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愚》 第1章 楔子 四月初,本是春回大地的时节,可属于夏季的高温早已侵占G省。 正午火辣辣的太阳照进楼道,空气中还隐约能嗅到老式防盗网的铁锈味儿。 居民楼的走廊里,两个十一二岁的男孩肩并肩站在门前挨骂,垂着头,不敢吭声。 楼上的老奶奶拎着菜爬着楼梯,路过四楼,一眼就见到这俩孩子一脸憋屈样,被逗乐:“你俩又犯啥事儿了?大中午的,赶紧认个错进屋吃饭去吧,别犟了,啊。” 贾山山女士原本想冷着脸训人,闻言面无表情道:“跑出去外面玩儿,跟隔壁小区那几个小孩儿打架呢,也不肯说是谁先带的头,给对面几个小孩脸都挠花了。” “哦哟哟,”老奶奶说,“那是不对,打架可不是好孩子!” 听着奶奶上楼的脚步声远去,贾女士重新垮下脸,扭过头问:“还不肯说?你俩到底谁带头打的架?嗯?” 五分钟前刚刚商量好谁也不吭声的俩人同时一指对方。 “他。” “他。” 许落晖:“……” 祁行舟:“……” 许落晖余光扫到某人指向自己的手指,难以置信地转头看他:“我??” 祁行舟被他一脸真情实意的难以置信震住了,差点以为这根坚定地戳着自己脸的手指头不是面前这家伙的。 这倒把贾山山女士整不会了,左看看右看看,有点迷茫。 祁行舟回头,继续盯着地板,空气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 寂静的时间好像有点长了,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又抬眼去看身边的人。 许落晖举着的手指还没放下,脸上的表情还保持着难以置信,嘴巴却熟练地一瘪,眼圈一红。 …… ……喂。 待在这祖宗身边遭了这么多年的罪,祁行舟条件反射地蹦起来翻裤兜里的纸巾:“等等!你别哭!” 话音未落,许落晖的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滚了满脸。 操! 这招太阴了。 祁行舟满嘴国骂无处抒发,急匆匆地抽出两张纸巾往他脸上一摁,手忙脚乱道:“行行行行,我带头的还不行吗,跟你没半点关系,都是我的错,行了,别哭了……” 眼泪是流了,这玩意儿震惊的表情甚至一点没垮,看上去委屈的仿佛祁行舟污蔑了他什么滔天罪行。 这演的……祁行舟心服口服。 “贾姨,打架是我带头的,跟他没关系,”祁行舟叹了口气,一边哄哭得乱七八糟的某人,一边脸不红心不跳地背锅,“隔壁楼那个胖子非说许落晖的羽毛球拍是抢别人的,我气不过才帮着出头的,您别骂他了呗?” “这样啊,不早说?”贾女士恍然大悟,一拍手,“就这点小事情还用得着遮遮掩掩的?” 她前几天才给许落晖送了一副他眼馋了很久的球拍,还是作为他数学测试满分的奖励。 “那也不能一言不合就动手打架呀,万一对面人多,你们打不过呢?那不还是得受伤?”她还是忍不住唠叨,“以后有话好好说,知道没有?” “他们又打不过我们,祁行舟力气可大了。”许落晖嘟囔一句。 祁行舟把纸巾搓成团,扔进垃圾桶里,顺口敷衍道:“是,是是是。” 贾女士看着祁行舟熟练地哄许落晖的样子,有点哭笑不得。 她自己生的儿子啥性格她自己当然清楚,这家伙一瘪嘴就能哭,眼泪跟有开关似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达成目的见好就收,机灵得不行。 也就祁行舟这小子乐意哄着他,一见到他掉眼泪跟见到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啥都他顺着来。 “有人承认了不就好了,又没骂你,你委屈啥,”贾女士捏捏许落晖发红的鼻子,“好了,你俩快进来洗手吃饭,落落把门给我关上。” 女人轻快地脚步声远去,仿佛刚才冷着脸训人的不是她。 祁行舟见许落晖终于不哭了,才松一口气,埋怨道:“你咋说哭就哭,水龙头长眼皮上了?” “你还说我?”许落晖瞪他,一点儿不见方才的委屈样,“刚刚才说好不吭声,我妈一问你就暴露了,明明就是你先动手的,你还指我。” “嘘!”祁行舟回头看了眼厨房,继续说,“我哪里动手了?就往地上摔了个饮料瓶,谁知道你一下就冲过去了!你都上了我还能不上吗?” 许落晖:“你都摔瓶子了,还不是在暗示我俩一起上?” 祁行舟:“?” 那还是高估他俩之间的默契了。 祁行舟无奈地替他关上门,往卫生间走去,打开水龙头冲洗手上的灰;“快洗手吃饭吧,我要饿死了,还想吃蛋糕呢。” “……哦。” 四月初,愚人节,也是这个脸皮比墙皮厚的爱哭鬼生日。贾山山女士给他定了个小小的生日蛋糕,足够他和祁行舟分着吃。 自来水打在手上的感觉很舒服,许落晖没忍住多冲了一会儿,最后往脸上也泼了一把,搓搓干净,关上水跑到客厅。 头顶的大电扇吱呀吱呀地转,两个小孩仰着脸,享受水滴蒸发带来的一丝丝凉意。 “舟舟多吃点肉,长个子呢,”贾女士叮嘱道,“你妈妈刚刚打电话过来,说她又要加班,今晚你就待在我们家和落落一起睡,我一会儿给你多拿张毛巾被。” “好。”祁行舟往嘴里扒了几口饭,含糊不清道。 “粥粥。”许落晖觉得这名字念着好玩儿,又重复了一遍。 祁行舟白他一眼:“闭嘴吃你的,无聊不。” 许落晖的碗比他的脸还大,方便他把所有要吃的菜都装在一起,然后直接抱着吃,其实就是懒得夹菜。 祁行舟知道他挑食,逮着空隙就往他碗里塞青菜。 许落晖看着碗里凭空出现的绿油油的菜叶:“。” “祁行舟我讨厌你。” 对方漫不经心:“哦。” “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许落晖吃着吃着,突然抬头问。 “爸爸要出差几天呢,工作忙,应该下个礼拜就回来了,不能陪你过生日,”贾山山女士把头发别到耳后,莞尔,“爸爸要在外面努力赚钱才能给我们落落买好吃的呀。” “好吧。”许落晖有些失落。 “一会儿吃完蛋糕可以给他打电话。” 他把碗里的青菜吃掉:“好。” 祁行舟察觉到他的情绪,偷偷踢他一脚,以示安慰。 “?”许落晖莫名挨了一脚,瞥他一眼,用力踹了回去。 祁行舟:“……” 饭桌下是一片兵荒马乱。 贾山山女士不知道这俩小屁孩在较什么劲,给祁行舟夹了一片鱼肉:“等暑假过完,舟舟就是初中生了,是大孩子了呢。” 许落晖:“我呢?” “你要上六年级了。”贾女士说。 许落晖:“我也要读初中。” “不可以哈,”她面不改色地说道,“不上六年级的课,到了初中你就要当倒数第一了。” 成绩很好的许落晖小朋友畏惧了。 祁行舟比他大一岁,但他们都是一个小学的,住的也是上下楼,上学放学都是一起,课间还时不时跑到祁行舟班里玩。 许落晖一时间没法想象祁行舟不陪自己一起上学的日子长什么样,他有点难过。 知道这货是个玻璃心,祁行舟放下筷子,用手指戳了戳他腮帮:“初中生周末也放假,我平时放学晚上也在家,想找我玩了直接下楼不就好了?” 许落晖闷闷地应了一句。 小孩儿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等贾女士从冰箱里拿出印着蜡笔小新的生日蛋糕,许落晖又快活了。 “点蜡烛点蜡烛,”他隔着厚厚的奶油都闻到一股芒果味,“要插十一根蜡烛!” “不要急,”贾女士细心地把蛋糕边上的塑料膜取下来,“落落自己插上去?” 祁行舟闻言,一言不发地拆了蛋糕盒里夹着的蜡烛,数出十一根递给许落晖。 许落晖小心翼翼地避开蛋糕上的图案插上蜡烛,小小一个蛋糕被蜡烛插得满满当当。 贾女士帮忙把蜡烛给点了,让他自己许愿。 祁行舟发现他闭眼前偷偷看了自己一眼,不知道这人认认真真地在许什么愿。 “好啦!”许落晖睁开眼睛,一口气把蜡烛吹灭,蜡烛熄灭的白烟承载着小小的愿望在空气里散去。 祁行舟没问他许的什么愿,反正许落晖憋不住话,总会自己跑过来说的。 . 天气开始变热,蚊子也多了起来,不拉蚊帐的话大半夜能被嗡嗡声吵死。 贾山山女士帮他们赶了蚊子,拉上蚊帐,把两个小孩儿留在儿童房,自己回了主卧。 蚊帐架上绑着绿色小电扇,不同于客厅那个吱呀吱呀的大电扇,这个是静音的。 许落晖睡不着的时候就喜欢盯着这小风扇看。他和祁行舟一人一条小毛巾被,他嫌热,只盖了肚脐眼儿。 “祁行舟。” “干啥?” 祁行舟回得很快,显然也被热得睡不着。 “我想吃雪糕。” 祁行舟不说话了,许落晖怀疑他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 “好热啊,”许落晖没话找话,在凉席上把自己摊成大字,胳膊直接伸到祁行舟脸上了,“我睡不着。” 祁行舟把他胳膊拿开,说:“睡不着数羊呗,数着数着就睡了。” 许落晖数羊没数多久,又想起中午的生日蛋糕,一翻身,跟他面对面,把脸凑过去,盯着他的眼睛:“你想不想知道我今天许的愿望是什么?” 祁行舟心道呵呵果然还是这么藏不住事儿。 他有些无奈地提醒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你放屁,”许落晖说,“这个愿望就是要告诉你才能实现的。” “啥愿望?”祁行舟总算有点好奇了。 许落晖认真道:“我要你一直一直一直陪我玩,每年过生日你都要在,不许缺席。” “就这么简单?”祁行舟一愣,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你哪年生日不是我陪着你过的?” “别废话,”许落晖恶狠狠地说,“答不答应!” “行行行。”祁行舟败下阵来,只得顺着他的话说。 许落晖就料到他啥都会随口答应,不满:“你给我拉勾,骗人是小狗。” 两个小孩在黑暗里摸索着拉了勾,许落晖心满意足地滚回自己的位置。 房间里恢复安静,祁行舟都快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祁行舟。” “嗯?” 许落晖:“你上了初中会不会就不跟我玩了?” “不可能,”祁行舟可算知道这人一天到晚都在担心啥了,“想啥呢,我啥时候不和你玩了?” “你会不会有更好的朋友,”许落晖说,“然后你就不和我玩儿了。” “不会,”祁行舟说,“我就和你玩儿最好了,行吧?别的人都没你好。” “可是你去了那个初中,你的新同学都不会知道我了,他们都不知道你最好的朋友是我,”许落晖接着絮絮叨叨,“你以前那些同学都认识我,所有人都知道我才是你最好的朋友……” “我在脑门上写几个大字,就写许落晖天下第一好,”多亏了这家伙的逼问,祁行舟已经有点困了,开始胡说八道,“这下就全世界都知道你了。” 小醋缸终于满意了,用脚把床尾的大白鹅玩偶勾过来,搂在怀里,睡意逐渐笼盖了意识。 “反正没人能比我跟你玩得更好了。” 开文大吉^ ^ 主时间线是高中时期,祁攻许受,感谢收藏 双箭头,竹马无天降,请放心食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楔子 第2章 001.九月 九月份,窗外微风吹过树梢,阳光把树叶勾勒出金边,半透明树影被投在课桌上,远远看着像波光粼粼的水面。 “唰”地一声,后排有人把窗帘拉上半边,刚好把照到前排的阳光都挡住,腾出一片阴凉,教室仿佛瞬间凉爽了。 “我靠,爽。” “再拉一点啊!我这里没遮到。”有人压低嗓子冲后排喊。 后排的女生只好又站起来,把窗帘又拉过去一些。 许落晖没理会身边的动静,低着头打字,察觉到窗外有人经过,迅速把手机往抽屉里一扔,顺势握起笔来。 果然,年级主任挺着啤酒肚从窗外走过,从没被窗帘遮挡的缝隙朝教室里看了两眼,没发现异样,又往隔壁班去了。 见主任还在这层楼巡逻,他也不敢把手机拿出来接着看,就这么捏着笔,和桌面上空白的物理课本面面相觑。 他记得讲台上的物理老师是他的新班主任,叫杨蕊,是个染着褐发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女老师。老师讲课效率很高,但是这节课他都没怎么听。 开学才第二天他就失去了在这个学校待下去的**。 “许落晖,”杨蕊见有人发呆,低头在座位表上找了半秒,点名叫他起来,“发什么愣呢,老师讲到哪儿了?这题你来回答吧。” “……好。”许落晖撑着桌子站起来,眯着眼看黑板上的题目。 一站起来就收到不少注目礼,前排几个女生也是齐刷刷地回头看。 许落晖自觉长得还算体面,是走在路上也会频繁被人偷看的程度,所以对这种没有恶意的注视并不反感。 高一才刚刚开学,物理也还没教到难度大的地方,杨蕊指的是一道基础题,只要把黑板上的公式稍微一代入就能做出来。 “选C,”他在心里验算了一遍,没出错,“四分之一。” “坐下吧,”杨蕊认可地点点头,回头擦黑板,接着讲课,“都给我好好听课啊,别走神了——我知道这个内容听着有点无聊,但是你们要把基础打扎实才能学好后面的内容,都知道没有?” “知道了——”班里的同学拖着声音回应她。 许落晖拉开椅子坐下,方才打量他的几道视线都陆续收了回去,他看窗外的走廊已经没了主任的身影,从桌子里把手机摸出来,刚好看到林江淮发的未读信息。 林江淮:【上次开的药吃完了没有?最近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Fall:【药还有,这两天还好,没有哪里不舒服。】 对面没能立刻回复,估计在忙工作。他退出聊天框,点开贾山山女士早上发的信息,是问他中午回不回家吃饭的。 许落晖垂着眼帘,手指一动。 【中午跟同学一起在外面吃,不用煮我的份了。】 九月初的G省还是日均高温,屋漏偏逢连夜雨,七班教室的空调也坏了,只剩头顶几个大风扇在转。吹出的风不大,但也聊胜于无。 他回完所有信息,习惯性地点掉公众号冒出来的未读小红点,完了把手机往书包里一塞,摊开胳膊,整个人贴在相对冰凉的课桌上,借此来散热。 夏天的木桌子摸着凉飕飕的,浓重的困意袭来,他只觉眼皮越来越重,把脑袋往窗沿一靠就睡着了。 这人睡得不安稳,睡梦里也紧皱着眉,被下课铃吵醒时还是浑浑噩噩。 桌脚摩擦地面的声音此起彼伏,许落晖才意识到这是中午放学的下课铃。 前桌的女生正在收拾东西,回头就看到他脸色苍白地瘫着,没忍住道:“我天……你没事儿吧同学?你嘴唇很白啊。” 前桌这妹子昨天传新课本的时候也跟他搭话了,许落晖不记得她的名字,只好感激地摆摆手。 可能是他刚睡醒脸色确实不好看吧,也可能是他开口说话慢了吧,反正前桌妹子还没说啥,旁边一个男的倒是抢先嗤了一声。 “看吧,人家都不带搭理你的,别看人长得好就往上贴了江雨婷。” 叫江雨婷的女生眉头轻蹙,瞥了那男的一眼,起身准备离开,临走前又拍拍许落晖的桌子,放下一颗水果糖:“早上在小卖部买的,要是低血糖就吃了吧,看你脸色怪吓人的。” 许落晖强忍着头晕冲她笑笑:“谢谢。” 刚刚开口说话那男的翻了个白眼,跟朋友勾肩搭背走出教室。 这种莫名其妙的同学关系也是许落晖心累的原因之一。 他的名字不算大众,脸也不算普通,一开学就有不少人想过来搭话。本来他也是不冷不热地应付着,只不过这种保持社交距离的小手段落在别人眼里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 许落晖从来不打算主动融入群体,就算是课间休息也不会参入讨论,一下课就趴桌子睡觉,和班里成群结队的男生格格不入。 包括那个白眼哥在内,许落晖敢肯定自己起码已经被班里三四个男生讨厌上了。 他暗想,就自己这半死不活的性格,再过一阵子,估计再也不会有人想来和他套近乎。 许落晖直起身,把桌上的水果糖剥开丢进嘴里。浓郁的橘子味在舌尖化开,头晕的感觉确实消退了一些。 他把手机揣进口袋里,站起来往外走,被压了半节课的肩膀酸痛得不行。 正午的太阳火辣辣的,打在水泥地上更是刺眼。许落晖受不了地面反射的白晃晃的太阳光,走一段路就闭一下眼睛,终于走到阴凉的树荫下,视线一片五彩斑斓。 “晒死了……能不能走快点啊我想吹空调!” “知道了知道了,先陪我去买点吃的吧,我饿了。” 身边两个女孩子撑着伞快步走过。 许落晖拎起衣领蹭了蹭额角的汗珠,他没和贾山山女士说实话,其实没有人要陪他吃饭,只是他想自己去尝尝校门口那家花甲粉。 “老板,拿个牛肉丸花甲粉。”他扫了码,回头跟正在忙碌的老板说了一声,“老板?” 厨房里的抽油烟机很吵,他猜老板根本没听到,因为里头一直没人回应他。 “叔,”他艰难地扒着门探头进去,“我扫码了,要个牛肉丸花甲粉。” “哎!好好好好,”老板果然没听到,连连应道,“牛肉丸的十七块,你找个地方坐着吧,我一会儿端给你!” 许落晖在角落拉了张椅子坐下,一抬头就对上好几个稍微面熟的人脸。 看看是哪几个幸运嘉宾和他坐一桌了。 放学才在教室里嘲讽过江雨婷的男生看到他,胳膊肘捅捅身边的人,他们都齐刷刷地回头打量许落晖,气氛非常微妙。 许落晖看见这几个弱智,太阳穴突突地跳,直接站起来往外走,换了个位置。 他听到身后传来不小地议论声,还隐约听到一句装货。 许落晖知道这几个男的是目前班里对他恶意最大的,而且是莫名其妙的恶意。 他把手机摸出来一看,微信跳出来几条未读消息。 林江淮:【那就好,没准换了新环境心情也会变好,多认识点新朋友,记得按时吃药哈。】 他有点好笑,低头回了个好的。 “许落晖?” 许落晖一愣,回头一看,是刚才在教室里给自己送了颗糖的女生。 江雨婷和小姐妹来这边吃饭,看见他,过来打招呼:“你没事儿了吧,感觉好点儿了没有?” “没事,”许落晖点头,笑笑,“谢谢你的糖。” “小事儿。”江雨婷大方地回应了一个笑容,回头和小姐妹一起点单去了。 许落晖看着墙上发黄的日历出神,无意间把女生们的谈话听了进去。 “你昨天说那个男主持,我打听到了,”江雨婷把胳膊撑在柜台,一边点单一边扭头小声说,“高二9班的,是广播站的站长,每周三下午的课间广播是他负责的,声音还挺好听。” “真的?”小姐妹眼睛一亮,“这哥们真的太帅了,昨天开学典礼结束我就看到一堆人找他要微信,我都挤不过去,可惜死了!” 许落晖听得出神,也不知道她们在讨论谁,开学典礼他请假了,没去。 “小哥,你的牛肉丸花甲粉,”老板娘笑着把热腾腾的粉端上来,帮他把碗里的锡纸掰开,“筷子在那边消毒柜里面拿哈,小碗和勺子都有。” “谢谢。”许落晖回过神,起身去拿筷子。 “我去问他朋友了,就广播站副站长,那个姓梁的学长。副站长说他不肯随便给联系方式,”那边的江雨婷接着说,“人倒是挺好相处的,笑脸没停过,就是死活不肯给站长微信。” “这个站长叫什么?” 江雨婷抿唇,回想了下,说:“我记得姓氏挺少见的,好像姓祁。” “齐?”她朋友一愣,“整齐的齐?” “不不不不不,祁连山脉的祁,”江雨婷苦思冥想,一拍手,“我想起来了!叫祁行舟!就那个,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的行舟。” 啪嗒,刚从消毒柜拿出来的筷子掉在地上。动静不大,没几个人注意到。 许落晖若无其事地把脏筷子捡起来,又重新拿出一双,合上柜门。 . 饭点,广播室里只剩下几个忙着修改时事新闻播音稿的苦逼播音员。 “老祁,你不去吃饭吗?”梁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把袋子里剩下半个红豆馅面包全部塞进嘴里,口齿不清地问道。 “梁晏你能咽下去再开口说话不,面包屑都喷出来了!好恶心!”旁边的女生毫不留情地扇他一巴掌。 “咳!咽咽咽……”梁晏挨了一巴掌,无奈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没听见对方对应,又自顾自地道,“我的天,这届新高一太恐怖了。下课铃才刚响就有人从高一楼冲刺过去饭堂,我从高二楼出来路过饭堂,有几个窗口的队都排到饭堂门口外去了。” 坐在办公椅上的广播站站长闻言抬头,此人生了一副好看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半框眼镜,眉眼深邃,发型很利落清爽,是为了开学典礼的主持昨天刚修剪过的。 祁行舟一手撑着脸,中性笔在指尖转的飞快。一个没留神,笔摔到桌面上。他叹了口气,把疑似被摔断水的黑笔拿起来甩两下:“这个点儿才下班,现在去饭堂也是舔高一吃剩的饭盘。” “那你吃啥,现在小卖部也空了,”梁晏说,“感觉这届高一的刚入学就要把二中的物资抢光光。” “我还有桶泡面,”祁行舟把眼镜拿下来,捏了捏鼻梁,担忧道,“这眼镜戴久了不会把我鼻梁压没吧?” 梁晏:“……” 祁站长一撑扶手从办公椅上站起来,走到储物柜前掏了半天,掏出一桶还未开封的泡面,轻车熟路地顺走梁晏随手放在桌面的水卡:“借一下哈。” “祁行舟你他么用我水卡都用大半年了!”梁晏在后面大骂,“你自己没有水卡吗?” “是没有啊,你猜为什么。”祁行舟回头瞥他一眼。 突然想起这货的水卡被自己借去洗澡结果掉进下水道里掏不出来的梁晏:“……你用吧。” 发发存稿 . 这个时候的落落焦虑症还挺严重的,需要靠药物治疗,后面会慢慢好转。 总体文风偏轻松。 求求收藏评论营养液?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001.九月 第3章 002.校猫 广播站在行政楼一楼,离食堂还挺远的,起码听不见来自食堂里抢饭新生的哀嚎。 祁行舟把梁晏的水卡贴在饮水机卡槽上,垂眸看着开水流进泡面桶里。 饮水机估计是快没水了,水流特别细,半天装不满一桶,他等得有点不耐烦了,百无聊赖地用拇指摩挲着水卡上的贴纸。 梁晏就喜欢在水卡饭卡上贴满花里胡哨的东西。据他所说他贴的都是他妹喜欢的动漫角色,以至于这人的各种卡都非常具有辨识度,方便祁行舟懒得找自己的卡的时候就直接把他的拿过来刷。 不远处有几个新生在走廊上扎堆聊天,闹哄哄的,不时爆发出笑声,吵得他耳朵疼。 饮水机的水流越来越小,终于在只能挤出水滴前把水装到泡面桶的注水线下。 祁行舟单手托着面桶回到广播室,在梁晏暴殄天物的目光下,随手挑了本稿子把泡面盖上。 “下周三有高二年级表彰大会,颁奖名单你整理了吗?”梁晏问,“主任刚刚过来找你没找到,让我问的。” “没呢,”祁行舟眯了眯眼,没忍住打了个哈欠,“你有空就弄了吧,我还有篇稿子没写。” “这才啥时候呢你就困上了?”梁晏匪夷所思地抬腕看了眼,“昨天熬夜了?” “没,”祁行舟说,“放假作息没调过来,今早被广播炸醒的。” 梁晏:“呵呵,那恭喜啊,以后每天都能听到我大二中的起床广播了。” “不。”祁行舟冷笑,“再待一周我就转走读,你自己慢慢听吧。” “?”梁晏像是听到什么噩耗,猛地抬头,“你不住校了?我允许你不住校了吗?你不住校了我怎么办??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吃饭睡觉洗衣服???” “少来,”祁行舟没搭理他,轻描淡写道,“我姐准备出国了,我得把我那只猫大爷接回来养,就养我附近那套房子里,平时走读好照顾它。” “你姐……你哪来的姐?”梁晏一愣,回想着,“我只记得你说过你有个妹妹。” 祁行舟看他一眼:“表姐。” 他也确实有个小五岁的亲妹妹,只不过常年住在国外,八百年见不到一次,跟他的熟悉程度甚至不超过帮他养猫的表姐。 “那你昨天刚搬进来的行李岂不是下周又要搬走啊,”梁晏说,“我周末帮你搬吧,我还没摸过你那只大猫呢,看着凶巴巴的。” 祁行舟轻笑,把压在泡面上的稿子拿开,捏着叉子搅拌泡开的面饼。 “长得凶,在外人面前可怂了,纯种窝囊废。” . 许落晖在人声嘈杂的店里坐着吃完一碗花甲粉,站起来感受了一下,感觉胃要撑炸了。 坐着吃的时候明明没啥饱腹感。 身后还传来那几个同班男生说说笑笑的声音,时不时就有目光落到他身上,看得他一股无名火。 他可太熟悉这种视线了。 许落晖抽了张纸巾,仔细地把嘴角擦干净,扔掉垃圾走出店门。 中考结束之后贾女士就带着他搬了家,现在他们住的地方离学校不到一公里,他也就顺理成章地办了走读。 他打开家门,贾山山女士正坐在沙发上削梨子。 许落晖把钥匙揣回兜里,弯腰换上拖鞋,进卫生间洗了把脸,顺手把房间里的空调给开了。 “落落,吃不吃梨?”贾山山女士切了一小块梨,用水果刀戳起来,递给他,“这个梨特别甜,刚刚冰镇过的。” 许落晖早已懒得提醒她改掉动不动就用刀投喂的习惯,只得龇着牙啃梨。 看着儿子小心地避开刀尖把梨块叼走,她莞尔道:“今天在学校怎么样?有没有认识什么新朋友?” “没有,”许落晖慢吞吞地嚼着梨,甘甜的汁水在唇齿间绽开,“才第一天呢,急什么。” 准确来说已经开学第二天了。 前一天的开学典礼被他完美错过,昨天早上他一觉醒来就和两个小时前响过的闹钟面面相觑,干脆直接请了假在家睡回笼觉。 “也是,”贾女士点点头,“不急,来日方长嘛,和同学好好相处,聊聊天讲讲题,总会有好朋友的。” 许落晖垂眸,没回应。 他不记得已经自己独来独往多久了,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节奏。 他把梨咽下去,脑子突然闪过方才在花甲粉那里听到的对话,咀嚼的动作慢下来,状若无意地开口:“妈,你还记得祁行舟吗?” 他突然发现,这几个字的发音很久没从自己嘴里冒出来过,甚至已经有点陌生了。 房间门没关,空调呼出的冷气从门缝漏到客厅想,屋子慢慢凉下来。 许落晖被冷气激得鼻子一痒,偏开头打了个喷嚏。 “行舟?”贾山山愣了一下,把水果刀收回来,“怎么可能不记得,你们两个以前不是天天粘着吗,可惜初中不在一块儿读……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了?” 许落晖鲜少在她面前提起以前的事情,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没事,”许落晖说,“他现在在哪个学校你知道吗?” “我不清楚,”她摇摇头,“前阵子听之前的邻居说他妈妈又结婚了,嫁到隔壁H市了,他可能也跟着走了吧。” “哦。”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问,“……这梨好甜。” “我就说吧,”贾山山笑笑,又切了一块,用刀尖扎着举到他嘴边,“再吃一块就早点休息,中午不睡觉的话下午上课就没精神了。” “好。”许落晖把梨吃了,看着她走出房间,嘴角微落,咀嚼的动作慢下来。 如果祁行舟已经搬走了,那江雨婷她们讨论的这个人应该只是撞名。 也是,哪有这么巧的事儿能让他碰上。 他坐在床上,视线落在书桌底下的抽屉把手上,脑子一抽,走过去打开许久未动的抽屉,开始翻找。 他翻到一张几年前的照片,照片上是两个亲密无间的男孩。 其中一个站在小凳子上,紧紧搂着前面人的脖子,笑得张扬,还不忘往镜头比耶;另一个看着内敛一些,动作有些僵硬,应该是怕自己稍微挪一下,身上这个傻帽就会失去平衡从凳子上摔下来。 许落晖垂着眼皮,手指轻轻摩挲着照片上的人脸,嘴唇抿成直线,试图把自己代入这种天真无邪的快乐。 他脑子里属于童年的美好记忆就停留在那个时候了,后面都是不堪回首的混乱。 他把照片妥当地放回抽屉里,重新坐回床上,把脸埋进手心里,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有些事不能细想,再想下去又该往消极的方向发展了。 许落晖在口袋里摸了颗糖塞进嘴里,嚼得咯吱响,强行转移了注意力。 . 上个高中甄姬吧累人。 许落晖被早六晚十的作息蹂躏了几天,有点奄奄一息了。 一下课就闷头趴在桌面补觉,上课铃一响又被迫开机,有时候重启失败还得去厕所洗把脸回来继续听课。 前桌的江雨婷是很受欢迎的那种女生,人缘肉眼可见的好,每个课间都会有几个好朋友围着聊天,趴下但没完全睡着的许落晖也能依稀听到她们聊八卦。 比如他们班数学老师有点斑秃,比如隔壁班体委刚刚失恋,比如学校里的母猫昨天生了一窝小猫……诸如此类。 那个教数学的中年老登有没有斑秃许落晖不知道,但他确实见过她们口中的猫。 二中的围栏不是封闭的,经常有周边的流浪猫跑进学校来讨食,一来二去的就成了常驻嘉宾。 那只经常出没在饭堂门口的母三花在一个角落生了宝宝,是一窝丑不拉几的奶牛猫,估计它们的爸爸也好看不到哪去。 他对小动物没什么别的感情,但意外的是那种很吸引小动物的体质,来学校第一天就被三只流浪猫跟了一路,把路过的几个女生羡慕得够呛。 那只怀孕的三花猫就是其中之一。 许落晖看到它的大肚子,猜它是要生宝宝,于是一声不响地从家里拎了几件初中校服,垫在纸箱里,给它团了个软软的窝。 三花也很领情,生小猫也是在这个破窝里生的。 二中对校内的流浪猫很友好,校领导在校会上再三强调禁止学生过多打扰流浪猫的正常生活,所以基本上没什么人会去猫咪们的窝点打扰,顶多在小猫出没时顺手摸几下。 人不打扰猫咪,不代表猫咪不能骚扰人类。 晚修时,整个学校都静悄悄的,大家都在埋头苦学,许落晖有些犯困,刚想趁主任不在这层楼巡逻偷偷眯一下,忽然听见几声猫叫。 “?” 还以为自己又出现幻觉了,可这回好像不止他听见这动静。整个教室突然骚动起来,纷纷探头去寻找声音的来源。 只见每天在饭堂门口晒太阳的胖橘猫趾高气昂地闯进二楼教室,路过许落晖的位置时,谄媚地蹭了两下他的腿。 许落晖低头看着这团黄色生物,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把它拎出去。 最后还是值日班长恭恭敬敬地把橘猫请了出去,并关上教室门。 二楼的学生都能听见这橘猫气急败坏的叫声。 许落晖的困意退散一些,低头看着写了一半的数学题,好像没有刚才这么恶心了。 这个高中好像也没有这么烦人了。 喜欢就收藏吧球球了?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002.校猫 第4章 003.擦肩 下课铃刚刚响起,许落晖就迅速寻找舒适的睡姿趴下,争分夺秒的补觉。 辛辛苦苦熬到周五,一想到再熬一天就是周末,感觉连天天在背后蛐蛐他的姜伟鹏都顺眼了不少。 姜伟鹏就是那个开学和江雨婷对呛的白眼哥,许落晖记不住人名,这名字还是江雨婷告诉他的。 “诶,许落——”江雨婷扭头回来,见他趴下了,立即噤声,又忍不住小声嘟囔,“怎么又睡了,我一天都没见过你下课醒着超过一分钟。” 许落晖纹丝不动,看上去是秒睡了。 “人家都睡了还喊人家呢?”班长梁瑜过来找她聊天,“怎么感觉你天天都回头找他聊天。” 江雨婷:“……哪有,你啥时候看他下课是醒着的。” “我说这几天的晚自习啊,看你老是回头找他,”梁瑜的手指插在她发间,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小声道,“你也太强了,我感觉他有点闷闷的,都不敢和他说话。” “晚自习是找他问问题,”江雨婷把练习册翻出来给她看,以证清白,“许落晖哪里闷了,我觉得还好吧。哎你别说,他还挺有耐心的,也就是平时话少点,但讲题思路确实牛,我总觉得他比数学老师讲的还清楚点。” 梁瑜一愣:“他成绩很好吗?看着不像啊。” 江雨婷:“感觉不差。” 梁瑜挑眉:“真的?” “真。” 梁瑜知道江雨婷的成绩很好,能被她说成绩不差的,估计是真的很牛了。 “好吧,”梁瑜也不多说什么,挑起一簇头发开始给江雨婷编小辫子,“我饿了,今天晚上去饭堂吃还是出去吃?” 她俩都是住宿生,理应来说是不能随便出校的,但可以偷偷溜出去。 江雨婷感觉到发根被拉扯,怕她扎乱了,梗着脖子不敢动:“懒得出去了,在饭堂吃呗,等十五分再去,这会儿饭堂全是人——” 她们压着声音随意聊了几句,没发现到有人往这边过来。江雨婷感觉梁瑜动作停了,拿了饭卡起身准备去饭堂,却看见一个男生杵在她座位后边,正一脸为难地盯着许落晖的后脑勺。 “杵着干什么呢?” “蕊姐让我叫许落晖过去一趟,”男生用气声回答,“可是他在睡觉,我有点不敢喊他。” 他指了指某人毛茸茸的后脑勺。 也不怪他不敢,许落晖平时就不怎么和同学打交道,没和他讲过话的人都会先入为主地觉得这人不好相处。 江雨婷还想问点什么,话题中心的人却自觉地抬起头,完全不像是刚被吵醒的:“不用喊,谢谢。” 被吩咐过来叫号却半天没敢吱声的男生没想到他醒得这么突然,吓了一跳,也不知道在乱回什么:“……不客气!” 江雨婷也是一愣:“你醒着呢?” 许落晖淡定地把压乱的头发捋顺,搓了把脸:“没睡死,刚刚醒。老师找我去哪?” 后半句是问那个男生的,男生反应过来,连忙说:“就是二楼的班主任办公室,出了教室沿走廊一直走就是了,门口有牌子的,蕊姐就在进门左边第二张桌子。” 许落晖点点头:“谢谢。” 那男生:“不客气。” 许落晖匪夷所思地看他一眼,好像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闭上嘴,起身出了教室。 这个时间段大部分老师都下班回家了,办公室里剩下杨蕊和另一个正在敲电脑的男老师。 “老师。”许落晖敲敲门,径直走到杨蕊的办公桌。 “来了啊,”她抬头看一眼,放下手头的工作,轻咳一声,“让刘洋叫你过来呢,是想和你商量一下下周一班会的事情。” 许落晖才知道那个唯唯诺诺但莫名礼貌的男生叫刘洋,一恍惚,根本没注意杨蕊说了什么:“啊。” 杨蕊看他一脸认真在听的样子,放心地往下讲:“是这样的,我知道你开学典礼本来是应该作为新生代表发表讲话的……很遗憾的是你那天请假了。所以,我希望下周一的班会课可以由你来负责,就是……在班上给同学们分享一下学习方法什么的。” 许落晖:“嗯……嗯?” 杨蕊:“嗯?” 被她这么一提醒许落晖才想起来,开学典礼之前确实有老师请自己上台发言,只是开学典礼那天他直接请假没来,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 开学典礼上新生代表发言的环节一直是二中的传统,而这种时候被逮上去发言的新生,往往是中考入学分数最高的,优生中的佼佼者。 不可否认,许落晖就是这届中考分数最高的新生。 他反应过来,连忙拒绝:“不不不不不老师……我没什么好分享的。” “怎么会没什么好说的呢,”杨蕊不明所以,“就是讲讲你的学习经验,不需要说很多,简单讲两句就可以了。” 她一开始也不知道,自己班上这个学生就是那个开学典礼当天请假不来的年级第一。 许落晖太低调了,甚至会在人群里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上课也不会主动回答问题,话又不多,以至于班里根本没人清楚他的实际水平。 二中对学生的**保护的很好,一般来说不会把学生的成绩公布出来,只有在某些大考之后会在公告栏公布年级前五十的分数。 这才开学不到一周,高一年级还没统一考过试。除非个别学生私下互相讨论,不然谁也不知道谁是什么水平。 “杨老师,我真讲不了,”许落晖不知道怎么解释,只是笑笑,“以后需要在很多人面前讲话的活儿也别安排给我了,我干不了。” “怕紧张?”杨蕊以为他是害羞,试图开导,“没事的,这种事情多干几次也就熟练了,我当老师之前也是个闷葫芦。” 许落晖不再多解释什么,就是不肯上,杨蕊也不好逼着人家干,只好放弃,准备回头把江雨婷找来顶上,又岔开话题跟他聊别的。 他垂着脑袋,胳膊背在身后,面前年轻的班主任和他絮絮叨叨地讲物理的学习方法。 杨蕊讲到一半,顿住,抬手指了指他的头发:“你这个头发……该剪了吧?月底会有仪表检查的,这么长肯定不合格,平时还挡着视线。不怕撞电线杆儿啊?” 许落晖一愣,摇摇头,笑笑:“没事,看得见路,等有空了再去剪。” 杨蕊还想说点什么,不急不徐的敲门声打断她没出口的话,办公室里两个老师都下意识地看过去。 许落晖懒得抬头,只是稍微偏了下脸,余光勉强看得见一片雪白的衣角。 来人是个高个子男生,鼻梁架着副镜片没什么厚度的半框眼镜,校服干净又整洁,几乎看不出什么褶皱。 许落晖瞥着那片平整的衣角,无端想到班里某些男生身上那皱成一坨的、被汗液腌得发黄的、散发着谜之臭味的校服。 人与人的差距真是不可计量。 祁行舟没想到放学了还有别的人被逮到这办公室来谈话,只愣了一下,直接迈步走进来,给敲电脑的男老师递了一沓表格。 “主任,下周三颁奖典礼的名单出来了,您看看有啥不对的,没问题的话我就给各班发下去了。” 被叫主任的男老师想也不想就摆摆手:“不用看了,你办事我放心,直接发下去吧。” 祁行舟没收回手:“这回是梁晏整理的。” 主任:“那还是给我看看吧。” 祁行舟有点想笑,把表格放下:“太伤人了您。” “没办法啊,”主任叹了口气,“你们那个梁晏太不靠谱,上回弄的那表格得亏我临时检查了,不然发下去全乱套。” 祁行舟还是没憋住,别开脸笑了两声才拧回来,咳了一声:“主任我那走读申请啥时候能给批啊,这周我就得搬出去了。” “批了,批了——怎么回事儿啊?才住一个星期又突然想转走读。”主任推推鼻梁上的眼镜,“住址给我写下来,下周我找个时间去家访。平时谁和你住一块儿啊?亲戚?” 二中的走读生规矩没这么多,但是在校外住必须得有监护人陪着才行,老师要通过家访来确认学生住的地方是否安全。 祁行舟脑子一转,张口就来:“和我表姐住,就住学校边上。您……周二来吧,她工作忙,别的时候见不着人。” 其实是他亲爱的姐姐冯鸢下周三就要美美出国旅游了,只有周二才有空应付一下。 他面上不显,实则大脑在飞快地思考怎么才能让冯鸢那祖宗答应陪他演戏。 “好,号码也给我写下吧。”主任随手扯了张稿纸给他。 祁行舟弯下腰,左手摁着边沿起毛的草稿纸,右手捏着中性笔写下一行数字。他察觉隔壁办公桌谈话的声音停了,紧接着听见一道远去的脚步声。 这走路懒得抬脚的拖沓动静听着有点熟悉,祁行舟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只来得及捕捉一个单薄清瘦的背影,心下一动。 他眉头微蹙,若无其事地搁下笔:“号码在这儿,我能走了不?想去吃饭了。” 主任扶着老花镜,眯缝着眼,努力辨认他写的一串龙飞凤舞的数字:“去吧,哎呀这字写得真是……” 话音未落,方才还神闲气定的男生直接转身出了门,往前一个人离开的方向追。 来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003.擦肩 第5章 004.嚼舌根 祁行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只是瞥见一个背影就想追,但还是下意识地朝印象里那人离开的方向走。 那人刚走没多久,理应来说走不远,可就是找不到人。 他刚想顺着楼梯下楼看看,身后却传来一声来自梁晏的呼唤:“老祁!老祁!” 祁行舟不动声色地加快脚步,装作听不见。 “哎!老祁!” “祁哥!” “祁行舟!” 梁晏在后面歇斯底里,以至于一路上都有人朝他俩行注目礼。 他逃他追…… 剩下半句用在他和梁晏身上有点恶心,祁行舟强行掐断这莫名其妙的脑回路。 “我靠!你大爷的跑这么快干什么!”梁晏一个冲刺抓住祁行舟校服下摆,用力一扯,“后面有狗追你吗!” 祁行舟被他这么一扯,速度慢下来,终于放弃了接着找人的念头。 他踉跄两步,被迫停下,把梁晏拽着自己衣服的手甩开,见原本干干净净的校服被这二货的手蹭出一个印子:“有没有狗……谁追谁知道。” 喘成死狗的梁晏:“……” “闲的没事追我干什么?”祁行舟匪夷所思,“我今天没拿你饭卡。” “哎我去……我是这么肤浅的人吗?”梁晏跑两步就喘,上气不接下气,“你不是去找主任交表格吗,怎、怎么从办公室跑出来的?主任在后面追杀你啊?” “你整理的表格,要杀也先杀你。”祁行舟提醒他。 他一边说话一边环视周围,试图从来来往往的学生里找到某个久远记忆里的身影。 梁晏察觉到他的动作,不解发问:“干啥,找人呢?” 祁行舟已经扫了一圈,无果,也反应过来刚刚的行为有点弱智。 “应该是看错了,”他扶了扶鼻梁上因为出汗而微微下滑的眼镜,叹了口气,“真是脑子抽了。” “我的妈,看错个什么人能让你有这么大反应?初恋啊?”梁晏顺口一问,问完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压根没打算深究,便顺势把话题一转,“怎么样?主任把你走读申请批了没?” “批了,明天放学就搬走行李,然后去我姐家接猫,”祁行舟无视梁晏那一脸浮夸的痛心疾首,“说下周二要家访……我在想,怎么才能让我姐答应来我家演一下。” “不能直接和她说吗,”梁晏说,“顺嘴的事儿。” “不,那祖宗特难请。我当初求她帮我养猫都求了一个星期,”祁行舟说,“代价是包了她三个月的零食和快递……她就是坑我,接到我猫的时候不知道多开心呢,亲了一嘴猫毛。” 梁晏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祁行舟苦思冥想片刻,不知下定什么决心:“算了,明天去接猫再说。” “也是,当面求两句说不定就答应了。”梁晏说,“我们先吃饭去吧,那群高一新生应该已经抢过一波了,这会儿估计人少点儿……诶?” 他摸到瘪瘪的外套口袋:“我饭卡呢?” 祁行舟挑眉,立刻撇清关系:“我没拿。” 梁晏:“……我没说你拿了。” 这人把全身上下的口袋都摸了一遍,最后一拍脑门,大彻大悟:“对了,早上让我妹给借走了。” 祁行舟看他一眼。 “肯定是她拿走了!中午放学过来找我拿的,说饭卡找不到了,还没补办,”梁晏松了口气,不紧不慢地把掏出来的裤兜布料塞回去,突然反应过来,“哦,我妹也是这届新生,我好像没和你说过。” 梁晏经常炫耀说他妹妹特别喜欢他水卡上贴着的卡通人物,以至于祁行舟一直都默认他妹妹年纪应该不大, 没想到也不小,都高一了。 “先刷你的吧,你饭卡还剩多少钱?”梁晏问。 祁行舟从裤兜里摸出饭卡递给他:“忘了,前天刚充二百,没刷几回。你去刷刷就知道了,够你吃的。” 梁晏狐疑:“万一不够呢?” 祁行舟看着他。 梁晏敏锐地从他脸上看出“爱刷刷不刷滚”几个字,识相地把饭卡抽过来,见他还站着不动:“你不吃?” “热得没胃口,先回宿舍洗个澡,”祁行舟说,“一会儿给我捎个面包回去。” “啥面包?” “买你昨天早上吃那个,面包一个圈儿,里头有巧克力的,棕色包装袋。”祁行舟说。 梁晏静了几秒,艰难回忆着:“我昨天早上……巧克力贝果?” “可能吧,”祁行舟摆摆手,转身准备朝宿舍楼的方向走,刚迈出一步又回头说了句,“再买瓶真果粒,要草莓味儿。” . 许落晖原本还在打算晚饭去饭堂对付一顿,刚出办公室就感受到一阵尿意,只得换个方向往男厕所走。 人有三急。 二中的厕所还算干净,只是男厕所的气味实在一言难尽……臭得人神志不清。 他按了冲水键,准备从隔间出去,突然听见隔间外传来对话声,甚至隐约听到自己的名字。 许落晖动作一顿,又听了几句,几乎确定外面的人就是在聊自己。 怎么上厕所都惦记着在背后嚼舌根。 高中男生讲话不清不楚的,但压根没压低声音,他听了一会,只能听出来“装货”“死装”“不知道在装什么”类似的字眼。 他听外面骂了几个来回,骂来骂去也骂不出什么攻击力强的句子,有点想笑,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这时候蹦出来。 “哎……我听我以前在附中的同学说,许落晖他爸好像是坐牢的。” 许落晖刚浮到嘴角的笑意瞬间僵住。 方才聒噪的讨论声戛然而止,半晌,有人狐疑地开口:“真的假的……” “十有八/九是真的,附中的人基本都多多少少听说过,据说还是喝多了打人进去的,”那人接着说,“那许落晖从初中开始就这样,阴沉沉的,一直都是一个人,没人敢和他走近。” “……初中就这么装啊?我初中要这么装早被打了。” “谁说没有呢?”那人嗤笑,“我那同学说经常能看见许落晖身上带点伤口,估计天天被找茬儿。” “我去,”有人觉得好笑,“附中的初中部不至于这么乱吧?” “才初中生嘛,搞孤立就是没轻没重的,”那人满不在乎道,“有个坐牢的爹谁敢跟他玩。” 说完,厕所静了两秒,那人还在疑惑为什么没人接话,抬头只看见朋友在疯狂朝自己使眼色。 他往后一看,许落晖面无表情地从隔间里推门出来,听不见他们的讨论似的,直直越过他们走到洗手池前。 方才讨论得热火朝天,现在当事人就在这里,他们反而不敢吭声了,厕所里只剩水流的哗哗声。 平时都是远远看着许落晖独来独往,这会儿离得近了,才发觉,这人比传闻里头还冷些。 尤其是这时候,周身都散发着低气压。 许落晖嘴角耷拉着,使劲拍了一把泵头,挤出一坨洗手液,旁若无人地洗了好几遍手。 直到他洗完手出去,厕所里的嚼舌根组才敢松一口气。 “他是不是听见我们在背后说他了?” “你傻啊?”他朋友一巴掌拍过来,“只要不是个聋的都听见了,你他妈嗓门还这么大,下回也别在厕所聊了,去广播站开个麦得了!” “我去……”被打的人搓搓胳膊,“我讲的都是事实啊,这有啥好心虚的。” “这人咋瘦成这样,骨架子似的,”一人嘟囔着,“这么虚的在初中被打了都还不了手,就这还敢装呢。” “你看他听到咱说他了也没反应,”被打的回过神来,自以为是道,“怂了呗。” “行了,哎,少说两句,”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一人开口说,“别呆在这儿了,万一又被谁听到,到时候和蕊姐告状说咱们搞孤立,又得被教育半天。” “嚯,你在这儿和啥稀泥,”有人乐道,“姜伟鹏不是最烦许落晖了吗,你跟姜伟鹏玩这么好,还帮许落晖讲话呢?” “我啥时候又和稀泥……算了,”话少那人说,“总之先出去吧行不?厕所一股屎味儿闻着很芳香啊乐意呆这么久?” “行行行走走走走走……真矫情。” 求求收藏评论营养液?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004.嚼舌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