了福身,跟着李珣进去了。 回去路上,沈璃书面色冷凝,桃溪心里不是滋味:“姑娘,别和王爷闹别扭了吧?” 难受的是姑娘自己啊! 桃溪不明白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自家姑娘心里不爽快。 沈璃书也并不想把自己心里那些想法告诉外人,哪怕是身边最亲近的人,她对此不置可否,感叹道:“可惜了,那名册上的郎君我还没见过呢。” 正院内室,顾晗溪在门口迎李珣,却见他脸色冷肃,她带笑的表情一顿,跟在他身后往里走,软着声音叫了一声:“王爷。” 李珣看到案几上的账本:“府中事务繁杂,你刚进府,有何不明白的叫了魏明和管事来问便是。” 顾晗溪亲自奉茶给李珣,眼角眉梢都是新妇的风情,“多谢王爷。”想来刚刚王爷脸上的不快并不是因为她。 她暗自放下心来。 这桩婚事,是她自己求来的,本来也心存忐忑,但这两日,她也看出来,王爷与她还算是相敬如宾。 晚膳用完,顾晗溪下意识以为李珣不走了,“王爷要沐浴吗?妾身着人去备水吧?” 李珣没什么留下来的心思,但今日才是新婚第二日,一走了之只会给人留下话柄,“前院还有些事,本王先去处理。王妃要是乏了,先休息便可。” 言下之意便是晚上还会过来,顾晗溪脸上是得体的笑意,“王爷再忙也要保重身体,多晚妾身都等您。” 端的是新婚的缠绵情意。 李珣点点头,只要走时,稍微顿了顿,“沈璃书父亲于本王有救命之恩,她的婚事,王妃若要插手,还请尽心些。” 李珣知晓,这件事由王妃出面最为合适,可先前看见的那几个人,委实不是良人,压抑半天,还是没忍住出言提醒。 若真是那几个人,外面言官的奏折只怕是在沈璃书婚事定了的第二日便会上了圣上的桌,最轻也要奏他个品行不端,忘恩负义。 当年他带沈璃书回京,圣上还因此事嘉奖了他。 近些日子朝中本就不太平,他委实不愿多生事端。 顾晗溪脸上的笑意停滞,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不过李珣留给她的已经只有一个背影了。 李珣离开,锦夏方上前来,“主子,方才沈姑娘离开咱们院的时候,在外面与王爷碰上了。” “会不会......”她觑着自家主子的脸色,记着刚刚主子的话,说话间委婉了些:“是沈姑娘跟王爷说了什么?” 顾晗溪眼里的笑意褪去,“王爷自有他的考量。”只不过,她还是难免有些委屈,这些人明明都不是她挑选的,可王爷话里话外的责备之意再明显不过。 她闭了闭眼,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罢了,王爷若是知晓那名册是宜妃娘娘给的,定不会说出那番话的。 前院书房。 李珣披星戴月赶回去,却发现书房漆黑一片,魏明眼疾手快点了灯,见王爷视线落在案牍旁那把空荡的圈椅上,心里一凝,“奴才这就派人去请沈姑娘来。” “不过,奴才听说,蘅芜苑上午请了府医过去。” 李珣眉头微皱,先前见她时确实脸上有些苍白,“因何?” 魏明错愕一瞬,这他倒是没去打听,因此顿了两息也没有回答上。 李珣乜他一眼,“你这总管,当的越发能了。” 轻飘飘的一句,却叫魏明瞬间冷汗直冒,忽得一下匍匐跪地,“是奴才失职,奴才这就去打听。” 哪成想李珣直接转身朝外走,丢下一句:“去看看。” 魏明连忙起身跟着,纠结几瞬,还是苦着脸提醒: “王爷,如今府里有了王妃,沈姑娘还是未出阁的小姑娘,这么晚了,您再去蘅芜苑于礼不合啊。” 李珣一愣,脚步硬生生停住,片刻,他拂袖,往回走,脸色有些不虞。 看自己养的一只小猫,还得看女主人的意思? 身后魏明还跟着他进去,他呵一声: “跟着本王做甚?蘅芜苑本王去不得,你还去不得?” 第3章 第 3 章 竖日下午,时隔一月,沈璃书再次踏入前院书房。 屋内隙静,狻猊香炉中焚着惯常用的香,雪中春信令人沉静。 她在门口稍顿,李珣坐在案牍之后,垂眸看书,他着一袭深色暗纹长袍,乌发金冠,脸庞棱角分明,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的。 殿下金尊玉贵,亦生得一副好皮囊。 “来了如何不进来?” 李珣将书简放下,掀眸看她。 沈璃书低头行礼:“看殿下处理公务认真,恐打扰殿下。” “今日休沐,看闲书罢了。” 况且往日他在处理公务,她在一旁看话本子还偶尔笑出声的时候,怎没觉打扰他? 沈璃书进去,看到自己惯常坐的椅子上坐垫换了新的,面前摆两盘点心,椰蓉糕与枣泥山药酥,都是她爱吃的。 不过她没有像往常一样落座,站在合适的距离外,“不知殿下寻我来,有何事?” 要多疏离,有多疏离。 李珣高坐上首,答非所问,“璃书,你心里有何事,可与本王直说。” 视线直直盯着面前的人,她一袭红衣,不张扬但耀眼,娉娉婷婷,倒真是快到了婚嫁的年纪了。 还记得她刚来王府之时,虽然衣服都穿的是好料子,但颜色花样都老成,也瘦弱,不留心看会觉得跟那些十七八岁的女子一般年纪。 他难掩内心复杂,当年随手捡回来的一只小猫,长大了。 倒是沈璃书眸色微变,王爷虽待她耐心,但也甚少与她谈论女子心思,这般直白的问她心里有何事,更是没有过,他是做大事的人,心思自然不会拘泥在这种小事上。 是以沈璃书意外的同时,敏锐的意识到什么,沉吟片刻,她缓缓跪下,行了大礼,“璃书在王府两年多,幸有殿下照拂,还望......”她轻咬粉唇,“殿下能为璃书寻一桩好婚事。” 这样的话由她一个未及笄的女子说出来,有些难堪,但她眼下能指靠的人,只有殿下。原本不用这么急的,但王妃入府后一切都变了,昨日王妃的行为,也说明,她这位王府的沈姑娘,或许会变成有些人的眼中钉。 说话间,她像往常一样,抬头直视着李珣,眼里带着些凄楚和恳求,也在不着痕迹观察着李珣的神色。 往后多少年的日子,一步错便会步步错。 过往沈父官职虽不大,但沈母是商户之女,钱财不缺,家中日子倒是好过,但沈父去世后的那几日,让她第一次感受到世态炎凉。 往日对她嘘寒问暖的叔伯,通通都变了嘴脸,想把弟弟过继过去,吃她母亲去世后留下的钱财和家里的房产。 她早早就明白,手里的钱权最重要。与其自己一个人因着现状伤春悲秋,倒不如,趁着王爷对她还算是有照拂之心的时候,赌一把。 沈璃书跪着,但心里惴惴不安。书房极静,鸦雀无声。 “本王知晓了。”半响,李珣出声。 沈璃书心猛地一坠,她知晓,殿下答匀之事没有食言的时候,只是,这般直白,但出乎沈璃书的意料之外,她垂眸:“多谢殿下。” “起来吧。”这一句说的没甚感情,等沈璃书站定,李珣才将一封书信递给她,“沈江砚的书信。” 原来寻她来是这件事? 沈璃书惊喜,眼里带了点笑意:“前几日我还去门房问了,都说没有,没想今日到了,多谢殿下。” 满心欢喜拿了书信回到蘅芜苑,倚在塌上读完,沈璃书心下蔚然,还好弟弟是个争气的。 桃溪从外面进来,笑嘻嘻地:“姑娘,奴婢听说,今儿一早,膳房那几个狗眼看人低的家伙,被咱们王爷罚了。” “为何?” “总归是惹了王爷不高兴。”桃溪有些幸灾乐祸,“药已经熬好了,姑娘趁热喝,昨儿个晚上魏总管送来的樱桃奴婢洗了些,等喝完药,拿来甜嘴儿正好。” 桃溪当然知道,魏明身后是王爷,没有王爷吩咐自然不可能,“王爷还是看中姑娘的,听说这樱桃是宫里刚赏的,山东那边产的,是今年最后一茬了。” 看沈璃书将苦涩的药一口喝光,桃溪忙将盛着樱桃的碟子递过去:“整个王府也才得了一小筐呢。” 言下之意姑娘你就得了这么多,这话,只差掰开了告诉沈璃书:王爷对你多么多么好,快别与王爷置气了。 沈璃书叹气,她明白桃溪的心思,不过是想她过的好罢了,“宫里宜妃娘娘生辰就快到了,那我便抄几卷佛经吧,也算是为殿下和娘娘祈福。” 之前会做女红赠与殿下,现下再做,也不合适了,思来想去,抄书还算符合礼制。 接下来半月,沈璃书待在蘅芜苑,除去到书房送给弟弟的回信,其余未出门半步,每日抄书或者是看账本,倒也算是充实,手里佛经是最后一卷,不出两日便能完成,届时再送去相国寺供奉半月,更显诚心。 这期间桃溪也给她说过府里一些事情,什么侧妃因着前一晚侍候了王爷第二日故意不去请安对王妃不敬、又是哪位良娣送了解暑汤去书房请王爷却连门也没进去...... 这半年府里后院一连进了好几位主子,但王爷却只有一个,不争不抢哪里来的宠爱。 不过这些都不是她们好议论的,沈璃书听完皱着眉头,呵斥一声:“出去尽听些混账话回来。” 桃溪知晓她不是真的生气,活宝似的:“奴婢知道错了,不过姑娘,你方才说话间好像王爷。” 她活灵活现学起来李珣斥责魏明: “这差事当的是越发好了!” 沈璃书被她逗笑,不过转念之间笑意又淡了些许,三年不到,她身上竟也有了他的几分影子。 午后,正院。 顾晗溪皱眉,看着面前三副画卷,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愁。 那是王爷差人送来的,这三位,虽家世与权柄不是顶尖,但各个仪表堂堂,家世清白。 瑟春不明所以:“主子这是在愁什么?王爷都亲自做了,不用主子您操心,咱们乐得清静呢?” 乐得清静?顾晗溪不置可否,许是这几日后院的不太平让她有些心力交瘁,“周子安,去年科考的探花郎,虽然只是一个七品官但在吏部任职,前途无量。” “卢科翰,他母亲与宁国公夫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 看到最后一位,顾晗溪险些笑出了声,“王爷连这位也能找出来,济州刺史的嫡子,他未婚妻今年春天才意外离世。” 听完顾晗溪的话,瑟春再单纯,也品出来这中间深意,沈姑娘本家不就在济州吗?济州刺史,在上京不算什么人物,但在济州那可是地头蛇一般的存在。 王爷既然能把名册送过来,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促成的。 于沈璃书来说,这几个人都是打着灯笼才能找到的好郎君,实打实的高嫁。 锦夏:“奴婢就说,夫人说的没错,这沈姑娘在王爷这确实不一般。” “主子快别犹豫了,依奴婢看,现下就要趁热打铁将沈姑娘婚事定下来,以免再多生变故啊。” 顾晗溪此时不得不承认,锦夏说的在理,她略微思衬片刻,便说:“把画卷给沈姑娘送去,连着本妃方才的话一起说与她,让她尽快挑选吧。” 锦夏:“是。” 最终沈璃书挑了济州刺史之子,消息传回正院,顾晗溪丝毫不意外,至此此事也终于有了落定之感,还特意吩咐瑟春: “去库房把那只镂空穿枝菊花纹钗取了,送去蘅芜苑,就说是她的及笄贺礼。” 既然已经定下来,她也乐得送个人情,只当维护一下关系。 当晚顾晗溪便将沈璃书的决定说与了李珣,彼时正看兵法的人头都未抬,说一句知晓了。 顾晗溪眸色微变,忽得觉得看不懂李珣了,对待沈璃书这件事上,他忽冷忽热的态度倒叫人看不真切了。 可她忘了,看人向来论迹不论心。 竖日,东宫内。 李珣甫一下朝,便被太子李璠叫住,说了些朝堂之事,李璠话头一转,“从前老八说府里的沈姑娘貌若无盐,依孤看,老八你还是女人看少了。” 那日书房外惊鸿一瞥,那张脸、那身段,足以让李璠惊艳,青涩的想让人立马尝一尝。偏偏自己这个皇弟像个木头一般。 李璠话点到为止,偏偏其后深意李珣再明白不过,这是起了心思了,他敛眸,避重就轻,“皇兄莫要打趣皇弟了。” “你如今已经娶妻,照理也该知晓女子的美妙了。” 李珣眼里的笑意不达眼底,将太子的神色尽收眼底,李璠能说出这般无礼之话,已经证明,他对沈璃书颇感兴趣。 当朝太子乃是已故元后嫡出,三岁便被圣上立为太子,芝兰玉树,尊贵无双,只是......李珣无意转动拇指上的碧玉扳指,亲近之人都知道,太子殿下是个好色的。 东宫内妻妾成群,其余没有名分的丫鬟侍妾更不知几何。 且......他想要的女子,鲜少有不得手的。果然,下一瞬,李璠便说:“前些日子府里徐良媛身子不好,孤遣她回江南庄子休养去了。” 早不去,晚不去,偏偏这时候去了。 但更令人心惊的是,竟然是良媛高位,足以见得他的心思。 一出东宫,李珣脸黑的仿佛要滴出水来一般,冷着脸吩咐青柏: “给本王查,他何时见过沈璃书?” 原本打算出宫的他,脚步一转,“去常宁宫。” 常宁宫的主位,乃是襄王的生母,宜妃娘娘。 斗斗斗的一生就快要开启了,让女鹅再过两天安生日子,马上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