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一首诗，震惊满朝文武！》 第803章 这不是个好差事 下朝后。 狐平云走在青石台阶上，忧心忡忡。 陛下这是打算要对他下手了么？ 调配五万狼骑去北寒关，这是要扫荡关外大晋的余孽？且不说能不能找到。 关外地幅辽阔，什么牛鬼蛇神都有，大晋在哪儿呢，怎么找啊？ 再者说，要是只想着剿灭，铁浮屠不是更好吗，重骑兵一路碾压过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用得着他的狼骑？ 总而言之，这就不是个好差事。 狐平云欲哭无泪啊。 不去吧，那更不行。 回头一道圣旨问责，不尊皇命，贻误战机，就凭这八个字，就够他死十回了。 狐平云抬头望天，忍不住唏嘘。 门阀的威风真是一去不复返了。 想当年，他哪儿受过这种委屈。 五大世家同气连枝，占据大汉半壁江山。 汉帝还在的时候，对他们五大世家不说平起平坐，至少表面上也得礼让三分。 现在的秦赢倒好，直接往死里收拾他们。 五大门阀，灭了萧，王两家。 还有舞，柳两家是他老丈人。 只有他狐家是大风大浪中，一叶孤苦伶仃的扁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巨浪吞没了。 “该死的火器……该死的秦赢…” 狐平云紧握着拳头，暗暗咬牙。 要不是秦赢手里有那些威力巨大的火器，门阀能怕他？汉朝这么多代帝王都灭不掉门阀。 可谁能想到碰上这么个杀神……什么火枪火炮，摧枯拉朽，一言不合全给你推平，按着族谱追杀九族啊。 “狐将军。”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狐平云吓得差点灵魂出窍，猛然回过身看去，脸色更加难看了。 “李牧，你……你有什么事？” 叫住他的竟然是秦赢亲自提拔的三人之一，朱雀营统帅李牧。 那刚才他嘀咕的那些话，莫不是被听见了，那可就完了……李牧可是秦赢的人啊。 这话捅到北寒关去，他岂不是人头落地。 失策啊…… 有牢骚应当回家再说。 这里可还是皇宫呢。 “在下看狐将军走得慢，还以为你有事呢，看来是在下多心了。” 李牧微笑着说。 “李……李将军……多谢关心。” “我只是稍走得慢罢了，没事，没事。” 狐平云尴尬一笑，心脏差点跳出来。 看李牧没有追问，想来他应该是没听见。 他确实没听到狐平云说什么。 只是半路上碰到了，怎么说也是同僚，不打个招呼显得自己没家教，但谁知他竟然这种脸色。 看上去跟见了鬼一样。 大白天的，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李将军看来很得意啊。” 狐平云收拾好心情，望着李牧那满脸的笑容，说道：“陛下奔赴北寒关，只带了韩宣和黄龙象，没带你……是不是有些失望？” “你可是武举比试的榜眼啊，于情于理都该是你和韩宣去，听说陛下还将铁浮屠指挥权交给了黄龙象。” “那臭小子，现在可高人一等了。” 狐平云调侃着说了几句，但其实也是在趁机发牢骚，酸上一把……他这个镇国大将军都成了摆设。 你们三个穷鬼人家出身的，反而步步高升，这要是在以前，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权贵推荐制被废了之后，门阀就彻底被朝廷隔阂了，没想到反而让这些以前根本看不起的东西，踩到自己头上。 要是在两三年前，李牧连跟狐平云说话的资格都没有，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无奈……太无奈了…… 狐平云心里还在自我陶醉。 李牧听出了他话中带刺，淡然一笑：“我与宁侯爷负责皇城的巡逻，自然是走不开的。” “陛下信任我，将诸位娘娘的安危交给我，这是莫大的荣耀，而今又调我去北寒关，亦是殊荣。” 李牧不咸不淡的两句应付，却让狐平云差点咬断了牙，脸色也变得铁青。 负责皇城巡逻，这可不是谁都能做的，尤其现在皇后娘娘还怀了龙种，这安全更是重中之重。 眼下能负责皇城安危的，就是宁禄山和李牧，即便是内阁大臣也不能过问。 狐平云本来还想借机酸他一把，没想到反而被打脸，心情更加郁闷了。 “狐将军，快些去军营整装吧，我们要早些上路，不要让陛下等急了。” 李牧背负双手，长笑一声离去。 狐平云并未说话，脚步也加快了一些。 …… 与此同时。 北寒关，太守府。 “陛下，城外驻扎的十三个营已经回来了，您要清点一下吗？” 新上任的北寒关太守跪拜着，小心呈上名单，之前那个太守，因为懒政之过，已经被秦赢砍了。 这使得新上任的太守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在皇帝面前办事，那可是一点差错都不能有。 “韩宣，你晚些时候代朕去清点这十三个兵营，他们镇守边关多年辛苦了，该给一些赏赐。” 秦赢大马金刀坐在主位上，说道：“另外，加征民夫充当兵丁，但不要强迫，只要二十岁的年轻人，三丁抽一。” “给丰厚安家费，连发三个月军饷。” 按汉朝兵制，一营五百人。 十三兵营就是六千五百人。 这个数量不算多，但也不少了。 毕竟汉朝的军队本就少，但战时可以直接征调民夫，充做步卒。 朝廷虽然派来了大军，但为保险起见，还是再征调一批民夫，备用补缺。 三丁抽一，就是家里三个男丁就抽出一个来当兵，六个男丁就抽出两个，以此类推…… 北寒关有数十万百姓，弄个出一两万的军队不在话下，再加上秦赢带来的人，也能有数量不少的大军了。 秦赢要扫荡，不是开玩笑。 他们都已经跑到边境线活动，甚至差点弄死他的女人，这笔仇不报，枉为人！ “那个贱人开口了么？” 秦赢看向下跪的太守。 太守连忙抬头，道：“已经用了酷刑，可她……她还是没开口，求陛下在给一天时间，下官一定让她开口！” 陛下口中说的那个女人，就是红花夫人。 作为参与追杀红梅傲雪的人之一，她自然是没有好下场，用刑的理由也很简单。 此人算是大晋内部的人，颇有地位。 从她嘴里，可以撬出好东西。 第804章 铁汉柔情 秦赢眸色闪过一丝怒意。 “是你手段不够狠，还是她的皮太硬？” “这么点小事你也办不好，看来你这北寒关太守的职务，怕是也不能胜任！” “你若不行，朕自会找人顶上，想当官的人了多着，不差你一个！” 秦赢的话刚落。 北寒关太守连忙下跪磕头，颤栗道：“下官一定能行……求……陛下大发慈悲，再给下官一天，不…一夜，就一夜！” “明日一大早，下官定然能问出。” 他已吓得几乎失禁了。 磕头磕到脑门子都破了也不敢停，生怕秦赢撸了他的官，要知道能当上一方太守，那可是很多人一辈子梦寐以求的。 倘若因为一个反贼而连累，那他祖宗三代估计都能气炸，直接从坟墓里跳出来抽他大嘴巴子。 “朕就给你一夜！” “滚吧！” 秦赢冷喝一声。 太守如蒙大赦，连滚带爬跑了。 众人看着都有些心惊胆寒，不敢说话。 陛下现在脾气很暴躁。 这也是当然的，红梅傲雪受了重伤，甚至失忆不记得陛下了，这一切可都是大晋的那些人造成的。 他的心情能好到哪儿去啊。 而北寒关前任太守因为懒政一事被杀，新任太守这是被殃及池鱼了。 陛下现在一肚子都是火，谁惹谁死。 “朕这次要扫荡关外，找到大晋的老巢。” “这个女人的情报至关重要，必须想办法撬开她的嘴，朕不能再拖了，要尽快把这些内乱解决。” 秦赢稍微冷静之后，对众人说道。 他这次直接下令朝廷增兵，不是脑子一时发热，也不是完全为了报私仇。 大晋现在已经有燧发枪了，而且那些人并不傻，还知道将燧发枪的枪管加长，从而提高射程。 在草原，他也见过红夷大炮。 这足以说明大晋的火器技术一直在进步。 按照这样发展下去，再有个几年，大晋的火器水平将会趋于稳定，到了那个时候，仗就不好打了。 因此他打算趁着现在，一鼓作气推了他的老巢，即便是不能灭了这帮反贼，也能让他们伤筋动骨。 内战这种事他不愿意打，可又不得不打。 “陛下，红梅娘娘醒了。” 老黄从内屋走了出来。 他的脸色有些疲惫，多了不少皱纹，走路也不像以前那样步步生风，落地生根，反而有些虚浮。 “老黄，你这是……“ 秦赢连忙上来搀扶。 老黄虽然八十几岁了，可他一直都是童颜鹤发，这看着苍老，却比小伙子还精神。 但现在，秦赢真的感觉到他老了。 “红梅娘娘心脉受损，体内淤血不散，要用内力不断疏导，直至经脉畅通，如此才能保住根骨，将来还有机会习武。” 老黄的眼睛已变得有些浑浊，同为习武之人，他知道武功内力有多难以修炼。 尤其是大宗师层次的人，更是稀少罕见，若是她将来恢复了记忆，却发现自己的内力都废了。 那简直就是生不如死，因此老黄想尽办法，也有保留她的根骨，好让她有机会可以恢复武功。 招式是不会忘记的，长年累月的练功，早就变成肌肉记忆了。 内力却不行啊，这是水滴石穿的苦差。 没有经年累月的积累，很难练出真正的内功，这所谓的武功，重点在于一个功字。 功破了，那就废了。 老黄拼了命，也要保住她的功。 “老黄，多谢了。” 秦赢感动至极，握着老黄的手不放。 他知道，老黄嘴里说得轻松，但实则这种事很耗费功力和精神。 想当初，他帮秦赢打通任督二脉的时候，就已经累的浑身大汗，现在用自身内力给红梅傲雪疏通经脉，难度比他当初只高不低。 “老黄，这不会影响你自己吧？” 秦赢还是有些不放心，他不想让老黄变成一根蜡烛，燃烧自己照亮他人。 红梅傲雪是他的女人，可老黄是他亲人。 于秦赢而言，他们都是无法割舍的人。 “根基不损，内力可以自行恢复，这是不打紧的，只是会累罢了。” 老黄疲惫笑了笑，说到底他是为了秦赢才如此自损内力，但也仅限于此罢了。 他这身武功要留着保护秦赢，倘若废了，以后怎么办，谁来护卫他的左右。 陛下将来可是要逐鹿天下的人，他还要睁着眼好好看陛下，如何成就千秋霸业。 “来来来，先休息。” 秦赢连忙把他扶到了龙椅上。 如此一幕可吓坏了老黄。 “不可不可，这是龙椅啊。” “老夫坐上去，那就是大逆不道，不行的……老夫随便坐地上就成。” 他连忙摇头，浑身都是抗拒。 这龙椅可是皇帝的位子，不是谁都能坐的，坐上去意味着造反啊，不行的。 秦赢见他实在抗拒，便脱了外衣盖在龙椅上，说道：“现在不是龙椅了，这是朕的衣服，你坐在朕的衣服上。” 老黄还是有些抗拒，但耐不住秦赢坚持。 他也只好满脸感动，坐了上去。 “阿象，给你师父揉肩捏腿，不得怠慢。” “韩宣，你去厨房吩咐一下，熬些大补的参汤给老黄，要用最好的，敢怠慢朕砍了他们。” 秦赢对着二人吩咐。 二人满眼都是羡慕之色，整个大汉王朝，也就是这位老人能得陛下如此尊敬了。 “老黄，你好好休息。” “朕先进去看她。” 秦赢说完，便怀着忐忑的心情推门而入。 穿过大厅入偏房。 秦赢就看到了靠在床上的红梅傲雪。 她还那样的美。 白衣如雪，即便脸上还有着重伤未愈的苍白，仍旧抵挡不住她的倾城之色。 病痛在身也有一种病态的美。 “你……怎么样了？” 秦赢轻声细语，却没有靠近。 他还记得，红梅傲雪对他的惧怕。 大抵是当时他浑身盔甲都是血，吓到了她，现在他换了一身，但还是尽量不去靠近。 他不确定红梅傲雪的状态如何，好还是不好，万一再惊吓到，病情加重得不偿失。 哪怕很想去把她入怀，此时也只能忍住。 “他们说……说你是皇帝。” “还说我是你的女人。” 红梅傲雪看向他，眸子有些悸动。 “他们还说，你就是秦赢……我记忆里也有一个人叫秦赢，很亲切……可是我不记得他长什么样。” “你……你是那个他吗？” 秦赢听罢，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箭步冲上去，把红梅傲雪抱在怀里。 铁汉柔情也落泪，连忙道：”我是！我是秦赢，我就是你的男人！” 第805章 开颅手术 “你……你真是……” “你真是我的男人……” 红梅傲雪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抱吓到了，本能想要逃离，却忽然觉得这怀抱很温暖。 这温暖就像是冰冻三尺，忽然遇到了温暖的阳光，驱散了一切阴冷恐惧。 在投入这怀抱的刹那，她由抵抗变成了接纳，而后依赖，有种难以形容的安全感正慢慢包围她。 “我相信……我相信你就是秦赢。” 她忍不住抱住了秦赢的腰，脸上流露出迷恋沉醉之色，轻声道：“徐妙甫靠近我的时候，我很想踢开他，当他说是我男人的时候，我心里有一种厌恶。” “可是对你……我……我却没有这种感觉，你的怀抱很暖，我好像……终于回家了。” 秦赢闻言心里一颤，更加用力抱紧了她。 铁打的汉子在这一刻，眼泪夺眶而出。 他若是再晚来一天或者两天。 情况将会难以估计。 秦赢，就会真正失去她。 “没事了，你回家了。” “朕不会再让你受伤害。” 秦赢轻抚着她的后背，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想问，但看红梅傲雪的眼神，他便知道不是问的时候。 她重伤未愈，充其量只是不再怕他。 但，并未恢复以前。 秦赢又陪了她半天，哄着入睡之后。 他才召集那为红梅傲雪诊治的医师。 “你老老实实告诉朕，她的病有没有治？” 秦赢目光凌厉，注视着这白发苍苍的老人。 此人名叫张景春，是北寒关医术最高之人，年逾八十，仍被称为妙手回春。 张景春佝偻着身子，极为拘谨，说道：“此病，极难根治，娘娘伤到的是后脑。” “老夫诊断时发现，伤势不容乐观，她应当是在河水急救之中，头部撞到硬物所致，乃是脑疾的一种。” “凡是脑疾，皆是难题，头主天道清明之所在，一旦磕碰，轻则昏聩，重则当场毙命。” 秦赢闻言，心凉了半截。 他作为后世穿越之人，当然知道脑子的问题是大问题，脑部神经发达且复杂，即便是在科技发达的后代，治疗也是大问题。 “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 秦赢还是不甘心，继续追问。 张景春沉吟了许久，忽然下跪，“陛下恕小人冲撞之罪，小人方可明说。” 秦赢当即道：“恕你无罪，尽管说来。” 张景春这才颤巍巍起身，凝重道：“老夫行医六十年，治过无数疑难杂症，但唯独这脑部最为难治。” “老夫为此，特地在人的头上开颅，了解脑部构造，日夜研究有所成就。” “老夫认为，人脑之所以会丧失记忆，在于其血脉淤塞不畅所致，只要以利刃划开头皮，打开头骨，在以银针挑去淤血。” “如此，方可恢复！” 秦赢听罢，顿时脸色都变了。 这不开颅手术吗？ 这种手术在现代都是风险极高的大手术，要是在古代做，那死亡率还不得百分之百？ 古代没有无菌病房，也做不到无菌手术，一旦开颅，那就意味着大脑直接感染啊！ 这基本上就是做了必死无疑。 怪不得他要恕无罪才敢说。 这种说法，简直就是谋杀。 而且，还是谋杀皇帝的女人，谁听了不得害怕，马上杀了他才对。 秦赢即便会做外科手术，也绝不敢开颅。 他沉默了一会儿，质问道：“这方法，你在活人身上试过？” 张景春回道：“老夫与之前的太守曾是至交好友，他牢房中有将死的囚犯，便会交给老夫。” “老夫曾开过一百五十八个活人的脑袋，并已此，写成了一本医书，名曰脑经，献给陛下。” 他说完，从怀中取出一本白布包裹的书。 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宛如稀世珍宝。 “此乃老夫毕生所学之精华，希望能给子孙后代留下一点经验。” 秦赢接过，翻看了几眼便被震惊。 这脑经，不光有详细的文字记载，更是还有栩栩如生的手绘图，简直就像是在看大脑切片一般。 秦赢真是被震惊了。 没想到在这个时代，医师就已经对人体有这么深的研究了，但他很快也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些，大多是理论啊，而且操作太过复杂，恐怕需要很漫长的时间才能练出来。 “你开过一百五十八个死囚的脑袋，成功的有多少个？”秦赢再问。 张景春不敢隐瞒，说道：“只有三个，老夫成功治好了三个人的失忆症，但……” 说到这里，他忽然低下了头。 似乎有难言之隐。 秦赢便接过话，说道：“但是他们都活不久是吗？” 张景春猛然抬头，眼里充斥着惊讶，连忙说道：“陛下怎会知道？莫非陛下也懂医术。” 秦赢嘴角一抽。 这还用说？ 没有无菌技术，直接给人开颅。 不感染才怪，那人还能活着才有鬼了。 “用死囚做实验无可厚非，他们本就是必死之人，能为医术做出一些贡献也算福气。” 秦赢肯定了他的做法，这医学的进步，就是血淋淋的，一步一个脚印踩出来的。 古有神农尝百草，现有张景春给活人开颅，虽然残忍，但他的理论和方向是对的。 只是受限于技术不够成熟。 这本脑经，倒是真有些东西。 “你跟朕回京，把你的医术传给后人，朕会在太医院专门给你设个席位。” 人才，秦赢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张景春老泪纵横，连忙磕头：“陛下……知音啊……知我者，皇帝也。” “老夫愿意为陛下肝脑涂地，若能将这身医术传给后代，老夫死也含笑九泉了。” 他跟秦赢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以前他给死囚开颅，还是遭到不少人谩骂的，说他过于残忍，杀人不过头点地，他竟然要挖人的脑子。 更有甚者，骂他是邪魔外道。 没想到，皇帝竟然认同他。 不光认同，甚至还让他传播医术。 其实他不知道，如果秦赢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那也一定会觉得他是邪魔外道，甚至会马上杀了他。 可秦赢是后世之人，他见过开颅成功的例子，而且还非常多。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能推动发展的要么是真正的天才，要么就是绝对的疯子。 张景春能顶着无数人的谩骂唾弃，给活人开颅，甚至写下了宝贵经验，这在外人看来，就个十足的疯子。 但秦赢认可他的理论，也认可他研究的方向，虽然现在只是理论阶段，唯一称成功的三人还活不长。 但只要方向对了，将来会成功的。 “那，娘娘她？” 张景春小声问道。 秦赢严肃道：“她不能开颅！” “还有，以后没有朕的命令，你们不许给任何人开颅，至于要做实验嘛……帝都牢房也有死囚。” “有什么流言蜚语，朕会帮你……虽说这事残忍了一些，但也算福泽后代。” 第806章 天王的秘密？ “皇帝圣明！”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景春激动得老泪纵横，跪下磕头。 从他着手于开颅的时候，大半辈子积攒的名声就全都毁了，同行说他离经叛道，是个邪魔外道之徒。 而民间则是直接把他当做了恶魔。 即便是死刑犯，要活开人脑想想也是够可怕，可是他不光做了，还做了一百多次。 同行的排挤，世人的厌恶。 让他无数次想要放弃。 可一想到自己写的著作，倘若就此作罢，那前半生的努力全都白费，这些年遭受的诟病谩骂也都毫无意义。 “平身吧。” 秦赢倒是挺能理解他的。 他的火器刚面世的时候，也被人称之为奇技淫巧，登不得大雅之堂，诸如此类的说辞层出不穷。 但现在，朝中这些声音已经没了。 因为汉朝借助火器之力，已经崛起。 这就是实践出真理。 他相信，只要张景春能拿出成果，哪怕现在不行，将来他的徒弟能拿出成果，那么他的风评也会扭转。 人就是这样，要看得到好处才会鼓掌。 “朕问你，在不开颅的情况下，有没有更温和的方法，能帮助小雪恢复？” 秦赢微微眯着眼睛询问。 张景春想了想，道：“老夫有一套方法，可以让娘娘身体的伤势恢复，只需好生调理一年便可。” “老夫可以常用银针刺激她的穴位，应该能活血化瘀，至于这记忆能否恢复，那就真要看天意了。” 秦赢点了点头，这大概是最好的办法了。 开颅是万万不行。 她只是失忆，又不是绝症。 在现在这个时代，开颅必死无疑啊。 …… 翌日，清晨。 “报，北寒关太守李宏求见陛下。” 影子出现在门外。 秦赢的声音透过门缝，轻飘飘传出。 “宣！” 很快的。 太守李宏便到了门外，整理衣冠，恭敬跪下说道：”臣，北寒关太守李宏，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趴在地上，额头贴地。 门开了。 秦赢一身玄衣，缓步而出。 眸光盯着李宏，道：“李宏，朕给你一夜时间，你可审出了什么？别让朕失望。” “这些天，朕已经历过太多失望的事。” 他心情不是很好，声音很冷，尤其是最后一句话，更是令李宏有些毛骨悚然。 红梅傲雪的伤情不容乐观。 若是这李宏还不能撬开红花夫人的嘴，那么他真是要起杀心了，这帮废物，养着岂不是浪费朝廷俸禄。 “下官……回禀皇上……” “下官已经……已经审问出情报了。” 他抬起头，眼睛布满了蜘蛛网一般的血丝，可见昨夜他是一瞬间都没敢合眼，生怕不能拷问出情报来。 “嗯，人呢？” 秦赢微微挑眉，这算是一个好消息吧。 “她满身血污，怕冲撞了皇上。” 李宏连忙说道：“人还在大牢里，下官这就命人去将她洗刷一番带来见圣驾。” 秦赢轻嗯了一声。 李宏连忙退下，悄悄松了一口气。 在皇帝面前，他真切感受到了什么叫伴君如伴虎，什么做天威难测，说错一个字命都没了。 半个时辰后。 后花园。 秦赢正与老黄坐在亭中品茶对弈。 门外传来铁链拖动的声音。 循声望去，只见红花夫人穿着素衣，倒是还算干净，只是有些血印是洗不掉的，脸上是久经折磨之后留下的惨白。 看上去半死不活的样子。 她的两侧琵琶骨被铁链穿过，而后扣住，两条腿上也绑了大铁球，脖子上还套着铁链。 腰上也锁着铁链，有五个高大的甲士抓着铁链的另一头，牵狗一样牵着她。 官府有专门针对武林高手的章程。 武林高手被抓到之后，若是有价值，就不会被废武功，这是为了让他们更耐打，不至于一用刑就死。 红花夫人虽然是女人，但一身功力练到了大宗师的地步，自然是受到了最高规格的待遇。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武林人士不敢招惹官府的原因，哪怕你在江湖中名望再高，武功再强，到了大牢里也得变成鱼肉。 官府有一万种方法能让你跪下哭爹喊娘。 “贱人，跪下！” 李宏一脚踢在红花夫人的膝盖上，咖嚓一声，骨头当场断了，她重重跪在地上。 秦赢只看了一眼，面无表情道：“说吧，大晋的老巢在那里，那个狗屁天王躲在哪个下水道里？” 红花夫人强忍着剧痛，抬起头看，面目狰狞叫道：“我说了，你就放了我！” 秦赢淡淡看了李宏一眼，“你没调教好？” 李宏吓得三魂七魄都差点离开身体，转头过恶狠狠咆哮：“把她手指剁了！” 一名甲士抽刀，二话不说就是一刀。 噗嗤！ 五根带血的手指飞起。 “啊！” 红花夫人疼得大叫，却被人死死按住。 李宏满脸杀气，怒道：“再剁她脚趾！” “挖了她右眼！” “把她胸前的肉割下来，喂给她吃！” 李宏是真的发狠了。 这红花夫人在大牢里答应得好好的，只要让她见皇帝，她就什么都愿意说。 没想到在这里，她竟然还敢提条件！ 放屁！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提条件！ 若不是对皇上还有些用处，在大牢里就碎剐了你，血肉扔给野狗，骨头磨成灰。 “不要……不要……” “我说了……我什么都说了…” 红花夫人吓得大叫，满眼都是恐惧。 这世上没几个人不怕酷刑。 死亡或许真有人不怕，毕竟那很痛快，也就一刀的事，来不及感受皮肉之苦，人就已经死了。 可这酷刑，那是会令人生不如死的，哪怕武功练到大宗师这种境界，那也还是抵抗不住啊。 李宏快步上前去，一把扯住她的头发，瞳孔中迸射出凶狠：“说！给老子说清楚！再敢耍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红花夫人满脸绝望，颤抖道：“大晋的老巢……在……在关外三百里的黑龙崖。” “天王就在那里……我真的没有说谎，天王就在那里，我不骗你！” 秦赢品了一口茶水，道：“你还知道什么，都说出来，朕可以结束你的痛苦。” 红花夫人犹豫片刻，她实在不想再回到大牢，终究还是决定开口：“天王……追杀红梅傲雪，不光是为了娶她做女人，想娶她只是一个幌子。” “据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她得知了天王的秘密，因此天王才会不计代价追杀她。” 第807章 扫荡犁庭 “我没有骗你，天王就连他身边最得力的干将，就是那个白老，连他都派出来了。” “我见过白老出手，招招都是死手，如果只是为了抓她回去，大可不必如此。” “真的，这是真的……” 红花夫人磕头如捣蒜，生怕秦赢不信。 “秘密……” 秦赢沉默了下来，仔细想想，这件事的确是有可推敲之处，倘若只是为了得到美色，天王也不至于这般疯狂。 两万黄金火骑兵，这可不是普通的兵卒，这是装备精良的骑兵啊，放在小国之中，足以横扫一切。 还有一大群大宗师级别的人带队追杀。 秦赢知道红梅傲雪很美，但也没有美到让人失去理智，不顾一切的地步吧。 那个所谓的天王，难道一辈子没见过女人？貌似红花夫人的说法，更加符合情况一些。 天王想要得到红梅傲雪的身体是真的，而他更想要让秘密不被泄露出去，这也是真的。 并且后者的重要性，明显要高于前者。 “说，到底是什么秘密！” 秦赢厉斥一声。 能让天王如此紧张的秘密，那么这个秘密绝不会只是，事关私人，甚至可能牵扯范围很大。 如果只是一些丢人的私密，那他也不必非要如此，要知道这两万黄金火骑兵，那可是在大汉的边境上出现的。 此举，无异于直接宣战。 “我不知道……白老知道。” 红花夫人颤抖说道：“我……我只是天王座下的小头目，白老才是他的近身护法。” “我只知道这么多，其他的一概不知了，我没有骗你，我知道的都说了……” 秦赢再次沉默。 白老，他倒是挺有印象。 就是那个被他一枪爆头的老东西。 没想到他竟然还知道一些秘密，不过人都死了，但秦赢也谈不上后悔，这老东西伤了红梅傲雪，他就必须死。 秦赢眸子缓缓看向她，冷漠道：“你当真不知道更多事了？” 红花夫人连忙摇头：“我真的就知道这么多，真的不知道别的事了。” 秦赢看了老黄一眼，道：“让她解脱。” 红花夫人还以为，秦赢这是要放了她。 可下一刻。 她看到老黄从棋盒中捻起一枚黑子。 咻！ 黑子如闪电一般打出。 正中红花夫人的眉心，从后脑穿出。 她的脑袋当场炸开，头骨和脑浆飞一地。 放过？这是不可能的！ 犯我者必杀之。 太守李宏连忙招呼：“快，清理干净。” 一群人围上来，开始清理地上血渍。 秦赢坐在亭中，面向老黄问：“你怎么看这个秘密？” 老黄落下一子，凝重道：“老夫觉得，这秘密定然不简单，将来甚至可能会影响战局。” 秦赢点了点头，道：“朕也是这么想的。” 说完，他叹了口气，眼神又变得极为凌厉，“不知道东陵现在情况如何了，哪怕是千里马昼夜不停，跑断腿也做不到一日一报。” 这个时代车马太慢。 远远不如现代便利啊，在现代无论距离多远，一个电话就能到，实在不行还有汽车飞机，消息几乎不存在滞后性。 然而这里可不行，哪怕他构建了影子这样情报网，受限于距离和运输工具的影响，还是会有一定程度的滞后性。 东陵距离帝都有半个月的路程。 哪怕快马加鞭，把千里马和传令兵当成消耗品来用，那也得三天才能接到一报。 他看完情报之后，再写信让传令兵带去，这路上又要花三天的时间，一来一回六天就没了。 “陛下且安心，东陵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赵虎田战二人都是老将，行事稳妥，加上还有铁浮屠在，东陵也有三万人马，可以稳定大局。” 老黄咧着嘴宽慰。 “希望如此吧。” 秦赢有些愁容，他心里总有些不安在作祟，也不知是直觉，还是真的杞人忧天。 希望是后者。 但他在北寒关灭了两万黄金火骑兵，那么大晋要么没有任何反应，要么就是连锁反应。 他得做好一切部署。 …… 三天后。 下午。 秦赢刚从红梅傲雪的房里出来。 影子便已在门外恭候。 “报！” “狐将军和李将军到了。” 秦赢挑了挑眉，道：“让他们卸甲，去前殿等待，命令杀猪宰羊，好好犒劳士兵们。” 影子抱拳：“是！” 与此同时。 北寒关前殿中。 狐平云和李牧在命令之下卸甲，安静等待着，整个大殿中安静异常，什么人也没有。 狐平云很紧张。 他现在有些怕秦赢。 李牧倒是显得很松弛，就像回家了一样。 “狐将军，你出了很多汗。” 李牧扫了他一眼，忍不住调侃。 曾几何时，风光无限不可一世的狐大将军，也会有这谨小慎微的一天？ 当年他可是凭着狐家手握兵权，在朝中即便是皇帝也得给三分薄面。 现在，只是让他卸甲站在这里等候，就已经紧张得坐立不安。 事实证明，对付门阀还是得靠杀。 什么怀柔政策都不管用。 人就是这样，越给脸就越不要脸。 你要是往他脸上甩一巴掌，说不定他就服了，不服也不敢呲牙。 “咳咳。” 门外传来声响。 秦赢身穿玄衣，龙骧虎步。 “微臣狐平云，参见皇上。” “微臣李牧，参见皇上。” 二人同时行礼。 秦赢一手搀起李牧，同时说道：“平身。” 狐平云站了起来，脸色有些不好看。 两个人行礼，皇帝扶起李牧。 这态度很能说明问题。 “二位一路辛苦。” 秦赢随口客套了一句，便说道：“狐将军，朕打算犁庭扫穴，你的狼骑做先锋。” ”说起来，狼骑也很久没有打仗了，好刀不能放，放久了会生锈，你明白朕的意思。” 狐平云连忙低头，惶恐道：“臣明白。” 秦赢又道：“关外的异族日渐猖狂，朕必须要好好扫荡一番，让他们知道冒犯天威的下场。” “此战，并非朕的私仇，而是为了扬我大汉的国威，朕会在北寒关坐镇，静候狐将军的凯旋之音。” 狐平云愣了一下，小声问：“这……此战铁浮屠不去吗？” 秦赢淡定的道：“大晋都是一些宵小之辈，触之即溃，朕相信以狐将军的才能，以狼骑的本领，扫荡犁庭不在话下。” “铁浮屠会在后方支援的，狐将军无须担忧，真要是打不过，朕亲自去救你。” 第808章 出征酒，歌黄泉 “狐平云，有问题呢？” 秦赢眸色微冷，眼神如刀。 狐平云浑身只感到一股冰凉，手脚在冒汗，可他的身体却好似被浸在了冰水里。 这种感觉很难受。 他要说有问题，必定不妥。 皇上亲自下令，让他率狼骑去做先锋，他能有什么问题，难道要抗命不遵？ 皇帝说不定马上砍了他。 可这要说没问题……那感觉处处都是问题啊，明明有更强大的铁浮屠不用，非要用狼骑。 关外的环境他们不熟悉，听说大晋还有火器，而他的狼骑全都是冷兵器，这不是让他们去填坑做炮灰吗？ “狐平云，朕在问你话！” 秦赢语气加重几分。 汉帝还在的时候，处处受你们的掣肘。 明知门阀作乱还要装作看不见，甚至秦赢搜集了一大堆证据，想着对簿公堂，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现在，这江山换了主人。 那就得让你们知道，主人应该有的样子。 “臣……遵旨。” 狐平云低着头，强忍心中不忿。 秦赢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道：“狐将军，今晚杀猪宰羊犒赏你们一路风尘，吃好喝好，明日一早好上路。” “朕可是等不及要看狼骑的表现了，千万别让朕失望，这份功劳，朕会记在心里。” 狐平云嘴角微抽。 吃好喝好好上路？ 这是什么话！ 但他还是抱拳道：“是。” “退下吧。” 秦赢摆了摆手，二人起身行礼而后退走。 在他们走后。 秦赢对一旁的影子说道：“今晚三更，去狼骑的先锋营，拿朕令牌找一个叫做蔑儿乞的人，让他来见朕。” “事行隐秘，不得告诉别人，更不能让狐平云知道，如若泄露消息，你知道怎么做。” 影子当即下跪，严肃道：“如消息泄漏，有负皇恩，属下必自裁谢罪！” …… 城头上。 “狐将军，恭喜了。” 李牧抱拳笑着说道。 狐平云神色铁青，冷哼道：“何喜之有。” 李牧继续笑着说：“当先锋，这可是妥妥的立大功啊，有什么好处你都可以第一个捞，这次就连铁浮屠都要跟在你后面了。” 他说的倒是没错。 自古以来，打仗做先锋的都是受到皇帝宠信的部队，也是最容易立功的部队。 以前秦赢总是让铁浮屠去当先锋。 当然伤亡会大，但想要立功，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武将的晋升之路，就是这么充满荆棘。 但是现在，狐平云高兴不起来。 让他去做先锋，且不说成功了会不会给他记功劳，万一失败了，一定人头落地。 皇帝在针对他。 “哼。” 狐平云冷哼一声，道：“李将军，若是我遇到什么困境，还请你向陛下进言，给我一些火器相助。” 他的狼骑都是骑兵，要是大晋抬出大炮来，那他就成了活靶子，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啊。 战马的目标这么大，闭着眼睛都能打中。 还没等冲到对方面前，一炮就被送上天。 李牧笑容满面，“这是自然。” 狐平云看了他一眼，心里顿时生出无限悲凉，他望着夕阳，想起当年门阀的风光。 朝野上下，何人不敬？ 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一切都随着汉帝的逝去而随风飘散了，更加想不到门阀扶持的皇子全都被灭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竟然是一个人人口中，昏庸无能的九皇子……真是世事无常啊。 太阳下沉。 夜幕降临。 北寒关内人声鼎沸，烹牛宰羊大摆宴席。 出征之前要大吃一顿，因为有可能有去无回，这可能就是黄泉路上唯一的饱饭。 军中流传着一句话。 出征酒，歌黄泉。 意思是出征之前能喝上一顿酒，黄泉路上也能放声高歌，死也不能做饿死鬼。 众人都很尽兴。 这其中，要数狼骑的先锋营最为热烈。 狼骑分为四大营。 先锋营，后卫营，左大营与右大营。 先锋营是伤亡最高的大营。 每次打仗，折损都有七成。 他们要顶着敌人的铜墙铁壁，硬生生用血肉之躯砸开一道缺口，让另外的三大营长驱直入。 “百户大人，这次又是我们先锋营去露脸，但是上次说好的赏赐还没下来。” “总不能一味地就让咱们拼命，却连应有的赏赐都不给吧，这也太不公平了。” “是啊是啊，太不公平了。” “后卫营那帮混账王八蛋，听说把咱们应得的赏赐都吞了，就因为他们是狐家的亲族，打仗不用流血，领赏个个第一！” “他娘的，淦！” 先锋营众人酒劲上头，平日里不敢说的话今夜全都说了，反正明天就要去拼命，回不回来得来都难说。 还有什么不敢说的，说个痛快，总好过带着一肚子憋屈去死。 先锋营的人实在太憋屈了。 打仗他们第一个冲，拼命他们第一个死。 可到了领赏赐的时候，到手少的可怜。 有的人还不够买棺材。 自古先锋营死伤最重，奖赏也最重。 到了他们这里，死伤还是重，奖赏几乎没有，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就因为狐平云对他们的歧视。 在狼骑中，有四种人。 一种是胡人。 当年汉朝曾经颁布杀胡令，杀得胡人差点绝种，而狐平云看中了胡人擅骑射的优点，用门阀的特权将一部分精锐胡人留在狼骑，为他卖命。 第二种是普通的汉人，也就是老百姓。 第三种，则是他狐家的亲族。 这些人最是尊贵，编入后卫营，也就是专门负责拱卫中军大营的亲卫队。 他们几乎不用上战场，但是不光粮饷拿得多，逢年过节还能拿到朝廷赏赐。 每次打完仗论功行赏的也是他们。 属于是打仗不流血，好处全都拿。 第四种，就是他们胡人与汉人的混血。 这是在狼骑中最底层的人。 不被胡人接纳，觉得血脉不纯，也不被汉人接受，认为玷污祖宗血脉。 先锋营全都是混血人。 “百户大人，听说铁浮屠的待遇极好，若是能进入铁浮屠，也算当人上人了吧？” “哈哈哈，你这臭小子在做梦，铁浮屠那是你能进去的？他们的选拔严苛到变态。” “就是，铁浮屠那是什么人？万里挑一啊，铁浮屠是在全国内选拔的，咱们大汉有多少人？少说几千万吧，才有几个铁浮屠啊。” 众人都在笑，却笑中带泪。 不怪他们会做梦。 实在是先锋营不是人呆的地方。 来了这里，意味着死。 而且是毫无意义的死。 他们虽然是混血，但也是人啊。 但是无奈又能怎样呢。 谁生来可以选择自己的命运呢？ 如果能选，穷人根本不会有孩子，大多数人宁愿做富人家中的狗，都不做穷人的儿啊。 但谁有办法呢？ 生错了胎，只能受着。 …… 这场宴席持续到后半夜，敲了三更。 在所有人都回营休息后。 先锋营的百户大人起床撒尿，黑暗的角落里突然冒出一个人来，从后背挟持住他。 正当百户要反抗时，一块金灿灿雕刻着龙纹的令牌晃到了他面前。 “皇……” 他吓了一跳，顿时失去了力气。 “不许声张，皇上要见你。” 影子声音低沉，把他带走。 第809章 不成功便成仁 北寒关。 城主府后院。 老黄搬了一张凳子，坐在正大门前。 影子如鬼魅般潜伏在城主府的各个角落。 外三层有铁浮屠巡逻，以十二人小队为单位，昼夜交替巡逻，十二时辰永不停。 这里，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众所周知，秦赢对刺杀是有阴影的，因此他的保卫工作就做到了变态之中的变态。 先锋营百户在被影子带到后院之前，先由影子搜身一遍，再由铁浮屠搜身一遍，最后过大门之前，又被老黄搜身一遍。 他身上穿着的旧衣服不能带进去，老黄给他找了一件外套披上，这是确保他身上没有藏任何凶器。 “下官……不……不…小人蔑儿乞，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曾经狼骑先锋营的小总旗，而今晋升为先锋营百户的蔑儿乞，近乎是趴在地上，犹如一张地毯似的。 他已用尽全力压制自己的恐惧，但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还是让他几乎吓破胆。 先是被皇帝的影子很有礼貌地“请”来，而后又被大汉王朝最可怕的骑兵铁浮屠全面搜身。 最后就是那个跟在皇帝身边的老人，他就像一尊阎罗王似的审视他半天，里里外外都被他检查了一遍。 蔑儿乞唯一的想法就是，如果他当时表露出一点不配合，哪怕只是一丝一缕，他绝对会被那个可怕的老人挫骨扬灰。 乃至现在，他已经跪在皇帝的面前。 这种可怕的感觉还是没有消失。 他知道，影子在暗中将弓箭对准了他。 皇帝动动手指头，他就会万箭穿心。 而如此慎重又慎重的对待他，仅仅是因为皇帝要秘见他，蔑儿乞不傻……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平身吧。” 亭子里那道身穿玄衣，却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可怕龙威的男人，终于缓缓开口。 而就在这一瞬。 暗中那些杀意荡然无存。 恐怖如山岳的压抑感，顷刻之间消失不见，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皇帝的声音好似天威，为他驱散了一切的压抑与不安。 “知道朕让你来干什么吗？” 秦赢缓缓转过身来，正面对着他。 那双冰冷的龙目在黑暗中，也显得凌厉锋锐，蔑儿乞的脸仿佛都被刺痛。 蔑儿乞颤巍巍起身，他躬着腰，小心翼翼的道：“小人明白……小人一定会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的心里五味杂陈，却又庆幸。 遥想当初，他带着先锋营的人去”捞外快”，没想到劫走的竟然是秦赢老丈人押送的运盐队。 结果显而易见。 铁浮屠把他们全部镇压，而秦赢也是在那时，让蔑儿乞变成了他的“钉子”，重新插回了狼骑里。 时过境迁。 谁能想到当初的九皇子，而今已是皇帝。 蔑儿乞天真的以为，皇帝早就不记得他这种卑贱如蝼蚁的小人物，却不想在狼骑出征的前一晚。 他庆幸的是皇帝没忘，还召见了他。 身为钉子，他知道要做什么。 这也是他唯一的价值。 同时，也是他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 像他这种人，死在路边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更别提能得到什么重用。 而今，皇帝让他办事。 办好了，平步青云。 办不好，最多也就是个死。 反正他在先锋营，迟早都要死的。 “朕不能让天下人，说朕杀功臣。” “你明白么？” 秦赢缓缓走出亭子，月光落在他的脸上，光影交错，气势磅礴，这一刻的他龙相尽显。 蔑儿乞赶紧下跪低头，喉咙因为紧张而不断上下滚动，颤栗道：“小人明白，我先锋营中，很多人对狐平云怨恨。” “他在出征之时，小人趁着混乱，找十几个信得过的兄弟们，趁机……” 说到此处，他手指做了个抹喉的动作。 蔑儿乞知道皇帝仇恨门阀。 尤其是手握狼骑的狐平云。 “不！” 秦赢声音加重几分！ 蔑儿乞连忙跪下磕头，惶恐至极：”小人说错话了，求皇上恕罪。” 秦赢看他实在是不明白，便进一步对他说道：“难道你，不想当诛杀反贼的功臣？” 话音刚落。 蔑儿乞一团浆糊似的大脑，突然犹如拨云见日一般清醒明朗了起来。 “是，是……！” “小人明白了，小人什么都明白了！” 蔑儿乞猛然抬头，他的脸色因为激动而涨红，“狐平云早就有谋反之心，他与大晋里应外合，意图谋杀皇上。” “而皇上英明神武，早就识破他的狼子野心，特令小人蔑儿乞，伺机而动，带领先锋营诛杀叛贼，为国锄奸！” 听他说完，秦赢轻笑一声：“你不傻。” 蔑儿乞大松一口气。 他之前的眼界还是太低了，只想着杀了狐平云一了百了，却忘了人可以杀，但要师出有名。 狐平云与其他的门阀不一样，他是个功臣，曾经为朝廷立过功，这也是为什么皇上一直与他斗智斗勇的关键。 他不能随随便便就死了。 否则朝野哗然，军队震动，天下也不安。 杀功臣三个字，重如泰山。 很多皇帝都是在暮年才会动刀，为子孙后代铺路，如此一来，杀干净了自己也死了，后人说什么他也听不见。 但现在的皇帝正是春秋鼎盛的时候，后代还没出世呢，他不能背上一个杀功臣的骂名。 可是这功臣又非死不可，如何才能杀？ 两个字——谋反！ 功臣谋反，必死无疑，甚至还能在史书上给他记一笔，令其遗臭万年。 “小人愿意为皇上肝脑涂地，这件事一定会办得漂漂亮亮，合皇上的心意。” 蔑儿乞连连磕头。 秦赢打了个响指，黑暗中有影子双手捧着一套华丽的官袍走出来。 那袍子上是飞鱼和山川，华丽到极致。 “万户袍！“ 蔑儿乞两眼放光，浑身激动颤抖。 百户之上是千户，而千户之上是万户侯。 万户侯不是小官，这是能封候拜将的官职，能在帝都朝廷上早朝的存在。 秦赢淡声说道：“朕从不役空腹之驹。” 空腹之驹，这四个字形容蔑儿乞再合适不过，他就像是一匹从来没被喂饱过的马。 看到万户袍的蔑儿乞，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眼里流露处唯有感激与敬畏。 这可是万户侯啊。 他就是做梦都不敢梦到。 他拼命大半辈子，也只是拼出一个百户，现在他年纪也大了，浑身是伤，不知道哪天就战死沙场。 现在有一个万户侯的位子摆在他面前，只要办成了，那就不是离开先锋营这么简单。 而是直接从最底层，晋升士族。 侯爷这个爵位，能彻底改变他的命运。 秦赢看到他这样，心里的笑容更盛了，他最喜欢用的就是这种人，而他最讨厌的就是那些无欲无求的人。 ”朕封你为平云侯。” 平云侯，这真是一语双关了。 既有平步青云之意，也有平叛造反之意。 最关键是狐平云的名字中，有一个云字。 简直是再适合不过。 “谢吾皇万岁，谢吾皇龙恩！” 蔑儿乞连连磕头，而后想要去拿官袍。 但影子只是给他看了一眼，便退回黑暗。 秦赢看他这急不可耐的样子，当真是有几分滑稽，便说道：“急什么！” “自古都是论功行赏。” “你没有功，朕如何赏赐？” 蔑儿乞尴尬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迫自己从激动之中清醒过来。 “小人明白了，请皇上放心。” “这件事，绝对会漂漂亮亮，小人拿自己的人头担保，不成功便成仁。” …… 第810章 出征！ 辰光初晓。 北寒关四面大门齐开。 狐平云穿着威风凛凛的将军铠，手持一柄丈八长槊，身胯战马从正门而出，跟在他后面的是后卫营。 这些全都是从狐氏门阀中挑选出来的年轻一代，许多人是第一次上战场，略显稚嫩的脸上还洋溢着激动。 他们大多是被家中长辈“赶”进军队的，实则只是来镀金，混个三五年便会调走。 有这层从军的履历，倘若还能有几分战功，加上家族的稍微运作，哪怕当不了一二品大官，混个五品不是问题。 这后卫营八千人，装备那是极尽华丽，恐怕从他们盔甲上刮下来一层金漆，就能养活上百个普通士兵。 胯下战马亦是价值千金的最好最上等的马，从头到脚看上去都极其的威武。 但这战力如何，可就难以恭维了。 十次打仗，他们有九次不用上。 真正在前面拼杀的是先锋营。 而后是左大营与右大营。 若是这三个营拼光了，那五万狼骑基本上也就全军覆灭了，这八千个看起来金光闪闪的后卫营，有或者是没有，对战局影响并不大。 后卫营出城后，接着是左大营，右大营。 这两大营从气势上就彻底碾压了后卫营。 他们都是在沙场上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狠人，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杀气。 装备自然也是极好，刀剑斧钺，长矛铁盾全都是最新的，将士们身上的盔甲也都是新的。 先锋营在最后。 而他们的装备不出意外的很普通。 虽然说不上寒酸，但只要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无论是跟后卫营，左大营还是跟右大营相比，都显得差不少。 蔑儿乞是先锋营的百户，他身上的盔甲算是不错的了，但那也都是旧甲，清晰可见有不少刀剑伤痕。 半个时辰后。 五万狼骑已集结完毕。 阳光明媚，照在每个人脸上。 旌旗猎猎，铁血之师。 他们抬头看着城上，神色严肃。 秦赢穿着天子明光铠走上城楼。 本来誓师他该穿龙袍才显庄重。 但这里不是帝都，他来也没带龙袍，再者说那龙袍穿着实在不舒服，还不如这身盔甲。 龙威加身，一身戎装亦是威武霸气。 “诸位，贼寇袭扰，犯我大汉天威！” “如若不重兵屠杀，他日外族必昌盛，兴兵来讨，我大汉不可忍让！” “今日出兵，意在震慑，意在扬威！” “要用一场大屠杀，染红我大汉的战旗，要用那些贼人的血，告诉所有怀有异心的人。”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秦赢的誓师之词很短，却也很凌厉。 虽然让狼骑去关外犁庭扫穴是有私心的，但他最后这句话，却是真真正正的心里话。 人家都打到家门口了，不反击怎么行？ 他今天敢在边境蹦跶，明天就敢到帝都的金銮殿蹦跶，这是底线，绝对不可触碰。 如果这次不狠狠反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那么大晋将来一定会以此为由，拉拢关外的异族。 这天下之大，不知多少外族虎视眈眈中原这片土地，但中原之地就这么大，已经被七国瓜分。 外族想要分一杯羹，只能踢走七国之中的一个，而汉朝会是他们的第一个目标。 因为相比于魏国那样的庞然大物，汉朝显得弱小，越是如此，便越要凶狠。 本就贫弱，再不凶狠何以立足？ 要打！要狠打！ 要胜！要大胜！ 城下。 狐平云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这皇帝说得如此大义凛然，怎么不见他派出铁浮屠？ 哪怕给他几门大炮也行啊。 但这话，他只敢憋在心里绝不敢说出来。 很快的。 秦赢要说的都说完了，狼骑的士气也逐渐被调动到巅峰，时机已到，他下令：”出发！” 狐平云震喝一声：“出发！” 五万狼骑朝着漠难河对岸进发。 望着远去的大军，秦赢严肃道：“李牧，黄龙象！” 二人同时抱拳，异口同声：“臣在！” 秦赢眼中闪着寒芒，道：“你们二人，带本部人马策应狼骑，记住不要离他们太近，也不能太远，带上五百门步兵炮。” “你们既是援军，也是督军。” “若是狼骑避而不战，你们要督战，致意不战，你们就执行军法。” 二人浑身一震。 同时大声道：“是！” 这是秦赢给上的双保险。 蔑儿乞若是不成，那还有他们两个。 狐平云要么死在蔑儿乞手里，要么死在战场上，要么……死在督战队手里。 总而言之，他可以有命出去，但不能有命回来，至于这五万狼骑，能收编就收编，收不了那就让他们跟大晋拼命。 拼光了秦赢也不心疼，与其留着一群有二心的人，倒不如让他们去消耗大晋的实力。 整整五万人马，大多还都是胡人后代，再怎么说也能咬下那个狗屁天王的一块肉吧？ …… 过漠难河。 狐平云便下令放慢了行军速度。 副将赶紧询问：“将军，咱们真要去跟大晋的人拼命？弟兄们可都有些发怵。” 他这些天没少听到弟兄们的议论。 实在是憋不住了，离开了北寒关才敢问。 大晋听说有火器啊。 让他们用血肉之躯去硬抗人家的大炮，这不是找死吗。 “拼命？拼什么命！” 狐平云直接甩了他一个白眼，冷哼道：“秦赢不让铁浮屠去拼命，却让我去，这什么意思！” “他这点小算盘，我能不知道？无非就是打压我，让我带狼骑去冲，等打得差不多了，他再上。” “哼，放屁，我连大晋到底在哪里都不知道，让我打……怎么打！” 狐平云咬牙切齿，恨不得骂娘。 “那……咱们怎么交差？” 副将很是担心，总不是出来一圈，什么收获也没有吧？皇帝可不是好糊弄的。 狐平云冷笑：“等会儿往南，那里有几百个小部落。” “去屠了他们，割下人头带走，死无对证，秦赢怎么知道是不是大晋的人，这不就能交差了。” 副将听完恍然大悟，连忙夸赞：“将军高明，屠小部落，既没有风险又能交差。” 正在这时。 他们身后传来马蹄声。 蔑儿乞策马而来。 第811章 阳奉阴违 “大将军！” 蔑儿乞的到来打断了二人谈话。 副将识趣闭嘴，这些话不能在他面前说。 狐平云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耐烦。 “你不在先锋营待着等待命令，跑来中军做什么，本将军没有传唤你！” 狐平云看着蔑儿乞那张，既有胡人血统也有汉人血统糅杂而成的五官，打心底里感觉到一阵恶心。 他是极端歧视混血人的，这种人在他眼里就是杂种，胡人不是胡人，汉人不是汉人。 不过有一点他倒是真没想到。 这蔑儿乞他只是丢进先锋营当炮灰，本以为他活不久，没想到他竟然如此顽强。 靠着一身的本事，硬是拼到了现在。 狐平云本是不打算给他晋升，但蔑儿乞表现不错，他若是迟迟不让对方更进一步，军中的非议会加剧。 为安抚人心，他只好勉为其难的给了个百户，但无论怎样，狐平云看他始终如看狗。 杂种就是杂种，穿上百户袍也不像个人。 “启禀大将军，手下的人让我来问问您，这次先锋营如何部署。” 他是来请命的。 同时，也是来探探狐平云的口风。 好早点为自己的计划做打算。 “本将军正要说这个。” 狐平云眉毛一挑，道：“往南三十里，有上百个小部落，先锋营采取突袭的方式，见人就杀。” “青壮男人割下脑袋带走，老弱妇孺就地焚烧，必须不留一丝痕迹。” 话音刚落。 蔑儿乞心头微颤，表情却没有过多变化。 这样的事，狼骑也不是头一回做。 典型的抓替罪羊。 反正都是人头，朝廷也不会查证。 相比于拥有火器的大晋，小部落显然更好欺负，要知道，小部落的武器装备，很多的都还是铜器。 “可是……这次皇上让我们去清扫大晋，咱们如此敷衍交差，恐怕会引龙威震怒……” 蔑儿乞刚说完，只见眼前一花。 啪！ 狐平云的马鞭抽在了他的脸上，头盔都被打掉，鞭子在他的左脸扯出一道血痕。 鲜血很快便淌满了他半边脸……蔑儿乞疼得闷哼一声，却并未还手，也不敢顶撞。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质疑本将军！” 狐平云大怒，眼神凶狠如狼。 “你这杂种，当上几天百户就飘了？” “本将军如何行事，要你来管，你是不是想死，要是想死，现在就可以成全你！” “皇上的命令算个屁！秦赢那个小儿，一朝得势便欺人太甚，迟早有一天，他要跪着求我！” 狐平云也不知道是怒极，还是真的昏了头，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辱骂皇上。 而周围的人听了这话，纷纷低头装作没听见……辱骂皇帝，这可是欺君之罪。 蔑儿乞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好你个狐平云，难怪皇上非要杀你而后快，换了我当皇帝，你这种人也必须死！ 不光你要死，你全家都得死。 欺君之罪……这倒是一个极好的理由。 蔑儿乞还在想，怎样合理的把狐平云弄死，污蔑他造反也得有突破口吧。 眼下这机会不就送上门来了。 狐平云阳奉阴违，按军令可斩。 加之辱骂皇帝，犯了欺君之罪。 这两条罪足够把他挫骨扬灰了。 …… 平坦大道上。 黄龙象骑在马背上，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哪儿薅过来的狗尾巴草，慢悠悠的道：“皇上要弄死狐平云，何必这么弯弯绕绕。” “给我一个命令，我现在就冲进他的中军大营，他想怎么死我就让他怎么死。” 他有些看不清情况。 皇上灭门阀的时候，那可都是干脆直接。 现在也又不是没这个实力，何必要暗着来，换做是他的话，一句话就让狐平云去死。 “你呀你，别人是缺心眼，你是没心眼。” 李牧看着他那样子，无奈一叹，说道：“狐平云跟其他门阀不一样。” “狐平云手握兵权，这么多年给朝廷立下赫赫战功，岂能说杀就杀，朝野上下都会说皇上杀功臣。” “人不图名就是图利，皇帝杀功臣，那天下还有谁敢给皇帝卖命？这个道理你都不懂。” “天下人说皇上是暴君，你可曾听过他们骂皇上是昏君？这要是胡乱就杀了，还不得坐实昏君的名号。” 听李牧这么一说。 黄龙象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李牧淡定的道：“狐平云落得这个下场，那也是他自找的，其实他还是有活下去的机会。” “只要他主动交出兵权，并且告老还乡永远不再回京，子孙后代也不再入朝为官，那他还是可以安享晚年。” 李牧说的是事实。 谁都知道皇帝对门阀那是恨之入骨。 并且他已经灭了两大门阀。 聪明人见状，要么选择站队要么赶紧走，舞，柳，两家就选择了站队。 偏偏狐平云还是死抓着五万狼骑不放。 你是门阀，你有军功，你还有兵权…… 这三者加在一块，哪个皇帝能容你？ 须知一朝天子一朝臣。 汉帝捧着门阀，那是汉帝的事。 秦赢是新登基的汉皇，不必再走前人路，势必要将门阀的权力全部收回掌中才能安心。 急流勇退才是保命良策，门阀这么多年敛财无数，没了权不是还有钱吗？ 只要不生败家子，照样可以荣华富贵好几代，但他非要抓着这点权力不放，那他身上这点军功，可就保不住他的命了。 “报！” 这时，斥候回来了。 “启禀二位将军，狐平云的军队往南边去了，似乎要在河边安营扎寨。” 李牧皱起了眉头，道：“按红花夫人给的情报，大晋的老巢在北边啊，他去南边做什么！” 黄龙象眼神沉了下来：“这狐平云在搞什么鬼，南边能有什么东西？” 李牧赶紧让人拿来地图，手指顺着路线摸索，小声道：“南边……南边……南边有上百个部落。” 他猛然意识到什么，怒道：“狐平云这是阳奉阴违，想用替罪羊欺骗皇上。” 黄龙象怒从心起，喝道：“我这就去找他！这王八蛋不敢面对大晋的军队，竟然去屠杀这些无辜的部落，简直可耻！” 他刚要走，却被李牧拦下。 “不，让他做！” “让他把违抗命令这件事坐实，我们再与他对质，到时候就有杀他的理由了。” 第812章 忽悠瘸了 入夜。 寒风吹动大营的旌旗。 穿着铁甲的兵士挑着灯笼夜巡。 中军大营中。 狐平云看着地图，用毛笔沾着朱砂红墨，在地图上的几个角落画了圈子。 “明日分三队，去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做的漂亮一些，人头全部带回来。” 他指着地图上的描红圈，凝重说道。 在场副将们纷纷点头。 “是！” 但，还是有人觉得害怕。 忍不住说道：“将军，这要是让皇上知道了，咱们可就真犯了欺君之罪啊。” 皇上让他们犁庭扫穴。 他们没去，反而要屠戮无辜的部落。 这要是传到皇帝耳朵里，那真就是不死也得扒一层皮，不是开玩笑的。 “将军，黄龙象他们的督战队在附近扎营。”这时，又一名副将说话。 狐平云愣了一下，随即冷着脸道：”什么督战队？什么时候来的！为何现在才告诉本将军？” 那名副将脸色铁青，小声道：“末将也是刚刚才知道，他们安营扎寨之后生火造饭，斥候看到了火光……” 这真不是他知情不报。 黄龙象和李牧等人，一直离他们挺远，若不是到了晚上要扎营，他们可能还发现不了。 这发现之后，派人去问，才知道原来李牧和黄龙象领了圣旨，这是督战队。 奉旨督战！ “什么狗屁督战队！来了多少人？” 狐平云气得想杀人，皇帝这是故意把他往死路上逼，前面有个大晋，后面来了督战队。 他若是退后，可就撞在督战队枪口上。 若是再前进，那可就撞在大晋的炮口上。 “大概有一万人，有很多火器。” 副将声音发抖。 “一万人……” 狐平云嘴角一抽。 “立刻巡查各营，只要是生面孔全都赶出去，对不上军中暗号的，也全都赶出去！” 狐平云反应过来，立刻大吼。 有督战队在，这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要是他们派人混在军中，把他们想要欺君罔上的消息带回去，那这仗都不用打了。 接下来两个时辰。 军营各个角落全都被搜查了一遍。 狼骑五万人，几乎都是熟面孔。 这让狐平云稍作安心。 折腾了半宿。 他刚想眯眼睡一会儿。 可大营外又传来了脚步声。 与他关系最好的副将立在门外，语气极为凝重，小声说道：“将军，有一人要见您。” 狐平云想也没想，道：“明日再说。” 通常这个时候。 副将会立刻离开。 可他现在门外，脚底像是长了根似的。 犹豫许久，他又开口：”将军，他说……他能助您破开困局。” 狐平云朦胧的睡意猛然惊醒，他一个鲤鱼打挺，直接从床上跳下，快步冲到外边。 看到副将便问：“谁！” 他本想杀几个部落，拿了人头回去交差。 但现在有个督战队，他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去打大晋，他又确实不想。 一来二去，他两头受堵。 若是有人能助他破局，这就是天降救星。 “就是这位。” 副将让开一个身位。 狐平云看到他身后，缓缓出现一个人影，黑夜中他身披斗篷，头戴斗笠，遮住了面容。 “狐将军，久仰大名。” 磁性的声音从他的斗笠一把传出。 听得出这是个年轻人。 狐平云微微皱眉，道：“请进。” 同时还给副将使了个眼色。 副将心领神会，在人进去后便站在门口。 “你是谁，来自哪里？” “有什么破局之法？” 狐平云向来直接，更何况是面对一个这样的神秘人，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这能是什么正经人？ “我叫张丰年。” “来自大晋，天王特使。” “破局之法简单得很，大将军只要另择明主，一切困惑迎刃而解。” 他极其有礼貌的回答了狐平云的三个问题，同时摘下了他的斗笠。 果不其然。 那是一张十分年轻的脸庞，不到三十岁，有些书生气，但细看的话却能发现，此人眼白过大，双腮内收，是个十足尖酸刻薄相。 “找死！” 狐平云冷哼一声，手掌捏在他的喉咙上。 刚才这人说什么！ 让他另择明主？ 这不是摆明了让他临阵倒戈，当叛徒。 “狐将军不必如此，这是你唯一可行之路，你也不想跟大晋拼命。” “天王知你困境，特地派我来解救，那秦赢太过暴戾，让你来送死，还安排了督战队。” “狐将军，你不会以为，你还能全身而退吧？当然你也可以杀了我。” “但，你也活不了。” 张丰年并不惧怕，他脸上挂着渗人的微笑，如毒蛇一般，看得狐平云心里发麻。 诚然……他说对了。 狐平云没有选择。 “想想秦赢对门阀的态度，你也不想下一个死的就是你吧？” “你有能力也有野心，何必要折在这里呢？天王筹备多年，实力雄厚，一旦起兵便是雷霆之势！” “到时候，东陵，北寒，江南，乃至西域都会同时被攻陷，他秦赢本事再大，他还能有三头六臂不成？” “天王百万大军压境，加上还有火器，汉朝的覆灭只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罢了。” 狐平云越听越心惊。 尤其是听到“百万大军”。 “天王真有百万大军？” 狐平云眼睛瞪得如铜铃。 百万大军……他还以为那天王就是躲在山里的小鬼，没想到他是地狱里的阎王？ “自然是有的！” 张丰年满脸狞笑，道：“千万别小看大晋的实力，我们本来打算在去年中秋起兵，但因为事情耽搁了。” “不然的话，现在天子已换了人。” 狐平云震惊道：“什么事情耽搁了？” 张丰年凝重道：“是火器。” “我们早就在研究大汉火器，现在终于研究出了最厉害的大炮。” “绝对比你见过的任何一门大炮都猛。” 狐平云有些懵。 真有这么邪乎？ 上次他可是在郊外，亲眼目睹秦赢试射大炮，那炮弹的威力至今难忘。 这东西若是轰在军阵里，那可真是势不可挡，正是那时起，他的胆气被打碎了。 那种可怕的武器，压得他喘不过气。 大晋真的有比这种更厉害的武器？ 第813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看狐平云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张丰年知道，他已信了七八成。 这天下，哪儿有比大汉镇国神器还猛的大炮啊，他们也就红夷大炮最厉害，而这，却早就被大汉淘汰了。 大晋的火器真要是比大汉先进，那漠难河边的两万黄金火骑兵，也不至于被全灭。 总而言之。 张丰年是连哄带骗，他要的是狐平云的这五万狼骑，在火器上他们干不过秦赢，那就只能堆人数。 狼骑是大汉除了铁浮屠之外最最强的骑兵，若是能带走，那也不失为一股强大力量。 “这……” 狐平云内心显然动摇。 他开始不安，很局促。 “狐将军，你貌似也没有什么退路吧？” 张丰年语气硬了一些，略带嘲讽：“你就算想对秦赢表忠心，他也不会信你。” “在他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已经在跟门阀斗，他要的是绝对的权力，门阀的存在只会阻碍他。” “你们之间，不可能存在调和，你们注定就是敌人而不是君臣，与其让他逼死你，倒不如你反了！” “放心吧，大晋绝对不会辜负你，天王对你大为赞赏，将来你的地位只会越来越高。” “在汉朝，你只能当个将军，在大晋，你可以当王，异姓王！如何？” “自古成大业者，无不是当机立断之辈，再优柔寡断，你的家族，你的性命就要交代了。” 张丰年的声音充满了诱惑性和煽动性。 但，他说的都在狐平云心坎里。 “你说得对。” 狐平云点了点头，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可以详谈细节了吧？” 张丰年笑了。 …… 与此同时。 有一巡夜的小卒赶回先锋营。 见到蔑儿乞，他便连忙说道：“百户大人，我刚才看到，有个神秘人进了中军大营。” 蔑儿乞连忙放下酒壶，拉着他走到一旁。 小声问他：“那人长什么样子？” 小卒回道：“看不清，他穿着斗篷，戴着斗笠，非常神秘，是副将带着他入营，还叮嘱任何人不许说出去。” 这小卒是蔑儿乞的亲信。 因此才会把这件事告诉他。 蔑儿乞沉思了起来，喃喃自语：“大半夜的，突然来个神秘人，还不让人知道。” “这样，你先回去巡夜。” 蔑儿乞打发走了他。 而后又召集了一群他过命的人，这些都是他准备动手时的兄弟，都值得信任。 “兄弟们，眼下可能是机会。” “咱们盯紧了，换上夜行衣，今晚就跟我走，说不定会有大鱼。” 蔑儿乞神色凝重。 众人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既然决定要干，那就不能怕，更何况他们是为皇帝办事，这底气就更足了。 天快亮时。 那个神秘人终于从中军大营出来。 并且在副将的带领下，从军营后方离去。 似乎生怕他路上碰到危险，副将送了他三里地，直到离军营远了才返回。 蔑儿乞他们换了夜行衣，一路跟着。 很快。 他们便发现对方停了下来，似乎在等什么，果不其然，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前方来了五名骑兵。 “大晋！” 蔑儿乞神色一沉。 那五名骑兵胸口的护心镜上，刻着“晉”，虽然是晚上，但他们举着火把照路，火光正好让蔑儿乞看清。 “对方只有五人，且未发现我等。” “有很大机会拿下。” 他们是步兵，本来碰到骑兵只能逃跑。 但，这可是大晋的人。 一个大晋的人从狐平云的中军大营出来，这意味着什么，蔑儿乞十分清楚。 没想到皇天不负有心人，得来全不费工夫。 狐平云自己就造反了。 只要抓住这个人，那就是掌握了证据。 敌在明我在暗，人数也不是很多。 “放箭！“ 蔑儿乞猛然下令。 早已备好的弓箭瞬间释放。 五名骑兵还没反应过来，脑袋便被射穿。 “杀！” 蔑儿乞带人杀出，一箭射在了张丰年的膝盖，其余人上前补刀，确保那些骑兵死得不能再死。 “你们是谁！” “山贼吗？敢动我，你们惹错人了！” 张丰年疼的满脸青筋暴起，却还不忘威胁，真是没想到，常年走夜路，今天碰到鬼了。 “山贼能有这般身手？小瞧你爷爷了。” 蔑儿乞摘下蒙面，用刀背拍了拍张丰年的脸，此刻在他眼里，这位兄弟就是他荣华富贵的垫脚石。 本来还想着怎么污蔑狐平云造反，没想到他自己就造反了，省了他太多功夫。 “你是军人？” “狐平云的兵，放肆！你家将军视我为贵客，你敢动手，你找死！” 张丰年挣扎着起身，却被蔑儿乞一巴掌甩了过去，直接把他打翻。 “搜身！” 众人在他身旁一顿摸，找到一封信。 “不错，这是狐平云的笔迹，真是天助我也！你们带上此人和书信，连夜去督战队。” “留下几个身手好的弟兄，我们按原计划行事，招呼火头军的兄弟，给狐平云的早饭下点药！” “早动手早安心，一块升官发财！” 蔑儿乞激动不已。 其实到现在，他已经可以全身而退。 可是皇上说了，拿狐平云的人头换那套万户袍，这份功劳他不能放过，否则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趁着天还没亮。 他们收拾了一番，回到军营中。 天亮之时。 火头军的第一份饭就是送给中军大营。 这是惯例。 狐平云每天早上都要喝人参鸡汤。 这是雷打不动的铁律。 在他用餐的时候，天大的事都不能打扰。 这就是唯一的机会。 因为，除了在此时之外，狐平云的身边都会跟着一群副将，蔑儿乞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很快的，那碗冒着热气香喷喷的鸡汤，便被端进了中军大营。 这时，蔑儿乞带着弟兄们来了。 “站住，将军在用膳。” 几名亲兵拦住了他们。 “诸位兄弟，我们找将军商量要事。” 蔑儿乞满脸堆笑，同时拿出了一袋银子，恭敬奉上：“就说几句话，请您通融。” 亲兵拿过银子，掂量了一下，感受着这重量，他笑了道：“你挺懂事，不过我劝你，要还是为了先锋营的待遇之事，趁早打消念头。” 在亲兵眼里，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 蔑儿乞经常会来求见。 无非就是想让大将军给他们先锋营换好的兵器，或者是吃食方面提升，但无一例外都被骂了出来。 “嘿嘿，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蔑儿乞尴尬笑着。 亲兵冷着脸道：“不识好歹，行，只能一个人进去，其余留在外边！” 蔑儿乞连忙点头：“是是是。” 亲兵没看到他眼神里一闪而逝的冰冷。 第814章 上路吧 大营内。 狐平云正享用着美味。 一口鸡汤入肚，美妙无比。 但很快，他也感觉到味道有些不对。 “今日用的人参难道不是百年老参？还是鸡不够老，这味道总有些不对劲儿！” 他沉默了一会儿，但也没有起疑心。 在军营中，他就是土皇帝。 没人敢这么大胆，在他的鸡汤里弄文章。 “将军。” 正在他吃得高兴时。 大营外走进来一人。 狐平云猛然抬头，随即脸色阴沉：”你来做什么！不知道规矩么？” 狐平云眼神凶狠得犹如一头猛虎。 他用餐时间，任何人不能打扰。 哪怕是副将，也不能打搅。 这是狼骑自存在开始，就一直有的规矩。 蔑儿乞竟敢在这时候闯入。 “将军，鸡汤可好喝？” 蔑儿乞这次没有低头求饶，神色全是淡然，他静静看着狐平云面前，那碗热腾腾的鸡汤，香味还弥漫在空气中。 “你……” 狐平云猛然站起身，眯着眼。 这时他才发现，蔑儿乞竟然全副武装来他的中军大营，这已经不是没规矩了，甚至可以说是触犯了军法。 在军中，任何人不能带刀入中军大营。 就像任何人不能佩刀上朝一样。 蔑儿乞不光穿着铠甲，腰间挂着弯刀，甚至没有行礼，那眼神也极其危险。 狐平云挪动脚步，走到兵器架边。 “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人！来人啊！” 狐平云大喊着，手已经握住了剑。 可门外，迟迟无人进来。 “大将军，你怕不是忘了。” “现在是你用膳时间，中军大营除了几个亲兵之外，再也没有别人敢靠近。” “而你那几个亲兵又是酒囊饭袋，太容易搞定了，我先锋营的弟兄也把这里包围了起来。” “大将军，今天恐怕得请你去死了。” 蔑儿乞缓缓拔出腰间的弯刀。 他的手因激动而颤抖，眼神充满杀意。 这个场景，不知道在梦中出现了几次。 他做梦都想杀了狐平云。 这些年在先锋营，他流的是血拼的是命，功劳全都被狐平云和他那些亲信瓜分，蔑儿乞和先锋营得到的却是打骂和歧视。 而这一切，都是狐平云造成的。 这个王八蛋！ 他既要先锋营去冲锋陷阵，又歧视他们是混血人，不肯给公平待遇。 哪怕狐平云吃肉，只给他们喝汤，那蔑儿乞也会念他的好，不会这般干脆的背叛他。 “先锋营百户蔑儿乞，奉大汉皇帝之命。” “锄奸！” 蔑儿乞声如洪钟，从怀里掏出那块带着体温的金牌，上方赫然刻着四个大字。 ——如朕亲临！ 这是皇上给他的令牌，也是给他的名头。 在动手之后，有这块令牌在，就能震慑那些对狐平云死心塌地的人。 狐平云看到令牌的瞬间，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慌乱，显然心虚，但他却还是强硬道：“锄奸？哪儿来的奸！你这是污蔑，造谣！” 蔑儿乞暴怒：“你就是奸！大汉奸！” 狐平云额头血管一根根暴起，狞笑：“我是汉奸？我狐家为大汉王朝付出了多少，世世代代辅佐帝王！” “而你，不过是匈奴与汉人的混血，该死的杂种，狗都不如的东西，你也配指责我！” 蔑儿乞冷笑，“你就算功劳再大，与敌人密谋造反，不也是死罪？” 他真想笑。 你谈的那些功劳，都是你祖宗立下的。 你本人不过是含着金汤匙出生，躺在祖宗排位上享受荣光的子弟罢了。 即便是再大的功劳，通敌卖国也得死。 “造谣！污蔑！” 狐平云暴跳如雷。 但，心虚更甚。 这杂种平日里见了他都怕三分，今日竟敢突然发难，甚至手里还有皇上的令牌。 难道说……他真有什么证据？ 亦或者说，是皇上有证据。 不……不可能…… “污蔑？” 蔑儿乞大笑：“昨夜那个神秘人，难道是鬼？他叫张丰年是吧，呵呵……别以为我不知道！” “狐平云你已经完了，人赃俱获，现在督战队正在来的路上，你死定了！” 这可是送上门的功劳，蔑儿乞还要多谢他呢，原本他的计划确实是污蔑，只要能杀了狐平云，怎么着都行。 可是，狐平云竟然自己去造反了。 这可就真是水到渠成。 “你……” 狐平云神色一窒，没想到他真有证据。 张丰年昨夜竟没离开？ 这真是阴沟里翻船了，他怎么被抓了。 “是又如何！” 既然已经败露，他也不装了。 “你真以为，就凭你区区的先锋营能办成什么事，军中上下都是听我的。” 正在他说话时。 大营外突然传来了骚乱声。 “奉旨锄奸！” “狐平云通敌卖国，皇上命令，杀无赦！” 外边传来惊雷一般的怒吼声。 蔑儿乞神色振奋，大笑起来：”哈哈哈，黄龙象到了，督战队到了！” 狐平云此时的脸色，却是比死了爹还要难看，盛怒之下，他猛然冲向了蔑儿乞。 可还没跑出几步，便踉跄摔倒。 脑袋仿佛有千斤重，脚下似踩了棉花。 看蔑儿乞的影子，竟然分出了三重。 “蒙汗药发挥作用了。” “嘿嘿，姓狐的，你真以为我敢一个人来杀你，会没有事先做好准备？” “要怪就怪你自己太大意，鸡汤竟然没有找人试毒，你就没尝出今天的鸡汤味道不对？” 蔑儿乞咧嘴冷笑，要说一对一的话，他还真不一定能打得过狐平云，怎么说他也是大将军，武功不弱啊。 “你……你卑鄙……” 狐平云头晕眼花，手脚发软。 他喝出今天的鸡汤味道不对了，可没想到竟然真有人敢给他下毒。 “等等……我……我能给你荣华富贵啊。” 狐平云连忙换了一副脸色。 “你给个屁！你自己都性命难保！” 蔑儿乞又不是傻子，这么多年被你歧视，现在你不是知错了，你只是知道自己要死了。 “行了，别废话了，上路吧。” 蔑儿乞捏着弯刀架他脖子上。 噗嗤！ 一刀划破喉咙。 顺势一拉，狐平云这颗脑袋直接搬家。 他做梦都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死在最看不起的杂种手里，并且是这般儿戏。 堂堂门阀掌舵人，就这么死了。 第815章 论功行赏 北寒关。 城主府后院。 黄龙象亲手端着带血的木盒子。 “陛下，事已落成。” 他小心打开盒子，一股冲天血腥味弥漫。 秦赢瞧了一眼，确认是狐平云。 这一刻，他也有些感慨。 想当初，他费尽心思搜集证据，为的就是给那些被当成牲口贩卖的百姓一个公道。 然而，对方只是略微出手就让他无功而返，从那时起秦赢才明白，这世上的对错不是靠嘴巴说。 而是靠强权！ 昔日怎么弄都弄不死的狐平云。 现在，他也只是动动手指头。 狐大将军的脑袋便给他送了过来。 自从当上皇帝，一切都变得简单。 “给监察院下令，清算狐家。” “九族尽灭，三天之内，朕要狐氏门阀，彻底消失在大汉的历史之中。” 秦赢大手一挥，霸气无比。 众人浑身一颤。 这是要灭狐氏九族啊。 一般来说，即便是灭九族，那也是杀青壮劳力，女人会被充当官妓。 而皇上下令却是全都要杀，真正的斩尽杀绝，连女人孩子都不会留下，再次让人感觉到这位皇帝的狠辣。 “收编狼骑的事，交给李牧和黄龙象去办，不听话的就杀，有异心的就杀。” 秦赢再次下令。 狼骑终究是一股强大的战力，秦赢说实话也舍不得清算，但如果他们死忠于狐平云，那就没办法了。 与其养着一群不听话的狼崽子，不如宰了吃肉，所谓的肉疼只是暂时的，铁浮屠的存在就足以填补一切。 “是！” 二人抱拳领命。 他们可以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就不信了，五万人全都死忠？ 只要有一个人愿意臣服朝廷，接下来的是就好办多了。 交代完这些事之后，众人纷纷离开。 只有蔑儿乞还跪在地上。 “蔑儿乞。” 秦赢终于叫他。 蔑儿乞连忙把头压得更低，也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敬畏，他的声音十分颤抖。 “小人在…” 秦赢淡淡说道：“你该改自称了。” 蔑儿乞愣了一下，旋即狂喜：“臣在！” 秦赢说道：”朕赐黄金万两，绸缎百尺，封万户侯，名号平云侯，不可世袭。” “朕再赐你帝都一座宅邸，支用粮饷朝廷负担，从今天开始，你就去朝中上任。” “参与此事的人，你写一份名单上来，朕会论功行赏，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为国尽忠之人。” 蔑儿乞听完，额头重重嗑在地上。 铁打的男儿郎浑身发抖，泪流满面。 “皇上万岁！大汉万岁！” “我蔑儿乞，感谢皇上浩荡圣恩。” 他在这一刻对皇帝的敬畏感恩达到了极致，恨不得把心剖出来证明忠诚。 他本想着跟皇上提一嘴他的那些兄弟，毕竟能拿下狐平云，也不是只他一人之力。 没想到，皇上把这些都想到了。 他们其实最需要的不是黄金白银，官职爵位也是次要，他们要的是公平，是重视！ 他们要朝廷，要这天下把他们当人。 而不是如狐平云那样，当他们是炮灰。 “退下吧。” 秦赢摆了摆手。 蔑儿乞连忙退走。 对秦赢而言，这些赏赐不值一提。 但是，却能收获一条忠犬。 让他去帝都任职，也是看能力任用，若是他真的出类拔萃，那么委以重任未尝不可。 若是能力平平，那就给他挂个侯爷的闲职，只要他不作死，就让他在帝都养老，一辈子荣华富贵。 这些不过是最普通的帝王术罢了。 但在蔑儿乞心里，秦赢就是他的神。 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 “陛下，你要见张丰年吗？” 老黄在一旁恭敬询问。 “带上来吧。” 很快。 两名铁浮屠押着张丰年到了后院。 “皇上饶命……” “皇上饶命啊，我什么都说，我什么都愿意交代，求皇上饶命…” 张丰年看到亭子里那道伟岸的身影时，二话不说就跪下磕头求饶。 秦赢都愣了一下。 “你们给他用刑了？” 两名铁浮屠摇头，道：“只是饿了他一夜，未曾打骂，此人胆小如鼠，听到陛下的声音，便已吓得心神崩溃。” 秦赢都笑了。 他还以为，敢跟着天王造反的都是狠人硬汉呢，没想到这人竟是个软骨头。 这么胆小，你造什么反呢？ “想活命，也可以。” “朕问你，怎样才能找到天王。” “他的军队主力有多少，何人为将？” 秦赢声音隆隆，威严浩荡。 他对大晋的了解还是太少。 只知道那个天王自称霸王后代，连名字都不知道，也不清楚究竟有多少军队。 在草原已经灭了他十万。 可从上次的黄金火骑兵来看，那十万人并未让大晋伤筋动骨，充其量只是肉疼罢了。 最重要的是，根本不知道他在哪儿。 关外之地幅员辽阔，地形地貌又颇为复杂，而且外族盘踞，龙蛇混杂，总不能让朝廷无头苍蝇似的，一处一处去搜吧。 劳民伤财不说，还只是白费功夫。 “天王……天王他行踪飘忽不定，我真不知道他在哪儿。” “天王的军队不到三十万，但盟友很多，西域就有很多盟友……” “大晋有十二位名将，若是开战，为大帅者应该是苏镇方，他是十二名将之首。” 张丰年满脸惊恐，知无不言。 他早就听说过秦赢是个暴君，对敌人手段极其狠辣，他可不想被关进大牢里活受罪。 “苏镇方？没听过。” 秦赢皱了皱眉，继续道：“此人武艺如何，出身怎样，有什么本事，具体说说。” 张丰年咽了口唾沫，小声道：“武艺超群，大宗师的境界，出身寒门，擅布阵。” “他是天王的亲信，天王走到哪儿都会带着他……我……我就只知道这么多。” 秦赢眉头皱得更深，继续问：”天王到底叫什么名字？” 张丰年摇头：“不知道，他向来神秘，我都没见过他真面目，且不说知道他名字。” 秦赢有种想笑的冲动。 这天王真是耗子打洞怕猫抓啊。 对自己的部下都这般严防死守，他到底是有多胆小，得多怕人啊，或者是说，他见不得人。 就这么点胆量，还造什么反。 “好，朕不杀你。” 秦赢摆了摆手，给老黄一个眼色。 张丰年还没来得及谢恩，老黄已一巴掌拍碎了他脑壳，当场毙命。 这招真是屡试不爽。 皇帝不杀你。 没说别人不杀你。 秦赢没有放过敌人的习惯，要不是找不到你的九族，怎么可能只杀你一个人？ “明日一早，启程回京。” 第816章 皇后娘娘生了 天刚蒙亮。 秦赢便已乘上了龙辇。 他归心似箭。 出来的时候太医说过，皇后娘娘的生产期约莫在一个月之后，算算时间也快了。 若是他回去的速度快些，也许还能赶上他孩子出世，对于柳韵仙，秦赢是愧疚的。 他当皇子时一直冷落了她，当上太子之后又是诸事缠身，现在当了皇帝，更是一个人恨不得掰开成两个人用。 对妻子的关心，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想把所有的爱都给梧桐苑里的女人，可他的精力却有限，而今仙儿都要生了，他却不在身边。 这让秦赢心里有着很重的亏欠感。 仙儿与别人不同，她曾舍命救他。 当初梧桐苑刺杀，若不是有她的拼死相救，秦赢现在的坟头草大概已经很高了。 于情于理于私，秦赢哪怕背叛天下人也绝不能负她一分一毫。 “派斥候沿途发令，任何关卡不得阻拦！” “扫出一条畅通无阻的官道来，耽误了朕的事，朕要追究责任，谁也跑不了！” 龙辇中，传出秦赢低沉威严的声音。 韩宣抱拳领命：“是！” 同坐在龙辇之中的老黄会心一笑。 陛下这是关心则乱。 就凭这座龙辇，普天之下谁人敢拦？ “老黄，朕要有孩子了！” 秦赢转过头看他，眼神中掩饰不住激动。 自古，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他已修身，治国，倘若再能夫妻恩爱，儿女双全，那便是真正的齐家。 至于这平天下。 则是他一直以来都想做，也在做的事。 等解决了大晋，他便会兵锋指天下。 老黄露出慈祥的笑容，拱手道：“老夫恭喜陛下，皇后娘娘一定会为陛下诞下龙子。” 老黄是发自内心的感觉到温馨。 他看着秦赢长大，看他从皇子到皇帝。 若是还能再看到他的子孙长大，那就是此生最幸福的事了，再无任何遗憾。 “还不知道是臭小子还是小丫头呢。” 秦赢的脸上也十分罕见的露出一丝柔情。 “若是儿子，朕白天让他跟你学武，晚上朕亲自教他学文，若是女子，朕就只教她习文。” “无论男女，朕都喜欢，一视同仁。” “老黄，你就要当爷爷了。” 秦赢今天的话有些多，这也难怪，每个男人到了人生的这一步，都会难以控制情绪。 老黄却有些受宠若惊，“皇上，我……我怎能当龙子的爷爷呢，这……不合礼法……” 秦赢握住他的手，认真道：“不合礼法，但合朕心意，也合皇后心意，朕早就跟皇后商量过了。” “这个黄爷爷，你是当定了。” 老黄眼角湿润，连连点头，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他一生无儿无女，秦赢与他虽无血脉关系，却情浓于血，明面上他叫着皇上，心里早就把他当做儿子。 若是还能听到他的儿子，叫自己一声爷爷，老黄哪怕立刻死去，也能含笑九泉。 一连七天。 全都用在赶路上。 途中有不少官员想要求见皇上，秦赢只是派人安抚，并未与他们见面。 闭着眼睛都知道，他们想要说什么。 无非就是拍马屁，亦或者是禀报政绩。 如果是普通的巡视，秦赢很乐意听他们说说，但现在他一心想着朝中的老婆孩子，哪儿有空听你们废话。 第八天的傍晚。 秦赢终于看到了雄伟的帝都。 若是骑马，速度还能更快。 但红梅傲雪受伤未愈，不能颠簸。 这马车的速度才慢了许多。 他不禁感慨，要不是朝廷不计成本修缮道路，实现硬化路普及，恐怕他要半个月才能回到帝都。 就这，还有不少大臣反对。 说什么修路太费钱，占国库支出的两成。 他们这些目光短浅的腐儒怎会明白，路修好了可不光是为了好走，一旦战争时期，这些路的作用就大了。 粮草运输的效率至少能提高十倍，哪怕碰上暴雨大雪这样极端恶劣的天气，照样可以畅通无阻。 基础建设是百年大计，利国利民，岂能因为一时的心疼钱财就不做。 回到皇宫，天已经黑了。 秦赢下了龙辇，便赶紧往梧桐苑去。 可刚走到半道上。 万籁俱寂的皇宫，突然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许多火把点燃，照亮夜空。 “怎么了？” 秦赢蹙眉，停下了脚步。 “那个方向是梧桐苑……” 老黄神色一变。 秦赢心中咯噔一下。 难道……？ 他死死看着那火光明亮的地方，隐约还能看到一群老太医在太监的搀扶下，正火急火燎朝那边赶去。 秦赢浑身寒毛倒竖，心脏猛然剧烈跳动了起来，仙儿……难道是要生了！ 这一刻，巨大的激动和喜悦灌满了秦赢的心，然而一股难以形容的害怕也随之而来。 既有即将初为人父的喜悦，又害怕妻子难产，若是出现保大保小的狗血局面，他可真是会发疯。 下一刻。 影子从黑夜中冲了过来，跪在秦赢面前大声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要生了。” “太医院的几位首席都已经过去！” 恍若是平地一声惊雷，所有人的瞳孔瞬间睁大，而后便是整齐的下跪之声。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皇后诞下龙子，大汉之幸，江山之福！” 朝中要说最着急之事，其实并不是大晋，而是皇后，谁都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那可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 若是男儿，生下来就是太子。 若是女儿，那也是长公主。 悬在所有人心头上的巨石，终于要落地了，皇后娘娘要为皇上，为整个大汉，带来一个新的生命。 陛下，有后了！ “哈哈哈！” 秦赢难看的脸终于在这一瞬间松缓，放声大笑了起来，这笑声犹如龙吟，令夜空都颤抖起来。 他大手一挥，狂吼：“带红梅傲雪去休息，找最好的太医，其余人随朕走！” 他说完便冲了出去，直奔梧桐苑。 红梅傲雪的身子已经没有大碍，虽然这记忆还没恢复，但并不要紧，好生养护即可。 此刻他必须去陪着仙儿，绝不能有任何闪失意外，这可是他的第一个女人，这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冰冷庄严的宫闱瞬间变得热火朝天。 数不清的宫女端着水盆来回奔走。 铁浮屠封锁了整个梧桐苑，只留一条路进出，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有半分马虎，最怕有人刺杀。 皇后临盆，那可是天大的事。 哪怕只是有一丁点风吹草动，那都有足以让成千上万的人，脑袋滚滚。 当秦赢冲到梧桐苑，数不清的人下跪。 他来不及说什么，便听到屋里传来叫声。 “啊……” “啊！疼……好疼……” 剧痛的声音划破夜空。 “娘娘，您再坚持一下，用力啊……快好了……快好了……” “快，热水！” “啊……” “好疼……疼……” “我要陛下……赢哥…仙儿好疼啊……我要赢哥……你在哪里……” 她的痛哭显得无助彷徨，在这紧要关头，她想到的不是什么母仪天下的威严，而是本能的呼唤秦赢。 “滚开！都滚开！” 秦赢听得着急，连忙闯过人群。 “皇上稍安勿躁……不可进去啊。” “里边有太医…皇上不急。” 众人死死拦住他，这可是生孩子，不能莽撞啊，里面都是太医足够了。 “朕会接生，都给朕滚开！” 秦赢一脚踢倒了十几个人。 他着急却并不是失去理智，你们都明白的事，朕这个皇帝会不明白？ 他如一阵风似的冲进了梧桐苑。 连外科手术他都会做，接生算得了什么。 最关键是，仙儿如此痛苦，又如此需要他的时候，秦赢怎能一个人躲在外边。 退一步说，即便帮不上忙，只要仙儿能看到他，心里有了主心骨，那也是好事。 第817章 这是朕的儿子！ 梧桐苑寝宫内一片狼藉。 太医们七嘴八舌讨论着，一群老头急得头顶冒火，汗流浃背，比打仗还辛苦。 按照祖制，男女有别。 太医也不能看皇后的身子。 只能在旁出谋划策，甚至还要闭眼。 太监宫女在交替用热水侵泡毛巾。 在太医院供职的十几个稳婆全都找了过来，此刻都围在床边，比生孩子的柳韵仙还要急。 她们供职多年，经验丰富无比，上到后宫的娘娘们，下到大臣家中女眷，只要有产必寻她们。 一双手可谓是托举了无数生命。 但哪怕是经验丰富如她们，此刻也是浑身打颤，时不时还要摸摸脖子，看脑袋还在不在颈上。 这可是皇后的孩子，这是皇帝第一个孩子，太医可是说了，皇后娘娘胎脉强劲，必是龙子。 不出意外的话，这位从她们手中接生的孩子，将来就是太子。 这等分量，谁来都得发抖啊。 万一出了错，死的可不光是她们自己，九族跟着人头滚滚不说，甚至祖宗十八代的坟都要刨了晒太阳。 “啊！” 柳韵仙发出惨叫，浑身因剧痛而颤抖。 “娘娘您再使点劲儿啊！” 稳婆双手沾满了血，急得不行。 这时。 大门忽然被推开。 一袭黑厉龙袍猛然冲到软榻近前。 “仙儿，朕来了。” “别怕，朕在，朕回来了。” 众人反应过来，竟是皇帝到了。 所有人整齐下跪，匍匐颤抖。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 “闲杂人等都滚出去，朕亲自来！” 秦赢大吼一声。 稳婆们和太医同时一颤，这可不合祖制啊，哪儿有男人来接生的？尤其还是皇帝…… 自古认为女人阴血污秽，皇帝乃九五之尊，人间之王，岂能沾染这些。 可他们能说什么？敢说什么？ 只好邦邦磕头，而后快速退下。 很快寝宫内便只剩下几个端热水的宫女。 柳韵仙疼得大汗淋漓，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也狰狞扭曲，她猛抓住秦赢的手，白皙脸因疼痛而惨白。 鬓发被染湿，眉眼在颤抖。 下方的床单早已被血湿透。 “陛，陛下，臣妾好疼！” 她惨叫了起来。 秦赢心急如焚，在尔虞我诈动辄万劫不复的朝堂争斗中他没哭；在刀光剑影眨眼人头落地的沙场中他也没哭。 可在这一刻，再强硬的男人也哭了。 他紧紧握住柳韵仙的手，擦拭着她的汗水，柔声安慰：“没事的，没事的，朕在这里，朕亲自给你接生，给咱们的孩子接生。” “听朕的话，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来，深呼吸，朕说用力你就用力！” “啊！” 柳韵仙又是一声惨叫，握住秦赢的那只手，指甲竟深深刺入了他的肉中。 秦赢眉头微皱，却是丝毫不放开。 他知道，这是人在极度剧痛之中的本能反应，一旦自己放开，她会失去主心骨的。 “来！用力！” “啊……！” “别放弃，深呼吸，再用力！” “好疼啊……好疼……” “朕看到孩子的头了，仙儿再用力，快好了，再坚持坚持……” 秦赢急切的声音中，夹杂着她的惨叫。 看着爱人如此痛苦，秦赢心如刀割，都说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走一回，这话一点不假。 若是能代替她受苦，秦赢宁愿这痛十倍百倍加在他身上，但此刻，他没有办法。 只能把手放在柳韵仙的嘴里，让她咬着自己的手臂，避免她因为剧痛而咬到舌头。 痛苦且煎熬的过程，持续了半个时辰。 柳韵仙的嗓子已经哑了。 秦赢的手也在流血。 突然。 只听见“哇”的一声！ 婴儿啼哭，高亢嘹亮。 那一刻，秦赢全身颤抖，双眼瞪大，激动与喜悦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颤抖着手却又无比坚定，抱起了沾满血的婴儿，入手有些沉，这就是生命的重量。 这是，他的儿子！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填满心间。 那是一种既满足又欣慰，还夹杂着许多难以形容的思绪，若是真要说，那就是父爱。 他终于为人父了。 “生了，生了！” 宫女猛然推开大门，向外边的人报喜。 喜笑颜开，无比激动道：“是皇子，是皇子，九斤！健康的皇子！” 闻言，驻守梧桐苑外的所有人松了一口气，进而露出狂喜之色。 稳婆和太医们更是喜极而泣，大笑：“婴儿都是五斤八斤，皇上的龙子有九斤，九为极数真是天意啊！” 秦赢不由自主笑了出来，他将孩子洗净，抱着凑到床前，满脸宠溺看着已经虚脱的柳韵仙，道：”仙儿，这小家伙有九斤，难怪把你折腾得死去活来。” 柳韵仙呆呆看着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泪如泉涌，小心抱在怀里。 秦赢则是抱住他们母子。 “朕要把天下都给他！” “朕要把最好的都给他。” 他的声音坚定铿锵。 再低头看。 柳韵仙已经闭上了眼睛。 这可把秦赢吓坏了，冲门外大吼：“太医，快来人！来太医！” 太医们连滚带爬跑了进来。 号脉的号脉，扎针的扎针。 “救皇后！” “皇后若是有事，朕灭你们九族！” 秦赢急在心里，他可万万不能接受去母留子的惨状，没有仙儿，他要这个孩子有什么意思。 “皇上稍安勿躁……娘娘她没事。” 老太医擦着冷汗跪在地上，说：”皇后娘娘只是力竭了，并无大碍，睡一觉就没事。” “臣等开一些滋养补身的药，让皇后娘娘坐月子时吃，一月之后便可恢复健康。“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事啊……真要有事，九族不保。 秦赢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好，太好了！” “太医院所有人官升一级，重赏！” 众人纷纷跪拜，高呼万岁。 秦赢此时已抱着孩子到了门外。 他的袍子上沾满了血，手上也全都是血，目光扫过众人，缓缓将孩子托举起来。 “这是朕的儿子！” “这是大汉王朝的太子！” 他的声音如龙啸震天，这一刻，天清月明，乌云散尽，仿佛苍天也在祝贺。 孩子也在此时发出哭声。 梧桐苑内外跪地一片。 铁浮屠抱拳震喝，声浪汇聚如洪涛。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818章 一人生三个才够 皇宫内外，呼声震天。 无数的太监，宫女，侍卫尽皆跪地欢呼。 古老的钟声回荡在夜色中。 深沉，庄严。 这是只有皇宫大喜之日才会敲响的钟声。 “哈哈哈！” 秦赢捧着他的儿子，笑声震天。 “即日起，大赦天下！” “轻罪者释放，中罪者轻判，重罪者不变！” “太子降生，朕要昭告天下，普施恩德，让天下人为朕之皇儿祈福，为大汉江山祈福！” 秦赢的声音，使得无数人为之动容。 ”吾皇万岁！” 新皇登基，太子降生，公主出嫁……此三事乃大喜，按大汉传统必须大赦天下。 此为积德行善之举。 让天下万民感激浩荡皇恩。 但，秦赢也不是一股脑把所有犯人都放出去，毕竟天牢里很多重罪，十恶不赦之徒，放出去也是危害人间。 那些轻罪，中罪者小惩大诫之后，放他们回家也就是了，想必经历过天牢的恐怖，他们这辈子也不敢再触犯律法。 整个皇宫陷入狂喜。 因为，秦赢不光大赦天下。 他也大赏皇宫。 太子降生，宫中上至大臣，下至走卒全都得到了赏赐，这也使得任何人都在歌颂皇帝大恩。 于天下而言，秦赢或许是暴君。 可在皇宫的人眼中，这位皇帝是真的仁慈大方，有错一定会惩罚，但只要做得好，那赏赐也是真的丰厚。 至于那些骂皇帝杀戮过重的人，都是脑子不正常的人，掰着手指头算，历朝历代哪个皇帝不杀人？ 不杀，何以镇天下。 有的皇帝只靠杀伐镇压。 而这位皇帝，霸道王道皆是具备。 这就已经是极好了。 太阳照常升起。 秦赢破天荒的没有去上朝。 他抱着孩子在梧桐苑里哄。 刚出生的婴儿很丑，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但秦赢很是喜欢，抱在怀里就有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皇儿啊，你是太子，将来要以江山社稷为重，父皇给你取个名字，大名就叫秦稷。” “至于小字嘛，那就叫去疾，秦去疾。” “朕希望社稷山河无恙，我儿百病不侵，世间无论任何疾病，都离你远去。” 秦赢抱着孩子自言自语，这个名字，既有对他的期待重任，也有一个父亲对孩子纯粹的爱。 这时，门外传来柔柔的声音。 “孩子这么小，您跟他说话能听懂吗？” 秦赢抬头看去。 柳韵仙在几个姐妹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秦赢连忙上去，有些责怪：“怎么下床了，朕怕孩子哭闹吵着你，你倒好，自己找来了。” “想见孩子，吩咐人来找就是了。” 昨夜仙儿真是受了大罪。 这会儿还不能自己走路。 秦赢是责怪她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 “陛下息怒，臣妾错了。” 柳韵仙娇笑着，眼里都是温柔。 秦赢赶紧把她扶到床上躺好。 “你看，这臭小子一见到亲娘就不想让爹抱着了。”秦赢看怀里的孩子挣扎了起来。 竟然知道自己往母亲怀里凑，顿时也是露出了慈父的笑容。 “这小家伙真可爱，越看越喜欢，陛下何时也给我们一个。” 舞清秋笑眯眯的，眼里没有嫉妒，全都是羡慕，女人到了一定年龄，就会母爱泛滥。 特别想要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关月婵也笑着道：“这次陛下回来，就不让他走了，必须让他也给咱们姐妹弄个孩子，最好一人一个。” 说着，她还看向年龄最小的陈初蕊，笑着说：“妹妹，你想不想也要一个？” 陈初蕊红了脸，她年纪最小脸皮最薄，姐姐们常拿她打趣，但看到皇后怀中的孩子，她也看呆了，满是羡慕。 在后宫里，母凭子贵。 虽然她们姐妹之间没有争宠。 但是，身为女人的天性，她们谁不想给皇帝生孩子？孩子不光是爱的结晶，也是一种成就，甚至可能左右娘娘的兴衰。 “想……” 陈初蕊小声说道，红着脸看向秦赢。 这一刻。 三女的目光都凝聚在他身上。 皇后柳韵仙笑着道：“陛下，这回您可得努力了，不让妹妹们怀上，她们是不会放你走的。” 秦赢爽朗一笑，道：“朕是要努力了，一人一个可不够，一人至少要三个。” 众人都白了他一眼，心里却甜蜜蜜。 寝宫内外都是快活的气氛。 陪几位老婆到下午。 秦赢才开始着手批阅奏折。 老黄走了进来。 “陛下。” “二王爷，是释放还是继续关押？” 他有些迟疑，这件事拿捏不定，所以才来找秦赢。 二王爷秦破被关进天牢，那是两个月前的事了，而且罪名还不小，并且是李长庚那个老臣亲自举报的。 在江南私自造甲……这可是死罪啊！ 若不是因为有王爷这层身份，早就被砍了，但哪怕是皇亲贵族，私自锻造盔甲，不死也得扒一层皮。 但，昨夜皇上大赦天下。 所以老黄要讨个准信。 二王爷，究竟是留还是放。 “二哥……” 秦赢放下了毛笔。 他倒是几乎忘了。 自从把他关进天牢之后，又经过了不少事，差点就忘了秦破还在牢房里。 有他的授意，没人会对二哥用刑。 但天牢那种地方，暗无天日。 老鼠都想要搬家。 更别提一个大活人了。 秦赢问：“他说什么了么？” 老黄摇头，道：“每日能吃能喝能睡，就是什么也不说，大有想把牢底坐穿的感觉。” 秦赢嘴角一抽。 这二哥抽什么风。 这是打算在天牢里养老？ 汉帝有九个儿子，因此秦赢有很多兄长。 他对别人没什么感情，但是对秦破，他是真的把他当做兄弟，因此他绝不能忍受二哥有造反之心。 谁造反，秦赢都能手起刀落。 可如果是二哥的话，那他会很难受。 因为要杀一个真正有感情的兄弟，这阴影会伴随终生，在他心里，哪怕那些兄弟全部加起来的分量，也不及一个二哥。 “朕要去看他。” 秦赢起身，说道：”朕的儿子出生了，怎么说他也是当伯父的人了，看在他小侄子的面子上，希望他回头，如若不然……” 他还没说完。 老黄便阴沉着脸说道：“他若不识抬举，那时请皇上回避，一切交给老夫。” 第819章 给脸不要脸，别怪朕发狠 天牢阴森恐怖。 往下一到十三层都空了不少。 大赦天下把很多重刑犯都改成了轻刑。 从十四层开始，人逐渐多了起来。 天牢的刑罚是一层比一层重。 越是底层的牢房，那罪就越大。 到了第十七层，这里的人已经不可能再被释放，不是罪大恶极就是意图造反。 “皇上……皇上饶命啊……” “罪臣知错了，求皇上大发慈悲，饶了罪臣这次吧，皇上……求求您了。” 第十七层的牢房里，传来了杀猪般的声音。 老黄躬身道：“是黄景升。” 秦赢点了点头，黄景升虽然不涉及造反，但他犯了包庇罪，因此也被关在天牢第十七层。 这滋味是不好受的，暗无天日，蟑螂耗子成堆，腐臭刺鼻，每天还有受刑者的哀嚎惨叫，入睡都是奢望。 关押久了恐怕连天是什么颜色，花是什么味道都忘了吧，这地方光是关着，就能把人变成鬼。 秦赢没有搭理他，径直往第十八层去。 火把的光将人的影子拉长。 第十八层天牢，钢铁浇筑而成。 “二哥，别来无恙。” “这地方住的还习惯么？” 秦赢立在大门外，火光照亮了这阴暗潮湿的牢房，依稀可见在那稻草铺垫的角落里。 有个人影盘腿而坐，上身立得笔直。 “二哥，朕亲自来看你，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么？”秦赢又唤了一声。 这时。 牢房里的人才终于站起身，缓缓走了过来，隔着牢门，火光下映衬出一张胡子拉碴的脸。 三分沧桑，三分疲惫，竟隐约还能看出四分的平静释然。 “太久没人跟我说话了，几乎忘了怎么说话，罪臣秦破，拜见陛下。” 秦破开口声音沙哑，恭敬跪了下来。 秦赢下令，吃喝拉撒睡不可怠慢他。 但是，任何人不许跟他说一句话。 在天牢这种鬼地方，有人说说话兴许还能撑着，没人说话，那种寂寞是难以想象的。 “多谢陛下没给罪臣用刑。” “多谢陛下，把罪臣从诏狱换到了天牢，这里住的很舒服，没人打扰很是清净。” 秦破低着头，声音平静。 他原本是关押在诏狱。 但秦赢终究是对这个二哥手软，临出发北寒关之前，令人将他换到了天牢。 这地方虽说也是个折磨人的地方，但是比诏狱的阎罗殿好一些。 “多弄些火把来，朕喜欢亮堂。” “去准备一些酒菜，朕要跟二哥喝酒。” 秦赢摆摆手说道。 老黄躬身道：“是！” 秦破有些诧异，“此地恶臭，皇上不如去外边吧，想问什么就问，罪臣能说的都说。” 秦赢命人打开了牢门，大步走入其中。 “用不着，这里挺好。” 见此，秦破也不再说什么。 很快。 狱卒拿来了许多火把，举着站在外边。 弄来了桌椅板凳，凑了一桌酒席。 老黄沉默无言，默默站在了秦破的背后。 杀意毫不掩饰。 对此，秦破并不说什么。 他知道老黄的意思。 只要自己有一点点小动作，甚至可能只是出言不逊，脑袋就会被拧下来，这位老人可不像皇上那样宽容大量。 他杀人，从来不看身份。 “二哥，朕有个好消息。” 秦赢给他倒了一杯酒，这让秦破受宠若惊，连忙道：“罪臣惶恐，让皇上倒酒…” 秦赢摆摆手，道：“不提这个，现在不是君臣，是兄弟，我也不自称为朕，显得生分。” “我有儿子了，皇后生的大胖小子。” “他叫秦稷，江山社稷的稷。” “等他过完百日之后，我就举行册封大典，封他为东宫太子。” 秦赢说话时面带笑容。 秦破愣了一下，紧绷的面色如寒冰融化，激动道：“好呀，这真是太好了，我当伯父了。” “这……这真是好啊……唉，可惜我这伯父现在这样，没什么能送给我那小侄儿的。” 他有些局促，也有些懊恼。 秦赢有儿子了，他是打心眼里高兴。 “二哥，看在你侄儿的面子上，就跟我说实话吧，你打造那些盔甲，到底想干什么？” 秦赢把话题拉了回来。 秦破还没高兴多久，脸色便难看了。 “老九你别再逼我了，这没什么好说的。” “要杀，就杀我一个人。” 他的态度决绝，跟当初一样。 秦赢喝了杯中酒，轻叹一声。 砰！ 老黄直接把秦破的脑袋按在了桌子上。 “二王爷，您就说吧。” “老夫下手没轻没重，您会死的。” 老黄的声音已经有心不耐烦。 在他看来，这二王爷就是得寸进尺。 皇上亲自来看你，左一口二哥又一口二哥的叫着，还请你喝酒，告诉你有侄儿了。 这给足了你面子。 就这般不识抬举？ 进了天牢的人，哪个不扒一层皮。 唯独你好吃好喝伺候着，这还不知足？ 真当自己是皇帝的二哥就蹬鼻子上脸是吧，想不想尝尝天牢的手段。 “二哥，说吧，真不想撕破脸。” 秦赢夹起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 “嘿嘿……就是我鬼迷心窍了不行？” “没人指使我……” 他手被反擒住，骨头嘎吱嘎吱响。 “好吧…” 秦赢叹了一口气，道：“是你不给朕面子，别怪朕不讲情面，既然你不想说，那你就带着这些秘密，烂在天牢里。” “你再想说，朕也不想听了。” “来人！” 秦赢沉喝一声。 监察院的人走了进来。 恭敬递上来一张纸和一撮头发。 秦赢把纸丢到秦破面前。 下一刻，他瞳孔猛然收缩。 “蓉蓉…” 那张纸上只写了三个字。 ——苏蓉蓉。 “不可能……不可能！” “你不可能找到蓉蓉，不可能……” 他发了疯使得挣扎起来，面目狰狞，甚至有些气急败坏。 “天生红发的女子，世间罕见。” 秦赢把玩着手里那一撮头发，秦破的眼睛都直了，更加疯狂地颤抖起来。 “二哥，朕的情报网不说遍布天下，但也算区域广大，要找到一些什么东西虽然难，却不至于做不到。” “苏蓉蓉朕见过了，长得很美，身材也不错，虽然生过孩子但是保养很好。” 秦赢建立的影子不能说是上天入地，也能算神通广大，真想要查，没有查不到。 苏蓉蓉，一个奇女子。 为何说她奇，那是因为她竟然天生长得跟二哥的亡妻一个模样。 二哥早就成家，二嫂肚子里怀有孩子。 可惜啊，一次意外母子双亡。 这成了二哥的心病。 直到，苏蓉蓉出现。 这女子靠近他，关心他，令他着迷疯狂。 最后，怀了他的孩子。 有一天，苏蓉蓉消失了。 人间蒸发，他怎么找都找不到。 但，大晋的人上门了。 二哥是聪明人，立刻知道这是美人计。 可她实在是太像了。 他没办法不动情，也没办法不入局。 女人和孩子，成了他的命脉。 大晋死死捏着他的命脉。 “朕给过你机会，你不珍惜。” 秦赢一脚踢翻了桌子，怒道：“你帮着外人来造亲兄弟的反，于情于理朕都可以把你碎尸万段！” 他语气激动，怒目圆睁：“朕已经给足你机会了，是你自己给脸不要脸！” “朕和颜悦色你不听，你喜欢看朕凶狠的一面是吧，满足你！” “朕要把苏蓉蓉送去当军妓，每天会有几百个男人轮流收拾她，直到她死！” “反正她也是大晋的人，死不足惜！” 第820章 诈术 “不！” ”不要，不要这样对她。” “老九，你打我骂我都可以，杀我也可以，求求你不要对付她，她是无辜的……她是无辜的啊。” “她是你的嫂子啊，求求你念在兄弟情分上，不要这样对她，我求你了！” 秦破目眦尽裂，疯狂磕头。 不一会儿就把额头磕破，血淌满了整张脸，在火光阴暗分明的照耀下，显得狰狞可怖。 秦赢就这么漠然不语，过了一会儿才冷酷道：“现在你知道跟朕提亲情了，现在你知道求饶了？” “你投身大晋要造反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朕是你的亲弟弟？现在大难临头了，知道错了！” “朕告诉你，晚了！” “别说朕不念兄弟之情，朕已给过你很多次机会，是你不知道珍惜，倘若朕不心狠，现在跪在地上的会是你吗？” “恐怕跪在地上求饶的，就是朕了。” 秦赢的声音令人振聋发聩，众人也都是信服的点了点头，而后一脸冷漠盯着秦破。 皇上对他实在是仁慈。 纵观整个大汉，谁涉及造反还能活到现在，别说是造反颠覆江山，哪怕是贪官，早上抓了，下午就得满门抄斩。 二王爷抓进天牢这么久，不打不骂，好吃好喝伺候着，甚至皇帝还亲自前来劝说。 这等待遇，放眼天下谁有？ 这真是仁至义尽了。 “我没有投身大晋，我没有……” 秦破还想要争辩，连忙道：“我只是帮他们打造盔甲兵器，我没有谋反之心啊，老九……不，皇上，皇上！” “我怎会造自家人的反，我即便丧尽天良，也不会做出这等事来，求求你了，相信我……” 秦赢仍旧冷漠，听到这话都气笑了，“大晋是反贼，你给反贼打造兵器盔甲，这还不是造反？” “反贼的同党，难道就不是反贼了么！” 这下，二王爷哑口无言。 给反贼提供帮助，视为同党。 反贼的同党，还好意思说自己不是反贼？ “不要……求求你……” “不要动蓉蓉，我求你了。” 秦破还在磕头，大声哀嚎。 这与他之前的从容淡定截然相反，秦赢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真不知道，那个叫苏蓉蓉的妖女究竟给二哥灌了什么迷魂汤，能让他变化如此之大。 “我什么都告诉你，我什么都说了。” “求求你，放过蓉蓉。” 秦破心里防线终于彻底崩溃。 然而，秦赢却冷笑一声：“朕现在不想听了，朕就是想弄她，弄死她！” “你之前不是不想说么？朕满足你，你千万别说，一个字也别说，朕懒得听。” “你就好好守着那些秘密，在天牢里为你的蓉蓉，还有你的孩子祈祷吧。” 秦赢说完，冷酷转身离去。 牢房里仿佛能听到秦破心里破碎的声音，以及他痛不欲生的哀嚎。 回到十七层。 秦赢看向关押黄景升的牢房，道：“朕查清了，你与反贼无关，只是犯了包庇二王爷的罪。” “官降三级，扣除三年俸禄，留用查看，如果再犯，朕就诛你九族！” 话音刚落。 黄景升痛哭流涕，大叫：“吾皇万岁，谢皇上不杀之恩，谢皇上…” 这已经是开恩了。 也许有人会说秦赢残忍，动不动就要诛人九族，可站在他的立场想想，他给手下的全都是最好的东西。 权力，地位应有尽有，从不吝啬。 做得不好也不会追究，做得好就重赏。 黄景升，遇到秦赢之前只是一个小旗官，谁都能上来踩两脚，可秦赢却一手将他提拔成了总指挥使，甚至将江南的四大兵营交到他手里。 可这混账回报他的是什么？ 这种事放在谁身上不得气到爆炸。 诛九族，那是因为他只有九族。 出到天牢外。 秦赢对牢头说道：“派人看着二王爷，不许他寻短见，他若有事，天牢上下的人都得死！” 牢头连忙下跪，诚惶诚恐：“是…” 老黄有些不解，道：“皇上，二王爷已经打算说了，您为何不听呢？” 秦赢紧绷的脸色稍有缓和，道：“朕就是要他多受点精神折磨，否则朕心里这口气出不来。” “二哥实在太过分，为了一个女人什么理智都没了，竟然帮反贼打造盔甲兵器。” 秦破被发现的时候，府中已经打造了上千套盔甲，这上千套盔甲就可以武装上千个人。这还是发现得早。 若是让他暗中打造个几年，那还不弄出几万副盔甲刀剑来？合着朕的二哥用朝廷的资源，给反贼提供帮助。 最后这帮反贼穿着朝廷提供的盔甲，拿着朝廷给的武器来造反，这事谁忍得了。 “皇上，您真的抓住苏蓉蓉了？” 老黄本不该问这个，但他确实好奇。 秦赢忽然笑了：“诈术罢了。” ”影子确实查到了苏蓉蓉的事，但找不到人，所以朕就让人伪造了笔迹和头发。” “二哥心里的秘密绝不是只有区区几副盔甲而已，应该还有更多，他不说是怕苏蓉蓉在大晋会受委屈。” “既然如此，朕就对症下药。” 老黄听完佩服至极。 刚才他都已经信了，更别说二王爷。 皇上真是很会拿捏人心。 “熬他几天再说，朝中还有许多事要办。” “朕这也是在救他一命。” 秦赢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他真希望二哥能吐出一些秘密来，哪怕是编的也行啊，这就有理由让他戴罪立功。 否则，朝中那些大臣在盯着。 造反啊…… 这两个字无论放在哪个朝代，都是必须死的，尤其他还是王爷，更要罪加一等。 秦赢虽然用皇帝的权力把这件事压下来，但最终还是要给个交代，否则会影响皇帝的权威。 要是天下人都说，别人造反皇帝诛他九族，自家兄弟造反就网开一面，将来还有谁会服皇帝？ “皇上用心良苦。”老黄颇为动容的说道。 秦赢道：“朕只有这么个兄弟了，实在不想眼睁睁看他去死，唉……” 如果是别的皇兄涉及此事，秦赢必然公事公办，该杀就杀，那些人对秦赢而言，就像老大和老八那样。 不过是空有皇兄之名，并没什么感情。 “对了，东陵那边为何这么久还没消息传回来，若是再没有，那就派人去找。” 第821章 亲如一家人 “东陵……” “老夫已经派了三批人去，但都没有回信，恰逢太子出世，一时高兴，老夫就忘了……” 老黄脸色有些尴尬，小声道。 “请陛下责罚。“ 秦赢扶起了他，说道：”谈什么责罚不责罚的，朕这些日子也是高兴得忘了。” “不过话说回来……” 秦赢顿了顿，继续道：“派了三批人去都没有传回来消息，至今也不知道东陵是什么情况。” 他忍不住暗暗担心。 东陵距离帝都太远了。 快马加鞭不眠不休也得半个月，来回那就是一个月路程，哪怕中间设立驿站，互相传信，那速度也慢啊。 “继续派人去。” “东陵不能跟朝廷断了联系，吩咐下去，无论跑死多少匹马，务必保证信息通常！” 秦赢咬着牙说道。 这战马可是行走的黄金啊。 但在这个时代，他没有飞机也没有汽车，除了用马之外就没办法了，那也只能如此。 多花点钱就多花点吧。 最关键的是，赵虎和田战两个他精心培养出来的大将都在那边，还有三千名铁浮屠也在。 这些可都是秦赢的心头肉，折损了谁他都要疼得睡不着觉，与他们相比，区区一些战马算得了什么呢。 “朕就是担心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 秦赢皱着眉头，喃喃自语。 他谁都不怕。 唯一怕的就是一无所知。 细节里往往藏着魔鬼，未知中时有大恐怖。 东陵就是一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说白了，那里的人会不会听皇帝的命令都难说。 老话说得好，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越是远离皇帝的地方，人的野性就越大。 皇帝的命令出了帝都，震慑力就会打折扣，像东陵这么遥远的地方，许多人怕当地官员，怕大地主乡绅，但就是不怕皇帝。 皇权本就难以管辖那里，现在还得不到任何消息，秦赢怎能不急？ “老夫这就下去办。” 老黄抱拳说了一声，便打算走。 “不急这一时。” 秦赢摆摆手，道：“你还没抱过孙子呢，走，跟朕去梧桐苑，抱抱你的大孙子。” 秦赢咧着嘴笑，他说过要让儿子认老黄做爷爷，弥补他这辈子无儿无女的遗憾。 老黄愣住，眼角湿润：“这……我这……” 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秦赢可不管这么多，拉着他就走。 很快就到了梧桐苑。 皇后刚给孩子喂完奶就抱了出来。 秦赢接过孩子，用胡渣蹭了蹭他。 小家伙似乎被扎得难受，哇哇哭了起来。 “来来来，给黄爷爷抱。” 秦赢把孩子抱了过去。 老黄这一辈子什么大场面都见过，杀人都不眨眼，可在抱孩子的时候，浑身紧绷，眼神也格外的凝重。 他轻手轻脚，如获至宝。 生怕力气用大了，弄疼了小太子。 神奇的是。 孩子一到老黄怀里，竟然就不哭了。 反而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渐渐地笑了起来，似乎很喜欢这个抱着自己的老人。 “你看，我就说老黄跟朕的孩子有缘。” “朕抱他都会哭，老黄一抱什么事都没有，这孩子天生就跟你亲近。” 秦赢哈哈大笑。 皇后柳韵仙也赶紧说道：“是呀，我们做父母的抱他都会哭呢，黄爷爷一来就不哭了。” 老黄受宠若惊，满脸都是溺爱，抱着怀里的孩子，这粉粉嫩嫩的小生命，当真是甜到他心里去了。 秦赢还从没见过老黄有这样的笑容。 在他印象里，老黄从来都是紧绷着脸，不叫他就不会说话，沉默寡言，给人十分严肃冷厉的感觉。 哪怕是笑，也是露出一口大黄牙，笑起来比哭都难看，但是今天，他却笑得很是随和。 终于有了一个长辈该有的慈祥。 “仙儿，你不是给老黄做了一件衣裳吗？” 秦赢这时提醒。 柳韵仙拍了拍额头，笑着道：”对对对，我一高兴给忘了，来人呐，把本宫织好的那件衣裳拿来。” 很快两名宫女捧着一件内红外黑的大袍子出来，展开之后，赫然是一件外穿的袍子。 颜色搭配极为顺眼，黑色的外表冷厉严肃，内在又是红色，这两种颜色正是大汉的颜色。 用料也是极为讲究，全都是最上等的丝绸，上面的花纹是金丝，要用人工一点点绣上去，要花不少心思。 “老黄，快试试。” 秦赢亲自为他更衣。 这可吓坏了老黄，连连摇头：“这可使不得啊，皇上怎能为老夫更衣，这不行。” 说完又看向皇后，极为惶恐：”老夫一介武夫，天生粗人，怎敢让皇后娘娘织衣裳。” 皇后微笑着说道：“黄爷爷不必客气，都是一家人，本宫听皇上说过很多，要是没有您一路护着，他也没有今天。” “皇上跟本宫都是知恩图报的人，区区一些小事算得了什么，您与我们虽无血缘关系，却实实在在是一家人啊。” “这衣裳是怀孩子的时候，闲来无事织的，也不知合不合身。” 老黄感动得眼眶通红，连连点头。 衣服穿在身上，十分合身。 老黄心满意足，怀里抱着孩子，只觉得无比幸福，此生当真是无憾。 “今夜设宴，不醉不归。” 秦赢心情大好。 …… 接下来的日子都很平静。 秦赢享受到了久违的平淡快乐。 朝中也没有什么人跟他唱反调。 就连一向喜欢顶撞皇帝的李长庚，都破天荒的很少说话，哪怕说也都是一些贴心之话， 不知不觉，三天后。 秦赢在御书房批阅完了一天的奏折。 看向旁边的老黄，问：“二哥最近如何？” 他故意晾了他三天。 现在想来，应该是生不如死了吧。 “二王爷几次寻死，都被人救了下来。” “狱卒为了防止他再自杀，干脆把他绑了起来，吃喝也都是强行喂进去的。” 老黄恭敬回道。 “哼，这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朕给过他机会，他没抓住，现在还寻死觅活的，哪儿还像个王爷，一点血性都没有。” 秦赢冷哼一声，对这个二哥真是失望。 为情所困之人皆是弱者，理智支配不了情绪，明知对方就是一个坑，他还心甘情愿往里跳。 秦赢淡淡道：“去把他提出来，洗干净带来见朕，告诉他，朕还念旧情，再给他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