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封下的蝴蝶》 第1章 第 1章 “我永恒的灵魂， 注视着你的心， 纵然黑夜孤寂， 白昼如焚。” 阿蒂尔·兰波|《地狱一季》 “疼，疼，好疼……” 这是苏沐蝶意识恢复的唯一想法，斗大的汗珠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白色的枕套上。 “31床，苏沐蝶，骨刺结束。” 苏沐蝶弓着身子，背部脊椎处传来的剧痛是她无论多少次都无法习惯的。 随着麻药的药劲散去，她眼前的景物开始变得清晰。 白色的墙壁，瓦白的吊灯，混合着酒精碘伏棉的消毒水味。 “小桒，你醒了。” 小桒是她的小名。 她张了张口，从嗓子里传出几声极力的嘶哑声，很轻：“妈妈……” 乔雅婷女士看着她，满眼的尽是心疼和温柔。 不知从何时起，苏沐蝶才发现自己那一向喜爱打扮的母亲，开始从自己口中一向吹嘘的明星妈妈变成了淹没在人群中也无处寻找的普通女性。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大概是三年前，苏沐蝶确诊的那天。 诊室里消毒水的气味刺鼻，苏沐蝶坐在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她能感觉到母亲的手紧紧攥着自己的左手，父亲则站在身后，温热的手掌搭在她的肩膀上。 "苏小姐，根据各项检查结果，我们确诊你患上了肌萎缩侧索硬化症，也就是俗称的渐冻症。"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平静得近乎残忍。 苏沐蝶感觉耳边嗡的一声，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旋转。她听见母亲倒吸一口冷气，父亲的手猛地收紧。 "不可能！"母亲猛地站起来，声音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耳膜，"我女儿才十六岁啊！她那么健康，每天都在跳舞，怎么可能得这种病！" "妈......"苏沐蝶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她抬头看向父亲，却看见一向坚强的父亲红了眼眶。 "医生，会不会是误诊？"父亲的声音还算平稳，但苏沐蝶能感觉到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在微微发抖，"要不要再做一次检查？" 医生摇摇头："我们已经反复确认过了。这种病目前还没有治愈的方法，但可以通过药物和康复训练延缓病情发展......" 后面的话苏沐蝶已经听不清了。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在舞台上跳芭蕾的样子，那时她才六岁，穿着粉色的芭蕾舞裙，在舞台上转圈。父母坐在台下，母亲举着相机不停地拍照，父亲则一直鼓掌，直到手掌都拍红了。 "沐沐，你知道吗？爸爸年轻的时候也学过跳舞。"父亲曾经这样对她说，"但是后来为了养家放弃了。现在看到你在舞台上发光发热，爸爸比自己跳舞还要开心。" 母亲总是会在她练舞的时候，悄悄在舞蹈室外看着。每次她跳完舞回家，母亲都会准备好温热的牛奶和点心。即使在她叛逆期的时候，母亲也从未缺席过她任何一场演出。 "沐沐......"母亲突然抱住她，泪水打湿了她的衣襟，"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没有照顾好你......" 苏沐蝶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狠狠地揪住。她想起上个月，自己还在为能进入国家芭蕾舞团而兴奋不已。那天晚上，父母特意做了一大桌菜庆祝，父亲还开了一瓶珍藏多年的红酒。 "我们家沐沐是最棒的。"父亲举着酒杯，眼里闪着骄傲的泪光，"爸爸以你为荣。" 而现在，这一切都要结束了。她再也无法在舞台上旋转，再也无法完成那些优美的动作。她甚至可能连走路都做不到...... "沐沐，别怕。"父亲蹲下身，握住她的手，"爸爸妈妈会一直陪着你。我们去找最好的医生，去最好的医院。不管花多少钱，爸爸都会治好你。" 母亲擦干眼泪，也握住她的另一只手："对，妈妈辞掉工作陪你。我们去北京，去上海，实在不行就去国外。妈妈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 苏沐蝶看着父母坚定的眼神，突然感觉没那么害怕了。她知道，即使前路再艰难，自己的父母也会永远的陪着她。 可如今的她，却不这么认为。 “或许，死了也很好……” 她躺在病床上，小声嘟囔了一句。 “什么？” “没什么”她心虚的躲在被子里，不敢再看一眼母亲。 “乖乖，再输完这瓶水，咱们就可以回家了。” “好。” 苏沐蝶有气无力的扯出一个笑，显得有些假。 乔雅婷伸出那早已斑驳苦涩的手，轻轻地替她压了压被角。 她听话的闭上眼睛，身上后背的疼觉却火辣辣的传来。 不是说会变成植物人，变得如同木偶一样吗，不是已经没有神经系统的控制了吗，怎么还是这么痛。 她眯着眼，看着静静坐在床边的母亲，或许…… 她们走出医院时，已经是晚上，入了秋的天开始褪去夏日的暑热，开始变得凉爽。 乔雅婷抱着她上了车，一如小时候那样。 所幸是通过积极的治疗，苏沐蝶仅仅只是下半身毫无知觉。 车上，她倚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心中毫无波澜…… “哟，沐沐回来了，爸爸今天做了你最爱的可乐鸡翅，要不要吃点。” 她轻轻摇了摇头，显得有些虚弱，但还是极力的扯出一个笑，转身自顾自的转动着轮椅回了自己的房间。 嘭的一声，房门将一切喧嚣隔绝在了门外。 屋内，苏沐蝶深吸了一口气，转动着轮椅缓缓向前，窗帘并未打开，有些昏暗。 不知从何时起，她爱上了这种淹没在黑暗中的感觉，就如同藏在地洞里的老鼠，不见天日。 苏沐蝶静静地坐在轮椅上，她淡漠抬眼，对视上正对床头的那面墙，墙面上胶带留下的斑驳印记显的很是破败，可原本那面墙上曾经贴满了各式各类的奖状。 曾经，这面墙上贴满了她的荣誉，金色的奖状、闪亮的奖杯照片、国际芭蕾舞比赛的证书，每一张都记录着她曾经的辉煌。 她闭上眼…… 那些日子里，她的脚尖轻盈地划过舞台，仿佛与空气融为一体，观众的目光追随着她的每一个旋转、每一个跳跃，掌声如潮水般涌来。 可现在，这面墙显得那么空旷。甚至是丑陋，那些奖状早已被她亲手撕下，散落在地上，像一片片破碎的梦。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想要抬起，却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束缚，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自如地舞动。 渐冻症像一只无形的手，一点一点地侵蚀着她的身体，剥夺她的力量，甚至剥夺了她最后的尊严。 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时钟的滴答声在耳边回响。 苏沐蝶的目光缓缓移向窗外的天空，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记得，曾经的她总是迎着晨光练习，脚尖在地板上轻轻点动，身体随着音乐的节奏起伏，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她的脚下旋转。可现在，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轮椅的扶手，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 “不是梦” 她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过去的画面——舞台上，她穿着洁白的舞裙，像一只优雅的天鹅，轻盈地跃起，仿佛要飞向天际。观众席上，掌声雷动，她的名字被无数人呼喊。那时的她，是舞台上的女王，是无数人仰望的星辰。 可现在，星辰陨落了。一切都消失不见。 她的眼角微微湿润，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像是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 她想要哭，想要尖叫，想要质问命运为何如此不公，可她的声音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能发出微弱的喘息。 房间里依旧寂静，只有她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最后一次站在舞台上的画面。那是她最后一次演出，她的身体已经开始不听使唤，但她依然坚持完成了整支舞。她知道，那是她与舞台的告别，是她与梦想的告别。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而微弱。没有人回答她，只有窗外的风轻轻拂过，带走了她的低语。 门外，赫然响起了吵架声，混合摔东西的破碎声。 “都是你……” “我容易吗，要不是沐沐的病，我至于每天都待在家里吗。” “怎么，小桒生病就不是你女儿了吗，你能不能闭嘴，被小桒听见她该多难受啊。” 苏沐蝶从小听力就很好，自然一字不落的全部听了进去。 “看吧，就连父母也会被现实打败，她知道他们已经做的很好了，可是，终归是自己拖累了所有人。” 嘭嘭嘭…… “沐沐，妈妈热了些牛奶，你要不喝点。” “谢谢，我不喝了。” “小桒，今日月亮很圆，妈妈推你出去走走吧。” 苏沐蝶不语，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乔雅婷女士红着眼眶，俨然是刚才哭过，可在她的面前，依然扯着温柔的笑意，不累吗。 “我今天有些累了，改天吧。” 乔雅婷有些无措，急忙道：“对对对，今天穿刺过，不能吹风，妈妈抱你去床上。” 她躺在床上，待母亲走后，睁开了眼，如同死鱼一般，煞白的房顶看起来很像是医院。 她试着自己转动身子，一次两次，还是失败了，“真是废物。” “苏沐蝶，你还想活着吗？” 她像是在问别人，又像是在问自己。 死亡……，很可怕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章 第2章 第 2 章 早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缝隙射在了她的脸上，她静静的躺着，歪了歪头，再次隐入黑暗。 “沐沐，爸爸去超市买些排骨。” “好，妈妈呢？” “她去医院给你拿药了，一会就回来了，你自己乖乖的待着好吗。” 她迷迷糊糊的，瓮声瓮气地回道：“好。” 父亲贴心的将她抱上轮椅，还披了一件毛毯盖在她的身上。 霎时间，房子内一片寂静，仿佛整个世界都将她丢弃，化为虚无。 苏沐蝶独自一人坐在电动轮椅上，缓缓驶入客厅。轮椅的电机发出轻微的嗡鸣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的目光落在玄关处的柜子上顶层处那里放着一串钥匙，钥匙在透过窗帘缝隙洒进的阳光下泛着微弱的金属光泽。 是她屋内放置奖杯的柜门钥匙，被自己父母偷摸拿走，以防她继续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她微微抿了抿唇，手指轻轻摩挲着轮椅的扶手，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片刻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撑在轮椅的扶手上，试图站起身来。她的动作很慢，仿佛每一个细微的移动都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 她的腿部肌肉也因为长期缺乏运动而显得有些萎缩，瘦弱得几乎撑不起她的身体。她的手指紧紧抓住轮椅的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一秒钟，两秒钟……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在努力维持着平衡。然而，就在她即将站直的瞬间，她的双腿突然一软，整个人失去了支撑，重重地摔倒在地。轮椅因为她的动作而微微晃动了一下，随后恢复了静止。 “砰——” 一声闷响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苏沐蝶躺在地上，呼吸有些急促，但她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静静地盯着天花板，眼神中透出一丝无奈和自嘲。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了。乔雅婷手里提着一袋子药，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她的额头上还挂着几滴汗珠，显然是刚从外面赶回来。她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苏沐蝶，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沐沐！”乔雅婷惊呼一声，顾不上将手中的药袋放下，直接扔在了门口的地板上。她几乎是飞奔着冲了过去，蹲下身，双手紧紧扶住苏沐蝶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将她扶了起来。 “你没事吧？有没有摔到哪里？”乔雅婷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焦急和关切，她的目光迅速在苏沐蝶的身上扫过，生怕她受了什么伤。 苏沐蝶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我没事，只是没站稳而已。” 乔雅婷的眉头依旧紧锁着，显然并不完全相信她的话。她扶着苏沐蝶慢慢坐回轮椅上，动作轻柔而谨慎，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她的手指轻轻拂过苏沐蝶的手臂，确认她没有受伤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你下次要起来的时候，记得叫我，别自己一个人逞强。”乔雅婷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但更多的是心疼。她蹲在苏沐蝶的面前，抬头看着她，眼神中满是温柔和担忧。 苏沐蝶低下头，避开了她的目光，轻声说道：“我只是想试试……我不想总是麻烦你。” 乔雅婷闻言，心中一酸，伸手轻轻握住了苏沐蝶的手，语气坚定而温柔：“你从来都不是麻烦。沐沐，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苏沐蝶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眼眶有些发红。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手指微微收紧，握住了乔雅婷的手。 客厅里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窗外的风轻轻拂过窗帘，带来一丝微凉的气息。乔雅婷站起身，走到门口将药袋捡了起来，随后回到苏沐蝶的身边，轻声说道：“我先去把药放好，然后给你倒杯水，你坐着别动，等我回来。” 苏沐蝶点了点头，目送着乔雅婷走向厨房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轻轻叹了一口气，但很快，她的目光又变得黯淡起来。 “我还会好起来吗……”她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道，手指紧紧握住了轮椅的扶手。 “如果不是我，你们也许会更幸福。” 乔雅婷低着头，暗自摩挲着手中袋子，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秦雒此时手搭在口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烟，漫不经心地抬眼看向街道的远方。 夜色渐深，街灯的光晕在薄雾中显得朦胧而柔和，像是被一层轻纱笼罩。他的目光穿过那层薄雾，落在远处模糊的街角，思绪却早已飘远，仿佛与这喧嚣的世界隔绝开来。 “哟，雒哥，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抽闷烟。”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破了这片短暂的宁静。秦雒没有回头，只是皱了皱眉，肩膀微微耸动了一下，陆津抬手搭在他的肩上。 他抬手拍掉了陆津搭在他肩上的手，动作虽轻，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疏离。 “给他们说声，我先走了。” 秦雒的声音低沉，带着些许疲惫，仿佛这句话已经在他心里酝酿了很久。 陆津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提出离开。 “啊，走？去哪？不是说庆功宴吗？”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解和疑惑，目光在秦雒的脸上游移，试图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些什么。 秦雒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吐出一口烟，烟雾在空气中缓缓散开，像是他此刻的心情，模糊而难以捉摸。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烟蒂，随手将它掐灭，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我自己走走。”他淡淡地说了一句，语气里没有多余的情绪。 陆津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哦，好。”他应了一声，目送着秦雒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却又说不清那不安从何而来。 秦雒的脚步很轻，像是踩在棉花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的身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显得孤单而寂寥。 街道两旁的店铺已经陆续关门，只剩下零星几盏灯还亮着，像是黑夜中最后的守望者。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觉得心里有些东西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庆功宴的热闹与他无关，那些欢声笑语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而他，只是一个旁观者，甚至是一个局外人。 “反正，这庆功宴也和我没关系” 夜风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带着一丝凉意。 秦雒抬头看了看天空，星星稀疏地散落在天幕上，像是被随意撒落的银砂。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想要将所有的烦恼都随着这口气吐出去，然而，心中的沉重却依旧如影随形。 他继续向前走着，脚步不急不缓，仿佛这条路没有尽头。 “小桒，你在路边等着，别乱跑，妈妈去那边买些糖炒栗子给你。” 嗯，…… 她低着头，显得很是低沉，恨不得将头埋进地上，自从生病以来她一向很少出门，也很害怕见到熟人，以至于每次出门苏沐蝶都将头埋在头发内，只漏出两只还算水灵的大眼。 “或许，……” 她转头看向街道旁车水马龙的世界，竟然还莫名生出了一丝留恋。 灯红酒绿，霓虹万千的世界。 路口处。 苏沐蝶坐在轮椅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她的手指紧紧扣住轮椅的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耳边是嘈杂的车流声，刺耳的喇叭声此起彼伏，仿佛在催促她做出最后的决定。 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绪都像是被抽离了，只剩下一个念头：结束这一切。 她缓缓推动轮椅，向着红绿灯的方向移动。 车轮碾过地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仿佛在为她送行。她的心跳得很快，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感到恐惧。相反，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仿佛即将踏入的不是死亡，而是一种解脱。 路口的红灯在她眼前闪烁，仿佛在倒数着她生命的最后几秒。她的目光穿过车流，望向远处模糊的天际线，心中默默念着：“就这样吧，一切都结束了。” 突然，红灯变成了绿灯。几辆车缓缓起步，引擎的轰鸣声逐渐逼近。苏沐蝶的轮椅已经进入了车流，她的身影在车灯的照射下显得格外单薄。前车的司机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跳，纷纷急打方向盘，试图避开她。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的味道。 “找死啊你！”一个司机愤怒地落下车窗，冲着苏沐蝶大吼。他的脸上写满了惊恐与愤怒，仿佛在责怪她的疯狂行为。 “残疾人啊，不仅腿不好使，脑袋也不好使！”另一个司机也忍不住骂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轻蔑与无奈。 “要命啊你，想死吗，死橛子！”更多的咒骂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要将她淹没。 苏沐蝶没有回应，她的目光依旧空洞，仿佛这些声音与她无关。她的轮椅依旧缓缓向前移动，仿佛在无声地对抗着这个世界的喧嚣。 路口的行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场景吓得目瞪口呆。有人捂住嘴巴，发出惊呼；有人掏出手机，慌乱地拍摄着这一幕；还有人试图喊住她，但声音却被淹没在车流中。 然而，尽管有人心生怜悯，却没有人敢冒着生命危险冲进车流将她拉出来。毕竟，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谁也不愿意为一个陌生人赌上自己的性命。 苏沐蝶的轮椅继续向前，她的身影在车流中显得格外孤独。她的心中没有恐惧，也没有后悔，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她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最后的时刻。 然而，就在这一刻，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死，真的有那么可怕吗？她曾经以为死亡是解脱，是逃离一切痛苦的唯一途径。但此刻，她忽然觉得，死亡或许并没有那么可怕，甚至有些平淡无奇。她曾经害怕的，或许并不是死亡本身，而是面对死亡时的孤独与无助。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轮椅的速度也渐渐放缓。她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她，让她无法继续向前。 就在这时，一辆车的喇叭声将她拉回了现实。她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停在了路中央，四周的车流依旧在涌动，但她的轮椅却不再前进。 她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求生**。她不想死了，至少不是现在。她用力推动轮椅，试图退回人行道。然而，车流的速度太快，她的动作显得无比迟缓。 就在她几乎绝望的时候，一只强有力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轮椅。她抬头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年轻人。他的脸上满是汗水，眼神中带着焦急与坚定。 “别动，我带你出去！”他大声喊道，声音几乎被车流声淹没。 苏沐蝶的心中一暖，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点了点头，任由那个年轻人快速的将她推出了车流。 回到人行道上，苏沐蝶的呼吸依旧急促，但她的心中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坐在轮椅上，望着车流依旧川流不息的马路，心中默默念着：“或许，我还没有准备好去死。” 第3章 第 3 章 回到人行道的那刻，她有些恍惚，也只是任凭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噼里啪啦的落在身上。 那年轻人看着她，突然有些无措，只是一个劲的说道：“你……你别哭了。” 苏沐蝶用了很久才止住哭泣，她其实并没有很伤心，也没有很难过，可眼泪就是控制不住的落下。 那人见她不再哭泣，随即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一屁股蹲坐在路沿石上。 此刻秦雒的头上不知何时沁出一层薄汗，“真刺激，比跑了八百米还刺激” 秦雒扬起脸，脑海中破碎的记忆涌进脑子里。 他的脑海里不断闪现着车祸的片段，那些画面如同锋利的刀刃，一次次割裂他的记忆。他紧闭着双眼，眉头紧锁，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苏沐蝶在轮椅上杵坐在他身旁，目光中满是疑惑。 她轻轻咬了咬下唇，犹豫片刻后，终于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怎么了？没事吧？” 秦雒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睁开眼，眼神空洞而冰冷，仿佛透过她看向某个遥远的地方。片刻后，他才低声吐出两个字：“没事。” 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一种压抑的情绪。 苏沐蝶听得心头一紧，莫名有些心虚，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轮椅的扶手，指尖微微发颤。 “有人一心想要远离的东西，你倒是贴着往前求死。”秦雒忽然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却又像是自嘲。他的目光依旧没有聚焦在苏沐蝶身上，而是望向远处，仿佛在对着某个看不见的敌人说话。 苏沐蝶被他这句话刺得心头一痛，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她的手指死死拽住轮椅的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些什么，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情绪。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他。 “你看起来脸色很不好……” 秦雒并未回话，只是呆呆的坐着。 远处，一脸着急的乔雅婷一路踉踉怯怯的向着她跑来。 “沐沐，出什么事了，不是说让你等我吗，你乱跑什么。” “对不起，妈妈” 苏沐蝶有些内疚的看了眼母亲，乔雅婷脸上满是焦急和着失而复得的欣慰。眼眶中为此还钦满了泪水。 她现在的确是有些后悔了，但也仅仅是一点点后悔，如果她刚刚真的自杀成功，母亲又该怎么活下去。 乔雅婷将手腕上的糖炒栗子递给她，狐疑的看了眼一旁的秦雒，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推着苏沐蝶向着远处走去。 苏沐蝶回身望了下依旧呆坐在地上的那人，“萍水相逢而已。” 她其实一点都不想感激他，甚至有些反感自己明明都已经下定决心了，他却非要跳出来救了她，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是大英雄。 “看吧，我果真就是这么不堪，一点都不值得救” 秦雒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又被冷漠所掩盖。 他重新闭上眼，脑海中那些破碎的记忆再次涌来，像是无尽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回到家后，苏沐蝶坐在桌子前，手中反复翻动着一本书籍，可她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苏沐蝶自顾自的发着呆，脑海里却不断盘旋着那人的话。 “怎么感觉，他看起来比我更想死。” “沐沐，在想什么。” 乔雅婷拿着一盘洗好的水果走了进来。 “没什么。” “沐沐，你这几天，好像有心事。” 苏沐蝶有些心虚，但也不想让母亲担心，只好岔开话题。 “可能是最近天气变凉，我比较贪睡，所以有些精神不佳吧。” “这样啊，那你今天早点休息。” “嗯” 她随手拿起苹果，咔嚓一声咬了下去，汁水四溢，很是好吃。 “怎么不见爸爸。” 乔雅婷踌躇着，眼神飘向远方，“爸爸去上班了。” “上班？”苏沐蝶有些奇怪。 “白天，爸爸需要陪着你，妈妈白天还要去兼职，爸爸只能晚上出去跑出租，这样也很好的。” …… 她有些沉默，心下却更加低沉。 “爸爸很喜欢这份工作，就算是没有你，爸爸妈妈也要工作不是吗。” “可是，之前的你们至少不用这么辛苦。” 乔雅婷亲昵的摸了摸她的头，笑了笑，“乖，早点休息。” 苏沐蝶第二日一早就醒了，死活睡不着的她只好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 母亲独自一人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门口处传来了钥匙声，是父亲回来了。 门被推开时，一阵冷风夹杂着秋日的寒意卷了进来。 苏先生提着几大包沉甸甸的购物袋，脸上带着些许疲惫，鞋底还沾染着门外的寒意。他跺了跺脚，试图活动一下略微冻僵的脚，随后将购物袋放在玄关的地板上，长舒了一口气。 乔雅婷听到动静，从厨房快步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条干净的毛巾。她一眼看到苏先生冻得有些发红的手，急忙上前接过他手中的袋子，轻声说道：“外面这么冷，怎么不戴手套？”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但更多的是关切。 苏先生笑了笑，搓了搓有些僵硬的手指，呼出一口白气：“没事，路上走得急，忘了。”他脱下厚重的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随后朝客厅走去。 “对了，”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对乔雅婷说道，“对面好像新搬来了住户。” 乔雅婷正将购物袋里的东西一一取出，听到这话，抬起头来，有些惊讶：“是吗？那个房子空了快半年了吧，终于有人搬进来了？” 苏先生点点头，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角，朝对面望去：“刚才进门的时候，看到搬家公司的人正大包小包地往里面搬东西，看样子是个年轻人呢。” 乔雅婷将最后一袋蔬菜放进冰箱，擦了擦手，走到苏先生身边，也朝对面张望了一眼：“嗯，一会儿我去打个招呼吧，毕竟是新邻居，总得认识一下。” 苏先生点点头，转身走向餐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朝着一路聚精会神的苏沐蝶喊了一声：“沐沐，洗手吃饭了！” 她有些走神，听到父亲的喊声，才回过神来，急忙应道：“好，来了！” 她拿起按钮将电视调回到CCTV1，乔雅婷看着她，温柔地笑了笑：“快去洗手吧，饭菜都快凉了。” 苏沐蝶点点头，开着轮椅吱呀呀走向洗手间。水龙头打开，冰凉的水流冲刷着她的手指，她低头看着水流，思绪却有些飘远。昨日的情节还明晃晃的映在脑子里，让她一时有些恍惚。 等她回到餐桌旁时，苏先生和乔雅婷已经坐好，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苏沐蝶走进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忽然听到母亲说道：“沐沐，一会儿跟我一起去对面打个招呼吧，新邻居搬来了。” 她抬起头，眨了眨眼：“新邻居？” “是啊，”乔雅婷笑着点头，“你爸刚才看到的，搬家公司的人正忙着呢。” 苏沐蝶点点头，心里有些好奇。她一向不太擅长与陌生人打交道，但既然是母亲的提议，她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沐沐，你看，妈妈做了些青梅果子，给新邻居送过去吧。” “啊，我自己去吗” 乔女士眨了眨眼，“妈妈一直想让你多和人接触，这是个机会，去吧” …… 她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扭不过。 苏沐蝶抱着一罐青梅果子，轮椅跨过门框，发出咔嚓一声轻响。 她坐上轮椅上，在门口犹豫了很久，“新来的邻居会是谁，是男的还是女的，也有可能是一家人，男女都有。” “也不知新来的邻居是什么样的人，好不好相处，自己的模样会不会吓到别人……” 她犹豫的蜷起手指，扣响了对面的门。 片刻一会，一个穿着休闲卫衣的年轻人漫不经心的打开了门。 苏沐蝶埋着头，小声道：“你好，我是你对门的邻居，我叫苏沐蝶，我来给你……” 冷不丁的，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个熟悉清冷的男声：“是你。” “啊？” 苏沐蝶抬头，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随即僵在原地。 “怎么，怎么是你。” 那人看着她，一脸的哭笑不得“怎么不能是我。” 她尴尬的用手用力的握住罐子的罐体，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 “这个……这个是我妈妈让我送给你的青梅果子，很好吃的你尝尝。” 苏沐蝶伸手将罐子递过去，差点碰到秦雒的脸。 那人犹豫了一下，顺手接了过去，两人面对面的对视上，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秦雒：“那个……要进来坐坐吗” “不了不了，我还有事。” 她其实哪里有事，分明是随便搪塞的理由罢了，为的就是快点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相处。 “好，帮我谢谢阿姨。” “嗯” 苏沐蝶急忙转身，却越着急轮椅反而无法调动方向，越忙越乱。 “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很是大声的拒绝了秦雒的好意。 回到家后，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还真是越不想看见谁，谁就会出现。” “诶，等等，我好像又忘记道谢他昨天的救命之恩了。” “沐沐，果子给新邻居送过去了吗” 乔雅婷看见她回来，远远的站在厨房里问道。 “嗯，给了，他让我给你说谢谢” “沐沐，听其他人说，咱们这个新邻居也是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年轻人，你有空就多走动走动。” “嗯……” 她有些不知如何答话，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应付。 “多走动，跟他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