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刺客竟是我自己》 1、第 1 章 “呃,其实我可以自己找到路去做检查?” “不,你不可以。” 埃利奥轻轻皱了下眉。他嗅到了某种不对劲的氛围,但遗憾的是,他原本察言观色的技巧在一片灰茫茫的视野中完全失去了用途,而他也不知道自己错过了医生给两个保安打的眼神,也失去了察觉到保安凶恶表情的机会。 但与此同时,十分幸运的是,埃利奥对危险来临时的那种“感觉”非常熟悉。 医生坐在那里,似乎正微笑着盯着他。两个保安缓缓向他靠近,他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埃利奥注意到了他们拱起的脊背,以及向背后摸去的手——该死,他们居然在掏枪! “砰!” 埃利奥一跃而起。椅子的扶手在他手心里紧紧握着,忽然被舞到面前的金属座椅出其不意地掀翻了两个保安。 他没有浪费时间,保安的痛呼声和医生的斥责被远远地甩在身后;埃利奥循着来时的路冲了出去,走廊的灯一闪一闪,墙壁的灰色颗粒逸散在空气中,在仅他可见的视野里摇晃着。 “停下,埃利奥·史密斯!”背后有人大喊,“否则我们就要开枪了!” 埃利奥当然没有那么傻。他冲到电梯前面,戳下按键;脚步声匆匆忙忙地追过来,听起来已经不止两三个人。埃利奥着急地又锤了几下按键,但电梯慢悠悠地下降着,一点也不体谅他的心情。 脚步声更近了。 埃利奥深吸了一口气。他环顾四周,希望能找到什么趁手的东西。就在此时,他发现拐角处亮起两扇金色的大门。 电梯还在下行中。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埃利奥冲了过去,发现门上标着“逃生通道”。 “太应景了。”埃利奥嘀咕了一声。 他迅速闪进通道,刚下了几级台阶,又想到什么似的折返,脱下身上的外套,飞快地把门背后的把手绑到一起。 此时,终于抵达的电梯打开了门,里面的医护人员疑惑地看了眼空无一人的楼道,按了关门键。电梯继续下行。追来的保安正好看到电梯门合上,他们扑过去敲电梯按键,但电梯不为所动地继续下降。 “别让那个来挑衅的刺客跑了!”光头保安队长掏出对讲机,“把电梯送回四楼。我倒要看看他能拿一个不受控制的大铁盒子怎么办。” “收到。”监控室回复。 “二队,立刻返回。”光头继续命令,“我要你们守住每个门口。” “刺客会走门吗?”有人提问。 他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随后光头恼羞成怒地开骂,“难道我们有足够的人手守住每一扇窗?蠢货,还不快去!” 挨了骂的保安缩头缩脑地跑向逃生通道。但当他试图开门的时候,发现门后似乎有什么阻力。 “这门被锁上了?”他纳闷地嘀咕。 “磨蹭什么!” “报告,这门被锁上了!” 光头皱起眉。回到四楼的电梯打开了门,守在门口的保安立刻掏枪,被光头制止了。 “先别开火。”他命令。 门内,正在戳着按键的医护人员满脸问号地对上数个枪口。 “呃…冈纳队长?”医护人员迟疑地举起双手,“我发誓我欠你的五十块明天就还?” 光头冈纳和他面面相觑。 “该死的!”他突然大叫,“刺客走的是消防通道!” 他立刻丢下电梯里的医护人员,三两步来到消防通道门口,拨开碍事的队员。嘭的一声!冈纳一脚踹爆了那扇门。 “你们几个,下去搜。”冈纳凭经验判断刺客会往高处走,“其余人跟我上去!” “是!” 而此时,对自己的身份一无所知的埃利奥已经跑到了二楼。在拐角处,他扶着栏杆翻身一跳,就稳稳地落到了最后一层楼梯上。 ‘漂亮!’埃利奥心想。 但就在此时,非常不巧的是,他踩着的那一阶年久失修,滑落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碎块。埃利奥察觉到了这一点,他低头看了一眼,但为时已晚。脚下一滑,他咕噜咕噜地滚下了最后一层。 在一楼候诊的病人听到消防通道里一阵轰隆声响,诧异地转头看过去。声响很快停了下来,门被从里面大力推开,一个灰头土脸的黑发年轻人从里面大步走了出来。他随手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尘,接着很讲究地用手指把散乱的卷发梳到脑后,小声安慰自己,“没关系,没人看到…” 然后埃利奥顿住了脚步。也许是因为狠狠摔了一跤,他的视野忽然恢复了正常。但也因此,他发现整个大厅的人都在瞧着他。 一阵短暂的寂静。 “他在流血!” 最先反应过来的护士抄起手边的东西就跑了过去。 肾上腺素的激增让埃利奥没有注意到他的伤口。他疑惑地检查了一下,看到手肘有一块血红的擦伤,膝盖也凑热闹似的阵阵发痛,其他身体部位似乎也各自叫嚣着喊痛,大概是因为他刚从楼梯上滚下来。 “这不严重,”埃利奥婉拒,“我自己可以应付。” “这是医院,孩子。” 护士没听他的。她审视的目光像虎斑猫教授一样严肃,埃利奥被那目光所摄,一时失语,浸透了鲜血的短袖下摆立刻被护士撩了起来。纱布一按上去,埃利奥本想说出的一句“我赶时间”立刻转化成嘶的一声。 他低头一看,原来是先前子弹擦过的挫裂伤,正在他腰侧汨汨流血。 “你应该小心点的,年轻人。”旁边挂着吊瓶的老人慢悠悠地点评,“我的小孙子也像你这样,总是毛毛躁躁的…” “您也应该小心点,李先生,”护士说,“别再晚上推车出门卖热狗了,说真的,不是每次都能恰好有超级英雄把您救下来的。” “…学着蜘蛛侠从楼上跳下来,差点把背摔坏了……” 埃利奥瞟了他一眼,发现胸前挂着“斯坦”姓名牌的老人正戴着耳机,摇头晃脑地自顾自说着话。护士显然对此习以为常,一边给埃利奥按压止血,一边顺口问,“对于你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来说,这可不太常见。是怎么伤的?” 拎着自己衣服下摆的埃利奥眨了眨眼。没等他想到应该说些什么,他的视野忽然又切换成一片灰雾。大厅里的人再次混成灰蒙蒙的影,有几个红点正从大门外走进。 “…我得走了。”埃利奥突然说。红色的光环似乎不是什么好事。他叼起衣服下摆,含糊地对护士道谢,抄起旁边的绷带三两下给自己裹上一圈,打了个结。 “你们这里有后门吗?”他问。 护士疑惑的表情模糊在灰色影子里,“…那边?” “非常感谢。” 他已经听到消防通道里噔噔的脚步声了。埃利奥拔腿就跑,枪声跟在他身后,大厅里尖叫声此起彼伏。 “…还有一次他挥舞着盾牌,学亚马逊人。”老人浑然不觉地絮叨着,“但所有人都知道,天堂岛没有男性战士……” 护士一把将他按到了座椅底下。流弹险险地擦过老人的衣服,烧出了一个洞。 “发生了什么?”老人总算颤巍巍地摘下了耳机,疑惑地环顾四周,“齐塔瑞人又入侵了?” “请所有人就近寻找掩体,不要惊慌,不要推挤。”广播公放,“保安正在追捕突发精神疾病的伤人患者,请目击者积极就近举报。该患者名为‘埃利奥·史密斯’,白人男性,中等身材,身高约六英尺,黑色卷发……” 即便视野一片灰雾,埃利奥也能猜到那些转向他的脸上是什么表情。他暗骂一声,试图加紧冲向侧门的位置,但身边的人开始惊呼,甚至有人慌不择路地逃窜着撞到了他身上。 “我很抱歉!” 那是一个中年男性惊慌失措的声音。埃利奥没时间和他计较,只是上手想把他推开,但就在这推推嚷嚷的几秒钟内,身后的保安匆匆追来,对准他们举起枪口。 埃利奥若有所感地回过头。那发子弹从枪口中旋转飞出,仿佛有那么一瞬间,时间变得很慢很慢,埃利奥的手掌按到中年男性的胸口,试图把他推开,后者的求饶声里夹着哭腔, “我还有三个孩子要养——” “嘭!” 埃利奥僵在原地。他面前的灰影人像突然少了一块,有什么东西飞到了他脸上,热的流淌着的还带着块状物,像是被刚煮熟的燕麦粥溅了一脸。那个中年男性不出声了,软软地滑倒在地。 埃利奥也差点滑倒在地。周围猛然爆发的尖叫和惊呼声唤醒了他,他捞起短袖,顺手擦了把脸,继续向侧门的方向跑。枪声仍然追着他,埃利奥跑出去的几步忽然腿一软,腰一弯,差点吐出当天的早餐。 但他没有吐出来。他只是不受控制地干呕了几声,泪流满面,然后,继续往前跑。 子弹险险地擦过他的肩膀。 “别再打错地方了,笨蛋,”落在他身后的保安低声骂同伴,“上面说要抓活的。” “哦哦好,”他们路过地上的尸体,“那这个怎么办?” “轮不到我们操心。就说是刺客干的,反正他肯定也杀了不少人。”【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第 2 章 [来自雷欧波德13:02p.m.]:你那边结束了吗?医生怎么说? [来自雷欧波德13:03p.m.]:(正在输入中……) [来自雷欧波德13:05p.m.]:我很抱歉没陪你一起去,朋友。但你知道的,我父亲的公司突然有事,把我叫过去了。你还好吗?我这边已经结束了。我正在回来的路上。 埃利奥没有听到手机的嗡嗡震动声。他把脸埋在洗手池里,咕噜咕噜的气泡从水里涌了上来,逐渐变少。当最后一个气泡浮出水面的时候,埃利奥忽然从水里抬出头,连声咳嗽着呛出水花。 被随手丢到一边的手机熄灭了屏幕。 埃利奥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那张苍白的脸滴着水,细小的伤口冒出丝丝缕缕的粉色血水,往下滴落。他皱了皱眉,那种反胃感又涌了上来,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腹腔往上爬,要从喉管里挣扎出来。 “……呕!” 埃利奥没忍住又吐了。这下他是真的把早餐清空了。 他重新洗了把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埃利奥想,他只是正常地去看医生,然后突然被保安攻击追捕,然后…… 他下意识地屏蔽了那之后发生的事情。无论如何,他现在已经成功脱逃,跑回了学校的公寓里。 这里是安全的,至少比他的老家哥谭安全很多。 被称为“鲜血天堂”的布鲁德海文的治安在夜翼到来之后有显著提升,甚至创造过连续一周没有杀人事件的惊人记录。而且犯罪分子通常偏爱银行或者珠宝店,或者荒废的植物园博物馆发电站等天选犯罪基地,不怎么浪费时间来逛除了知识一无所有的大学。 埃利奥很喜欢这个地方。这个城市也比哥谭拥有更多晴朗的蓝天,在空闲的周末,人们甚至会到海滩上野餐,而不是远离可能在走私违禁物品的港口…埃利奥在这里读完了大学,甚至得到了几份来自卢瑟、奎恩、米切尔等大企业的录用通知,他眼看着就要走上一个正常的、充满希望的未来。 直到有人的脑袋在他面前爆炸。 埃利奥又弯下腰。这次他什么也没吐出来,只有一些发绿的酸液。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思考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的心脏仍然惊慌失措地跳动着,蹭进灰尘和石子的伤口也泛着疼。 他冷静不下来。 埃利奥深呼吸了好几轮,抓起毛巾抹了下脸,走进房间。他翻出碘酒往伤口上倒,咬着牙,没有吭声。汗水从他额旁滴落,埃利奥的手指发着抖,把碘酒放回原位,摸出纱布和绷带。在床头柜的最底下一格里备着这些东西,但在软绵绵的触感中,埃利奥忽然摸到了一个坚硬冰冷的金属制品。 他的手指停了一下,然后把它拎了出来。 那是他从哥谭带过来的一把手枪,用于防身。 也许会用得上。埃利奥苦涩地想着,为它填进子弹。 门口忽然传来几声异响。埃利奥手一抖,子弹掉到了地板上。 “我回来了,埃利奥,”他的室友雷欧波德高声说,“有你的信。你在哪?” 埃利奥听到室友换鞋和走动的声音。子弹咕噜噜滚进床底下,埃利奥伸手去摸,灰尘刺激到他手上细小的伤口,又是一痛。紧张也让他的手心出了汗,他摸到了子弹,但又不小心让它滚走了。 “埃利奥?客厅怎么那么乱?”雷欧波德吸了吸鼻子,“还有股奇怪的味道。” 一个,两个,三个…… 埃利奥慌乱地捡着子弹给手枪填装。 “我把信放茶几上了。”雷欧波德说,“你在家吗?你的房门没关。” 雷欧波德把换下的鞋放进鞋柜里。他看到埃利奥的红色球鞋就那样摆在地上,顺手也塞进了鞋柜。当他收回手的时候,他发现手指上有些奇怪的红色液体。 难道… 是埃利奥的球鞋掉色了?雷欧波德想,下次得找个理由给他送双好点的鞋。 埃利奥一向不太乐意接受他的帮忙和馈赠。上次雷欧波德父亲提供的实习机会还是他好说歹说,就差发誓没为埃利奥说好话开后门,埃利奥才将信将疑地接受的。他也不想想,他的绩点和项目明明做得那么漂亮,哪里还需要雷欧波德为他说好话! 虽然他也确实那么做了。 雷欧波德是相当认真地把埃利奥当朋友,他知道埃利奥也是。虽然有时候埃利奥不怎么愿意和他说自己过去的经历,但雷欧波德猜得出来。一个哥谭孤儿院长大的孩子,一定尝过很多的困难。 雷欧波德走过去,准备帮埃利奥把他忘关的门带上。就在这时,他听到埃利奥的房间里传来一声磕到什么的响动。 “埃利奥?”他问,顺手推开了门。 果然是埃利奥。他坐在床头柜前的地板上,正苦着脸揉后脑勺。 雷欧波德瞪着他,震惊地问,“你刚从叙利亚回来?” “怎么可能。”埃利奥嘀咕。 “那你这一身伤是哪来的?”雷欧波德叉腰,“你是去看医生了,对吧?别告诉我你和医生打起来了。” 埃利奥手藏在身后,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但雷欧波德没有听清。门口又传来几声开锁的声响,其他两个舍友也说笑着走了进来,顺手打开了电视。 “突发新闻,”电视说,“阿布斯泰戈医院今日出现精神病患伤人事件,截至目前为止伤者十数人,三人重伤就医,一人当场死亡……” “哪个医院?”室友在客厅谈论,“不会是埃利奥今天去的那个医院吧?” “天哪。他回来了吗?我们得给他打个电话。” 雷欧波德忽然明白了埃利奥看起来如此狼狈的原因。至少,他以为自己明白了。但当他转向埃利奥,正想说些关怀的话语的时候,他的目光忽然被衣柜上的镜子吸引住了。 他在那里看到,埃利奥藏在身后的手里握着一把颤抖的枪。 “嫌疑人名为埃利奥·史密斯。据悉,该男子为布鲁德海文大学就读大学生……” · “我们要去布鲁德海文大学?” 刚执勤回来的格雷森警官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咖啡,就又被赶出了警局,重新坐回车里。他的同事坐进驾驶座,顺手把文档递给他。 “对。有个大学生突发精神病在医院杀了人,还跑了出去。看路面上的监控可能是跑回学校了,啧啧。” 警车响起鸣笛,朝布鲁德海文大学进发。格雷森警官翻了翻案件资料,目光在填着阿布斯泰戈医院的地点停留了一会儿。 “他在医院里伤人的监控有吗?” “没来得及调。但死者已经送过来了,”同事打了一下方向盘,“你是没看到那个场景,还有人吐了一地。” “我记得那里的保安全都是荷枪实弹的退休军人。”格雷森警官若有所思,“他们就这样让他跑了吗?” “谁知道呢。也许他们偷懒了也说不定。”同事瞟了他一眼,“你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格雷森警官笑了一笑,但在他来得及说话之前,他的同事又瞪起眼睛,“跟你说了多少遍,迪克,把安全带系上!别以为你是飞翔的格雷森,就用不着这种安全绳。” 迪克·格雷森吐了下舌头,乖乖地系上了安全带,“那都是过去的事啦,”他轻快地说,“我只是不小心忘了。” “这是你这个月第十九次‘不小心’忘了。” 警车开进布鲁德海文大学。见到他们的大学生议论纷纷,甚至有人大胆地高声询问,“警官!埃利奥伤人的事情是真的吗?” 刚下车的格雷森愣了一下,没立刻回答,另有一个学生立刻又喊,“那不可能是真的!埃利奥人很好!” “请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他的同事从车里下来,对他们驱赶地挥挥手。 学生们没有退开,反而更激动了。距离事发只有两三个小时,他们居然赶制了横幅,上面写着“埃利奥是无辜的”。 “如果你们认为他是无辜的,我们更要把他带走,证明他的清白。”一个警官说。 “你们不会杀了他吧?”学生问。 “除非我们遭到抵抗。”警官说。 格雷森小声对他的同事说,“我们的嫌疑人似乎人缘很好。” “越危险的罪犯越受人欢迎,”他的同事低声说,“永远不要低估你的敌人。” “也永远不要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指控一个无辜的市民,这还是你教给我的。”格雷森对他眨眨眼,“所以,那段监控。阿布斯泰戈交给我们了吗?” 很显然没有,否则他的同事也不会陷入沉默。但这位经验丰富的警官凝视着某个地方的时间似乎久了一点,格雷森疑惑地扭过头,看到人群中似乎有个戴着卫衣兜帽的身影在背道而行。 他回过头,远远地望了一眼警官们所在的广场,恰好和格雷森对上视线。 格雷森的视力很好,“那是…” 他露出疑惑的表情,随后神情一变。 那是他们的嫌疑人,埃利奥·史密斯!【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3、第 3 章 在布鲁德海文大学读了四年之后,埃利奥敢在任何人面前夸口说自己对校园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无比熟悉。更别提他有丰富的逃跑经验,甩掉追赶者对当时还是个孩子的他来说都不是什么问题。 他曾经跑过混混的棍棒,跑过孤儿院院长的责罚,跑过哥谭高中同学的霸凌,跑过黑邦的枪口…他费劲心思跑进了大学校园,一度认为命运眷顾了他,让他得以歇息,得以逃脱,得以步入正常的生活。 但今天,埃利奥又开始了他的逃跑。 而他的运气…终于耗尽了。 “离那里远点!”紧跟在他身后的警官大喊,“别冲动,年轻人!” 埃利奥在天台边缘刹住脚步。碎石在那里向下崩解,他喘着气,向下望见奔涌的河流。 “…太晚了。”他说,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 “别!” 别往下看。埃利奥对自己说。 ‘别往下看,’记忆中有个模糊的声音温柔地告诉他,‘那会吓到你。’ 于是埃利奥顺从地抬起头,望向对岸的哥谭。那是他来时的地方,灯一盏一盏地亮起,轨道上的地铁蜿蜒绕行,徐徐的晚风从建筑林立的上城区吹来,抚过他的脸颊。仿佛冥冥之中,听闻游子将要返乡的哥谭展开了她柔软的臂弯。 埃利奥深吸了一口气。 脚步声已经追到他身后,但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埃利奥侧过头。风声猎猎,在这一刻他终于看清了那个警官的正脸,年轻警官的黑发被疾追的风凌乱地梳到脑后,饱满的前额下是一双溢满焦急的蓝眼睛。 他看起来…不比埃利奥年长多少。 埃利奥不由得对他有点抱歉,他知道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死在面前可不好受。但这一切都太晚了。 年轻警官抓来的手指和埃利奥的袖口擦过。 在夕阳的见证下,那抹希望的光从那里溜走了。仿佛血脉中涌现一股力量引导着他,埃利奥自然而然地展平双臂向下倒去,并不觉得任何恐惧。时间黄油般被拉长、延申又拓展,在这个高度落差内,埃利奥的感官填满了所有他能看到的一切,听到的一切,闻到的一切。 也许他早该这么做的。埃利奥不由得产生了一个荒诞的想法。他看到警官在逐层清空楼层里的学生和教职人员,看到和他对上目光的同学缓慢地瞪大眼张开嘴…… 他看到河流的尽头,海洋的开端,布鲁德海文的天际逐渐落下金红的帷幕。河流中有船只破浪而行,觅食的白鸟冲进跃起的鱼群,盘旋而起;哥谭方向的风歌唱着席卷而来,像是一个气流聚起的,久违的温暖怀抱。 春天快要到了。埃利奥无意识地想。 ——轰的一声,水花四溅。 · “如果他是一个刺客,他就不会这么轻易地死掉。” “你也说了是如果。” 迪克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即便这是在通话里,杰森也可以想象得到他不赞成的目光,啧了一声。但他没有闭嘴,因为他身上压根就没有这种美德。 “而且不是每个刺客都会信仰之跃的,你忘了?”杰森摘下头罩,随手放到键盘边上,“阿泰尔那部,就有人摔断了腿。” “你还说你对刺客信条不感兴趣。”迪克没忍住说,“承认吧,你玩过我的卡带。” “那只是收集情报的必要操作。” 提姆在沙发上醒来时,正好听到两个哥哥在“交流意见”。他揉了揉眼睛,听到迪克和杰森的争论从“打刺客信条到底算是在玩游戏还是在收集情报”到“在布鲁德海文能不能连上哥谭发起的大革命联机”,又到“什么?布鲁斯已经升到传奇了?”… “他到底哪来的时间打游戏?”杰森匪夷所思,“他是不是直接黑进去的?” “不可能。”迪克说。 “为什么?” “因为那不是阿布斯泰戈的系统,”迪克解释,“那是兄弟会黑进阿布斯泰戈娱乐,借着他们的游戏发布的内容。所以…如果布鲁斯想给自己黑一个传奇头衔的话,他事实上得黑进兄弟会。” “难怪这游戏的网络差得要命。”杰森思路跑偏。但这不能怪他,按理来说支持联机的游戏往往能覆盖全球玩家,但刺客信条的联网机制实在是太差了,简直像是天天有人在机房烧烤。 但如果是兄弟会的服务器,那就没事了。说不定他们过一阵就得扛着服务器逃难,杰森合理揣测,那样网络差也正常。 提姆插话,“那他为什么没那么做?” “因为那会很丢脸。堂堂蝙蝠侠黑进兄弟会内网只为获得传奇头衔,光是想到我就要笑出声了。”蝙蝠电脑前的杰森把转椅转了一圈,扭头看他,“你醒了,小红?” “提宝也在?”迪克问。 “嗨各位,”提姆掀开身上的毯子,“所以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我来的时候。”杰森一点也没脸红地说,“我看到你睡倒在桌前,好心地把你搬到了沙发上。你真应该感谢我,瞧瞧你那黑眼圈。” “你是不是省略了什么内容,大红?”提姆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嘶了一声。他怀疑地问,“比如‘好心地’把我敲晕了?” “我没有。” “我要调监控了。” “不,你不能。” “为什么不能?” 蝙蝠侠终于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两个孩子无意义的拌嘴。 “b,原来你还在听?”迪克惊奇地问。 “我一直都在听。”蝙蝠侠指出,“这个频道不是给你们聊天用的,罗宾们。” “我又不是罗宾。”杰森大声嘀咕,“我已经辞职了很久了!” “真不巧,我也是。”迪克轻快地附和。 提姆心虚地赞同,“红罗宾不算罗宾。” “这就是为什么你们都败在了我手中,”现任罗宾达米安在通话频道中稚嫩地冷哼一记,“你们的注意力都太容易涣散了!现在只有父亲和我还记得最开始的话题。那个刺客。” 提姆说,“我认为某个部分还有待商榷。” “我不介意再证明一次你有多失败,德雷克。” “那个疑似刺客的在逃通缉犯,”蝙蝠侠不得不再次打断他们,“埃利奥·史密斯,我们应该关注他。你认为他来到了哥谭,夜翼?” “对。我想办法搜遍了整条河,幸运的是,我没发现他的尸体。” 尽管他不幸地发现了一些人体,一些赃物,还有很多垃圾。 仍然滴着水的夜翼在某个楼顶打了个喷嚏,不由得羡慕刺客一上岸就会自动干透的游戏机制。 “我没有证据,但这是最可能的推测。”夜翼望向一河之隔的哥谭,“而且,他的档案显示他是哥谭人。” 而他的故乡,哥谭,从不拒绝任何一个渴望回到她怀抱的孩子。无论是罪犯,精神病人,还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也曾经有人披着正直光鲜的身份归来,但他们几乎全都被这座城市的黑暗沼泽吞噬,而他们曾经星星一般闪耀的理想与壮志,也被夜晚的迷雾无情地遮掩。 只有一个人例外。只有一个人夜夜奋力挣扎,以蝙蝠的图腾照亮黑夜。 也正因此,当哥谭人仰望夜空的时候,他们看到了希望。 当然,也有人看到了恐惧。 · “上一个酒保被打断了骨头,”酒吧老板吸了口烟,“到现在还躺在家里,喘得像条被踢了肋骨的野狗。格雷厄姆把你推荐过来顶他的缺口,小子,希望给你别那么快步他的后尘。” “被谁?” “什么被谁?” “上一个酒保。他被谁打了?” 酒吧老板不耐烦地吐出一个烟圈,眼球往上一翻,露出大块泛黄的眼白。 “还能有谁?”他含糊地白了新人一眼,“当然是天上飞的那只蝙蝠!”但他的声音警惕地低了下去,仿佛他在忌惮着什么。 “我还以为会是附近的帮派。”新人不慌不忙地解释。 酒吧老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嗤嗤笑了起来。抱着一箱软饮路过的酒保也哈哈大笑,“要是他们把我们的人砸坏了,还有谁给他们调酒喝?” 新人适时地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所以…” “识相点,闭紧你的嘴巴,”酒吧老板在烟灰缸里磕了磕烟,“他们就不会动你。现在,如果你没有其他无聊的问题——你最好没有——就把你的屁股挪到那边去!没看到所有人都在忙?” 新人没有任何异议地从他眼前滚开了。老板盯着他走到台前,跟着熟手的酒保汤姆开始调酒。看到他的动作从生涩到熟练,也没搞混步骤和配方,老板总算满意了起来。 看来格雷厄姆没骗他。酒吧老板放松了肥胖的身体,舒舒服服地倒进老板椅里想,这小子确实干过类似的工作。这让他对于招进这样一个沉闷员工的不爽减轻了些许,但也只有些许,因为他更想要一个会说漂亮话的;倒不是他自己喜欢听漂亮话,而是常来光顾这家酒吧的客人喜欢。 而且他们的脾气都不怎么好。【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4、第 4 章 但这和老板有什么关系呢?他提供的这份工作不需要身份的证件,日结几张富兰克林,足够哥谭下城区的大多数人过上体面的生活。他们所要付出的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人身安全! 这可比那些黑邦招的狗屎短工好太多了。你永远不知道接了他们的橄榄枝之后还能不能在太阳升起时回家,或者,身体的哪一部分能回家。 就像这个新人。老板又瞟了眼监控,约莫二十的年轻人在荧幕中显得有点模糊,但那一点也不影响他的相貌。 “…在这里工作还算不错,”酒保汤姆对新人说,“只要你少说话就行。别看其他人嚷得口水满天飞,但凡说错一句话,谁也不知道……”他把话咽了回去,只使了一个眼神。 新人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转身给他抽出一瓶威士忌,“我知道。格雷厄姆叮嘱过我。” “你心里有数就行。”汤姆接过威士忌。他用不上量酒器,手感会告诉他度量,“对了,还没问你的名字是?” “我叫埃…” 正好有客人走过来,要求一杯伏特加马丁尼。 “摇匀,不要搅拌。你懂不?”已经喝到半醉的客人这么坚持。 周围一片哄笑,“他还没放弃他的007梦!” 汤姆看了过来。他还没教到这酒该怎么调,但新人没说什么,只是挽起衣袖。伏特加和干味美思汇入调酒壶,落入的冰块在摇晃中清脆作响;摇匀的酒液淌过滤冰器,缓缓注入马丁尼杯。最后一滴柠檬汁顺着杯沿滴入,客人拿起酒杯,赞赏地对他吹了声口哨。 “…奥利弗·沃克,”就在那阵口哨,起哄和吹牛的喧嚣声中,新人接上之前被打断的简短介绍,“叫我奥利弗就行。” “奥利弗·沃克”,新来的酒保,被一致认为是个沉默寡言到有些笨拙的年轻人——至少刚开始的时候,汤姆也是这样认为的——他确实不怎么爱说话,在酒吧里的时间也多半是埋着头调酒,蓬松的黑色卷发垂在脸颊两侧,恰到好处地隔绝视线。 也许是看在格雷厄姆的份上,才没有什么人欺负他。毕竟,格雷厄姆是利亚姆·“幸运”·奎恩黑邦的成员,而且混得还不错。尽管这个帮派刚成立不到五年,不像□□·里柯索、安东尼·罗泰利或者卡尔·格林森他们那样出名,但谁知道五年后、十年后,又或者三十年后,事情又会变得怎么样呢? 说不定那些太过出名的黑邦老大某一天晚上就遭了蝙蝠的毒手,被丢进黑门监狱。又或者,他们被阿卡姆里跑出来的疯子随手抓走,沦为和蝙蝠侠的游戏中的牺牲品。 没人能料想到这个,也没人真的在乎。哥谭最不缺的就是黑邦,大帮派互相竞争,小帮派互相吞并,势力一茬一茬地洗牌,唯一不变的只有在他们头顶盘旋的蝙蝠侠。而在他的铁拳从天而降之前,哥谭人在乎的只有今天去哪里挣得晚餐,至于明天,他们很少想得那么远。 活过一天算一天。 “‘奥利弗·沃克’?认真的?”格雷厄姆坐在餐桌前,“你跟我姓?” “怎么了?”埃利奥从厨房端出奶油蘑菇汤,“反正你也是随便取的。” 格雷厄姆正想说些什么,但晚餐的香味钻进了他的鼻子,成功地堵回了他原本也不是很认真的抗议。 “你什么时候学会做这个的?”格雷厄姆舀了一勺汤,谨慎地挪到鼻子底下闻了闻,“它闻起来居然像是能吃的东西。” 看在格雷厄姆在这种关键时刻收留他的份上,埃利奥忍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敢收留突然变成通缉犯的老朋友的。 “就在这几年学会的,”他在厨房里说,“我在布鲁德海文上学的时候什么兼职都干过,毕竟缺钱。” “天哪,你居然还会拌沙拉!” “我有手,格雷厄姆,以防你没看见。” “我只是很难忘记你小时候把我们全院毒晕过去的经历,”格雷厄姆说,“你记得吗?那一次还惊动了……” “还惊动了玛莎基金会的调查人员。”埃利奥把盘子和叉子分到他面前,“他们以为是有人报复社会,故意投毒,最后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格雷厄姆没动餐具,只是高深莫测地看着他,似乎面带怀疑。埃利奥也看着他,咬重语气,“我保证这次不会把你送进医院,我亲爱的‘哥哥’。” 格雷厄姆终于爆发出一阵大笑。埃利奥看着他,也笑了起来。 他们有很久没见面了。短信和邮件虽然能够传递彼此的近况,却不能代替真人的温度,也不能确切地讲述真实的经历。从孤儿院离开后,埃利奥想方设法获得了韦恩奖学金的支持,一路申上大学,跑到了隔壁的布鲁德海文;而格雷厄姆根本没有走学习这条路,而是直接凭借力气就近找了份工作,似乎过得也还不错。 虽然埃利奥并不知道他具体是干什么的。 和格雷厄姆碰了碰拳后,埃利奥也坐了下来,抄起餐叉。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格雷厄姆嘴里塞满意大利面,“布鲁德海文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埃利奥叹了口气,“我到现在都觉得这一切都像是在做梦,而且是个糟糕至极的噩梦。” “那么,你有没有…?” 你有没有杀人? 埃利奥僵住了。他听懂了格雷厄姆没问出的那个问题,难以置信地望了过去,后者也正看着他,似乎被他的眼神击中,不太自然地收回了目光。 “你说什么?” “没什么。”格雷厄姆若无其事地拨了拨盘子里的沙拉,“只是一个愚蠢的问题,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埃利奥想让他把话说完,但他自己最后什么也没说。他沉默地把盘子里剩下的食物扒进嘴里,黏糊糊的面条在他的喉管里扭来扭去,不太情愿地挤进胃里。格雷厄姆也没再开口,窗外偶尔有引擎的声音飞驰而过,隔壁男女的说话声模模糊糊地振过来。 灯闪了一下。 埃利奥收走吃完的盘子,拿去厨房洗。格雷厄姆关了电闸,在客厅踩着桌子换灯泡。他告诉埃利奥把碗碟放在那就行,他一会来洗,后者没听他的,摸黑用水。面条在埃利奥的胃里膨胀翻滚,他忽然弯下腰,捂着嘴干呕了几下。 那声音被压在水流下。 埃利奥捧起一手水,扑到自己脸上,希望这能让他自己感觉好一点。 “嘿。你还好吗?” 格雷厄姆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已经换完了灯泡,但没开灯,靠在关着门的碗柜上,抱着手臂看他。 埃利奥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有点担心他一开口就会吐。 格雷厄姆也没说话。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但他比埃利奥高一个头,后者仍然能一览无余地瞧见他的面部表情。有一个咬嘴唇的动作一闪而过,就像是他也有点懊悔。 “别担心,”格雷厄姆憋了一会儿后安慰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水流声仍然在响。 “希望如此。”埃利奥低声说。 “如果你是被冤枉的,……” 埃利奥打断了他,“我‘是’被冤枉的。” 他抬起头,看着格雷厄姆。年轻人的语气加重了不少,“我没有杀人。”就像是他在争论他的清白。 格雷厄姆看着他,不忍地皱起眉。埃利奥双手撑在洗手台前,被水打湿的黑发凌乱地垂过前额和两颊,发卷的末梢蹭过肩膀,印出湿漉漉的水痕。水珠从他的睫毛上滴落,往眼睛下划出几道痕,无声无息地汇到下颌线,滴到卫衣领口里。 他也注视着格雷厄姆,没有眨眼。 “我真的没有杀人。”埃利奥轻声重复。 格雷厄姆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说。 “也许吧。” “肯定会。别说什么也许。”格雷厄姆随手拿起旁边的布,胡乱给他抹了抹脸,“还有,把脸擦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虐待你。” 埃利奥的五官都差点被他抹到一起。他顾不上刚才的事,连忙按住格雷厄姆的手,怀疑地闻了闻那块布。 “等等,这是刚擦过桌子的抹布!” “是吗?” “我给你抹一下脸,你就知道了。” 格雷厄姆谨慎地后退了一步。埃利奥举着抹布,向他逼近,看起来很邪恶。 “站住!” “我又不傻!” 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顶楼掠过一阵羽毛般轻盈的脚步声。住在最高层的住户听到了,不以为意地嘀咕两句,“又是那些猫。”但他不敢再多说什么。 在哥谭,猫很可能也是有人罩着的。 那只“猫”跃过楼与楼之间的空隙,没瞟一眼脚下的高空。他路过几起抢劫案,还有一些试图破坏atm机的团伙,留下一地被打断骨头、躺在地上挣扎的小混混。但他们什么也没来得及看清,只有剪开的风衣一角在高空一晃而过。 “蝙蝠怪物!”他们乱喊,“有本事就从那里下来!” 一枚小球滴溜溜地滚了下来。烟雾在它落地的那一瞬间爆发,把漏网之鱼笼进昏迷的梦境里。 所有人倒下之后,他才从楼顶探出脑袋。兜帽盖住了他的上半张脸,但神奇地丝毫没有影响他的视野。 “哥谭还是老样子。”他感叹。 一阵风落在他身后。他似乎有所感应地回过头,真正的、黑漆漆的“蝙蝠怪物”站在那里。 “刺客。”蝙蝠侠沉声说。 “好久不见,蝙蝠。”刺客说,“我们收到了你的邮件。”【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5、第 5 章 刺客组织兄弟会对于收到蝙蝠侠的主动联络这件事非常意外。他们清楚彼此的存在,必要的时候也会进行合作,但更多的时候互不打扰。而这也意味着,如果不是哥谭出现了和刺客有关的事件,蝙蝠侠是不会主动联系兄弟会的。 因为这位黑暗中的孤胆英雄总是单干。 “我正在调查那种药物的来源,”蝙蝠侠说,“但目前没有什么值得讨论的进展。” “没关系。我的直觉告诉我……”刺客忽然停了停,“等等,你一个人吗?” 倏忽一响,仿佛一只雏鸟轻盈地翻上屋顶。刺客偏过头,瞧见刚到蝙蝠侠腰间的罗宾从他的导师身后冒了出来。 “所以,你就是那个刺客?”他抱着胳膊问,多米诺眼罩盖着的灵活眼睛从上到下滚动一圈,把刺客打量了个遍,最后挑剔地评价,“你比我想象得要矮一点。” “你似乎也比上一任罗宾矮一点,小孩。”刺客也说。罗宾差点因为这句话跳到他身上,但因为蝙蝠侠及时拎住了他的披风帽子未能得逞,气得蹬腿。 盟友会晤就这样画风一转,变为家庭喜剧。刺客对此习以为常,手伸到腰后掏出一些小玩具,又拎出一方手帕,手指灵活地翻飞几下,包出一小块像模像样的见面礼。 “只有第一次见面才有,下次不会给你了。”他把那包小玩具递到罗宾面前,“放心,没什么杀伤力。”后半句话是对蝙蝠侠说的。 “谢谢。”蝙蝠侠说。 罗宾停止了挣扎。他接过了那个手帕小包,将信将疑地看了眼松开他披风的蝙蝠侠,“这是惯例?” “我告诉过你待在家里。”蝙蝠侠不答反问,“你的作业写完了?” “那点小学生作业怎么可能难得到我。”罗宾恢复了他趾高气昂的表情,“你需要罗宾,蝙蝠侠。别想把我甩到一边。” 刺客在旁目测了罗宾的身高,但什么也没说。他咳嗽了一声,于是站在面前的一大一小看了过来,“我需要一些线索。蝙蝠侠,你说那种药能让人短暂拥有疑似刺客的能力,是什么情况?” “他们能躲藏在阴影里不被人发现,就像忍者一样。”罗宾抢答,“他们还突然变得擅长打斗和使用暗器,能通过某种特别的感知能力‘看’见敌人的到来——那个叫做鹰眼视觉,对吧?” “对。”刺客看了眼蝙蝠侠,“这听起来很糟糕。” 这让他想起之前经历过的某件事。九头蛇曾经潜伏在圣殿骑士中,研究他们抓到的刺客;圣殿骑士发现此事后,有一段时间恼羞成怒地和九头蛇大打出手,但很快,他们达成了合作,继续他们针对刺客的人体实验。 这已经够糟糕的了。 但更糟糕的是,他们似乎已经获得了阶段性成果。 罗宾不知道这段往事,但敏锐地察觉到两个成年人的眼神交流,怀疑地在他俩之间看了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他们的研究成果并不稳定,”蝙蝠侠补充,“所有突然爆发出这种能力的人都惨死了。” “怎么死的?” “有些死于街头斗殴,死于寒冷饥饿,死于哥谭。”蝙蝠侠顿了顿,“还有些从高空坠落而死。” 刺客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沉思。 “看起来他们没有获得信仰之跃的能力。”罗宾评价。 从兜帽下,刺客瞥了他一眼。 “它被叫做‘信仰’之跃是有原因的。”刺客平静地说,“即便是从小接受培养的刺客,也不能确保自己每次都能从这种高空坠落中生还…情况我已经大概了解了,蝙蝠侠,我们会从阿布斯泰戈和九头蛇的角度着手调查此事。还有什么你想提醒我的吗?” “有,但跟这件事无关。”蝙蝠侠抬起臂甲,点出投影,“你关注过布鲁德海文的新闻吗?” 刺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呃…关于哪部分?” 布鲁德海文前几日的社会新闻报道了一起精神病人伤人事件的后续。地点在阿布斯泰戈旗下的医院,嫌疑人是布鲁德海文大学的在读生埃利奥·史密斯,在逃窜过程中被警官目击跳河,至今没有再次出现。布鲁德海文警方怀疑他已经…… “等等,往回倒一点。”刺客凑过去,点了点屏幕,“他跳水那段。” 蝙蝠侠配合地倒回进度条。为了看清这一段,刺客捏着自己的兜帽往上提了提,露出一双墨绿的眼睛。罗宾的身高让他恰到好处地瞟到了刺客兜帽里的红色卷发。 他们居然特地送来红发绿眼的刺客!罗宾顿悟,这一定是兄弟会的阴谋。 录像中的人影从天台华丽流畅地一跃而下,仿佛他是天生的鹰隼。 刺客喃喃,“…我去。” “他是你们中的一员。”蝙蝠侠从刺客的反应中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他在哪?”刺客问,“他还在布鲁德海文吗?” “夜翼仍然在搜索他,但没有找到踪迹。”蝙蝠侠说,“他很有可能已经回到哥谭。” “我会想办法找到他的,”刺客的眼中闪过一道光亮,“在圣殿骑士之前。” 圣殿骑士小队的确在搜索这名横空出世的新刺客。在意识到这个埃利奥·史密斯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个刺客之后,他们果断地撤下了通缉令上的肖像,降下了网络上的热度,暗中搜索;降低埃利奥的警惕心的同时,也防止兄弟会从网络上得到线索,先他们一步找到新人。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蝙蝠侠在布鲁德海文警局里有人。而蝙蝠侠在那里有人,又约等于刺客在那里有人。 阴差阳错之下,刺客反而领先圣殿骑士一步。 而埃利奥对围绕着他产生的寻人竞赛一无所知。圣殿骑士对他的搜索转到地下之后,他还以为是布鲁德海文警局尸位素餐,放弃搜寻。不得不说,这确实降低了他的警惕心,以为风声已经过去,甚至找了份白天的兼职。 虽然格雷厄姆认为埃利奥没必要这么做。他的到来已经为格雷厄姆减轻一些负担,比如准备三餐,周末接送在寄宿制学校就读的妹妹薇洛等,更不要说晚上的那份工作薪资可观。但在埃利奥的坚持下,他退让了。 他理解这种手里什么都没有的焦虑感,因为刚出孤儿院,身无分文的格雷厄姆也曾经像这样让自己忙得团团转,什么活都干,什么钱都挣。 但不包括人体实验。 “最近又有人在找试药的,”格雷厄姆提醒,“无论给多少钱,你都不要去。” “又?” “又。”格雷厄姆一边给自己套上皮衣,一边冲他耸耸肩,“这就是哥谭。你还能指望什么?发财的方式就那么几种。” “找死的方式也就那么几种。”埃利奥点头,“放心,我也不是白在哥谭长大的。” “我只是怕你忘了。” “我怎么忘得了呢?” 在哥谭,赚快钱意味着找死。所有在哥谭长大的孩子,但凡他们能活到成年,都深谙这个道理。 十多年前,玛莎基金会的工作人员来到孤儿院调查“投毒事件”的时候,发现的不是报复社会的疯子,而是图谋私利的商人。 他们把身体健康的小孩转手卖出去,用高薪诱惑他们去工厂拧螺丝,实际上却在为扎根于这个城市的黑暗提供养料。以为从此前途一片光明的孩子们没有不渴望离开孤儿院的,埃利奥也一样。 如果不是这件事阴差阳错地惊动了韦恩,也许埃利奥也会被卖进某个黑邦,或者某个洗脑培养小杀手的邪恶组织…… 然后,某一天孤零零地,什么也不记得地死在哥谭的街头。 “醒醒,小朋友。你在想什么?” 埃利奥打了个冷战,回过神。站在他面前的顾客打了个响指,正歪着头打量他。 “抱歉,”埃利奥条件反射地道歉,“您要的是一份薯条,一份麦乐鸡,还有…” “一份原味新地,谢谢。” “好的,请稍等。” 顾客没和他计较,埃利奥松了口气,转身去铲薯条。热腾腾的薯条和鸡块装进纸盒纸袋里,埃利奥顺手多塞了几包番茄酱,又去接新地。在这过程中,顾客站在那里,手指无声地敲着柜台,墨镜后的眼睛似乎紧跟着食物在移动。 “只有你一个人?”他漫不经心地问。 “对,”埃利奥给新地裹上纸巾递过去,“我们店地处偏僻,平时没什么人来。” 顾客从他手里接过新地。埃利奥顺便多看了这位顾客几眼,觉得他在室内戴墨镜的行为有点奇怪,但什么也没说,尽管那确实是一副造型夸张的墨镜,像两颗巨大的墨绿色星星挂在他高高的鼻梁上,透明的镜腿藏在盖住耳朵的红发里,垂下细细的链条。 “你喜欢我的墨镜?” 埃利奥愣了愣,意识到自己的眼神停留得过久,脸颊立刻腾得一下热了起来。 “我,呃…”埃利奥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对,我很欣赏它。” 顾客盯着他看。 “…它很酷,真的。”埃利奥努力摆出最真挚的眼神。 顾客还是盯着他看。 “它的造型很特别,”埃利奥绞尽脑汁,“不过很适合你。” “真的?” “真的。” 顾客又盯了他一会儿,就在埃利奥快要浑身冒汗的时候,他忽然笑了起来。 “你真好玩,小朋友。”他轻快地说,“别那么紧张,我知道它看起来什么样。” 没等埃利奥反应过来,顾客已经一手抄走纸袋,一手捏着新地,风衣在空中一转,走出了麦当劳。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埃利奥想。 但当他发现顾客留下的小费很多的时候,他就不那么想了。 ‘真是一个奇怪的好人!’埃利奥想,‘下次我得再给他加点薯条。’ 没有人能拒绝薯条。即便刚刚抵达哥谭没几天,身负重任的刺客阿尔文也不能。 “黑色卷发,绿色眼睛…”他叼着薯条,打开夜翼刚刚发给他的证件照和素描,“等等?”【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6、第 6 章 埃利奥和下一轮值班的同事简单交接过后,从后门离开了麦当劳。 天色渐晚,初春的凉意钻进他的衣领。埃利奥拢了拢敞开的卫衣衣领,试图抵御丝丝缕缕的风,但无济于事,只好缩头缩脑地把手塞进口袋里,加快了脚步。 两栋灰色建筑夹着的巷道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悉悉索索地回响,并且渐渐地轻了下去。 埃利奥是故意放轻脚步的。他察觉到似乎有人在跟着他,花了两三秒钟懊悔不该走小路,但很快集中注意力,眨了眨眼。 回到哥谭的这几天,他眼睛的“症状”似乎好了很多,视野不再时不时地飘灰星;但他也逐渐发现,比起“疾病”或者“症状”,这种奇怪的视野更像是一种天赋。 因为它会自动过滤不重要的人或物,标明重点颜色。 金色最罕见,只在刚开始的时候出现过几次,是埃利奥的希腊史选修课教授,似乎姓斯巴达。样本太少,埃利奥还没搞清楚金色的含义,而绿色在他的生活中更常见一些,比如他的舍友雷欧波德·米切尔,收留他的朋友格雷厄姆·沃克,同一个孤儿院、后来被格雷厄姆收养的小女孩薇洛·沃克,还有同事酒保汤姆…… 在埃利奥的观察下,这些人都是绿色,于是埃利奥大胆猜测绿色代表友好。 而红色代表危险。 埃利奥背后浮出一层薄薄的冷汗。他“看”到巷道两侧,闭紧的窗户里有影影绰绰的红点。 没等他数清究竟有几个红点,灰色的视野已经潮水般褪去。埃利奥只觉得眼睛一阵酸胀,但没敢揉眼,努力地又连眨几下眼睛。但那天赋没有再回应他,而雪上加霜的是,埃利奥听见窗户被推开的嘎吱声响。 跑! 埃利奥果断地抬腿就逃,擦身而过的消音弹噗噗地钻进地里。 “真是一个敏锐的刺客,”楼顶架着狙击枪的圣殿骑士嘀咕,“但现在逃跑也……” “太晚了。”他背后有一个声音附和。 圣殿骑士差点以为是同事在附和。但当他意识到每个人都被单独安排在狙击位的时候,他的脑袋也应声落地。 ——咚! 金发小女孩手里的皮球乖乖地弹回她掌心,又落到地面上,弹跳着滚远了。引擎声靠近校门口,又驰远,她往那里看着,没有什么表情。 她的哥哥还没有来接她。 留在学校陪她等待的格林女士哄她,“薇洛,我们去搭乐高好不好?” 小女孩仍然看着校门口出神。就在老师准备再问一遍的时候,她轻轻点了点头,拉住了老师的手。 “别担心,”在她清澈的蓝眼睛里,格林女士安慰她,“你哥哥也许临时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我会给他打个电话。” 薇洛又点了点头。 “如果他忙得脱不开身,”格林女士说,“你可以先住到我那里去,就像以前那样。” 她们手牵着手,走回教室里。无人理睬的皮球自顾自地在操场跑远。 咚,咚,咚。 埃利奥的心跳声在喉咙里一搏一搏地响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在不停地往前跑,而且绝对不能停下。魔鬼般的风声紧紧贴在他背后,埃利奥甚至没意识到他的伤口再一次迸裂,浸湿了衣物。 血液沿路滴下。 如果不是这支圣殿骑士特工小队已经全军覆没,埃利奥无论跑到哪里,都逃不过被抓进阿布斯泰戈实验室的命运。恰好撞见此事的刺客阿尔文从最后一具尸体上站起,在他们的外套上擦了擦袖剑,顺手把搜刮到的零钱纸币塞进口袋里。 狙击枪的弹夹在他手指里灵活地拆出子弹。刺客举起手里捏着的子弹,对着月亮端详了一会儿。 “麻醉弹?” 像是想起什么,他的脸色忽然沉了下去。 乌云密布。 靠在车尾的格雷厄姆吐出最后一个烟圈,把嘴里的烟蒂丢到地上,随便碾了碾。 “他们迟到了。”他陈述事实。 一片死寂。 如果埃利奥经过这里,也许会认不出这是他所熟悉的,曾经的格雷厄姆·沃克;因为在他面前,格雷厄姆常常大笑,并且会刻意地放松身体,甚至弯腰驼背,把自己变得像过去那个好说话的、亲和的、孤儿院里的“哥哥”,只是个子长得高了点。 而在这里站着的,是一个留着金色寸头的高个白人男性。当他抱起手臂的时候,鼓起的肱二头肌内侧挤着紧紧的胸肌;他脸上深刻的皱纹从鼻翼两侧一路爬到嘴角,当他拉出嘲讽的微笑时,那些皱纹也会残忍地,蛇一般地扭动。 一个黑邦头目。 这一切都是因为哥谭教会了他怎么做人。 哥谭教会了他这个世界究竟有多残酷,有多无常,用痛苦、贫穷和无助浇醒了他,告诉了他:如果他想要出人头地,如果他想要过得体面,如果他想支持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过上正常人该过的生活,那么他就得踩在别人身上前行。 这是唯一的出路,最快的捷径。 “沃克先生!”跑过来的小混混喊他,“我们凑够数目了。” 格雷厄姆扭过头。随着他的动作,周围的人隐晦地松了口气,纷纷活动在刚才的寂静中僵直的身体。 一辆货车缓缓地倒进巷道里,车厢打开。这是利亚姆·“幸运”·奎恩帮运送的“货物”,但格雷厄姆没有亲自上前查看。他瞟了一眼身边扛着棒球棍的手下,后者心领神会地凑过去,点了点车厢里的人数。 “一个,两个…”棒球棍低声数着,“十个,齐了。” 小混混讪笑着,准备拉上车厢门。但棒球棍拍开了他的手,瞪了他一眼,“着什么急。为什么这里有个瘦弱的女人?” “这也没什么区别……” 当然是因为他们要求的货物不好找。小混混腹诽着,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他不知道利亚姆·“幸运”·奎恩帮非要身强力壮的人用来做什么,他也不想知道,但哥谭哪来那么多体格恰到好处的年轻劳动力! 一开始他们抓的是流浪汉。没有人在意他们。但流浪汉内部也有交流渠道,被抓走几批人之后很快警惕起来,发挥他们最擅长的东躲西藏技能…接着他们招工,雇人,想尽办法,甚至绑架深夜下班的职员;再这样下去,哥谭警局的失踪案件又要堆到天花板那么高了。 倒不是说他们在乎。而是每个人都知道哥谭的一点点最轻微的风吹草动都会引来蝙蝠们的关注。 蝙蝠们永远在关注。 “那个女人多高?”格雷厄姆出声。 “大概…有他这么高。”棒球棍在那小混混的头顶比划了一下,后者龇牙笑了笑,不敢抗议。 另一辆货车从巷道口开过。那是另一批交货的,大概已经清点完毕,运往目的地。格雷厄姆看了眼暗沉的天色,估计已经接近晚餐时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就这样吧。” 他着急回家吃饭。今天是薇洛一周一次回家的时间。 小混混松了口气,抬起手臂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他嘴里刚冒出几句奉承的话,棒球棍就拎起他的衣领,把他拽到面前,低声警告他下次不可马虎。黑邦的司机坐进驾驶座,车厢门被其他人合力拍上。 咚! 格雷厄姆刚刚抬起的脚步又放下了。 “什么声音?” 咚咚咚! 似乎是车厢里传出来的声音。其他人面面相觑,棒球棍暗骂一声没眼色的笨蛋,把他们扯到一边,拉开车厢。 “是那个女人醒了。”他回头给了小混混一巴掌,“你怎么办的事?” 格雷厄姆不耐烦地喷了一下鼻子,“让她再睡过去。” 棒球棍挥了起来,但出乎他的意料,车厢里的女人并不是为了逃脱而挣扎,而是想方设法地蹭下了嘴上的胶带。 “沃克先生!”她大喊,“是不是格雷厄姆·沃克?!薇—唔唔唔——” 棒球棍的手比脑子更快地扯回那块黑色胶带盖住她的嘴。他被叫到名字的老大忽然眉头一拧,那块皱纹狠狠地夹了起来。 “慢着。” 格雷厄姆走了过来,把他扒开,自己往车厢里看。他差点没认出那人是谁,但当他认出那是妹妹所在学校的老师之后,他脸上的皱纹立刻夹得更狠了。 薇洛似乎挺喜欢这个老师。格雷厄姆盯着挣扎的女人看了一会儿,手下扛着棒球棍站在一边,不知道还要不要再挥下去,最后干巴巴地说,“呃,老大,她看起来有话想说?” 沉默。格雷厄姆有点想装作没看到,因为他不想向心思狭窄的奎恩解释为什么这一批少了一个人。但在短暂的心理斗争后,“薇洛可能会难过”在格雷厄姆心里占了上风,他伸手揭开了格林女士脸上的胶带。 “薇洛!”她爆发出喊叫,“她在——” 格雷厄姆的瞳孔骤然缩小。在格林女士喊出那个他不敢相信的结果之前,他已经从嗡嗡的耳鸣中听到哥谭无情地宣告他恶行的后果。 薇洛在另一辆车里!【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7、第 7 章 “谁是薇洛?”棒球棍满脸困惑地嘀咕。 小混混已经猜到了什么,心虚地往后退了几步。今天他们抓不到人,随便打晕了一对走在街上的姐妹凑数,分开藏进了两辆车里,指望帮派成员检查得没那么仔细。但现在看来…… 他刚退后几步,头顶袭来的一股拉力忽然把他拽了上去。蹲在屋顶的一颗红色头罩一手拎着绳,一手和他打了个招呼,“嗨。” “哈?” 小混混晕乎乎地移动视线,瞧见他饱满胸肌上印着的一枚红色蝙蝠。紧接着,红头罩拎着绳索的手干脆利落地一松。 “啊——” 绳索纷飞的呼啸声被自由落体的尖叫声盖住。绑在小混混两脚之间的绳索及时阻止了他用自己的脑袋攻击混凝土,但对于他受到的惊吓无能为力;被倒吊在滴水兽下的小混混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义警的身影在屋顶之间一闪而过。 “是红头罩!” □□手下们顿时一团乱。枪声大作,而本应该在此时喝令和统领他们的格雷厄姆·沃克一反常态地揪出驾驶座的司机,一脚狠踩油门。轮胎碾过地面的声音吱嘎响起,几发橡胶子弹从屋顶上旋转袭来,遇袭轮胎立刻哀哀地瘪了下去。 厚重的货车在巷口歪歪斜斜地打了个滑,无可奈何地侧翻在柏油路上。 副驾驶的门被一脚踹开。格雷厄姆费劲地爬了出来,迈腿朝路尽头早已消失的另一辆货车追去。这看起来像是不战而逃的行为引起了义警的注意力,几发子弹精准打来,格雷厄姆踉跄着跪下。 当他倒下的时候,哥谭下起今晚的第一滴雨。 啪嗒一声,落在他脸上。没有任何人听见。 他们只听到了枪声。 “在那里!” 反应快的黑邦成员立刻调转枪口,对准屋顶。但比起义警,他们的反应永远不够快。砰砰几声,火花在屋顶迸溅,但惊鸿一瞥的红头罩已经从那里消失了。 “该死的,他去哪了?” 棒球棍重新组织所有人四下搜寻,直到有人像是被钉在地上一样,张着嘴盯着他背后发呆。 “他在…” “在你背后,”红头罩从天而降,“小混蛋。” 红头罩盯上这条人口贩卖链条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经过多番调查和取证(当然,也有小红的帮忙)之后,他的目光锁定在东区新建不久的利亚姆·“幸运”·奎恩帮。 据他调查,利亚姆是芝加哥南方社团老大德莫特·“幸运”·奎恩的小儿子,在前几年私法制裁者艾登·皮尔斯发起的全城清扫大派对之下幸存——也许继承了一点他已故的父亲的幸运,但不多——连滚带爬地逃出芝加哥之后,几经辗转来到了哥谭,尝试再次建立犯罪帝国,恢复幸运奎恩的昔日荣光。 对此,红头罩只能称赞他勇气可嘉。 毕竟芝加哥当时只有一个义警。而哥谭的义警们逐年呈指数增长。 收拾这群黑邦底层成员没花红头罩多少时间。他故意嘎嘣踩过小混混的手指,来到货车车厢前,一一解开人质的绑缚。在刚才的侧翻中,他们昏了过去,但没受什么伤;红头罩检查了人质的状态后,打开蝙蝠洞的通话频道。 “所有人质已经脱离危险。”他点了点人数,“还有几个奎恩的人…” 红头罩停下了数数。少了一个。 货车驾驶位旁边,本该倒着的一个人高马大的黑邦成员,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啧,”红头罩低声嘀咕,“居然跑了一个。” 这让他非常意外。因为和蝙蝠侠之间旷日持久的理念战争,他使用着的橡胶子弹是非致命的,但红头罩再清楚不过它们的打击性。即便已经很少当场杀人,红头罩也会想方设法地确保他们得到应得的教训。 被击中的人一般都会当场翻出白眼,昏迷倒地,并且伴随着折断的骨头和无数康复后遗症。这也意味着,要从那种剧烈的疼痛中站起来、继续行动,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滴答,滴答。 杰森摸了摸自己的头罩,发现哥谭下起了雨。 又下雨了,他想,糟糕的天气。 在头罩里,杰森没意识到自己皱了下眉。潜意识里,他仍然记得在被布鲁斯收养之前的那些寒冷饥饿的雨夜,尤其是在缺衣少食的冬天。 常有人悄无声息地死在那种夜里。 滴答,滴答。 伤口裂出的鲜血浸透了衣料,混在雨水中滴落。埃利奥在路上遭遇了游荡着搜索区域的圣殿骑士特工,他想尽办法地逃过了大部分,但也不得不直面了几场战斗。 万幸的是,他逃了出来。 确认身后没有红色目标的跟踪后,他终于放慢了脚步。但就在他松懈警惕的那一瞬间,先前忽视的疼痛和疲惫立刻反扑,重重地把他压倒在地。 扑通一声,埃利奥脚下一绊,摔在雨水里。 他想到的事情很多。他想到没能去接的薇洛,想到夸赞他厨艺的格雷厄姆,想到看着他的眼睛说“我相信你”的雷欧波德,想到布鲁德海文大学草坪上晒着的阳光和莓果饮料的香气,想到他获得韦恩奖学金那一天工作人员鼓励而期许的微笑,想到孤儿院里挤在一张床上取暖的冬天…… 那个冬天真冷啊。 挤在他身边的孩子对他伸出手,他轻柔的嗓音有如歌唱,‘来吧,埃利奥。你不需要再跑了。’ 我是为了什么在逃跑?埃利奥想。他有点想不起来了。 他看到那只手垂在半空中,等着他去握。 ‘来吧,你不需要再挣扎和痛苦了。我们会带你去幸福的地方。’ 那只手很熟悉。短短的,小小的,泛着寒冷的青白。 埃利奥想,我好像想起来他是谁了。 ‘我是你的朋友呀,埃利奥。’ 埃利奥顺从地伸出手去。他看到色彩鲜艳的白金光芒温柔地在半空中绽放… 下一秒,一只真正带有人类温度的手迎面而来,一把握住埃利奥伸出的手腕。 “埃利奥·史密斯!”他喝道,“醒醒!” 埃利奥根本没看清他做了什么,也没感觉到针管打进静脉里的疼痛。只有一股力量忽然横冲直撞地填满他全身,他的心脏瞬间激活、砰砰直跳,整个身体因生命最本能挣扎的振动而疯狂颤抖,从地上痉挛着弹了起来。 他差一点就被刺激着直接跳了起来。但先前耗尽力量的肌肉没能听从心脏激动的命令,在极度虚弱的状态下又叠加一层应激效果,跟不上他的动作。埃利奥急促地喘着气,无法自控地向下倒去。 他满以为自己会重新跌进雨水里,摔回混有玻璃碎屑,污染物,没人捡起的垃圾——漂浮着、暗藏着所有这些肮脏东西的哥谭街道里——但有人接住了他。 “没事了,埃利奥,”那个沉稳的,有点熟悉的声音在他头顶说,“我已经接住你了。” 埃利奥努力抬起头,眨了眨眼。他看到金色的光芒从那人身上逐渐褪去,露出被雨水打湿的风衣,以及兜帽下正凝视着他的一双猫一样圆的绿眼睛。 “…是你。”埃利奥认出了他。 是白天的神秘顾客、室内戴绿墨镜的怪人,从今往后,也是他的导师——阿尔文·特里斯坦。因此,尽管这一天远远算不上埃利奥一生中最快乐的一天,但这一天成为了埃利奥印象最深刻的一天,这一刻也成为了埃利奥印象最深刻的一刻。 这一刻,埃利奥冥冥之中意识到,他再一次获得了新生。 “我知道你可能有很多疑问,”而阿尔文对他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妥帖地收起使用过的针筒,“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我确实有很多疑问……” 埃利奥茫然的话语被掩盖在阿尔文脱给他的风衣下。干燥温暖的热气裹住了他,阿尔文替他戴上兜帽,自己不以为意地淋在了雨里。 “你受伤了,”阿尔文判断,“我刚才给你打的肾上腺素还能持续五分钟——保守估计——刚好够我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你能走吗?” 埃利奥在兜帽下点了点头。 刺客的安全屋距离不远。埃利奥借着肾上腺素带来的最后一点力气把自己清理干净,阿尔文翻出医药箱,给脱力后趴在床上的埃利奥处理伤口。 “那些胸口有红十字的混蛋,管自己叫做‘圣殿骑士’,”阿尔文一边给他缠绷带一边说,“你被他们盯上了。那个叫做‘阿布斯泰戈’的公司,是他们用于掩盖自己罪恶行为的障眼法,下次见到记得跑远点。” 直到此时,埃利奥才知道隐藏在幕后追杀他的敌人真身。他恨恨地锤了一下枕头,被阿尔文按住手,“别乱动。” “为什么他们盯上了我?”埃利奥问,“为什么你知道这一切?” “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是一样的。”阿尔文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他的眼睛,“你是刺客,埃利奥。我也一样。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前来救你。如果说你之前还有别的选择,现在它们也已经荡然无存了。这听起来可能很糟糕,但你已经上了他们的黑名单,就只剩下一条路可走——加入我们。” “我不是。”埃利奥费力地反驳,“我不是什么‘杀手’,无论是你,还是那些叫做‘圣殿骑士’的家伙,他们一定是认错人了。” “啊,很有力的反驳,”阿尔文歪了下头,“站起来,走到他们面前,告诉他们找错人了。” 埃利奥陷入沉默。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无论是不是搞错了,“圣殿骑士”很显然都不会放过他。他们根本没留给他任何辩解和说理的机会。 “...但我根本没惹到任何人,”埃利奥喃喃,“我不明白。”【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8、第 8 章 阿尔文看过夜翼传来的档案,知道埃利奥是个好不容易从一无所有中挣扎出远大前程的哥谭孤儿。如果没有出意外的话,他将会挑选某个公司的录用通知接受,成为白天上班晚上睡觉的普通职员,周末也许会和朋友联机打游戏和出去野餐逛街…… 而圣殿骑士的栽赃和追杀摧毁了这一切,就像他们曾经摧毁过阿尔文,以及其他所有惨遭毒手的刺客一样。 阿尔文为此沉默片刻。然后,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上手揉了一把埃利奥乱翘的卷发,后者无力进行任何反抗,只有绿色的眼睛往上翻了翻,不解地望进阿尔文的眼睛里。 “等你感觉好一点之后,”阿尔文向他保证,“我会详细和你解释这一切的。” “…我已经别无选择了,”埃利奥把脸埋回枕头里,“是吗?” “我恐怕是的。”阿尔文说,“只要你还想活下去,让圣殿骑士为他们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你想这么做,对吧?告诉我你不是一个只会逃跑的懦夫,小朋友。” 埃利奥皱眉,“别激我。” 他听到阿尔文轻笑一声,接着是绷带在他身上打结的细微摩擦。和刺客直白犀利的言语相反,阿尔文很细心地没有让自己的手指接触到他的皮肤。 无论如何,埃利奥想,他救了我一命。 而且阿尔文刚才脱给他的风衣还湿漉漉地挂在一边。 “我们组织有名字吗?”埃利奥问。 阿尔文挑了下眉,给他打上最后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兄弟会,”他说,“我们是刺客组织兄弟会。” “兄弟会…”埃利奥重复。 “但不是变种人那个兄弟会,别搞错了。”阿尔文顺手替埃利奥盖上薄被,“我们主要做的事情就是对抗圣殿骑士,具体的以后再说。你得先接受训练,小朋友,你不能在什么都不懂的情况下自称刺客。” 动弹不得的埃利奥在枕头上扭过头看他。阿尔文失语片刻,有点尴尬地摸了下他的脑袋,“…在你休息好之后。睡吧,我关灯。” 如果埃利奥知道在他被圣殿骑士追杀的这同一个夜晚,哥谭另一端在发生什么的话,他恐怕压根睡不着觉。尽管这个晚上,他也因为浑身是伤,难以入眠,疼痛刚刚褪去,痒意又爬上伤口;只有到了天快亮的时候,埃利奥才勉强睡着了那么几个小时。 他醒来后,发现了新的噩耗。 埃利奥为数不多的朋友,格雷厄姆·沃克,失踪了。 更糟糕的是,学校方面也对薇洛放学后的去向一无所知。 不肯相信这一切的埃利奥执意要回去看看,阿尔文拗不过他,只好陪他一起去了一趟那间位于哥谭东城区的破旧公寓。埃利奥在空无一人的公寓里待了很久,久到刺客忍不住从门口踏进来,看到他沉默的侧脸。 “这也是圣殿骑士做的吗?”埃利奥问。 阿尔文试图揣测年轻人的心情,但埃利奥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于是他只好摸了摸下巴,“我不认为是他们干的。” “你说过我们的敌人是圣殿骑士。” “是的,但这看起来不像是他们的风格——” 这是实话。根据阿尔文的了解,圣殿骑士特工出手往往精细残暴,他们只会杀光所有人,最多漏掉一个孤儿逃窜在外,不可能搞出这种离奇失踪的把戏。 但埃利奥对此一无所知,而圣殿骑士是他能找到的唯一一个敌人。 “那是谁做的这一切?!”他猛地拔高了音量,“是谁带走了他们!” 阿尔文没有说话。房内没有开灯,但他看到埃利奥眼中盈满泪水。 “…就算杀死我也无所谓,”埃利奥捂着脸,“为什么要对我仅剩的家人下手……” 泪水从他的指缝里落下。 为什么会这样?他想。也许他根本就不应该回到哥谭,谋求一线生机。那样也许他就不会连累格雷厄姆和薇洛了。又或者当时他就不应该拘捕,不应该抵抗…那么,他就不会牵连任何人…… “安静。” 阿尔文忽然发出的低语惊醒了埃利奥。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阿尔文迅速把埃利奥拽进了卧室,在他掩上门的下一瞬间,公寓门被踹开了。 “我好像听到什么动静。”一个尖锐的嗓音说。 “格雷厄姆似乎不是一个人住。”一个粗糙的嗓音说,“检查一下还有没有人留在这里。” 他们很快分头行动。有两间卧室的公寓清清楚楚地表明这里至少住着两个人,其中一间卧室很显然属于一个学习优异的女孩,书本整整齐齐地叠在桌上,夹着全a成绩单。 “那就是他的妹妹?”尖锐嗓音说。 “应该是。”粗糙嗓音说,“见鬼,这小女孩比我家的小混蛋成绩好多了。真想知道格雷厄姆那个文盲是怎么把她带大的。” 尖锐嗓音开玩笑说,“你可以自己问问他。” “我才不会去那种地方找死。”粗糙嗓音啐了一口。 另一扇卧室门背后,阿尔文和被他捂住嘴的埃利奥对视了一眼。 ‘他还活着。’阿尔文无声地说。 埃利奥在他手心里点了点头。 “所以他到底去了哪里?”尖锐声音好奇地问。紧接着是一声闷响,和“嗷”的一声,听起来像是他被打了一下。 “不该问的别问,”打他的人粗声粗气地骂他,“他负责的那批货出现了缺口,老板拿他补上了!据我所知,还有很大一个缺口要补。你想把自己填上去不?” “还是算了。”尖锐声音悻悻地嘟囔着,脚步声走开了一些。 “厨房没人?”粗糙声音问。 “没。门都开着。”尖锐声音说,“除了那间卧室。” 一定是刚才埃利奥找人的时候打开了所有的门。阿尔文松开了捂着埃利奥的手,手心向上,手指朝自己的方向轻轻一勾,示意埃利奥跟他走。埃利奥点过头之后,刺客身影一动,下一秒已经闪到窗边。 “你听到什么动静没有?”粗糙声音警惕地问他的同伴。 “听起来像是窗户被风吹响的动静。” 他们掏出枪。在卧室门口互相推让一番后,尖锐嗓音踹开了门。粗糙嗓音举着枪扫了一圈,半个人影也没看见。 “没人。” 尖锐嗓音在卧室里逛了一圈。他从床头柜上拿起照片看了一眼,合照里只有格雷厄姆和薇洛。他抬起头,正想告诉同伴收工后去买点热狗吃,就看见粗糙嗓音拨开窗户,往外探头探脑地看。 “你找到什么了吗?”他随手丢下手里的合照问。 “我好像看到了什么…” 楼顶,埃利奥还差一点就爬了上去。但他抓的地方不稳,掉下一些碎石,差点落空。就在他以为自己要从这里摔下去的时候,阿尔文捉住他的手臂,稳稳地把他拽了上去。 粗糙嗓音往上看了看。但他什么也没看到。 “…可能是我的错觉吧。”他放弃了。 “差不多得了,”尖锐嗓音说,“收工收工,我肚子都叫了。” 他们说着话,从破旧公寓走了出去。屋顶上,有棕色的衣角一闪而过。 “他们听起来像是冲着你朋友来的,”阿尔文说,“你没有连累他们。” 他蹲在边缘,鹰眼盯着走到街道上的目标。埃利奥学着他的样子,在刺客身边蹲下。 “谢谢你。”他低声说。 阿尔文回头看了他一眼,替他扣上了兜帽。埃利奥的眼睛被帽檐遮住,只露出下半张脸。 “现在我们追踪他俩的目的地,找出他们背后的势力。”刺客说,“集中你所有的注意力,你会发现…” “他们是金色的,”埃利奥疑惑,“为什么?” “你已经会用鹰眼视觉了?很好,”阿尔文挑眉,“金色代表‘目标’,有时候也代表‘可互动’,你会发现医生和商人通常都被标记金色。红色代表敌人,绿色代表盟友。现在,跟上,他们要拐进那条路了。” 刺客从屋顶站起身,足尖一点,轻盈地跃过楼顶与楼顶之间的短短空隙。埃利奥没有立刻跟上,他回过头,看到扣着兜帽的年轻人在身后犹犹豫豫地向下瞟了一眼。 有点高,是摔下去会残的高度。 “别往下看,”阿尔文耐心地提醒,“那只会吓到你。” 埃利奥鼓起勇气,纵身一跃。他对宽度的估计不太准确,往前踉跄了几步,差点扑到阿尔文怀里。刺客握住他的肩膀,稳稳地帮他固定在原地。 “这不是很好吗?”阿尔文松手前拍了拍他的背部,“走吧。路上我会告诉你一切。” 他们在屋顶辗转腾移,一路追踪目标前进。月亮升起,照耀着他们的前路。 “对,鹰眼视觉是独属于我们的天赋…” “爬上来。永远别担心坠落,你的血脉会告诉你该怎么做的。” “…信仰之跃,那是它的名字。你跳得很好,新人。具体的搏斗技巧,我会另挑时间教你。” “…你走进一家阿布斯泰戈医院,然后告诉医生你看到三种色彩的光环?” 阿尔文停下了脚步。 埃利奥尴尬地回答,“那是离学校最近的一家医院。”他现在知道这个决定有多荒谬了。但在此之前,他一直都以为阿布斯泰戈是一家正常的大集团,就像莱克斯集团一样!谁会想到他们暗中从事人体实验? “你的行为不亚于走进九头蛇驻地,”阿尔文评论,“然后告诉他们你研究出了那种让人变成美国队长身材的配方,但你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 “我还不至于那么笨吧。”埃利奥嘀咕。 街道上,两个目标互相搭着肩膀走进一家酒吧。 阿尔文笑了一声。当埃利奥看向他兜帽下露出的那半张脸,试图找到那抹笑容的证据时,刺客的嘴唇已经回归平展。 “你不笨,”阿尔文说,“正相反,你很聪明。你只是遗失了一些信息碎片。” 埃利奥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 “…那是我打工的酒吧。”仿佛灵光一闪,埃利奥忽然明白了,“他们很可能是附近的黑邦成员!”【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9、第 9 章 “你知道怎么混进去吧?”阿尔文确认。 “这很简单。”埃利奥说,“今晚本来也轮到我值班。” 阿尔文点了点头。埃利奥顺着水管滑到地面,摘下兜帽后拍了拍身上的灰,从后门走进了酒吧。没过十分钟,之前闯进格雷厄姆家里的一个黑邦成员从后门走了出来,身后跟着换上酒保西装的年轻人。 “所以,”埃利奥顺手锁上后门,“你是利亚姆·‘幸运’·奎恩帮的成员?” “当然了,小男孩,”叼着烟的帮派成员调笑,“你也想加入吗?” “你为什么闯入格雷厄姆的住所?”埃利奥说。 帮派成员不笑了。“你不知道你在打听什么,”他把烟吐到地上,手往后摸去,“我建议你开口前谨慎思考一下……” 他摸了个空。枪套里的东西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直到此时,他的表情才变得严肃起来。 “在找这个吗?” 埃利奥从身后抽出一把枪,单手上膛,迅速对准了帮派成员。 “该死,什么时候?” “我建议你开口前谨慎思考一下。”埃利奥平稳地说,“我会问你几个问题——只是几个问题,只要回答上来,我就会放你走。不会有其他人知道我们今晚的对话,除非你自己说出去。” 阿尔文悄无声息地跃下屋顶,攀上附近视野更好的短墙,蹲在那里观望。 被威胁的帮派成员打量了埃利奥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 “得了吧,小鬼,”他换了个站姿,轻松地把身体重量压到右边,“你没见过血。我知道杀过人的人看起来是什么样的,而你距离杀人犯还很远。别以为手里拿着把枪就能学蝙蝠吓人,现在把枪丢下,我还能放过你……” 埃利奥对准他的枪口微微下垂,像是被他说动了。看到这一点,黑邦成员脸上闪过一抹得意的神色——他就知道这个整天沉默寡言的小鬼做不出什么来。 但下一秒,火花的亮光从枪口中迸溅,在他来得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前,腹部猛烈的痛苦迫使他弯下了腰。 “什么…” 埃利奥没有放过敌人失神的机会。他一脚踢中帮派成员中弹的位置,把他踹倒在地。鲜血把他的廉价皮靴染成红底,埃利奥踩在他的伤口上,面无表情地弯下腰,用仍然发烫的枪口顶住帮派成员的太阳穴;在后者嗷嗷的惨叫声中,埃利奥的另一只手拎起他的衣领,迫使他抬头直面自己。 “我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吗?”他逼问。 “我说,我说!”帮派成员连连摇头,“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去格雷厄姆家里乱翻?很简单,因为我们的老大叫我们这么做!” “废话,”埃利奥说,“为什么他让你们这么做?” “因为…因为……” 他眼珠一转,埃利奥踩在他腹部的皮靴立刻威胁地碾了碾。 “饶了我吧!”帮派成员鬼哭狼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埃利奥说,“说你知道的部分。” “好吧,”黑邦成员扭了扭身体,“我知道的不多,真的,不像格雷厄姆原来是个小头目……” 他说到一半,埃利奥露出见了鬼的表情。“你说格雷厄姆是什么?他是你们帮的?” “见鬼,”黑邦成员瞪大了眼睛,“你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你为什么要打听他的事情?” 埃利奥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们身后的酒吧后门传来一声失败的开门声。 “什么情况?”有人迷迷瞪瞪地嘀咕,“后门锁了?” 他们得加快时间了。埃利奥决定先忽略这个疑点,枪口敲了敲帮派成员的脑袋,“别管,继续说。” “好的好的,”黑邦成员连忙说,“我听说他背叛了奎恩,被抓了起来。我和我的朋友被派去搜他的家,就是为了知道他有没有别的…同伙……”他说着说着,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打量着埃利奥的眼神变得恍然大悟。 这不就是老大要找的同伙吗? 埃利奥眼睛一眯,读懂了帮派成员的眼神。没等他再来一脚,帮派成员已经熟练地抱头求饶,“我没见过你!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刚才说他背叛了奎恩?”埃利奥没被影响,“为什么会有这种说法?” 难道不是因为他和你暗通款曲? 没等帮派成员把这句话说出口,埃利奥又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给你一个机会,仔细想想。” “我想想…”帮派成员努力回忆,“听说他搞砸了一个很重要的交易,老大对他很生气……” “什么交易?!” “这我真不知道!”帮派成员叫道,“我的级别不够我知道那种事情!” 他正准备再问几句,后门传来了开锁声。埃利奥动作一顿,下意识地往后瞟了一眼;就在这一瞬间,原本在他钳制下的帮派成员抓住时机,立刻伸手去抢顶在他脑门上的枪。争夺未果,他劈手打在埃利奥手腕上,枪从两人手中摔下,滑出短短的一英尺开外。 后门打开锁的老板看到这一场景,愣在原地。他身后的其他帮派成员不耐烦地把他拨开,接着,他也看到了小巷里争夺手枪的两个身影。 “见鬼!”他反应过来,大声骂道,“兄弟们,有人偷袭!” 其他醉醺醺的帮派成员一哄而出。埃利奥顿时陷入前后夹击的境地,尽管他抢到了枪,但也不由得心生绝望。在他面前,那个捂着肚子的帮派成员刚刚露出得意的笑容,张开嘴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但下一秒,他僵住了。 他的停顿似乎预示着某个信号。身经百战的哥谭人被夜晚的冷风一吹,智商再次占领高地。没有人先动。所有人面面相觑,埃利奥冷汗滴落。 他面前的那个帮派成员率先动了。但他动的不是手,也不是脚,而是脖子。他咔咔抬起头,慢慢往上看。在埃利奥身后的酒吧招牌上,不知何时落着一团模糊的阴影。 “晚上好,”戴着兜帽的身影轻快地和他们打招呼,“混蛋们。” 刺客一跃而下。他借着身体的重量痛击帮派成员,一脚把埃利奥背后的敌人踹进地里。当其他人刚刚反应过来,端起枪口时,他风衣里的小球已经咕噜咕噜滚到了地上。 “手雷?!”帮派成员大惊。 但那不是手雷。刺客很少使用大范围杀伤武器,这不符合他的杀人美学。烟雾四起,阿尔文游走在胡乱攻击的帮派成员之间,悄无声息地勒走他们的清醒意识。等到烟雾散去,原地垒起生死不明的“尸体”。 只剩下白天闯入过格雷厄姆家里的另一个帮派成员。 “说。”阿尔文踩着他的脑袋。 “我说!”他连声求饶,“无论你想要知道什么!” 阿尔文瞥了眼埃利奥。身着西装的黑发年轻人已经敲晕了他刚才审问的帮派成员,拎着还在滴血的枪走了过来。 “格雷厄姆破坏了什么交易?”他面无表情地问。 “我听说…”帮派成员迫于威慑,支支吾吾地说,“是人口交易……” 阿尔文皱了下眉。所以“老板拿格雷厄姆补上了‘货物’的缺口”。 “继续。”埃利奥说。 “隔一段时间,他们就会从街头抓一些人,运到指定的地点,”帮派成员断断续续地吐露,“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内容了!” 大概他也知道自己说得太少,害怕审问者不满意,他连忙补充,“没有时间,没有地点,他们很谨慎,只会在交易的前半个小时左右临时叫来人手,交易过程也会收走手机。” “你参与过?”埃利奥问。 “没有,”帮派成员无所不答,“但我朋友被叫去过一次。” 埃利奥若有所思。他在帮派成员面前缓缓蹲下,打量着他。阿尔文看了他一眼,松开了帮派成员,后者却不敢反抗,只是战战兢兢地往墙根缩了缩,“您二位还有什么想问的?” “我有个小忙想让你帮一帮。”埃利奥和颜悦色地说。 阿尔文立刻猜到了他想干什么,“你不是认真的吧。” “我是。”埃利奥说。 “…我能拒绝吗?”帮派成员问。 阿尔文和埃利奥一齐凝视着他。 “很简单的,”埃利奥说,“如果你被叫去参与交易,告诉我一声就行。” 他的语气很和缓,听起来像是在商量。帮派成员还记得这小子当酒保时问他们这款软饮料售罄,是否方便换一款时的温吞语气,和现在的语气真是该死的一模一样。但他现在不敢随意应答这句话了。 “怎么告诉你?”他战战兢兢地问。 埃利奥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站在他身侧的阿尔文拉开风衣内侧,摸出一只一次性手机,抛给帮派成员。 “里面只有一个号码,”他说,“无论哪里都能拨通。” 帮派成员接过那只手机,翻过来看了两眼,塞进口袋里。见面前的两个杀神没别的问题,他往后又退了几步,随后同手同脚地迅速跑走了。 “谢谢你。”埃利奥说。 “别急着谢我,”阿尔文叹了口气,用手指梳了梳自己的红发,“说真的,你现在需要休息。” 疲惫沉甸甸地压在埃利奥的肩膀上。但他没有接受阿尔文的建议。 “我要去调查薇洛的失踪。”埃利奥说。【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0、第 10 章 “哥谭城市高中已经报警了,”阿尔文抱起手臂,“你准备去做什么?” “将希望寄托在哥谭警局上是再愚蠢不过的行为,”埃利奥说,“我要去调查他们的监控。你一起吗?” 站在原地的导师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思维凝滞状态。埃利奥歪过头打量了他一下,阿尔文这才反应过来,“你,嗯,你要夜闯哥谭警局?” “什么?” “虽然我不能否认他们的办案效率常年低下,”阿尔文迟疑地说,“而他们的看守也总是松懈万分,但这对你来说会不会进展太快了?” “不!” “不是吗?” “我是说去查城市高中的监控!” 短暂的寂静。阿尔文恍然大悟。埃利奥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我一直都是个守法公民,”刺客学徒强调,“…至少曾经是。” “这里有一个守法公民刚说过他要去查城市高中的监控,”阿尔文说,“而且是在夜晚。这听起来可相当体面。” 但他没有拒绝同行。阿尔文在原地活动了一下身体,“刚才教你的还记得吧?” “当然,”埃利奥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么问,“我的遗忘速度没那么快。” “我们比比谁先到城市高中。”阿尔文跃上屋顶,“快上来!三、二——” 埃利奥来不及细想,在导师忽然提高音量的催促下攀到屋顶。没等他站稳,阿尔文已经冲了出去。刺客大师的身影几个腾跃,很快消失在学徒的视野内。 这场竞赛的结果不言而喻。当埃利奥跑到城市高中时,阿尔文坐在校园钟楼顶端,百无聊赖地摆着腿,显然已经久候多时。 “…你根本没数到一!” 埃利奥扶着自己的大腿,气喘吁吁地控诉。 “下次别傻站着等我报数,新人。”阿尔文听到他的声音,气定神闲地扭过头,“敌人可不会等你做好准备。” 埃利奥无言地瞪着他。阿尔文笑了起来,招手让他近前。 “过来,埃利奥,”他说,“从这里往下看。” “你不会把我推下去吧?” 虽然这样说,但埃利奥听从地靠了过去。他不敢像阿尔文那样放松地坐在高处边缘,只是稍微靠近了一些。夜晚的城市高中静谧地环抱着高高耸起的钟楼,保安的手电萤火般上下起伏着,穿过图书馆,教学楼,实验室…以及他们今晚的目的地,监控室。 “想好路线,”阿尔文说,“尽量在行动的时候避开守卫。如果无法避开,你就得想办法面对他们了。” “你会怎么做?”埃利奥问。 · “我们必须杀了他们,”圣殿骑士特工高声说,“一个不留!” 没人说话。但他们之间交换的目光表明了他们都认同这一点。 从哥谭传回的惨案惊动了布鲁德海文的圣殿骑士特工队。如果说他们原本认为埃利奥·史密斯只是一个意外觉醒伊述血统的新刺客,根本不值得大动干戈,那么现在,他们已经改变了看法。 被派去哥谭的一整个小队都身死当场,无一例外。 那不可能是埃利奥一个人干的。尽管他们确实在尸检过程中发现大量的淤青、内脏出血、骨骼断裂…这些不会使人当场毙命的击打手段,往往不会被刺客所使用,很可能是埃利奥在反抗时留下的。 但他们也发现了刺客更常用的手段,死因被证实为常见的心脏贯穿伤,颈部气管横向切割伤…… 见证这些尸检报告的圣殿骑士特工无不悚然。仿佛有刺客的幽灵从那些报告里阴恻恻地飘出来,浮在会议室里审视他们的来路。 无论他们如何多加小心,只要被刺客记住他们的名字,那么,他们就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他们都知道这一点。 刺客在哥谭展开的杀戮像一柄还未落下的断头铡,垂在他们颈侧,叫他们人人自危。 “…哥谭很可能有不止一个刺客,”圣殿骑士特工打断了静默,“我们不能在没有摸清他们底细的情况下贸然深入。” 众人侧目。这听起来是一句很有用的废话,但所有人都知道,被敌人摸清底细的那一方往往是他们圣殿骑士。 “所以你有什么好建议?”另一个圣殿骑士特工说。 “搜寻和谋杀到处逃窜的鼠辈不是我们的专长,”刚才发言的圣殿骑士特工交叉手指,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但我们新结交不久的盟友,九头蛇想必很擅长此道。” 会议气氛立刻松动了起来。将刺客的仇恨值推给…哦不,将这件事的后续转交给专业对口的九头蛇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毕竟他们的塑料盟友就像刺客一样擅长潜伏和黑暗中的那些工作,最关键的是,他们也会想要刺客。 他们对刺客身上流淌着的伊述血统好奇已久,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而圣殿骑士只需要一个结果,那就是刺客不得在外活动,影响他们的伟业(和人身安全)。 一墙之隔,布鲁德海文的名流晚宴正在和乐融融地进行着。红十字项链和图案恰到好处地融入他们华丽的着装,不认得此种标志的外人也许不会意识到,那是一种秘密团体的标志。 ——圣殿骑士。 “距离我们上次和哥谭接洽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衣香鬓影里,有个声音说,“是有多久了呢?” “也许有三五年了。”另一个低沉的声音说。 “真久啊。” 在不言而喻的对视中,酒杯清脆地一碰,被压在柔缓的音乐声里。 上一次,他们错误地选择了猫头鹰法庭作为合作对象,然而这在哥谭盘旋已久的蒙面势力竟然一朝失误,被蝙蝠侠连根拔除。为了不引起蝙蝠侠的警惕,圣殿骑士只好暂停他们的侵染,转移目标,先在布鲁德海文扎根。除了城市义警夜翼时不时的意外阻挠之外,在这座港湾城市的驻扎目前为止一切顺利。 是时候重新启动入驻哥谭的计划了。 重来一次,圣殿骑士要夺回他们应有的一切! · “阿布斯泰戈娱乐要重启那个游戏?”收到消息的布鲁斯疑惑地皱眉,“他们不是早就放弃了那个项目吗?” 数年前,阿布斯泰戈曾经派人前来哥谭考察历史文化,意图做一部新的电影或者游戏。在哥谭颇具本土特色的热烈欢迎中,大多数人狼狈而逃,只有一个人成功地走完了整个项目流程,最后还被证实是兄弟会派去的卧底。 在他们精心挑选的合作对象猫头鹰法庭被蝙蝠侠和兄弟会联合痛揍之后,阿布斯泰戈总算明白了这座城市有多不欢迎他们的到来,停止了在哥谭的动作。蝙蝠侠对此很满意,并且以布鲁斯·韦恩的身份把他们安插进来的人员丢出了哥谭。 滚出我的城市!——他就差没把这句话丢到圣殿骑士脸上了。 “我还以为他们搞明白了我的意思。”布鲁斯不满地咕噜着,“看来他们没有。” “如果他们被揍一顿就能变聪明,”杰森评论,“那么我们也不用这么费事。” 他拣走布鲁斯面前的一块黄油饼干塞进嘴里,装作没看到后者不赞同的眼神,扬长而去。沙发上的史蒂芬妮没听到他们的对话,忽然高举起游戏机,兴奋地大喊一声,“最后一张年鉴!哈哈!我终于收集完了这些该死的小东西。” “年鉴?”睡倒在抱枕里的提姆被她的动作惊醒,茫然地爬起来,“什么年鉴?” “干得漂亮,金发妞,”杰森远远地说,“你是这个家里最先做到这一点的。” “真的吗?” 罗宾战争:搅局者再得一分! 史蒂芬妮光速截了个图,准备传到脸书上。提姆凑过去看游戏机的屏幕,被史蒂芬妮怜爱地摸了一把脸。 “是拉顿哈给顿传奇,”史蒂芬妮说,“我看到你还没开始打这个游戏。” 她发现提姆刚睡醒的脸热乎乎的,不客气地又揉了两把。红罗宾反抗搅局者的魔爪失败,说出来的话语含糊一片,“我一直…没时间玩……” 提姆也知道兄弟姐妹们都在暗中为刺客信条的进度竞争,没有一个例外。 一开始,这只是一个和平的小小“争斗”。但自从后来居上的达米安被布鲁斯以“晚上不睡觉打游戏长不高”的理由收走了游戏机,不服输的罗宾屡屡尝试染指被藏起来的游戏机和卡带,这场战争就逐渐变得白热化。 尤其是杰森总爱炫耀自己打到什么进度,餐厅里简直刀光剑影叮叮当当响声一片。即便是远在布鲁德海文,声称这一切太过幼稚绝对不会参与的大哥迪克,也会在夜巡结束后登上大革命,打开多人任务《应该被放在博物馆里》通过警钟bug偷偷刷刺客点数。 提姆可是对此一清二楚! 但布鲁斯出手了。他一声不吭地刷到了传奇头衔,惊呆一众罗宾。但没关系,罗宾战争一旦发起,是不会轻易停止的。他的孩子们总能找到各种方式决一死战,布鲁斯早该想到的。 只有提姆没参与。 因为他在上班。 话又说回来,这是为什么呢? “我也很想玩…” 尽管史蒂芬妮已经松开手,但提姆的话语仍然拖出长长的尾音。他把目光投向布鲁斯,后者装作没有读懂他的眼神,像模像样地咳嗽了一声。 “阿布斯泰戈可能想要研发哥谭的游戏,”他说,“我们不能——” “什么,真的吗?”史蒂芬妮扭过头问,“他们终于要出新作了?” 她已经快把刺客信条所有作品的完美同步打通关了,正在发愁没有新游戏玩。提姆听到一半,已经痛苦地倒在史蒂芬妮肩头,“我还没有玩过旧作,他们就要出新的了?” “哦,提姆。”史蒂芬妮揽住他,“你会有时间玩的…我猜。” “——我们不能让阿布斯泰戈进驻哥谭。”布鲁斯说。 然后,在孩子们的眼神中,他不得不补充,“至于游戏,那是另一回事。”【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1、第 11 章 “我们直接让兄弟会做下一部,”史蒂芬妮提议,“以免中间商阿布斯泰戈赚差价。” 因为要从他们发布的游戏中开出《刺客信条》其实是一个小概率事件,堪称抽盲盒。只有兄弟会内部才能直接游玩刺客信条系列游戏,绝不给阿布斯泰戈送一美元;当然,兄弟会的盟友也能通过他们的渠道,间接游玩,用不着苦苦守着阿布斯泰戈的游戏盲盒。 “之前来哥谭磋商的那个阿布斯泰戈员工就是刺客吧?”提姆也说,“我们是不是可以认为兄弟会事实上已经得到了基本信息,拥有了做哥谭游戏的先决条件?” 两双眼睛齐齐盯住布鲁斯。所有人都知道他和先前来过哥谭的刺客阿洛特私交甚密,最近在哥谭调查药物的阿尔文也是他一封邮件招来的。 “…我会问他们的,”布鲁斯只好说,“我保证。” 这不难。阿尔文昨晚刚联系过他,说过他已经找到了布鲁德海文流落的新生刺客,并且新人一时半刻大概不会离开哥谭。布鲁斯点开通讯,但一条意料之外的短信先弹了进来。 [来自吉姆15:32p.m.]:我听说哥谭城市高中昨晚被入侵了,但没有丢失任何贵重物品,也无一人伤亡。监控什么也没拍到,你有什么头绪吗? 布鲁斯沉默片刻,找出昨晚阿尔文的通话记录看了两眼时间,回复:我有。 [来自吉姆15:33p.m.]:懂了。 布鲁斯有心想解释事情不是他懂的那样,但还是什么也没有说。蝙蝠侠切换界面,复制粘贴。 [来自蝙蝠侠15:33p.m.]:我听说哥谭城市高中昨晚被入侵了,但没有丢失任何贵重物品,也无一人伤亡。监控什么也没拍到,你有什么头绪吗? 阿尔文看了眼短信,随手把手机揣回口袋里。他面前的埃利奥正气喘吁吁地从地上爬起来,重新捡起被阿尔文砍飞的木剑。 “我没法让你集中注意力吗?”他再度袭来。 互相搏击的木剑沉闷地砰砰几声,震动的余音在空中无声回荡。阿尔文单手所持的木剑抗住埃利奥的下劈,手腕一转,巧劲压下学徒的木剑。埃利奥勉力支撑,汗水从脸庞滴落,黑猫般的绿眼睛紧紧盯着阿尔文居高临下的双眼。 “现在还不行。” 阿尔文客观地评论。他手腕继续下压,埃利奥逐渐气力不支,身体重心也被带着往下。眼看着他快要支撑不住,阿尔文松了力道,“到此为止。” 埃利奥同时卸下气力,把木剑插在地上,扶着它喘气。 “我不明白这有什么用,”他喘匀了气之后抱怨,“为什么我必须学过每一种武器?” 侧过身的阿尔文已经掏出手机,在键盘上敲打着什么。 “你会发现它们有用的,”他一心二用,“学过总比没学过好。而且你没发现吗?你在剑术上有独特的天赋。” “我只发现我无论拿起什么武器,都只会被你打趴下。”埃利奥嘀咕,“你在回谁的消息?” “蝙蝠侠问我昨晚城市高中被入侵的事情,”阿尔文瞥他一眼,对学徒晃了晃手机屏幕,“你想替我回复?” 埃利奥欲言又止,“还是当我什么都没问吧。” 他转身收拾场地。阿尔文翻过栏杆,以不可思议的灵活角度从那里滑了下去,拿起桌上备好的饮料喝了一口,又抄起毛巾擦了擦汗。尽管他每一次都击败了埃利奥,但并不是每一次都像上一次那样轻松。年轻的刺客学徒成长飞快,阿尔文很确定这个冉冉升起的新星迟早有一天会打败他。 他只是需要更多时间。 一只手穿过阿尔文面前,拿走了另一杯饮料。 “蝙蝠侠有说什么吗?”埃利奥咬着吸管问。 “没什么。”阿尔文说,“别被他的外表骗了,他其实很好说话。” 埃利奥看着他,眼里写着“你认真的?”。 “只要你别踩到他的底线。”阿尔文耸耸肩,“而这一点也是我们兄弟会的底线,新人。别乱杀人,你通常就不会惹到我们,也不会惹到那些义警和超级英雄。” “而惹到圣殿骑士就简单很多,”埃利奥抱怨,“我什么都不需要做。” 阿尔文看了他一眼,好心地没有提起某个笨蛋撞进医院里看眼睛的事情。蝙蝠侠的短信恰到好处地又发来,“关于格雷厄姆的事情,你可以联系红头罩。他最近在调查奎恩的事情。” “谢了。”阿尔文回复。 埃利奥看到导师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于是什么也没说,自觉地收走两个玻璃杯,又洗干净放起来。他再一转身,阿尔文已经消失在原地。 “又来这一套…他就没有说再见的习惯吗?” 埃利奥叹了口气,捡起阿尔文留下的纸条看了看。但这也意味着,现在是他的自由活动时间。 埃利奥先上楼冲了个澡。他围着浴巾走出来,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研究信息板上钉着的便签和相片。格雷厄姆被奎恩黑邦转手卖出,薇洛被格林女士带走后神秘失踪,至于角落里追杀他的圣殿骑士,埃利奥没多看一眼。 兄妹俩的线索断在了他们之前追踪的地方。关于黑邦的事,也许他该晚上出门碰碰运气;而格林女士,似乎也有几天没出现了。但她大概率没有失踪,城市高中她的办公室门口,状态牌里她的名字被滑到了“休假”一栏。 这意味着,就算不是她本人请假,也应该有家人替她请假。 埃利奥手指拂过相片中微笑着的女士。旁边,他自己的笔迹记载着她档案中的家庭住址。 哥谭滨海区,潮汐大道45号,“海景豪庭”公寓18层d户。 位落于哥谭新兴的区域,这栋能看到美丽海景的公寓一度炙手可热。光看地图,谁也不能说附近的配套设施不完善,但当人们把目光落到附近的港口上时,所有人都只能三缄其口。 “…这里今晚会有一场小奎恩发起的交易。”蹲在屋顶的红头罩扭头,“你带来我要的东西了吗?” “当然。” 走过来的刺客拎出一个轻巧的随身保管箱。红头罩接过,打开看了看,是一个神秘莫测的冷藏盒;一股冷气扑面而来,一排针管闪着邪恶的寒光。红头罩满意地合上盖子,对刺客竖起一个拇指。 “这玩意可不好搞。”刺客抱着手臂,“你准备告诉我今晚我们要做什么了吗?” “这就是他们今晚要交易的东西。”红头罩宣布。在关上箱子之前,他在盒底顺手粘了一个小小的发信器。 刺客的表情静止了一会儿。他看了看那个五官鲜明的头罩,又看了看义警手里拎着的保管箱。 “行。”刺客缓缓点头。 小奎恩还不知道他今晚要买的东西已经被义警们预定了。 一切都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布鲁德海文实验室过来的研究员信誓旦旦地告诉他这次的药一定比上一次的更有效,小奎恩也满脸微笑地告诉他们,希望这次用药的人能活得更长一点,超过上一批的七天界限。 在友好和谐的氛围中,他们再次结束交易,分道扬镳。小奎恩假装没听到研究员“他到底懂不懂刺客?哪有刺客活得长的?”的吐槽,研究员也假装没听到小奎恩“祈祷这次试药的倒霉蛋能活过十天吧”的抱怨。 唯一一处不和谐,在于研究员取保管箱时,集装箱上边闪过的一只黑猫。 真是吓了他们一跳,还以为那些穿披风的又来了! 而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穿风衣的刺客和没穿披风的义警正头并头蹲在高高的集装箱顶上,打开研究员带来的真正保管箱。 一股寒气迎面而来。 “你一半,我一半。”红头罩大方地和刺客分了赃,“拿回去研究吧,这多半就是蝙蝠侠所说的那种药。” “谢了,头罩。” 这真是意外之喜。阿尔文根本没来得及追踪这条线索,靠谱的蝙蝠小孩就把后续递过来了。但他过来的目的不是这个。在红头罩来得及上演转头没之前,刺客先按住了他的肩膀。 “先别走,我还有一件事。”刺客说。 红头罩疑惑,“你不是为了这个来的?” 但他还是收回了正准备发射的钩爪枪,没有立刻离开。 “不完全是。”刺客掏出手机,“我新找到的那个小朋友,他正在找人,和小奎恩有关。照片我发给你,如果你在哪里见过,就告诉我一声。” 红头罩端详了一会儿那张格雷厄姆和薇洛的合照。 “先不说这个金发小女孩,”他问,“旁边那个壮汉什么情况?他们有仇还是怎么的?” “都是他朋友。”刺客说。 “朋友?”红头罩说,“你确定?” 刺客从兜帽下看了他一眼。“你见过?”他问,“在哪里?” 红头罩啧了一声,“我那天抓到他们人口交易的时候,他就在那里。” 在刺客的沉默中,蒙面义警从集装箱上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 “他一定为奎恩做了很久的事,不然那个傻蛋不会点他负责交易的事情,”红头罩看着他说,“如果他们真的是朋友,你得管管他识人不清的问题了,刺客。” “他又不是十五岁的小男孩,”阿尔文说,“我也没有收养他。但至少他值得一个真相,这是每一个刺客必须经历的事情。所以告诉我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吧,红头罩。” “他从我的枪口下溜走了,”红头罩垂下两根手指,一前一后地摆动着,在空中模拟小人走路,“我不知道他在哪。但如果我再见到他,我会告诉你的。” 刺客看着他,点了点头。谈话结束,红头罩并拢手指,抵在额前对刺客开玩笑地挥了挥,很快融入夜色。蹲在原地的刺客无声地叹了口气,掏出手机。 他快速掠过几条新收到的邮件,一条‘实验室已经准备完毕’的邮件夹杂在订阅的电台消息中一闪而过。 ‘我要去布鲁德海文一趟,’阿尔文快速编写邮件,‘你自己找点事做。注意安全。’ 一片黑暗中,埃利奥的手机叮的响了一声。 背贴书架垂着枪口的格林女士应声一抖,难以置信地瞪向他。 糟了。埃利奥后背冒出一层细汗。 他“看”到在客厅到处乱翻的红色目标停下了动作,向书房看了过来。【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2、第 12 章 格林女士原名阿米莉亚·福斯特,尽管自从她结婚之后,所有人都改口称她为格林女士,但她仍然更喜欢自己的婚前名。 格林这个姓氏实在太常见了! 虽然福斯特也很常见,但没有那么常见。她还是更喜欢自己被称为“福斯特小姐”,更重要的是,蝙蝠侠也这么叫她。 想不到吧,她,一个看起来最不起眼的哥谭普通中层阶级,是守望会(thewatch)的一员! 这意味着,当她发现身边有什么涉及违法犯罪的异常时,她可以联系蝙蝠侠。她是蝙蝠侠的线人!守望会的所有成员都是。 他们都时不时地会注意到一些那样的异常。生活在哥谭,你很难不注意到一些违反犯罪的事情,就像是在海洋里,你很难不注意到有鱼群从身边游过。太频繁了。 只不过有些人选择了加入,有些人选择了忽视,而有些人选择了站出来。 他们不敢“真的”站出来。至少福斯特小姐不敢。在蝙蝠侠出现之前,她一直都不得不选择忽视,竖着衣领,缩着肩膀,贴着墙根走开,假装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 ‘我只是想活下去,这没错。’她都会这么安慰自己。 但内心深处,她会忍不住设想,假如我能站出来… 假如我是英雄… 但她更清楚自己不是。所以她沉默了很久很久,在梦里对那些本可能救下、本可能改变的人和事流泪,然后在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擦干眼泪,若无其事地继续生活。 没办法,哥谭就是这样。 直到蝙蝠侠出现。说来也奇怪,他打扮得那么吓人,那么恐怖,福斯特小姐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真的吓了一大跳,摔在地上动弹不得。但蝙蝠侠把她扶了起来,甚至还给她塞了一大块巧克力。 “没事了,女士,”蝙蝠侠用她听到过最恐怖的嗓音说出了最温柔的话,“你已经安全了。” 福斯特小姐战战兢兢,但下意识地开始嚼那块巧克力。居然是甜甜的牛奶榛仁巧克力。太甜了,甜到她的眼泪都冒了出来。 “等等,蝙蝠侠!”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喊住了即将飞走的义警,“我有些事情要告诉你!” 一定是巧克力让她恢复了力气。她哆哆嗦嗦地说出了她发现的事情,请求蝙蝠侠有空时调查一下。几天后,她就在新闻上看到了关于哥谭孤儿院拐卖儿童的报道。当她的同学都为那些罪恶震惊不已时,她悄悄掩嘴笑了。 是蝙蝠侠查出来的。她知道这一点。 一来二去,她加入了蝙蝠侠的秘密线人组织。 所以当她就职于哥谭城市高中,注意到校方有些奇怪的大额转账,以及一些学生的频频旷课之后,福斯特小姐再次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她将这条线索举报给了蝙蝠侠,尽管她不知道事情是不是真的像她想的那样,但蝙蝠侠说过,如果他查出他们是清白的,那反而值得庆贺。 ‘永远不要畏惧向我开口。’蝙蝠侠说。 福斯特小姐深以为然。她还请求他在书的扉页签下这一句话,但她一低头的功夫,蝙蝠侠又消失了。 蝙蝠侠真是一个容易害羞的人,福斯特小姐想。但他一直也很温柔。 在她被绑架未遂之后,哥谭警局随后赶来的警员把他们都送到了医院里。福斯特小姐只有一些擦伤,在她的坚持下,很快出院了。蝙蝠侠在那之后联系过她。 “这或许不是巧合,”蝙蝠侠提醒她,“你需要小心一些。” “别担心,蝙蝠侠,”福斯特小姐信心满满,“我是个土生土长的哥谭人。我总是把手枪放在跨出几步就能够得着的地方。” 就算给快递员开门,她的手也会按在腰后。更别提从猫眼里认不出的人。但今天她开门的时候,福斯特小姐陷入了困惑中。 倒不是因为敲门的人既不是披萨外送,不是快递员,也不是物业。他看起来像是个还没毕业的年轻学生,怀里抱着一束花,笑容腼腆。 “我回哥谭工作了,格林女士,在韦恩集团。”他高兴地说,“我想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所有曾经教过我的老师,但没在城市高中找到您,其他同学告诉我您这几天休假在家——抱歉,我是不是太冒昧了?您还记得我吗?” 他说起话来好像是福斯特小姐教过的学生,长得也像。他清澈的绿眼睛里盛满期待,这让福斯特小姐心怀歉疚,仿佛想不起他的名字是一种莫大的罪过。福斯特小姐迟疑了两三秒,果断且若无其事地把他让进了门。 “我当然记得你,”她微笑着说,“进来吧,孩子,我给你倒杯茶…哎呀,你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怎么还带花呢?” 她请学生在客厅稍坐,磨磨蹭蹭地倒出一杯热红茶。那个名字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但还差一点点。幸好坐在沙发上的年轻人还在兴致勃勃地谈论他有多么幸运,多么期待入职韦恩集团,福斯特小姐一时想插也插不上话,只是微笑着疯狂回忆这张脸的名字。 “您这几年过得怎么样,格林女士?” 终于,那个年轻人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不太好意思地让回了话题。他端起那杯茶,喝了一口,“一切都好吗?” 年轻人映着波纹的绿眼睛从茶面上抬起,似乎充满关怀地望了她一眼。 “一切都很好,”福斯特小姐随手拿起他带来的花,“你不介意我现在就把它放进花瓶里吧?” “当然不介意,”年轻人微笑着说,“这是它的荣幸。” 他又关心地问了些问题,福斯特小姐一边抄着剪刀打理花朵的枝叶,一边回答。当他问起福斯特小姐休假期间有没有去哪里玩的时候,她也顺口回答了。 “我倒是想,”她拢了拢水淋淋的枝叶,小心地将花朵放进花瓶里,“听说布鲁德海文新开发了一个小岛,孩子们早就吵着要去。” “那为什么没去呢?” “我丈夫不许,说我吓坏了,需要在家里休息一阵。”一说到这个,福斯特小姐就忍不住抱怨起来,“那只是一起没成功的绑架案件,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医生也说我根本没受什么伤,还没有我上次滑雪时一头栽进雪里那样严重——” “绑架?!”年轻人惊呼,“您之前被绑架了?什么时候?怎么发生的?” “就在四天前的晚上,”福斯特小姐从厨房端出花瓶,“比平时的放学时间晚了大概一个小时。天还没黑呢!他们居然就敢在大街上动手,蒙住了我们的头塞进车里——” “我们?” “对,还有个小女孩。”福斯特小姐叹了一口气,抚了抚娇嫩的花瓣,“我从医院里醒过来之后,就问了她的下落。但警方似乎还没找到她,可怜的女孩,但凡她的哥哥早点来接她…” 想起什么,福斯特小姐不说话了。她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年轻人,他也没有说话,似乎深受感触地低下了头。 “…会是谁做的呢?”他忧愁地自言自语,“他们绑架一个小女孩又有什么用……” 年轻人低着头,在红茶里看见自己的倒影。格雷厄姆和薇洛于同一天失踪,据说前者是因为破坏了奎恩帮的人口贩卖交易,后者则是在放学路上被绑架——他很难不产生一些不太好的联想。 他双手握着那杯红茶,试图温暖自己发凉的手指。福斯特小姐看着他,忽然灵光一闪。 ‘埃利奥!’她终于想起,‘他的名字是埃利奥!’ 她记得这个低着头的身影。那时候他还是个小男孩,坐在图书角里安静地看书——在孤儿院无人问津的角落里。她当时在那里做过志愿者,也给孩子们上过几节课…… 等等。她当时还没有结婚。不应该是“格林女士”,应该是“福斯特小姐”。 福斯特小姐皱起眉。 但也可能是他一路打听过来的。他可能…呃…… 费了很大一番功夫打听曾经在孤儿院当过志愿者的老师。 福斯特小姐把手插回腰后,慢慢地向后退了几步。这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埃利奥若有所察地抬起头,忽然睁大了眼睛。 但他看的是她身后。 福斯特小姐身后的窗户传来几声嘎吱嘎吱的声响。她一回头,看到一个超大的壁虎趴在那里,正把手伸进来开窗。福斯特小姐立刻从腰后抽出手枪,对着它砰砰几声。一声惨叫,壁虎摔了下去。 玻璃上留下几个好大的洞。福斯特小姐心砰砰直跳,手指没来得及从扳机上抬起,子弹全部飞了出去,轻微的麻劲爬上她的手臂,从肩膀一路钻进心脏。 那好像是一个人形的东西。福斯特小姐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那是什么东西?”她大叫一声。 惊慌之余,她回头看了一眼沙发。那个年轻人还站在那里,手指夹着几枚蓄势待发的飞刀,错愕地看着她。 “…那是个人,”埃利奥在她移过来的枪口下举起双手,“而且他没死。” “什么?!” 福斯特小姐举着枪,移过去又移回来,这才想起弹匣已经打空。 “他摔到了7楼的露台上——现在爬到10楼了。”埃利奥转了下飞刀,视线紧盯着窗外,“格林女士,立刻躲起来。他还有最多十五秒钟爬上来。” 但福斯特小姐没有那么做。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果断地几步上前,不容置疑地把他拽进了书房里。 “只要你是我的学生,”她把门反锁,“我就不会让你独自面对这一切。”【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3、第 13 章 福斯特小姐小心翼翼地去摸藏在书架顶上的弹匣。她快速装填弹药,而埃利奥抓着手里的飞刀,屏息观察着门外发生的一切。闯入者从窗外翻了进来,在客厅转了几圈,寻找他们的身影。 一时寂静。 直到埃利奥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他没敢看福斯特小姐的眼神,只是深吸了一口气——闯入者很显然听到了这一声响,直奔书房而来。但他没有立即开门,而是单手举起了什么。 ——怎么他也有枪?! 埃利奥狼狈地翻滚躲避,暗恨自己出门时就不该不好意思顺走阿尔文的装备。子弹打烂了门板,靠在书架后幸免于难的福斯特小姐伸出手,把滚到她面前的埃利奥拎了起来。 接着是砸门声。埃利奥把飞刀甩进门板上的洞口,正中闯入者的胸膛。他一声也没吭地倒下了,公寓恢复安静。 “他死了吗?”福斯特小姐用气音问。 “我去看看。”埃利奥说。 他隔着门又补了几刀,闯入者都没有一点声响。埃利奥放下心,走出了门,低头去看闯入者的情况。就在那一瞬间,地上的“尸体”忽然瞪开双眼,朝埃利奥扑来。 埃利奥抬手去挡,他们缠斗了一番,身中数刀的闯入者略逊一筹,逐渐失去力气。埃利奥抓住时机,一个背摔把他砸到茶几上,福斯特小姐刚打理完的花瓶碎了一地。 埃利奥往怀里一摸,正要再摸出一把飞刀,给闯入者最后一击,却发现库存耗尽。 就在此时,闯入者颤抖了几下,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看着空手的埃利奥,冷笑一声,“刺客。”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埃利奥握出格斗式,“你看起来比我更像一个刺客。” “走着瞧吧。”闯入者说。他抬手虚晃一招,埃利奥也躲了一下,身体一晃。闯入者冲他一笑,埃利奥咬着牙也露出一个笑,正要攻上前,却看见闯入者手中忽然变出一枚花瓶碎片,朝他飞来。 埃利奥立刻矮身躲进沙发背后,几次尝试冒头,又迅速缩回,只听得一片噗嗤噗嗤的声响尖锐地钻进沙发皮层,扎进海绵里。终于有片刻停顿,埃利奥估计他用完了花瓶碎片,从沙发的另一边钻了出来,猛扑向闯入者。 正从身上拔飞刀的闯入者重重倒回鲜花零散的肢体上。埃利奥狠狠压下飞刀,闯入者痛地嘶吼一声,和他争夺着刀柄。拉锯战并不漫长,刀尖一点点深戳进去,忽然闯入者放弃似地松了手,刀一插到底,连柄一起没入身体。 埃利奥没收住力道,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闯入者对他阴冷一笑,骤然抓出了空无一物的手;刀尖的寒光从他袖口中一闪而过,刺到埃利奥眼前。 埃利奥猛地后仰。但他清楚地预见到,这个距离他已经来不及反抗! 砰的一声。 险之又险地,袖剑挥起的尖锐风声擦过埃利奥眼脸下方,随后无力地垂倒在地。埃利奥松了口气,看到福斯特小姐从书房门口走了过来,毫不犹豫地往闯入者的头上又补了一枪。 “混蛋,”她说,“那张沙发我可是在家具店里挑了一下午!” 埃利奥从闯入者身上爬了起来,顺手抹了抹左侧眼脸下方火辣辣的伤口。他嘶了一声,不无敬畏地看着福斯特小姐站在那里,往尸体的胸膛又开了几枪。 “你救了我一命,格林女士。”埃利奥哑声说。 “你也救了我一命,埃利奥。” 在他惊讶的眼神中,福斯特小姐随手把手枪插回腰后。 “他是冲我来的,”她若有所思,“很可能是因为我伤害了某些人的利益…” 先是被绑架,接着是被入室谋杀。这已经很明显了。她被发现了,尽管她一直很小心。她得将这件事告诉蝙蝠侠… 警车在楼下的响声打断了福斯特小姐的思路。她抬起头,看到埃利奥反应很快地蹲了下来,剥下尸体手上的一件什么东西。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埃利奥头也没抬地问。 “你是我的学生。”福斯特小姐抱起手臂,“这还是你自己说的。” 埃利奥细心地拔下了尸体身上的飞刀,塞回怀里。他站起来,欲言又止地看了眼福斯特小姐。 “我记得你的脸,”她笑了,“但你似乎不记得我了。所以你到底来干什么?” “…抱歉,格林女士。”埃利奥说,“我是薇洛的一个朋友。我在寻找她的下落。出于种种原因,我没法联络警方,而你是学校监控中最后一个和她接触的人——抱歉我欺骗了你。但假如你还能想起任何和这件事有关的线索,我会不胜感激。” 福斯特小姐看了他一会儿。 “好吧,反正我也告诉警方了。”她说,“那天有两辆货车,我被关在一辆,薇洛在另一辆。在他们交接的时候,我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认出那是薇洛的哥哥格雷厄姆。” 埃利奥安静地凝视着她。 “——我弄出了点动静,告诉格雷厄姆他的妹妹也被绑架了。”福斯特小姐回忆着,“他很惊讶。或者说,还有点愤怒。反正,他立刻着急地冲了出去。我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车倒了,我也撞晕了。” “我明白了。”埃利奥慢慢地说。 他有一会儿垂下了目光,似乎有些悲伤。福斯特小姐听到门外有电梯叮的一声响。 “如果你不能见到警方,”她提醒,“那么,你现在就得离开了。” “我知道。”埃利奥看了眼背后的门,往窗口走去,“你知道袭击你的人背后是谁吗?” “我不知道。” 门被敲响。 “那么,我可以为你提供一条线索。”埃利奥说,“那天‘绑架’你的人,是奎恩帮的。他们在贩卖人口。” 福斯特小姐忽然愣住了。 “你说奎恩?”她追问。 门外,哥谭警局在告知他们收到的噪音投诉。 “利亚姆·‘幸运’·奎恩,”埃利奥站到窗边,往下望去,“你听说过这个名字?” 下面是一条河。太棒了,他又要挑战极限了。 “…他好像是我丈夫的老板。”福斯特小姐喃喃,“约翰尼为他做账……” 他在她走过来的时候合上电脑屏幕。他说她需要休息。他带着孩子去了父母那里。他在门口拉着孩子们,催促他们“和你们的妈妈”吻别。一幕幕回忆闪过福斯特小姐的脑海。 埃利奥回头看了她一眼。 “我很抱歉。”他温和地说。 敲门声逐渐加快。福斯特小姐沉默地站在尸体旁边,鲜血在地板上漫延,沾湿了她的拖鞋。客厅一片狼藉,被扎破的抱枕爆出羽毛,落进洒着花瓣的血泊里。 “别这么说,”她低声说,“那又不是你的错。” 敲门声停了。这是警官准备破门而入的前奏。但埃利奥在窗口犹豫了一会儿,又快步走了回来。他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笔,迅速写出一串数字,将备忘录塞给了福斯特小姐。 “如果你需要任何帮助,给我打电话。”他强调,“任何帮助,你明白吗?别做冲动的事。” 福斯特小姐抓着他塞到手里的纸条,惊讶地看着曾经的学生。埃利奥还在凝视着她,重复了一遍,“别做任何冲动的事情。” 在福斯特小姐来得及回答任何话之前,门被哗啦破开。埃利奥几步赶到窗前,纵身一跃。 至于破门而入的警官有没有注意到他的背影,这一点仍然是一个谜。但事后埃利奥查看新闻的时候,没有看到任何通缉入室抢劫罪犯的消息。新闻只提了一句女子反杀入室劫匪,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现在格雷厄姆和薇洛的追踪线索合到了一起。他只需要盯着奎恩帮的人口交易就行了。但埃利奥反而充满了疑惑。 是关于那柄袖剑的事情,因为阿尔文告诉过他,那是只有刺客使用的武器。 它虽然做工粗糙,没有画三角鹰喙标志,只是一把绑在胳膊上的触发性匕首。但闯入者自己说过那个词。 “刺客”。 当埃利奥在信息板上写下这个词的时候,安全屋的门传来开关的声响。阿尔文从布鲁德海文回来了。 “啊,你还活着。”他和埃利奥擦肩而过,随口说,“我还在担心我走开的这一晚你会一不小心把自己弄死呢。” 埃利奥默默转头。没得到回应的阿尔文疑惑地往信息板看了一眼,发现埃利奥鼻梁上添了一道新的划伤,看起来刚结疤。 “差一点。”埃利奥说。 阿尔文欲言又止。 在他来得及说什么之前,埃利奥回过头,又看向信息板。 “我有一个问题,阿尔文。”他说,“兄弟会有叛徒吗?” 从导师的沉默中,埃利奥得到了回答。他抄起签字笔,在“刺客”和“圣殿骑士”之间连起一条线,打上了问号。 “那些叛徒通常会去哪里?”埃利奥问。 他没有听到靠近的脚步声。但下一刻,阿尔文的声音就响在了他身后。 “我们会尽全力追杀那些背叛我们的同伴,”他沉声说,“但有时候结果不尽人意。他们通常会倒向圣殿骑士的阵营,成为迫害我们的敌人。你昨晚遇到了谁?” “一个能空手爬上十八楼的人,”埃利奥看向他,“我拿走了他的袖剑。就在那里。” 阿尔文拿起那枚沾血的袖剑,检查了一会儿。他原本沉着的脸色逐渐变得疑惑。 “这是一个仿制品。”他指出。 “它当然是。” “不,你没明白我的意思,”阿尔文弹出袖剑,将它切开,“它只是一个粗糙的仿制品——虽然无论谁做的这个,他一定知道刺客拥有一个袖剑,也知道刺客会从手腕中弹出袖剑,但他不是真的清楚袖剑是怎么做的。” 埃利奥疑惑地看着阿尔文从自己手上拽下袖剑,和仿制品放到一起比对给他看。 “袖剑的构造是很精细的。”阿尔文解释,“它必须被正确地使用,才能既不伤害到使用者,又能恰到好处地攻击他人。戴上试试。” 在阿尔文的示意下,埃利奥戴上了阿尔文褪下的袖剑。他刚把它套上手腕,阿尔文就笑了。 “不对,方向错了。”阿尔文替他转了一圈,“如果你像刚才那样戴上,弹出来的袖剑会切断你的手指。” 埃利奥郁闷地松开手,让阿尔文给他戴上,“肯定有其他人搞错过吧。” 阿尔文只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试试看,”他替埃利奥摆好手势,“动一动你的无名指。” 清脆的一声响。埃利奥弹出袖剑,在灯光下看到它反射出自己的脸。他转了一下手腕,袖剑中倒映出的自己只剩下半边脸,而对面,阿尔文的侧脸正望着他。 “感觉如何?”阿尔文的那半张脸说。 “我应该有什么感觉吗?”埃利奥的那半张脸问。 “你会发现它有多好用的,”阿尔文摇了摇头,“不过不是现在。不说这个了,我们回到刚才的话题。” 阿尔文伸出手。埃利奥以为他是要袖剑,但当他去解手腕上的装置的时候,阿尔文摆了摆手,从他手里拿走了签字笔。 “留着吧,”阿尔文背过身去,在信息板上开始画示意图,“我在给你做新的,但还没做完。你可能会比我更需要它,反正我还有一个——说回刚才的话题,我不认为这玩意来自兄弟会的叛徒。他们做不出这么粗糙的东西。这可能和我来到哥谭的目的有关,而我还没有告诉你。” “真的假的?我还以为你是为了我而来的。”埃利奥开玩笑说。 阿尔文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地瞟了他一眼,用笔尖指了指他。被指到的学徒举起双手,他们都笑了。 “蝙蝠侠告诉我哥谭出现了模仿刺客的行为,”阿尔文很快恢复正经,“我们怀疑有人在‘制造’刺客。你昨晚见到的人,可能就是被制造的刺客。” 埃利奥的表情变了。“制造刺客?” “目前我们收集到的目击线索里,人造刺客们已经出现了伊述血统的各种特征。”阿尔文在信息板上画出,“鹰眼,攀爬,搏斗,再加上你遇到的‘袖剑’…至于他们背后是谁,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我们目前还不得而知。虽然我知道你有你自己要追查的案件,但如果你遇到任何有关的线索,记得告诉我一声。” 埃利奥没有回答。阿尔文看了他一眼,发现埃利奥的表情有点奇怪。 “怎么了?” “…你有没有想过,”埃利奥说,“我会不会也是一个被制造的刺客?” 阿尔文看着他。那支签字笔在他手中若有所思地转了一圈,刺客为它盖上笔帽,夹回信息板上。 “我想过。”他说。【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4、第 14 章 “你什么?” 在埃利奥惊诧的眼神中,阿尔文噗嗤一声笑了。当学徒反应过来的时候,爱开玩笑的导师已经把一边手臂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凑了过来,动作熟稔地就像是他已经做过无数次一样。 “你觉得被制造的刺客和其他刺客有什么区别?”阿尔文看着他的眼睛发问。 “…我不知道,能力?或者血统?”埃利奥迟疑地回答,“你说过,我们体内流淌着伊述人的基因。” “我是这么说过,”阿尔文说,“但我当时没告诉你,伊述血统只有少数刺客拥有。更多的刺客就像你在街上擦肩而过的路人一样,没有任何特殊能力——当然,他们也会杀人,会潜行,会匿踪,有些还会黑入,但那些技能属于他们自己学习的成果,属于他们日积月累的训练。” 埃利奥听出了阿尔文这段铺垫的意图,“所以…” “兄弟会不搞血统论这一套。”阿尔文说,“我们对所有志同道合的兄弟姐妹来者不拒,一视同仁,无论是什么千奇百怪的背景,我们都不会过多探究。毕竟,我们是一个崇尚自由的秘密组织——” “那还真是有够自由的。”埃利奥没忍住说。 “——别打岔,新人——只要成员不违背三条基本准则。”阿尔文竖起三根手指,“虽然你还没正式加入我们,但我得提前跟你说清楚。第一不得滥杀无辜,第二注意隐藏行迹,第三绝不危及同盟。都懂吧?” 这听起来很简单,甚至比软件使用条款还要短。埃利奥思考了一下,就像每一个必须要用这个软件的用户一样,没有多想就点了点头。 “很好。”阿尔文冲他眨了眨眼,“我知道你这个年纪的年轻人都不爱听说教,所以长话短说,让我讲完最后一部分——至少就我来说,我不认为被制造的刺客和其他刺客有什么区别。拥有伊述血统也没什么区别,虽然这种天赋就像是开局前单独发给你的金色卡牌,但无论这张卡牌带给你多少便利,它只是一张卡牌。” 埃利奥看着他。 “它只是一张卡牌。”阿尔文说,“而你是手握这张卡牌的人。我会教你如何使用好这张牌,让它带给你最大的便利——但也仅此而已。你得选择走你自己的路。” 导师挪开手,顺便拍了拍埃利奥的胸膛。还满脸茫然的学徒被拍了个正着,向后仰了仰,就像每一个游戏刚开始的冒险者一样,露出对未来一无所知的神情。 “回到刚才的话题,”阿尔文背过身,重新抄起签字笔,“如果你担心自己是不是被制造的试验品,又或者异想天开地怀疑之前的人生和记忆是被虚构的,我都劝你把心思放到正事上。至少目前来看,被制造的刺客头脑清醒,能力突出,只是活得短了一点。” “短了一点是有多短?”埃利奥抓住重点。 “别管。”阿尔文弹了一下埃利奥的前额,“我们刺客本来就死得早,敌人永远比死亡先一步到来。你也不想还没见到死神,先被圣殿骑士抓进实验室吧?” 埃利奥摸了摸自己被弹红的前额,有意追问(他真的有点在乎活得短是多短,就像每一个正常人一样!),但阿尔文显然也有意回避话题,很快将话题转移到了后续追踪目标上。 没等到埃利奥想到办法追问,事实上,他的注意力也很快被阿尔文带偏了;刺客就收到了一个电话。他应了几声,挂断电话,看向埃利奥。 “收拾起来,”他说,“我们有事干了。” 电话是小奎恩帮派里的混混打来的。这次轮到他参与人口贩卖的交易,他好不容易借着上厕所的名义溜了出来,正在焦急地打着转,等待刺客们的到来。他的头目催过他两声,终于在惹他不耐烦之前,混混等到了刺客的到来。 “我会想办法引开他们,”他的语速紧张地加快了,磕磕绊绊地说,“你们趁机混进去。” “是我,”埃利奥说,“不是我们。” 在他们赶来的路上,学徒和导师之间针对接下来的行动计划产生了一点小小的争执。但最后,还是年长者退让一步,不清楚有几分是他自己年轻时也任意妄为的缘故。也正因此,尽管阿尔文不太赞同地瞟了一眼埃利奥,但没出声反驳。 “行吧,我不在乎,”混混在他俩之间紧张地来回看了看,”你们抓紧。还有那件事…”他压低了声音,似乎在谈论一件不可告人的秘密。轮到埃利奥有点疑惑,但没吭声。 “我没告诉任何人。”蹲在他身边的阿尔文接话,“只要你把这件事办好,我很乐意让你的朋友继续维持一无所知的状态。这对我们所有人都好,对吧?” 混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对,对。” 他转身走了。埃利奥转头看向阿尔文。 “如果你想要某人为你做事,”刺客拍了拍他的肩膀,“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拿到他的把柄。别谢我,赶紧跟上。” 混混回到了他的同伴中间。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在被开玩笑的时候甚至有点恼羞成怒,锤了朋友一记。 “嗑了多少?”他的朋友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勾住他的肩膀问,“有好东西就分我点,别藏着掖着。” 没等他回答,他们的头目发了火。 “嗑什么嗑?!”他开骂,“你们就不怕耽误生意!上一个搞砸了交易的人,你们后来见过他吗?嗯?你们也想领受一下老板的怒火?” 挨骂的黑邦成员们各个像鹌鹑一样低下头。头目满意地扫视一圈,紧接着眉头一皱。只有那个刚回来的混混呆呆地抬着头,望着另一个方向的楼顶。 “你看什么?”头目和善地问。 “好像…有个阴影飞过去了。”那个混混战战兢兢地说。 “阴影?”他们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不会是披风吧?” 头目不得不大喊一声安静,压住他们的疑虑。但他心里也不由得升起一丝同样的疑虑。他转了转眼球,点出说话的那个成员,“你,过去看看。” “我?” “还不快去!” 那个成员显然不太情愿,但在头目的瞪视下,一步一步挪了过去。被留在原地的成员们都盯着那边,没人注意身后。埃利奥悄无声息地落到了地上,向货车那边靠近。 所有人屏息以待。 头目忽然若有所思地转过头。埃利奥立刻闪进货车侧面的阴影里,背部紧贴着轮胎。 “你,跟上。”头目点了另一个人。 没敢抗议的第二个成员也走向那个角落。阿尔文在墙上摸了摸下巴,在上方轻飘飘地跃了过去。他一边往风衣里摸去,一边打开鹰眼。然后,他猛地停下了脚步。 一团熟悉的阴影蹲在空调机后,上面还立着两个尖尖的角。刺客太熟悉这个场景了。 “…哇,好巧。”阿尔文干巴巴地说。 蝙蝠侠缓缓转头看向他。 “好巧。”他嘶哑地说,“你们在干什么?” 埃利奥还不知道楼顶发生的一切。他在等信号。两个黑邦成员一前一后地走到那个角落,四处查探,但什么也没看到。 “什么也没有啊。”一个人嘀咕。 “我刚才真的看到了。”另一个人擦了擦冷汗。怎么搞的?不是都说好了吗? 但下一秒,一个圆滚滚的小东西就从楼顶落了下来。烟雾四散,他们大叫起来;熟悉的砰砰击打声在那里响起,烟雾中若隐若现哥谭的恐怖传说。 “是蝙蝠侠!”有人大叫。 □□成员立刻乱成一团,埃利奥抓住时机钻进车里,随机踹出一个幸运儿,又随手拉起一条胳膊,把自己盖在其他不省人事的人身下。 “快走!”头目吆喝着,“要是被抓住了,老板会扒了我们所有人的皮!” 司机匆忙开着车走了,庆幸自己不用被留下来面对那些披风怪物。他照备用计划在城里胡乱转了几圈,副驾驶的同伴同样惊慌失措,居然问他这个驾驶员,“你看见蝙蝠侠了吗?” “我怎么知道?!”司机呛了回去,“我正在忙着开车!” 同伴自知失言,把脑袋伸出车窗往上边看了好一会儿,“我觉得我们甩掉他了。” “真的假的?”司机脚下一踩,又闯过一个红灯,“你确定吗?” “…我还是再看看吧。” 司机骂了一声,打开通讯。 “老板,”他硬着头皮说,“我们被发现了。” 当小奎恩知道他们只是看到了一团烟雾之后,他狠狠地骂了一顿他们没出息,但要求他们甩掉尾巴再过来。挂断电话后,司机不忿地和同伴嘀咕,“他以为他是谁啊?但凡他被蝙蝠侠揍过!说不定他看到那团烟雾,会腿软到跑都跑不掉!” “你被蝙蝠侠揍过?”同伴一边观察天空,一边问。 “当然,我的肋骨断了两根,”司机说,“不过要我说,闪电不会击中同一个地方两次——你看到蝙蝠侠没有?” “我觉得我们甩掉他了,”同伴高兴地缩回脑袋,“哈哈!蝙蝠侠也不过如此。” 司机得意地附和了两句,但谨慎起见,还是多转了两圈。就这样,他们兴高采烈地为刺客和蝙蝠侠带着路,一起来到了小奎恩的窝点。 “你的名字还挺好用的。”刺客说。他揭开通风管道,率先钻了进去。 “彼此彼此。” 蝙蝠侠跟在他身后。他们钻过一节管道,来到仓库上空的横架上。司机在这里“卸货”,小奎恩盯着他们挨个把昏迷的人装进船舱,挥了挥手。 “你们确定蝙蝠侠没跟上来?”他问。 “放心吧老板,”司机拍拍胸膛,“他要是跟了上来,我们现在也没法站在这里!” 小奎恩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司机的同伴本想拽他一把,见状默默退到一边。察觉到气氛不对,司机挠了挠头,准备说些什么描补,但小奎恩忽然笑了起来。 “没法站在这里!哈哈,”小奎恩回过头,像是在和手下分享笑话,“蝙蝠侠,是吧。真好笑。” 司机也笑了起来。小奎恩和他一起哈哈大笑,甚至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有其他人笑。他们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在他们沉默的注视中,小奎恩骤然发作,抄起手杖,猛地击中司机的腹部,甚至在他倒地之后狠狠地踩了几脚。直到司机进气多出气少,小奎恩才愤愤转过身,把手杖随手递给身边的手下,自己整理了一下衣着。 “我知道你们中的有些人害怕那个黑暗中的怪物,”小奎恩环视一圈,“但在我看来,他就是个懦夫。他神出鬼没,到处吓人,但从来没有杀死过任何一个人!” 蹲在横架上的蝙蝠侠注视着他。 “而我会真的杀死你们,”小奎恩宣布,“并且让你们生不如死。所以别再畏惧他,你们真正应该畏惧的人是我。” “是的,老板。”他们稀稀拉拉地响应。 “其实我也会杀人。”刺客评论。 “最好别。”蝙蝠侠说。 他们的说话声被盖在快艇启动引擎的破水声里。 “这小子真的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横架上的刺客小幅度地伸展了一下身体,“要是你想多揍断几根他的骨头,我也不会说什么的。” “我不会。”蝙蝠侠说。他的目光跟上了那辆快艇。 刺客看了他一眼,“你真的没生气?” 正点开臂甲,发送消息的蝙蝠侠头也没抬地回答,“你生气了?” 刺客深吸一口气。 “对,我生气了,”他做了一个挽起衣袖的动作,“待会是我要多揍断几根他的骨头。你不许拦着我。” 蝙蝠侠面甲下紧紧抿着的嘴唇忽然上扬了一下。非常快速,非常微小,但刺客没有错过那个一闪而过的微笑。 “我不会。”蝙蝠侠还是这么说。 刺客也无声地笑了。他在横架上转了几步,很快绕到小奎恩头顶。对此一无所知的黑邦首领正在和手下夸夸其谈,讲着他从芝加哥逃出生天的传奇经历。刺客回过头,看了眼蝙蝠侠,后者已经收起臂甲,对他肯定地点了点头。 刺客不再迟疑。当他俯冲而下,砸到小奎恩身上的同一时刻,蝙蝠侠也扑了下来。 “是蝙蝠侠!!”“还有刺客!!!” 惨叫声响彻整个仓库。 刚开出去的快艇上,听到动静的黑邦成员震惊地回过头。 “开快点!快点!”他大喊,“蝙蝠侠在我们身后!趁他揍奎恩的时候快跑!”【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5、第 15 章 快艇驶出哥谭,在海面上飞驰。黑邦成员频频后顾,但没看到披风的影子。他们心有余悸地绕了几圈,最后踩着点把货物送进了布鲁德海文的港口。实验室的人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动作粗鲁地给每一个“货物”套上了黑色头罩,塞进下一辆货车里。 他们已经很小心了。甚至他们用于转移货物的交通工具也被特别套了一层铅壳,但没有什么能防住鹰眼。 在头套里,埃利奥睁开眼。 (“我理解你的心情,”阿尔文否决,“但这是我的任务,我说了算。” 埃利奥披上风衣,“被关在里面的人是我的朋友。”) 晃动的车厢里,布鲁德海文蓝紫色的灯光在淋淋雨水中一棱一棱地映在他眼睛的位置。埃利奥没有动,只是转开眼珠,扫了一眼身边昏迷着的其他灰色人影。驾驶座里,有两个红色目标在抱怨雨夜。 (“我会把他们带回来,”阿尔文说,“我向你保证。我会把所有还能救出来的人都救出来。” 埃利奥调整了一下袖剑的位置,“我还以为你培养我是为了能让我独当一面。” “我是。”阿尔文按住他的肩膀,“但这个任务对你来说太早了。我甚至还没让你杀过人。”) 货车咯噔咯噔地穿过布鲁德海文的市区。驾驶员拉开啤酒罐的拉环,谈论着干完这一票要换辆车。他们一路驶过梅尔维尔区的拉贝纪念医院和露天舞台,在雨夜中,圣尤斯塔斯教堂高耸入云的十字架沉默地俯视着这辆货车驶入61号国道,越过短短的海峡。 雷电的光一闪而过。 一道蓝黑色的身影在空中轻盈地翻过身,落到了桥梁之下的承台上。 (“这意味着我还不够格?”埃利奥看着他的眼睛。 “不。”阿尔文对他说,“这意味着你还有机会离开这一切。) 货车驶入布鲁德海文南端岛屿。他们在雨中穿过几乎占据了整个岛屿的餐潮公园,最后在最东端的莱尼角停了下来。驾驶员从车窗丢出罐头,缩着肩膀下了车,拉开后车厢门。 “到底什么时候能暖和起来?”他抱怨着。 “也许等雨停了吧。” “但这雨看起来要下到永远!” 他们絮絮叨叨地换了快艇,点了灯,把货物运到东边的小岛上。靠岸停泊后,驾驶员走到废弃小屋前,刷了一下芯片。小屋亮起了灯,电梯缓缓上行。 (“这意味着你还有机会做出选择。” “选择?” “选择去当一个平凡的人。去过一种普通的生活。”阿尔文说,“而这也是我们所有人求而不得的人生。一旦你走上刺客这条路——选择主动走到圣殿骑士面前——你就再也回不去了。没人能在这条道路上得到善终,至少我认识的人里没有。” “噢。” 埃利奥看了他的导师一会儿,忽然笑了。“我一直不知道你是在做慈善。” 阿尔文翻了个白眼,“这不好笑。”) 像其他“货物”一样,埃利奥被押进藏在山体里的实验室。在刺目的白光下,他们被搜身检查,挨个丢进囚禁室里。还没有人醒来,于是埃利奥也没有唐突地睁眼,只是听着外面的声响。 笔尖在纸上刷刷扫过的声响,“猜猜这一批能活多久?” “能活过一个月,研究员就该谢天谢地了。” 钥匙一响,脚步声渐渐远去。“也不知道这么大费周章地是在忙什么……” “少管闲事,”另一个声音低声斥责他,“你就能活得更久。”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埃利奥不笑了,“你想说我可以退到一边去,让你们去解决这个问题。我什么都不用做。我可以把这一切忘了,就当是上了个一对一私人培训课,然后假装自己一无所知地去过回我原来的生活,假装我不会提心吊胆地担心某一天圣殿骑士的走狗上门——” “埃利奥。” “——然后杀死我和我身边的所有人!” 寂静。 “我已经逃跑过了,阿尔文,”埃利奥平复了一下呼吸,“我尝试过了。事实是根本没有这个选项。”) 实验室里,刚洗去血污的研究员擦着手走了出来。 “新来的实验体在哪?”他随口问,“给他们做监测评估。明天我要看到报告。” “是,布莱克伍德医生。” 冈纳队长应了一声。自从圣殿骑士决定将追杀刺客这种“小事”转交给专业对口的九头蛇,他们自己的特工就被部分指派到了布鲁德海文的实验室,负责看管实验体和维持秩序。 “走吧,”他转头对两个属下说,“开工。” 他们走向关押新人的地方。白色灯光的走廊里,回荡着他们的脚步声。 “九头蛇那边什么时候能抓到刺客?”特工嘀咕,“他们有在工作吗?” “谁知道。”冈纳队长说,“他们还推三阻四地抱怨哥谭不好混,我看他们就是不想干。” “我还以为我们是在合作。如果他们早点把随便哪个刺客抓过来,我们也不用每天死守在这黑漆漆的鬼地方了。” 走廊的光在他们脸上打出惨白的光。这群小伙子们已经很久没见过太阳了,对此抱怨连天,还捎带上了布莱克伍德(blackwood)医生——他不仅名字听起来黑漆漆的,作息也黑漆漆的,一点没有受到缺乏光照的影响。 甚至有人信誓旦旦地宣称他瞅见医生的白大褂里爬满了蜘蛛。 冈纳队长当然阻止了他们,但没什么效果。内心深处,他也不喜欢这种地下工作。 “够了,”冈纳队长随便斥责了他们两句,“都少说两句。” 特工缩了缩脑袋,不说话了。在冈纳队长身后,他们无声地挤眉弄眼了一番,直到他们抵达囚禁室,才端出一副副严肃面孔。通常刚被抓进来的新人不会立刻清醒,但也有个别实验体耐受度更高,醒得很快。 他们一起过来就是为了防止这个。 “老样子,”冈纳队长扫了一圈死气沉沉的囚禁室,“先给他们编号。” 特工们挨个登记昏死过去的实验体,摆弄他们的姿势以便进行检测。尽管在进货的时候他们明确要求过体型,但哥谭黑邦仍然送过来不少滥竽充数的,大多数会在第一个环节报废。接着是基因测序,激素检测,免疫系统…… (“你根本不知道他们会对你做什么。”阿尔文笑了,“但我不会让那些事再发生在你身上。过来。” 埃利奥顺着导师的手势走到他面前,将信将疑地背过身去。他感到阿尔文的手指快速抚过他的后颈,接着一点轻微的疼痛扎了进来。 “嗷!”埃利奥叫了起来,“这是什么?!” “定位器,你以为是什么?”阿尔文丢掉针管,“只是防止我们追不上你。还有你的手,伸出来。” 埃利奥一边揉着自己的后颈,一边伸出手。阿尔文在他手腕的袖剑上找到一个位置,按了下去。袖剑忽然变得一片模糊,消失在了那里。 “新型光学伪装,”阿尔文在学徒惊讶的眼神中介绍,“纳米材料制作。就算你看不见它,你也会发现它能完美地做好它的工作。只要别让其他人碰到这个按钮就行。” “漂亮。”埃利奥赞叹。 “我会接应你的,”阿尔文对他说,“去大闹一场吧。”) 门开启的声音。两个红色目标一前一后地走到他身边,松懈地站定了。在他们的目光下,黑发年轻人的眼球在眼皮底下快速地转动了几圈,像是在做梦。 “队长,”高个特工迟疑地转过头,“我觉得这小子有点眼熟。” “咋了?你倒垃圾见过?” “不是,说真的,”高个特工招了招手,“他看起来像……” 在他身后,埃利奥忽然睁开眼。在刚才短短两三句话内,他解开了高个特工的枪套扣具,手指一勾,那柄手枪已经滑进了他手心。而那位高个特工还在一无所知地对队长招手,冈纳队长脸色大变、立即拔枪;但埃利奥已经调转枪口,开出一枪。 “砰!”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迅速。站在那里记录数据的矮个特工刚刚抬起头,没等他反抗,一发子弹已经迎面而来,钻进了他的眉心。他的身体向后仰去,距离刺客更近的高个特工猛回过头,但就在他探进腰间空枪套的这一瞬间,他的落败已经注定了。 “砰砰砰!” 刺客从床上弹了起来。子弹擦过他的脸颊,在颧骨留下一道血痕。没人再动弹。 场面僵持。 冈纳队长脸色难看地瞪着他。埃利奥的手臂紧紧环绕着高个特工的脖子,把他挟持在身前。在刺客的枪口下,那名特工恨恨地踢了一下腿。 “我们见过吗?”埃利奥若有所思地问。 “我们见过,”冈纳队长紧盯着他,“在医院里。” “噢,”埃利奥说,“我明白了。真没想到再见面是这样的情景,这位…” “别废话了,”冈纳队长眯起眼睛,“现在立刻举手投降,我们还能让你过得轻松一点。你以为这里没有监控吗?其他人只要看到这一幕,就会立刻赶过来。” “听起来真吓人。” 冈纳队长无动于衷地向他靠近。 “但真遗憾,”刺客的绿眼睛转了一圈,“这里只有你和我。” 他没谈任何条件,立刻开枪。刚才还在踢腿的高个特工转眼成为一具新鲜热乎的尸体,被埃利奥毫不犹豫地向前推出,砸向冈纳队长。特工队长侧身躲开,而刺客下一瞬闪到了他身后。 “噌”的一声。冈纳队长再熟悉不过的出鞘声。 他早就知道,这代表了死神的声音总有一天会在他耳边响起,或早或晚。但他没有想到会是这一天。难道他们没有进行搜身吗? 冈纳队长张开嘴,下意识地想吐出这个问题。但他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哦,我捅错位置了。”埃利奥嘀咕,“那里好像是肺。” 他抽出袖剑。鲜血喷洒,冈纳队长跪了下去。刺客扳过他的肩膀,扶着他轻轻地躺到了地上。冈纳队长冷汗淋漓,面色苍白,仿佛死神吸走了他的灵魂。他张开嘴,但从那里冒出的只有咳嗽和血沫。 他死死地盯着刺客的眼睛。埃利奥也注视着他。 “如果我有一个父亲,”埃利奥说,“他应该和你差不多大。你有孩子吗?” 冈纳队长当然没有回答他。但从他神情的变换中,埃利奥得到了答案。 “我不会追杀他们,他们又没有惹到我。”刺客说,“我只是在想…” 埃利奥没有把话说完。他看到冈纳队长肩膀抖动,腹部起伏,青筋暴起。求生的本能让他竭尽全力地获取更多氧气,但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埃利奥叹了口气,重新弹出袖剑。噌的一声,他捅进了冈纳队长的心脏里,结束了圣殿骑士的痛苦。【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6、第 16 章 一阵突如其来的迷雾笼罩了生者和死者。 蹲在原地的埃利奥疑惑地转了转头,发现场景在飞快地变换。 “我很抱歉没能为您带回埃利奥·史密斯,先生。” 是冈纳队长的声音。埃利奥循声望去,看到生前的圣殿骑士单膝跪在地上,低着头。他身前是一张宽大的办公桌。 “谁?哦,别放在心上。”坐在椅中的人沉吟片刻,“别紧张,冈纳队长,我相信哥谭的事情只是一次意外,毕竟你没有亲自过去。” “我……” “嘘,不用解释。” 那个身影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埃利奥紧紧盯着他的脸,但什么也没看清。 冈纳队长不敢抬头,只看到擦得发亮的鞋尖走到他面前——这是目前为止,关于办公桌后的人最清晰的一条线索——接着,队长紧绷的肩膀被轻轻捏了捏。 “你的能力我一直都看在眼里,”办公桌后的人说,“别把这事放在心上。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 冈纳队长终于抬起了头。他视线触及的地方,迷雾逐渐散去。办公桌后的人仍然没有露出脸,但埃利奥总算看到办公桌上摆着的黑色金属名牌。 德里克·冯·诺伊曼,布鲁德海文阿布斯泰戈医院院长。 “我需要你去帮忙看守那个研究所,”诺伊曼和缓地说,“听说九头蛇的人已经培养出了一个还算成功的实验体。你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对吗?” “是的,先生。” 埃利奥心里一惊。场景再次变换,冈纳队长已经领着特工来到了研究所。他拐弯抹角地打探实验体的消息,但项目负责人布莱克伍德医生只是瞟了他一眼,“它还不能见人。如果你想帮忙,就去给新来的做检测评估。” “还有新来的?”冈纳队长纳闷。 医生笑了,“一个怎么够用?” 埃利奥盯住了他。当迷雾再次扑灭他们的时候,他已经将那张脸上的每一个细节深深地刻在了心里。 电梯响了一声。冈纳队长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身旁的研究员正在向他介绍基地,“我们通常把未经操作的实验体关在这里。再往上两层是正在进行中的实验项目,如果没有警报和特别允许…” 埃利奥回头看了眼电梯楼层。地下七层。当他匆匆跟上的时候,冈纳队长和研究员已经往前走了一段路。 “这里关着新来的实验品,”研究员介绍,“请您帮忙看守。” 埃利奥顺着冈纳队长的目光扫了一眼。紧接着,他瞳孔一扩。 格雷厄姆就躺在那里,生死不明。 “嘿,刺客。” 现实里响起的声音唤醒了埃利奥。他猛地从回忆中拔了出来,惊疑不定地抽出袖剑,看了几眼躺在地上的冈纳队长。那声音正是从他的对讲机里传出来的。 “我不是有意打断你的,”对讲机说,“但你看起来像是在走神——虽然我黑掉了监控,但你的处境还远远算不上安全。” 那声音听起来像一个年轻男子,但不是阿尔文的。埃利奥迟疑几秒后,果断扒下对讲机,给自己塞上耳麦。 “你是谁?我的导师在哪?” “我们一会再聊这个问题。”那个声音轻快地指点他,“现在你得解决眼前的麻烦,附近有个三人小队过来了,可能听到了刚才的枪声。你能解决这个,对吧?” 他当然能解决这个。埃利奥刚刚处理了两个特工和一个队长,没道理他解决不了还没来得及发现他的敌人;他为此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在阿尔文沉默的注视里,噩梦中朋友的哭喊里…… 他以为这会很难。踏上复仇之路,选择一条他从未考虑过的杀手之路。他曾经是一名品学兼优的学生,想尽办法出人头地,远离哥谭的罪恶和泥泞…他竭尽全力地逃离血腥的诅咒,但此刻,埃利奥悚然发现,原来打破那条戒律比他想象得要简单很多。 所有他需要做的努力,只是在恰当的时机,用恰当的力度,把袖剑送进恰当的位置。 这太轻易了。仿佛哥谭的悉索低语又回荡在他耳畔,哄着他回到他出生的地方…回到他曾经讳莫如深的犯罪和谋杀里。 为什么不呢?他千辛万苦寻求的体面生活,只需要牺牲一点道德和良知…而且他杀死的也并不是什么好人,严格来说,他是在谋求复仇的正义。 但在这寻求安宁的虚伪言辞中,埃利奥发自内心地打了个冷颤。那些诱哄的低语失望地离开了他,但他知道,它们从未远去。在黑暗的角落里,它们永远注视着他… 在他挥下剑刃的每一次。 这也让埃利奥比以往更加需要阿尔文的指点。对于这个涉及道德底线的问题,阿尔文一定比他经验丰富。埃利奥本打算故作无意地提起这个话题,像是“你杀过人吗”之类的。但阿尔文居然没来。 虽然他有时候并不是很靠谱,但阿尔文不会在重要的事情上失约。这可能意味着他的导师被更重要的事情绊住了手脚,或者… 埃利奥有心细问,但时间紧张。他只得将满怀的疑问再往里塞一塞,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三人小队。 他用袖剑捅进灯的开关面板里,火花一闪,室内立刻陷入一片漆黑。门随后关上,刺客后背贴到旁边的墙上,侧过头等待。 鹰眼下,影影绰绰的三个红色目标走了过来。第一个人打开了门,皱了皱鼻子。 “什么味道?…” 埃利奥捂住他的嘴,一把拽进门后。袖剑噌的一声。 “怎么这么黑?灯呢?” 另外两个人走了进来,门在他们背后缓缓关上。左侧的人刚来得及回头,袖剑擦过他的喉咙,又捅进另一个人背后。 备用电源迟迟地亮了起来。埃利奥在他们身上搜了一圈,摸到一些小玩具。他用得到的钥匙打开了其他囚禁室,大多数还没有醒来,只有两三个人在埃利奥打开门的时候紧闭着眼睛,缩在那里发抖。 他们在恐惧。 如果在此之前,埃利奥对自己的形象还不太清楚的话,那么在刺客低头看了一眼身上大片泼洒的鲜血之后,他也已经对他们恐惧的对象一清二楚了。 没关系,埃利奥想,正好我现在没法带他们走。 刺客停下脚步,没有上前。 “醒醒,”他只说,“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这里太显眼了。” “我们会把他们带走的。”耳麦里的声音说。 刺客转身离开。他搜过整个楼层,随后走进电梯,按下楼层。 “我是夜翼。”监控主动说,“阿尔文临时抽不开身,拜托我来接应你——” “你是夜翼?”埃利奥惊讶。 “嗯哼。”监控肯定,“布鲁德海文的超级英雄,在此为您效劳——哦,等等,不包括你刚按下的楼层,我发现那里的入口需要识别认证。” 自从埃利奥的信号进入研究所,夜翼就开始了他的潜入。当刺客暴起的时候,他也已经掌握了监控室。在横七竖八陷入昏迷的守卫中,夜翼一手撑着腰,一手又在键盘上敲了几下。 “真的不行,”他苦恼地说,“需要通行证。顺便问一下,你知道那里有什么吗?” “我不知道。”埃利奥取消楼层,改按最高层,“没关系,那我直接去找负责人。” “小心点,”夜翼嘱咐,“我看不到那一层的监控。” 电梯抵达。埃利奥侧身躲在面板后,先用鹰眼扫了一圈门外的人员分布。电梯门静静地开在那里,走廊里的守卫疑惑地互相望了一眼,端着枪走了过来。 “谁在那里?” 埃利奥摸进口袋里。烟雾炸响,守卫立刻抬枪扫射。电梯里没有任何动静,只有角落的监控对着他们。守卫纳闷地换了弹,但就在此时,一个黑发年轻人的身影从电梯里闪了出来。 噌! 两人倒下。 埃利奥从他们身后走了出来,端着刚搜到的冲锋枪。咔哒一声,他换上新的弹匣。 “埃利奥·史密斯,”这一层的监控说话了,“是这个名字吗?我们又见面了。” 这个声音听起来更丝滑,但也更邪恶。埃利奥认出了他。 “医生,”他说,“好久不见。” “如果你那天没有逃跑的话,我们想必已经一起度过了一段亲密的时光,”医生叹息,“但现在看来,你我之间已经被邪恶的刺客隔出一道深深的鸿沟了。” 埃利奥面无表情地向前走去,“我们很熟吗?” “我们会很熟的。来吧,我在这里等着你的到来。” 在监控背后,布莱克伍德医生挥了挥手。 “去吧,但别杀死他,”他饶有兴味地吩咐,“我们很久没得到一个天生的伊述血统继承者了。” “是,医生。” 守卫鱼贯而出。医生走过监控,打开了唱片机的防尘盖。他随手放上一张唱片,启动唱盘。轻快的钢琴奏出开场,走廊的枪口冒出火光。 “让我们高举起欢乐的酒杯,”男高音帕瓦罗蒂唱道,“杯中的美酒使人心醉。” 医生轻哼着曲调,手上将磨豆机里的咖啡粉倒进滤杯里。 “让东方美丽的朝霞透过花窗,”女高音萨瑟兰唱道,“照在狂欢的宴会上!” 埃利奥抽出袖剑,墙壁上立刻映出一道喷洒的血迹。他的子弹耗尽了,也没有时间从死者身上搜夺。来不及喘息,他听到不祥的风声又刮了过来。刺客回过头,额角的伤口流下鲜红的血。 “今夜使我们在一起多么欢畅,”合唱道,“一切使我们流连难忘!” 咖啡液滴入杯中,香气四溢。当两杯咖啡被端上胡桃木桌的时候,那扇厚重的门被刺客踹了开来。医生抬起头,正想说些什么,埃利奥几步上前,一手把他按倒在桌上,一手扬起袖剑。 “别废话。”刺客说。 噌的一声。医生瞪大双眼,嗬嗬几声,瞳孔扩散。 埃利奥再次被拽入回忆中。他看到院长和医生的对话,谈起“那个项目”。他看到医生来到研究所,布置了整个基地。他看到医生对格雷厄姆举起手术刀。他看到…… 埃利奥惊疑不定地抽出袖剑。失去生命的医生软软倒地,□□从他手里滑落。 在他们身旁,控制台上的人工智能询问,“您确定毁灭基地吗?” “取消!” “声纹错误。即刻启动自毁计划,请您在十分钟内离开基地。” 埃利奥骂了一句,扛起地上的医生,飞快地跑出门。 整个研究所闪起红色灯光。广播开始通知人员撤离,埃利奥拖着医生的尸体下楼,解开认证进入封禁楼层。 “基地启动了自毁计划,”他按住耳麦说,“我们必须……” “什么计划?”耳麦里的夜翼不确定地问。 厚重的门缓缓打开。透明的实验舱里关着气息奄奄的实验体,惨死的动物尸体泡在福尔马林里,灯光照在他们死不瞑目的眼睛上。 “…在十分钟内离开。”埃利奥低声说,“地下六层还有一些活着的。我会尽可能带他们出去,但或许会需要你的帮助。” 夜翼没有多问,“收到。” 埃利奥用医生的指纹解锁实验舱。还活着的人不多,好消息是他们还能互相搀扶着前进,坏消息是埃利奥没在这里找到格雷厄姆和薇洛。在他连比划带描述的询问中,幸存实验体们迟疑地互相看了一眼。 “…所有人都在这里了,”一个瘦削男性说,“你要找的人可能已经……” 红色的撤离灯光一闪一闪。他们短暂地沉默。幸存者们互相搀扶着,一时不敢开口。站在他们面前的年轻人浑身浴血,脸色阴沉,如果是在深夜的小巷里遇见,他们只会转身就跑,同时大叫蝙蝠侠。但试验室的红光照亮了年轻人苍白的面孔,让他悲痛的神情一览无余。 而且他救了他们。 “也许你要找的人还没有死,”一个年轻女性鼓起勇气说,“也许他们不是因为死亡离开的我们——我听说有些成功的实验体被转移到了上一层。” “但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了!” 不知是谁小声说了一句,稀疏的人群顿时一片骚乱。埃利奥不得不抬高音量,促使他们安静下来。但即便他们勉强安静了下来,互相交换的眼神中也充满了不安。 “接下来怎么办?”幸存者问。 他们齐齐看着埃利奥。 “倒计时九分钟。” 即便是在刚才那条通往地狱的走廊里,埃利奥也没感觉到事情有这么棘手过。他当时只需要集中全部的注意力,去反击和前进——但在这里,没有人攻击他,没有子弹,没有刀剑,只有受害者们请求和不安的目光。 而他们的目光沉甸甸地压在埃利奥的肩膀上,让他无法做出决定。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内,他几乎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只有那两个决定性的(至少,看似是决定性的)选择在他眼前来回徘徊。 时间不多了。是带幸存的受害者们走,还是去寻找生死不明的格雷厄姆和薇洛? 如果把这两者放在天平的两端…如果生命和情感可以轻易以此称重…… 埃利奥短暂地闭了闭眼睛。泪水一闪而逝。 他没有浪费太多时间做选择。刺客抬了抬眼睛,短暂地望了一眼天花板,仿佛他的视线能穿透厚重的钢筋混凝土,看到在那之上,他想要救出的朋友们。 然后,他视线下落,回到幸存者们不安的脸庞。 “我带你们去电梯,”埃利奥简洁地命令,“跟我走。”【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7、第 17 章 在催促的红光中,埃利奥有条不紊地带领幸存者们来到电梯门口。在那通往生的门口,幸存者们推推挤挤,争先恐后。甚至有人被狠狠推开,差点摔倒在地——如果不是埃利奥站在那里,及时接住那人的后背,他肯定会的——在事态变得更加严重之前,刺客及时开口。 “不要推搡。”埃利奥说,“我都看到了。如果你再那么做,我就杜绝你生还的希望。” 那个瘦削男性身体一颤,没敢回头。秩序恢复井然,幸存者们挨个进入电梯站好,他这才佯装自然地转过身,面对电梯门口。他悄悄瞟了一眼刺客,但刺客没有在盯着他看,而是皱起眉,视线在幸存者们之中来回扫视。 他在看什么? 瘦削男性想。但很快,他就得到了答案。 电梯叫了起来。进入的人数已经超过了它的荷载重量,剩下三个幸存者还在不知死活地往里挤;如果不是那个看起来杀过人的年轻人刚才放过狠话,瘦削男性可能已经把他们踹出电梯了。 “超重了!”但他当然不会什么也不做,“出去!都出去!我们还得腾一个位置给这位救了我们的大英雄。” 在所有人惶惶不安的眼神中,埃利奥瞟了他一眼,冷静地拒绝,“不必为我腾位置。按‘地面’那层,会有人接你们。超重的跟我走楼梯。” 电梯里的幸存者们松了口气。被遗落在外的幸存者们惴惴不安地跟上埃利奥,跑向楼梯的方向。 “跟紧我,互相照看,”埃利奥说,“别落下了!” 广播温柔地提示,“还剩七分钟。” 埃利奥一边跑,一边按上耳麦,“夜翼,你在吗?” “在,”超级英雄略带气喘地回复,“我刚把最底层的人质转移走——你需要帮助?” “太好了,”埃利奥松了口气,“我送了一批人上来,走的电梯。麻烦你照看他们。” “收到!” 回复的声音消失在他们跑进楼梯里的噔噔脚步中。埃利奥带着他们一路上行,时不时地停下等待体力欠缺的幸存者们。但当埃利奥在第三次停下等待的时候,他忽然皱起眉。 “倒计时五分钟。”广播说。 “脚步声不对。”埃利奥说。 他示意身后的幸存者们停下脚步。在闪烁的灯光中,逃生通道里响起重叠的脚步声。 他们身后有人。 幸存者们在埃利奥的示意下,尽可能悄声地躲进消防门背后。埃利奥向上潜行几步,蹲在楼梯拐角处等待。交叠的脚步声匆匆上楼,埃利奥透过楼梯栏杆的空隙向下望去,看到穿着白色制服的研究员抱着纸箱,正向他们的方向而来。 “…电梯偏偏在这种时候坏掉,”他们粗喘着气的同时不忘交头接耳,“平时是谁在负责检修?” “谁知道!这种要命的东西也不在乎!”另一个研究员也是满腹牢骚,看也不看地拐弯上楼,“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模型刚推到一半,还没来得及保存!就算是演习也该提前通知我们一声——” 噌的一声。 研究员忽然噤声。他手中的纸箱摔到了地上。研究员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捂住喉咙上开出的那道口子,但鲜血喷涌而出,打湿了他的手指,又顺着衣领流下。 “这不是演习。” 研究员抬起头,看到黑暗之中,有一双幽亮的眼睛在高高地俯视着他。那双眼睛有着研究员熟悉的圆瞳孔,是他费尽心思也只能改造出几例的“鹰眼”;但在生死之间,研究员几乎以为那是潜伏在黑暗中的一只黑豹。 红光一闪。研究员倒下之前,看到绿眼睛的主人有着一张苍白的人类面庞。 “——刺客!” 他身后受惊的研究员高声喊叫,转身就跑。在他身后,埃利奥跃上楼梯扶手,身体一转,向下扑去。 被踩中后背的研究员缓缓倒地。埃利奥拔出袖剑,从他身上跳了开来,没去在意向下滚去的研究员。 “安全了,”他一把拉开消防门,对幸存者们说,“快走。” 从门后溜出来的幸存者匆匆向上。有意无意地,他们踩过地上的研究员,纸箱里的资料顺着阶梯滑落。正准备跟上的埃利奥扫过一眼,忽然定住了。他看到有几张纸闪着金光。 想也不想地,他伸出手去。纸张在消防通道的绿光和警示逃生的红光中若隐若现地飞舞,埃利奥踩过扶手,蹬至空中,劈手抓过。在他来得及展开那纸张之前,他的心跳已经变快了。 那会是什么? 埃利奥打开资料,迅速浏览。 “19号实验已获得圆满成功。在展现出伊述特有能力的同时,它对研究人员俯首帖耳…” “我们不可能将19号拱手让出。圣殿骑士一转态度,频频催促,为了防止他们采取极端措施,我们决定进行转移……” “…保险起见,我们仍需要更多的人造伊述血统实验体。经测试,32号实验体已初具‘刺客’资质。可进行下一步操作。” “…洗脑手术并不顺利…存在实验体本人的回忆干扰……” 埃利奥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匆匆向后翻去,资料上终于出现几张图片。薇洛和格雷厄姆的脸赫然在列,但糟糕的是,图片下各有一行小字备注:实验体19号&32号。 “倒计时三分钟。” 楼梯上有幸存者的小声呼唤。埃利奥把纸张往怀里一塞,向上跑去。年轻女性面色惊惶,但努力维持着镇定,悄声告诉埃利奥:她“看”到楼梯上方有一批正在向上走去的红色目标,如果他们再往前走,或许会被发现。 “我知道了,”埃利奥说,“在这里等着。” “祝你好运!”她轻声喊道。 其余幸存者也小声献上他们的祝福,望着埃利奥的背影一路向上,隐没在黑暗中。鹰眼的作用逐渐消失,年轻女性头痛欲裂,一只手捂住眼睛,另一只手去抓扶手。但出乎她预料的是,她抓到的不是冷冰冰的扶手。 她抓到了其他人伸出来的温暖的手。 在她惊讶的目光中,他们无声地聚拢过来,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微笑出现在她的脸上。 “我们一定能出去的。”棕发女性以坚定的口吻说。 埃利奥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他悄无声息地窜了上去,跟着队伍后面;一个个研究员被捂住口鼻,软倒下去。终于在队伍拐弯上楼的时候,有人发现了紧紧咬在队伍后面、甚至已经吞吃掉一半队列的埃利奥。 “刺客!” 埃利奥放弃了潜行。在他身前的研究员回头之前,刺客袖剑向前一捅一抽,踩着倒下去的人身冲了上去。研究员几乎没有反抗之力,但很快,他意识到了他们喊的那一声“刺客”是为了什么。 他们已经到达地下一层了。但在胜利的曙光、逃生的门口前,有一个魁梧的金色目标喷着气走了进来。 埃利奥心头一跳。无论怎么伪装,他都不可能认不出这个身形。更何况,目露凶光、直冲而来的格雷厄姆根本没有伪装的意思。 “格雷厄姆!”埃利奥大喊,“是我!” “倒计时一分钟。” 实验体32号咆哮着扑倒埃利奥。他们在地上扭打成一团,一路滚下楼梯。如果他们的体型再缩小一点,互殴的力道再减弱一些,也许他们看起来就会像两个小男孩在抢玩具,或者为随便什么理由大打出手——就像多年前那样。就像他们还在孤儿院的时候那样。 “格雷厄姆·沃克!你这个白痴!”埃利奥一拳砸过去,“醒醒!” 实验体32号发出含糊不清的怒吼声,回敬了他一脚。他们根本没人来得及去抓楼梯,不停地向下滚去。埃利奥瞥到躲在一边的幸存者们,在他们震惊的眼神中抽空喊话,“快走!出口就在上面!” “倒计时三十秒。” 当幸存者们匆匆前往地面的同时,埃利奥和格雷厄姆还在楼梯上扭打着,向下坠落。他们一路摔下地下二层,地下三层,埃利奥的背部狠狠地撞到地面上,来不及痛呼,又为了躲开攻击侧身一滚,摔下楼层。32号紧紧追击,准备扑下,埃利奥却刚刚爬起——就在此时,32号在踩到楼梯上散落的纸张时脚下一滑,失重摔倒。 形势瞬间逆转。直起身的埃利奥扭身一扑,重重踩到32号身上,高举起手。他的袖剑条件反射地弹出,明晃晃的剑刃刺到32号眼前。 有那么一瞬间,他们同时屏住了呼吸。 接着,埃利奥手指一缩,收回袖剑的同时紧握成拳,狠狠砸中格雷厄姆面门。 “倒计时二十秒。” 格雷厄姆被砸晕了。埃利奥松了口气,从他身上爬了起来。时间紧张,刺客一把扛起格雷厄姆,再次跑上楼梯。 “倒计时十秒。” 格雷厄姆怎么还是这么沉!如果不是为了节省力气,埃利奥已经骂出声了。他气喘吁吁地扛着格雷厄姆,向上爬去。地下三层,地下二层,广播已经数到最后三秒。 埃利奥爬上地下一层。希望近在眼前。 “爆炸开始,请确保您已经离开基地。” 他们脚下的楼层开始震动,爆炸声一响接一响,从最底下传来。 火光从各个角落窜出,瞬间吞噬了精密的设备和沾血的仪器;金属墙壁在强大的冲击力下扭曲变形,碎片如霰弹般四散飞溅。爆炸迅速追上了他们,火焰和烟雾充斥着楼道,天花板上的碎石纷纷坠落,砸了下来。 巨大的气浪掀翻了逃到门口的埃利奥和32号。 埃利奥已经浑身是伤。他撑住地面,尝试爬起来,但失败了。他受了太多的伤,血腥气在他的喉咙里翻涌;刺客下意识地摸进怀里,想给自己来一针肾上腺素,但摸了个空。 埃利奥苦笑一声,勉强把自己翻了个面,望向身后燃烧的火光。 “这一切都结束了。”他喃喃说。 火焰在幽暗的海面上腾飞。灼热的温度几乎烧在他们眼前,但埃利奥已经没有气力移动了。就在此时,他身边的32号抽搐一下,醒转过来。【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8、第 18 章 “如果你要杀了我,请便,”埃利奥有气无力地说,“但就像我们之前说好的那样,你得给我在哥谭公墓买一个最大最豪华的墓地。” “狗屎,”但格雷厄姆神智清醒地骂了一句,“我哪来那么多钱?” 埃利奥不无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多少有点积蓄。” 地底的爆炸持续震动着,火焰张牙舞爪地高高跃起。但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移动。格雷厄姆苦笑一声,翻了个身坐了起来。 “都是脏钱,”他注视着海面上的火光,“而且过了这么久,肯定已经被人挖走了。” “…没过去很久,格雷厄姆,”埃利奥轻声说,“距离你失踪,只过去了不到一个月。” “少开玩笑了,”格雷厄姆说,“在我的感觉里,至少过去了十年!好吧,太夸张了。五年?一年总有吧?” 埃利奥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只有不到一个月?”格雷厄姆问。 “我很抱歉,格雷厄姆,”埃利奥说,“是我来得太晚了。” 如果他能早点来,也许事情就会变得不一样。薇洛不会变成纸页中“实验体19号”的冰冷记载,不知所踪;格雷厄姆也不会变成圣殿骑士驱使的武器,意识随时沉入深渊。 他们都遭受了很多磨难。 格雷厄姆在时停时响的爆炸声中短暂地沉默片刻。火光渐渐熄灭。 “别那么说,埃利奥,”火光照亮了前黑邦成员沉郁的脸,“这都是我的错。你不知道…我做错了事,而且不止一件。这都是我应得的。” 他做了太多错事。而当他意识到这一点——当命运惩罚这一点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埃利奥正想说话,地面忽然颤抖起来。他们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发现在衰弱的火光背后,升起了滔天的海浪。 “发生了什么?!”格雷厄姆大叫。 “研究所爆炸了!” “说点我不知道的!” “你真没耐心!”埃利奥边跑边喊,“是那些该死的九头蛇和圣殿骑士——他们一定是挖空了小岛内部,现在它塌陷了!” “去他们所有人的!”格雷厄姆大骂。 小岛缓缓下沉。他们奔跑过的地面迅速塌陷,大西洋紧随其后。 任何看到这一场景的人都不会怀疑他们是不是死定了。正如诺伊曼院长,他正站在阿布斯泰戈医院的顶楼,满意地放下手中的望远镜。 “我得收回前言,”他头也不回地说,“九头蛇的自毁程序是个不错的创意。只只需要牺牲一些倒霉的少数人,我们就能杜绝某些特别的隐患——比如一个刨根问底的刺客。那是谁来着?我听说有一个特里斯坦正在附近为非作歹。” “是埃利奥·史密斯,”他的助理回答,“根据布莱克伍德医生最后上传的数据显示。” “谁?” “一个月前从我们这里逃走的那个大学生,先生。” 院长沉思片刻,仍然没有想起来那是谁。他摆了摆手,“无所谓,反正他距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重要的永远不是刺客,而是我们的事业——事实证明伊述血统是可以被制造的,再配合九头蛇的洗脑技术——简直完美!我的香槟在哪里?” 助理遵照他的指示,去开香槟。瓶盖松动,嘶嘶声响,香气弥散;噗嗤一声,香槟泡沫溢出瓶口。 · 黑暗中,海水翻涌。被浪花兜头浇了一脸泡沫的格雷厄姆抹了把脸,正要开骂,忽然看见身旁的埃利奥脚下一绊,摔倒在地。格雷厄姆眼疾手快地拽住他的手腕,而就在这几秒钟内,海水漫延到他们所在的地方。但他没有一点犹豫。 在他脚下的最后一块地面上,他全身发力,大喝一声,把埃利奥丢了出去。 “格雷厄姆!” 埃利奥在空中大喊,伸向格雷厄姆所在的方向。后者也提起腿,挥起手臂,最后做了一个向埃利奥奔跑的动作。他脚下的地面寸寸崩裂,只剩他脚尖踮起的那一点位置。 格雷厄姆高高跃起。 埃利奥面露喜色。他清晰地看到他的朋友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一个浪花迎面打了过来,吞吃了这场爆炸中最后的两个逃生者。 大西洋打了个饱嗝。海浪逐渐平息,小岛彻底湮灭。海水退下,又涨起,像往日那般懒洋洋地拍打着岸边。 海面下,埃利奥竭尽全力地向格雷厄姆游去。后者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在汹涌的水流中摆动着手臂。月光投在海面上,格雷厄姆看到那一点亮光在海水中斑驳闪烁,恍惚之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哥谭。 蝙蝠灯投在漆黑的夜幕之上。 格雷厄姆仰望着它。当生与死的界限在倒灌的海水中模糊时,他终于对那盏哥谭明灯伸出了手,仿佛他还能走向光明,仿佛他还能抓住希望…… 仿佛他还能挽回这支离破碎的一切。 但一切都已经太晚了。格雷厄姆逐渐丧失气力,在埃利奥无声的呐喊中涣散了眼神,沉沉下坠。 他垂下的手腕被埃利奥抓住了。刺客尽可能地将他向上带去,气泡从他口鼻中飘出,越来越少。终于,埃利奥也逐渐耗尽了氧气。他昏昏沉沉地松开了格雷厄姆的手,在海水的拍打中随波逐流,离岸边越来越远。 他新鲜的伤口在海水中溢出血液。埃利奥一无所知,上下浮沉着。在他后颈出,一个小小的血孔凑热闹似的冒出细细的,丝线般的血液。 在刺客无神的瞳孔中,映出游鱼般向他探来的一个身影。 在水流中,夜翼侧身揽过失去意识的埃利奥,拖带着他一路向上。月光碎钻般洒在海水的涟漪上,哗啦一声,他们破浪而出。 “坚持住,埃利奥,”夜翼呼唤,“我们安全了。” 海水从湿漉漉的义警和刺客身上淌下来,印到海滩上,又被浪花抹去。 随着小岛的彻底覆灭,这整件事也暂时告一段落。 没来得及遭遇任何实验的人们被接回了哥谭。蝙蝠侠确认他们并没有受到伤害之后,很快将他们送回了翘首以盼的家人手中。不幸遭遇了人体实验的“刺客”们被安排进了医院里——哥谭综合医院理疗,韦恩保险赔付——仅包括症状较轻的那些。 成为“刺客”或者“伊述血统的携带者”并不是一件容易或者漂亮的事情。它意味着磨难。 症状较重的那些受害者,义警们和刺客们很遗憾地认为他们暂时无法回归日常生活。这可能很残忍,但当受害者们清醒时,他们也认为,比起陷入伤害自己或者身边的人的可能性,去往泽维尔天赋少年学校休养也许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也许在那里,他们会和后天的“伊述血统”和解,成为新的、真正的刺客。又或许,他们会消灭这种可能,回到原本的生活中,回到他们所爱的人们身边。但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了。 至于现在,埃利奥又冒出了新的疑问。 “等等,”埃利奥没忍住打断,“泽维尔天赋少年学校?是我想的那个吗?传说中专门招收变种人的学校?” · 夜翼是年轻刺客现在还能活蹦乱跳地提问题的主要原因。这一次,他没有错过埃利奥的手,并尽心尽力地照顾了后者一段时间。从九头蛇的追杀中逃出生天后,刺客阿尔文从布鲁德海文义警手中领走了初出茅庐的学生,后者当时在收拾东西,听到他们短暂的有段关于“伤势”“悬赏”的争论,最后终结于阿尔文提到的“大陆酒店”。 埃利奥不知道他们所说的大陆酒店是什么。他发现他确实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不仅是“大陆酒店”“悬赏”“超级英雄”之类的他从前没了解过的事情,还有似乎才展开一个角的圣殿骑士的阴谋,以及不知道被转移到哪里的实验体19号——他真的讨厌这个称呼,但这是他唯一能从圣殿骑士的资料中找到的关键词——薇洛·沃克。 所有的这一切都让他感到焦虑。 而格雷厄姆,埃利奥拒绝了所有和这个关键词有关的信息,仿佛这样就能让他不再回想起那一晚,他好不容易救出却又被海水无情吞噬的友人。他不再提起任何有关格雷厄姆的事情,信息板上的追踪任务也被他自己划去,但每个人都能从埃利奥沉默的眼睛里读到燃烧的火焰。 在生者的沉默中,哥谭公墓竖起了一座空荡荡的新碑。“最大最豪华”的墓地之一,就像他们曾经开玩笑时说好的那样。 阿尔文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在雨水中,埃利奥拉起兜帽,转过身。他跟随导师的步伐,走上了那条被选择的道路。 · “你没听说过很正常,”走在他前面的阿尔文解释,“出于种种原因,我们很少‘谈论’泽维尔教授和他的学校。但他们一直都是真实存在的。” 埃利奥沉默了一会儿。 “你知道吗,”他突然说,“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一直都很期待我会在11岁的那年夏天收到一只猫头鹰。” “嗯哼。” “但我没有。然后我得知了变种人的事情,又开始期待有一天x教授会登门告诉我,我是一个变种人,可以选择和他一起搬到天赋少年学校生活。” “嗯哼。” “但仍然没有。后来…”埃利奥顿了顿,“阿尔文。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我当然在听。” 阿尔文熟练地敷衍了他。在埃利奥来得及锤他肩膀之前,阿尔文终于停下了脚步,把一个按钮塞到了他手里。 “按它。”阿尔文示意。 埃利奥疑惑地看了看手里的按钮,又看了看眼前一片漆黑的仓库。“这是什么?”他问。 “问那么多干什么?”阿尔文抱起手臂,“反正是好东西。快按。” 埃利奥看了眼他的导师。刺客正在努力装作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但埃利奥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轻而易举地发现阿尔文正在期待什么。 好吧。埃利奥按下按钮。 合金门应声开启。门缝夹出一道冷蓝的光,映在埃利奥惊讶的瞳孔里。阿尔文看着他的表情,微微笑了。 白色雾气汹涌而出,仓库内的照明设备噔噔亮起。陈列柜流畅推出一排排武器和道具,而顶光打在正中间的展示台上——一辆全新的哑光黑摩托正停在那里,曲线优美,轮胎宽厚,蓄势待发。 “喜欢吧?”阿尔文得意洋洋地说,“都是你的。” 埃利奥手里还捏着那个按钮,缓缓转过头看向阿尔文。没有一点预兆地,他扑了过去,狠狠地抱紧了阿尔文。 “谢谢你,阿尔文,”埃利奥哽咽,“是你给我带来了奇迹。”【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9、第 19 章 阿尔文为他准备了一间全新的贮藏室,但特别强调了不是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他送的。比如那辆摩托,是阿尔文的另一个学生为他准备的(“你还有别的学生?”“对,你不是先来的那个。很意外吗?”“那我是你最喜欢的那个学生吗?”“不要问这种让我为难的问题。”“……”)。 埃利奥确实在车把上找到了一封用黑色丝带系在那里的明信片。其上飘逸的字体简单地写着一句“给埃利奥,希望你喜欢它”,没有落款。据阿尔文说,他的身份暂时还是一个秘密。埃利奥满心疑问地收起了这张明信片,还有那条似乎还留有香氛的丝带。 他确实很喜欢这辆摩托车。毕竟它超帅。 还有一箱金币。 一整箱大陆酒店金币。 当阿尔文打开它的时候,埃利奥差点被晃瞎了眼睛。这箱金币来自阿尔文的弟弟阿洛特,也是一位闻名遐迩的刺客大师,目前正在澳洲度假(“他还问你会不会想要袋鼠的球,我自作主张地替你回绝了。”“袋鼠的‘球’?”“对。纪念品。”“……”“你想要吗?”“不了,谢谢。”)。 “带上一些吧,”阿尔文敲了敲装金币的保险箱,“这段时间你先住大陆酒店,避避风头。” 阿尔文着急从夜翼那里带走埃利奥是有原因的。圣殿骑士已经发起通缉,尽管夜翼并不会因为这种原因将他们拒之门外——与之相反,夜翼坚持要留下埃利奥养伤,并且言辞犀利地指出阿尔文的伤势恢复堪忧——但既然刺客们有其他的解决办法,没必要给公务繁忙的布鲁德海文义警增添麻烦。 无论是九头蛇,还是圣殿骑士,都不会贸然闯进大陆酒店里惹事。即便他们明知毁了他们实验基地的刺客正舒舒服服地住在大陆酒店里,也会因为这个地点而忌惮三分。 高桌会,杀手世界规则的维护者,制定的铁律其一:禁止在大陆酒店进行任何“生意”。 “除非他们先动手,”阿尔文脱下风衣,挂进衣帽间里,“但你最好祈祷别发生这种事。” “说实话,我有点不太确定是否应该这么祈祷。” 埃利奥拉开窗帘,往外望了一眼。夜的帷幕降临在布鲁德海文,万家灯火星星点点地亮起。 “随便你,”阿尔文说,“反正你也差不多算是毕业了。” 埃利奥立刻回过头,“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可以自由决定做什么事,以及用什么方式达成你的目的。”阿尔文耸肩,“那么看着我干什么?别告诉我你已经爱上我了。” 埃利奥刚刚涌起的一点分离焦虑就这样被冲散了。他无语地看着阿尔文,后者对他笑了笑,招手示意他过去。 “行啦,别那副表情,”阿尔文捏了捏他的肩膀,“我又不是不管你了。走吧,我带你去做点新衣服。” 埃利奥心情复杂地跟上阿尔文。脱去风衣的刺客走在他身前,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垂在身侧,轻轻地摇摆着。和埃利奥的心情不同,他看起来轻松又愉快。 酒吧,军械库,以及裁缝室。 说是九头蛇炸毁了他的安全屋的缘故,阿尔文狠狠进了一堆货。像是“顺便”,他也让埃利奥挑了一些趁手的武器,并且给他做了两套凯夫拉西装。 “它能带你进入任何场合,”阿尔文说,“更重要的是,它也能带你出来。” 他冲埃利奥眨了眨眼。埃利奥想说点什么,但鉴于裁缝正在为他量身,只点了点头。 “这一定就是你的新学生吧,特里斯坦先生?”裁缝说。 阿尔文没否认,“大家都知道了?” “那可是一整座岛,”裁缝收起卷尺,“我们这里的很多员工都欣赏到了那天的‘烟火’。” “新闻说那只是煤气爆炸。”阿尔文说。 “当然,那只是煤气爆炸。”裁缝点了点头,“加急服务,送到房间?” “对,谢了。” 埃利奥的目光在他们俩之间徘徊一圈,一边走到阿尔文面前,一边调整手腕的袖剑。他还不太习惯这件来自阿尔文的礼物。坐在沙发里的刺客站了起来,和裁缝打过招呼,揽过埃利奥的肩膀离开。 “玩得开心,”裁缝在他们身后说,“特里斯坦先生,史密斯先生。” 若有若无的目光沿路打量着他们。埃利奥注意到了这一点,鹰眼一扫,发现灰色人影中混杂着众多红色敌对目标。当他看过去的时候,运动装的健壮黑人男性恰到好处地低下头去,状似专注地阅读着手里的笔记本。沙发上的西装灰发男若无其事地抖了抖手中的报纸,只有身着红裙的黑发女郎大大方方地冲他一笑。 埃利奥被她这么一笑,肩背立刻紧绷起来。但揽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先一步安抚地捏了捏他。 “别紧张,”阿尔文耳语,“他们只是在观察你。” “观察我?” “你不会真的以为他们相信‘煤气爆炸’那回事吧。”阿尔文目不斜视,“你现在很有名,比你想象的有名得多。圣殿骑士正在悬赏你的人头,多的是人想要他们的赏金。” “多少钱?”埃利奥问。 阿尔文睨了他一眼,“五百万。” “太浪费了,”埃利奥说,“我这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钱。” 阿尔文没忍住用气音笑了一声。埃利奥根本不知道阿尔文教给他的那些技巧价值多少钱,假如它们能够用金钱衡量的话;假如它们被用上歧途,五百万堆成的保险箱也不过是冲天金山的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 但没有一个刺客这么做。以杀人牟利是绝对不允许的。 根据信条,他们从不滥杀无辜。 但话又说回来,假如他们的谋杀目标恰好位于悬赏榜单上的某个位置——考虑到需要刺客出手的那些人通常是恶贯满盈、树敌众多的坏蛋,这种情况其实也时有发生——那么,在杀死目标之后取走这份正义之财也是无可指摘的。 这也是阿尔文的兄弟,阿洛特,能随意出手送出一箱金币的原因之一。 而埃利奥还对这些礼物的价值一无所知,正如同他对这个世界隐藏的秘密、不公开的组织和规则…对这些全部,一无所知。 他们走进电梯里,缓缓合上的门隔绝了外界窥探的视线。 “一点也不多,新人。”阿尔文松开了他,抱着手臂靠到轿厢扶手上。“这点钱还远远不够他们在大陆酒店里出手。你知道在这里住一晚要多少钱吗?” “我看到你给了两枚金币,”埃利奥说,“一人一枚?” 电梯门开。他们走进铺满地毯的走廊。 “一人一枚。”阿尔文点头,“一枚等价一百万。” “…一百万韩元?”埃利奥跟在他身后进房间,充满希望地问,“还是一百万泰铢?” 阿尔文怜爱地看他一眼,“一百万美元。” 埃利奥深受打击。仿佛所有的困难忽然被一个沉重的保险箱砸到最底下,那个保险箱砰的一声自行弹开,金币和钞票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成为埃利奥最大的欠债。 “别发呆了,”阿尔文说,“告诉我你接下来的计划。” 坐在床上的埃利奥双眼无神地望着阿尔文。后者又笑了一声,揉乱了他的头发。 “虽然我建议你这段时间待在大陆酒店里,”阿尔文转过身,去掏他挂在衣帽间里的风衣,“但想也知道你闲不下来。你有下一个目标吗?” “有。”一说到这个,埃利奥立刻提起了精神,“德里克·冯·诺伊曼,布鲁德海文阿布斯泰戈医院院长。他也参与了那个项目,但我不太确定这条消息的来源是否可靠。”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那是我看到的。” 阿尔文回过头,和埃利奥面面相觑。 “你看到的?”他确认。 “我在杀死冈纳队长的时候,看到了一些奇怪的画面。它们看起来就像是他的回忆……”埃利奥说着说着,发现阿尔文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自己的语气也越来越弱,“…这是伊述血统的天赋之一,对吧?我不是真的有精神疾病,对吧?” 阿尔文看着他。阿尔文的眼睛忽然被异常兴奋的神采点亮。他大步上前,不由分说地捏住埃利奥的脸细细端详。 “我早该想到的!”阿尔文兴奋不已,“你很有可能是亚诺·多里安的后代!” “…谁是亚诺·多里安?” “真漂亮的一张脸。”阿尔文松开了他,“虽然我认为你鼻梁上的伤疤可能再也不会愈合了。但别担心,它完全无损你的整体形象,甚至还增添了一些魅力。” 埃利奥疑惑地揉了揉自己的脸,“所以…” “亚诺·维克托·多里安,”阿尔文在自己的口袋里找了找,“法国大革命时期的刺客大师,伊甸圣剑、苏杰之鹰、‘圣但尼的提灯’的持有者,以及……”他顿了顿,没有把话说完。 “以及什么?” 回答他的是阿尔文递到眼前的手柄。 “打完之后你就知道了,”阿尔文冲他神秘地眨了眨眼,“别以为这是在打游戏。这也是新人训练的一环。”【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0、第 20 章 埃利奥·史密斯,一个月前还是布鲁德海文众多大学生中平平无奇的一个。但在那晚布鲁德海文东南端岛屿冲天的火光和海浪之后,他不再是了。 圣殿骑士开出的五百万虽然远远不足以让他在悬赏榜单上跻身前列,但也足够所有人或多或少地注意到这个名字,有意无意地记住那张画像上的脸。那是一张二十左右年轻人的脸,轮廓分明,鼻梁高挺,目光锐利;一道伤疤从他鼻梁划到左侧眼脸下方,易于辨认。 但另一张偷拍相片流传更广。 在大陆酒店的大堂,这行走的五百万被另一个刺客揽住肩膀,显然正不太适应地矮下肩膀,迁就后者的身高。他们的脑袋挨到一起,似乎正说着悄悄话,并肩前行。 在九头蛇杀进哥谭的行动失败之后,他们提高了针对埃利奥的赏金。任何敢在大陆酒店动手谋杀刺客的人,将得到翻倍的价格。 但接下这份合约的杀手寥寥无几。一方面是因为他们知道大陆酒店会追杀他们到天涯海角,就算是杀手也不想为了这份工作丢了自己的命;而另一方面,则是他们认出了那张偷拍相片里的另一个人。 恶名昭彰的特里斯坦兄弟中的一个,阿尔文,注意到了偷拍者的镜头。他没有浪费口舌阻止拍摄,只是遥遥扎来一个警告的眼神。 而借由这张迅速流传的相片,他明确地传递出了一个信号。 ——任何想要得到那五百万的人,必须经过他的防守。 不是没有人铤而走险。但无一例外地,他们所有人都被刺客丢出了房间,由尽职尽责的酒店保洁“清理”干净。 在鲜血淋漓的前车之鉴中,入住大陆酒店的杀手选择蛰伏。 毕竟,他总不可能一直住在酒店里。 如果埃利奥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大概也会表示赞同。他当然没有一直把自己关在酒店里。他也会时不时地出门,只不过确切来说,他走的不是“门”。 布鲁德海文的夜幕下,刺客的身影从大陆酒店的顶层露台一跃而下。 埃利奥原本有着明确的目标,但路上阻碍颇多。除了那些时不时冒出来的杀手,还有一些大叫救命的市民;埃利奥就这样被绊住了脚步,面无表情地从低矮的楼顶跳下去,重重踩在黑夜罪犯的身上。 “谢谢你,刺客!”市民狼狈而逃,没忘了丢下一句话,“我会告诉其他人这件事的!” 埃利奥从口吐白沫的罪犯身上挪开脚。他正准备重新爬到楼顶离开,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哨。 “我还在想他们说的新人是谁,”夜翼蹲在路灯上,“原来是你。” 几个空翻,义警轻巧落地。他带起的一阵温暖夜风拂上刺客脸颊,后者在兜帽下露出微笑。 “我没想抢你的工作,夜翼,”埃利奥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但我发现很难放着那些声音不管。” “我明白,刺客。”夜翼小心地捏了捏他的肩膀,“你的伤势恢复得差不多了?” “已经恢复到阿尔文赶我出门活动的地步了。”埃利奥说,“他毫不客气地收走了刺客信条的卡带,但我觉得——” 一个杀手忽然从楼顶跳了下来,直奔埃利奥而来。被吓了一大跳的夜翼从原地蹦了起来,而他眼前的被刺杀者心如止水地弹出袖剑,完成了今晚的第十二次反杀。 “——只是因为他自己想玩。”埃利奥抽出袖剑,推开倒在他身上的杀手。 “刚刚是不是在我们眼前发生了一场暗杀?”夜翼难以置信地确认。 “嗯,对。” 埃利奥甩了甩沾上血液的袖剑,熟练地蹲下身摸了摸杀手身上的口袋。夜翼凑了过来,注意到杀手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他的目光转到埃利奥脸上,戴着兜帽的刺客大约是有所误解,摊开手心。 “分你一半?”埃利奥问。 夜翼欲言又止。夜翼不客气地收下了搜刮成果,并且拨打了报警电话。不好意思,值夜班的同事,他在心里默默地想,但今晚我们可能会送来一打国际通缉犯。 当巡逻警车开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转移到了屋顶上。 “阿尔文告诉过我你被通缉了,”夜翼说,“但我没想到情况这么严重。” 在他们转移的过程中,又有杀手冒了出来。受到惊吓的夜翼大叫一声,条件反射地给他来了一拳;杀手幸运地错过了刺客弹出的袖剑,当场陷入昏睡。要不是反应过来的夜翼及时扒拉了他一下,兴许这位杀手先生就会从楼顶一个翻身,滚到地面上了。 “他说圣殿骑士在那个项目里投了好几亿,”埃利奥说,“抽五百万悬赏我只是打个水漂。” 夜翼沉默三秒,没有说话。但埃利奥紧接着说出了他的心声。 “该死的有钱人。”埃利奥面无表情地说。 夜翼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两个导师富裕、自己却捉襟见肘的学徒心有戚戚地对视一眼,转移了话题。 “我准备去阿布斯泰戈医院走一趟。”埃利奥邀请,“一起?” “去给圣殿骑士找点麻烦?”夜翼笑了,“我实在找不到理由拒绝这么诱人的提议。” 他们一路前进,期间又顺路阻止了一起atm破坏案件,两起抢劫案,匿名送给警局三个国际通缉犯,终于来到仅仅几百米外的医院。 “我刚才就想问了,”夜翼掀开天窗,“你是谢伊的后代吗?” “…不,”埃利奥跟着他钻进通风管道,“至少目前没有证据这么表明——别笑,我知道你只是开玩笑的,但阿尔文认为我是亚诺的后代。” 埃利奥知道夜翼为什么那么说。他在玩谢伊的游戏《叛变》的时候也曾经被那些层出不穷的刺客吓得半死不活,并且他有理由相信阿尔文没提醒他这一点是有原因的。 因为当埃利奥吓得摔掉手柄的时候,坐在一边的阿尔文爆发出了一阵大笑,听起来期待已久。 夜翼的窃笑声停了停,随后又若有所思地响起,“哦,你玩过那些游戏了。回去后记得把好友编码发给我,有空我们打联机。” 埃利奥合理怀疑兄弟会在通过游戏手段和世界各地的超级英雄建交。就只是,没人不爱打游戏。 包括他自己。 “那太好了,”埃利奥真心实意地说,“我们还在为组不到四个人联机打《大革命》发愁。” 他们在监控室上方蹑手蹑脚地停下。夜翼抬头冲他微笑了一下,熟练地移开了盖子。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顺理成章,在架着平板追剧吃披萨的守卫发现他们之前,义警和刺客从管道里滑到他们背后,一人勒晕一个。 “好香。”埃利奥分心嗅了嗅。 “我们待会去整点薯条,”夜翼在键盘上飞快地敲了一会儿,“附近有家麦当劳——好啦!我已经把它替换成了循环播放的录像,我们走吧。” 醒过来的守卫只会以为自己是睡着了。义警和刺客在离开之前,细心地摆弄过他们的姿势,让他们枕着手臂倒在桌上。下一次换班要到天亮,他们有充足的时间睡大觉。 然后,潜入者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门,钻进了隔壁的消防通道里。 “我们要去哪?”夜翼悄声问。 “最顶层。院长办公室。” 埃利奥展现了精湛的开锁技术。他们没有惊动任何人,成功进入办公室,默契地开始分头行动。夜翼走到办公桌后,启动了诺伊曼院长的电脑。埃利奥则打开了鹰眼,在办公室里左右翻看。 检查过墙壁上的画像(圣女贞德高举着伊甸圣剑),书架里昂贵精美的硬壳书《指环王》(书签夹在甘道夫在幽谷高声念诵魔戒咒语的那一页),埃利奥随意地拨弄了一下陈列架上的金属圆球。 “夏娃采摘的第一枚苹果(一比一仿制)”,陈列架上写着。 当埃利奥的目光还停留在那条说明上的时候,他的眼角余光忽然捕捉到了一抹闪光。他惊异地抬起头,看向被他拨弄过的金苹果。 “你看到了吗?”他转头问。 夜翼茫然地从屏幕里抬起头。埃利奥当着他的面再次转动了那枚金苹果,这次他扭的力度更大了些,他们都听到书架里传来齿轮运转的咔咔声响。 当那枚仿制苹果绽放出明亮的光芒时,书架最上层的书左右退开,露出藏在中间的保险箱。 “原来是隐藏机关,”夜翼松了口气,“我差点以为他下班前忘了带走金苹果。” “真遗憾他没那么做。” 埃利奥扶着书架边架着的梯子,爬了上去。鹰眼显示出磨损严重的几个数字按键,埃利奥随便试了一个组合,保险箱就为他敞开了大门,连同里面不可告人的秘密。 当埃利奥检查它们的时候,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阿布斯泰戈能够在布鲁德海文畅通无阻。那些政界高层、社会名流的罪证,被妥善地收集在这个小小的铁盒子里,暗潮涌动的交易以此进行,建立在无声的哭嚎和血海之上。 原来他只是阿布斯泰戈众多受害者中再轻描淡写不过的一笔。 他幸运地拥有复仇的能力,和仍然站在他身边的师长亲友。但其他人呢? 那些肮脏的金钱、受辱的尸体和无辜受难的灵魂在字里行间扭曲,让他几乎看不清字。埃利奥捏着那些单薄的纸页,竭力克制自己手指的颤抖,但无法克制的是他的胸膛里燃起的一簇愤怒火焰。 那火焰差点烧光了他的理智,驱使他立刻出发,杀光这些罪证指向的凶手。但当他勉强冷静下来的时候,过往接受的教育让他想到了更好的办法——虽然,事到如今,他已经不确定寻求公义是否仍然是一个“更好的办法”。 那会是一个更麻烦的办法,事实上。 但埃利奥想,受害者和他们的家属会喜欢的。 夜翼还在电脑前翻看隐藏文件。他越挖下去,神情越凝重。他发现了实验项目触目心惊的详细数据记录,布鲁德海文和哥谭警局的部分失踪案将在这里得到结案,但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刺客递到眼前的纸张忽然遮住了他的视线。夜翼抬起头。刺客的眼睛被兜帽遮掩,看不清神情。 “你认识值得信赖的警官吗?”埃利奥问。 夜翼的目光从埃利奥鼻梁上的伤疤移下来。他也看到了那些罪证。他立刻明白了埃利奥的想法,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我认识。”夜翼说。 他把手指放到了那些纸张上。刺客没有松手,兜帽里的眼睛凝视着义警,“有多值得信赖?” “你可以尽管信赖他,就像信赖我一样,”夜翼郑重回答,“我向你保证,他绝对不会让这些罪证重归黑暗。无论他将为此付出什么代价。”【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1、第 21 章 他们都有事要做,夜宵提议暂且后延。夜翼带着罪证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刺客也心事重重地回到大陆酒店。但他们的目的都很明确。 夜翼在日程表上找到了诺伊曼院长三天后出席晚宴的消息,而当刺客也得知这件事之后,他的死期就注定了。日月在布鲁德海文高楼遮蔽的天空中倒转三次,埃利奥完成了他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刺杀计划。 晚上七点,梅尔维尔区,私人会所。 这是一场小范围的晚宴,只有收到邀请的人才能出席…至少,正门是这样。而在无人关注的角落,刺客的衣摆翻进窗口,潜入了会所。 咔哒一声轻响,他顺手拉上来时的窗户,谨慎地打开鹰眼观察了一圈。和他事先得到的消息没什么不同,这场宴会守卫松弛,没有任何人发现刺客的到来;只有极少数守卫在拐角处忽然失去了意识,第二天被发现睡在橱柜里。 而眼下,圣殿骑士对正在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也许,他们就只是没有想到,被他们通缉的新生刺客,不仅没有在为追杀焦头烂额,反而胆大包天地潜入了他们的私密宴会;并且,他已经施行了他的计划。 像其他圣殿骑士一样,诺伊曼院长也没有想到。在推杯换盏之间,他突发腹痛,表情变得难看起来。一阵又一阵难以克制的呕吐欲望化作潮流,逆着食管向上,冲击他的咽喉。诺伊曼院长竭力忍耐,但一不小心打了个嗝。 正和他交谈的圣殿骑士目露疑惑。在周围人上下打量的眼神中,诺伊曼院长假笑着,正准备说些套话,第二个嗝又冒了出来。寂静。在这尴尬的氛围中,他不得不推说身体不适,暂时离席。 月光奏鸣曲舒缓地流淌在宴会厅里,交谈和轻笑声中,诺伊曼院长背后的沉默格外显眼。名为加拉哈德的圣殿骑士捏着酒杯,垂下目光。金色香槟贴近了他的嘴唇,和藏在那里的淡淡微笑。 他没有刻意露出嘲讽的笑容,但也没有费心去遮掩;加拉哈德的态度不在少数,更多人含着微笑,交换眼神,以此进行无声的社交。只有更年轻的、名为米切尔的圣殿骑士,正疑惑而担忧地频频后顾,看向诺伊曼院长离席的方向。 而离开的诺伊曼院长,也对身后的暗潮汹涌一清二楚。他尽可能体面地加快了前往洗手间的步伐,但总觉得还有猜测的眼神扎在他的后背上。 诺伊曼不是不知道他们在暗中议论着什么。那个和九头蛇合作的研究项目看似被刺客炸翻了天,资金人手全葬送海中;而他恰好是那个负责此项目的倒霉蛋。 他会因此被上级苛责吗? 毫无疑问。 但他的前途会为此断送吗? 当然不会。 因为他们的研究已经取得了圆满成果,而那枚甜美的果实、那件趁手的武器,仍然是一个秘密。 等到他们知道这一切之后,会露出多么惊讶,多么可笑的表情? 怀揣着这样的隐秘期待,以及上级赏识、升职加薪的美好愿景,诺伊曼院长强作昂首挺胸地疾走进洗手间。门关上的那一瞬间,他立刻弯下腰,驼出背,刚才强装的体面被迫不及待地丢在门外;诺伊曼院长冲进隔间里,开始疯狂呕吐。 他隐约听到有开窗的声音。但他没有在意。 旁边的隔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他也没有在意。 当阴影隐隐约约投到他身上,遮住了顶部灯光的时候,清空胃部的诺伊曼院长终于开始在意了。 但当他抬起头,想看看那是什么东西投下的阴影时,这一切已经太晚了。 手臂交叉着搭在隔间顶上的刺客冲他笑了一笑,抬起左手。被衣袖盖住的枪口露了出来,接着是轻轻的,“叭”的一声。 不会比刚才的呕吐声更响,也不会比刚才的甩门声更响。 也不会比哭喊求饶声——无论是来自那些直接遭受折磨的,还是来自那些被权势残酷碾压的。无一例外,都曾被诺伊曼院长无情投入他燃烧着的实验炼狱中——更响。 在刺客的注视中,刚来得及张开嘴的诺伊曼院长身体一震,缓缓低下头。他看到血渍在他的胸膛飞速漫延,最终化作一片漆黑的幕布,扑头盖脸地罩住了他。 咚。 诺伊曼院长倒下了。 埃利奥轻盈地落了下来,踩过他抽搐的身体。刺客抽出袖剑,熟练地读取了圣殿骑士的记忆。这没有花费他太久时间,当他重新弹回袖剑时,埃利奥已经从影像里找到了更多的目标。 不止一个圣殿骑士插手过此事。不止这一件事的背后有圣殿骑士的阴影。布鲁德海文的天空已经被阿布斯泰戈的权势遮蔽,要撕开层层叠叠的乌云只有一种办法。 而恰巧的是,刺客在刚才的宴会上瞥见过他们;运气好的话,他今晚就能送更多圣殿骑士上路。早知道他就直接带炸弹过来了,埃利奥想,但坐落于梅尔维尔区的私人会所并不像海中的小岛,燃烧起来有伤及无辜的可能。 埃利奥一边思考着继续刺杀的可行性,一边推开门,走出隔间。仿佛有魔性一般,血泊跟着他的步伐淌了出来。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的刺客走到镜前,顺手冲洗了一下袖剑。 在洁白水流中,沾染血丝的银色金属恢复闪亮,映出他深绿的虹膜。 脚步声接近了。不该有人这么快意识到诺伊曼院长的死讯,所以当埃利奥扫了一眼,判断出那是一个独自前来的绿色目标时,他没有放在心上。 “我还以为你不准备参与。”他随口说。 但绿色目标没有立刻回话,甚至还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轻轻的一声惊呼听起来很熟悉。埃利奥意识到什么,扭过头去。在看清那个年轻人惨白的面容之后,刺客肩膀一颤、倒退几步,惊疑地张大了眼睛。 那居然…那居然是雷欧波德! 一阵可怖的寂静乌云般压向他们二人。假如在别的地方碰面,或许他们还会惊喜地交换拥抱,问候彼此失去的时光;但在这里,一切都悄然逆转了。 新生的刺客在短暂的惊疑过后,目光缓缓移向了雷欧波德胸前佩着的红十字胸针;而年轻的圣殿骑士,也无法将自己的双眼立刻戳瞎,假装注意不到地面上显目无比的血泊。 认出彼此的身份根本不需要那么久时间。但当他们重新对上眼神的时候,无论是刺客,还是圣殿骑士,都没有立刻开口,也没有立刻动作。 很难说清,是不是有那么一瞬间,他们都回到了一个月前—— 至少,对雷欧波德来说是这样。一个月前,在布鲁德海文大学公寓里,埃利奥狼狈地背靠床头柜,手里压着一把枪,眼里却流露出走投无路的惊恐;像是被逼到角落里的流浪野兽,忍无可忍地炸开了全身的毛,以为这样就能掩盖住身体颤抖的恐惧。 然而,他含着泪水的眼睛里,仍然流露出对信任的渴求。 他不是一个杀手。雷欧波德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也比任何人都相信这一点——他的朋友,内敛宽和的埃利奥·史密斯,绝对不会是一个刺客。 绝对不会是一个以“自由”的名义,破坏法理和秩序的暴徒。 但无论他有多不情愿接受现实,有多希望自己只是做了一个荒唐的梦,雷欧波德仍然清楚地看到,站在血泊中的埃利奥也正紧盯着自己,目光逐渐变化。他的眼神仍然像过去看自己那样沉静,但不再是看朋友的眼神。 取而代之的,是评估敌人的眼神。 雷欧波德得出了结论。仿佛有电流刺过他的身体,他的手指也为此颤抖了一下。 “所以…”他轻轻地说,“你变成了一个刺客。” “…而你是一个圣殿骑士。”埃利奥说。 “那滩血的主人是谁?” 在旧友悲哀而谴责的眼神中,刺客也轻轻地笑了一声。 “一个罪有应得的人。”埃利奥说,“如果你想去看看他的遗容,我不会阻拦你。” 悲伤湿漉漉地压低了雷欧波德的眉梢,“那又是谁判决了他的罪?你吗?” “不是我。”埃利奥简短地说,“是‘我们’。” 他们是敌人了。没有人明确地揭开这一点,但他们已经从眼神交会中清楚了彼此的所思所想。没有必要继续这场谈话了。埃利奥盯着圣殿骑士的眼睛,缓缓后退,一直到他背在身后的手触碰到窗户的开关。 雷欧波德没有说话。他只是始终凝视着埃利奥,直到他单薄的泪水被眼帘拒之门外,直到他悲哀的神情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凝起坚定的眼神。 但从始至终,一直到埃利奥翻窗离开,圣殿骑士都没有说任何一句话。更不用说高声惊呼,引起守卫的注意了。 埃利奥顺着原定的逃跑路线一路溜出私人会所。他跑得比平时更着急一些,如果和阿尔文赛跑时,他有拿出这样的速度,大概早已经赢了导师。但直到他远远地跑出五条街,埃利奥才听到警车的鸣笛尖啸着往那里赶去。 “不,我没看到凶手。”小米切尔脸色苍白地回答,“我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那里有一滩血。抱歉,我现在头很晕……” 他的父亲,米切尔生物制药公司的董事长,脸色难看地挡开了更多的问题。在记者的长枪短炮中,司机拉开车门,小米切尔低头坐进了车里。在深色车窗的阴影后,年轻的圣殿骑士抬起眼,神情难辨地瞥了一眼远处的楼顶。 同一时间,埃利奥在屋顶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他们静默片刻。风衣兜帽盖住了刺客明灭不定的鹰眼,正如深色车窗遮住了圣殿骑士幽蓝的眼睛。这对敌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超越了目力所及,但他们沉默着,凝望着,仿佛在月色的见证下,他们仍能想见彼此的双眼。 很快,载着圣殿骑士的车平稳启动,向前行进。随着他的父亲坐进车里,雷欧波德收回了望向远处的目光。而屋檐上的刺客也拉了一下兜帽,重新迈开步伐,踏上路程。【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2、第 22 章 遵照惯例,埃利奥向阿尔文简单地汇报了他的刺杀结果和收获。诺伊曼已死,埃利奥总算从他的记忆中找到了薇洛的下落,顺便摸出了一串圣殿骑士的链条。 “我要把他们清理干净。”刺客学徒在信息板添上目标,“如果你感兴趣,你也可以帮我的忙。” 阿尔文兴致勃勃地观看着埃利奥画出的刺杀目标,但很快,导师的表情转为欲言又止。 “这就是你从他的记忆中看到的人?”他确认。 “对。很形象吧。” “但你画的都是火柴人。” “很显然,他们都有两条手臂,两条腿,还有一个脑袋。”埃利奥正经地说。 阿尔文抱起手臂。在导师的凝视中,埃利奥忍不住笑了起来,终于在人物旁边添上形体面貌等特征的记录。 “我尝试过了,”埃利奥一边写,一边说,“但我自己都认不出来我画的人脸。所以我想也许我还是直接记下文字描述更好,直到我们找到和他们的脸对应的名字。” “我真应该给你加速写课的,”阿尔文摸了摸下巴,“但你的日程似乎已经排满了。” “是啊。” 埃利奥结束了他的惊天火柴圣殿骑士人大作,对着画满刺杀目标的信息板陷入沉思。阿尔文站在他身边,逐一浏览刺客的记录。很快,他的注意力移到了一个附在旁边的圣殿骑士上。 这是一个很特别的火柴…圣殿骑士。在圈圈和线条背后,似乎残留着人物肖像的痕迹,但被埃利奥抹去了。但更特别的是,这个火柴人下没有标注,却写上了名字。 雷欧波德·米切尔。 “这是谁?”阿尔文问。 他只是随意地指了一下那个人名,而当沉思着的埃利奥瞟过来的时候,刺客学徒脸色突变,伸手盖住了那个名字。他的动作过快,甚至不小心打开了导师的手臂。 寂静。 他不该让这个名字被导师看到的。埃利奥心脏狂跳起来。但他习惯了和阿尔文讲述一切,竟然无意中将思绪遗落在了信息板上。他清楚圣殿骑士和刺客的绝对矛盾,也清楚他和雷欧波德已经成为不可调和的敌人,但他仍然无法想象将利剑刺进故友心脏的情景。 他无法直面雷欧波德悲哀的双眼,即便那只是想象中的;即便他再清楚不过,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阿尔文会对此说什么?他会斥责自己的软弱吗?他会命令自己去谋杀敌人,铲除后患吗? 或者,他会…… 埃利奥盖在那里的手指颤了一下。阿尔文打量的目光从那里移开,落到埃利奥突然变得难看的脸色上。年轻人的心思在导师眼中几乎一览无余,心中有所猜测的阿尔文收回手,若无其事地捏了捏埃利奥紧绷的肩膀。 “你可以闭口不谈,小朋友。”阿尔文宽和地说,“你可以保守你的秘密,在你开口之前,我不会贸然行动。” 埃利奥犹豫地瞟了一眼他的导师。在阿尔文耐心的注视中,学徒渐渐松开了手。 “…我以为你会希望我清理掉所有的圣殿骑士。”他哑声说。 信息板上,写着人名的地方已经被刺客手心的汗水抹花。 “杀戮从来不是我们的目的,”阿尔文否认,“而是一种迫不得已的手段。” 埃利奥没有立刻回答。他们一同沉默地看着信息板上的人物,这时候,潦草的火柴人已经没法招出他们的笑声了。 每一个简笔勾勒的火柴人背后是一条性命。 复仇的鲜血曾沾染过马西亚夫刺客蓬白的鹰羽,濡湿过伦敦刺客怀中抖落的手帕;在成就每一位刺客大师肩上勋章的同时,也在他们良知未泯的灵魂上——令人惊异的是,“恶行累累”的刺客大师们,无一例外,怀中都盛满了与名声相反的品德——挥下杀戮的重重鞭痕。 “如果有比杀戮更好的手段,绝不要拔出你的袖剑。”阿尔文握着埃利奥的肩膀,看向他的眼睛,“如果,我只是说如果,你觉得某人是可拉拢的…” 年轻的学徒没克制住惊讶的神情。而他的导师对此笑了笑,松开了手。 “如果以消灭一方为目的,我们和圣殿骑士的战争永远也无法结束。”阿尔文说,“人可以被杀死,氏族可以被焚烧,国家可以被颠覆,但理念和信仰永远无法被抹去…”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但不知是出于遗憾,还是出于敬佩。 “这很复杂,但你会明白的。”阿尔文说。 “…他曾经是我的朋友。”埃利奥犹豫着说,“他不是个坏人,至少在我的回忆里不是。” “那就先别把他列为目标。”阿尔文肯定,“找机会和他谈谈,只要你别不小心把自己弄死,我就没什么意见。” 埃利奥终于笑了。 “我还想和你说说我看到的记忆片段。”他轻松地勾住阿尔文的肩膀,“说实话,大多数人都是该死的,但我觉得……” 确实不是所有的圣殿骑士都是邪恶的,即便以刺客的标准来判断。 理解之父为他们指引的道路并不从一开始就通往罪孽,只是一成不变、世代相承的秩序总会堕入权势与腐败的深渊,正如狂野奔放、无人约束的自由也会演变为乌烟瘴气的混乱。 在这双螺旋般互相缠绕前进的理念中,圣殿骑士和刺客时而争斗,时而联手,永生不灭地并肩前行。 而年轻的小米切尔,刚踏上这条路的圣殿骑士,还对早已缠在他脖颈的宿命一无所知。他神思不属地经过走廊,关于刺客的担忧(无论是好的那一种,还是坏的那一种)让他满腹心事;来到父亲的门前之后,雷欧波德才想起,这里正进行着父亲的某个秘密会议。 但在他离去之前,门口的保镖告诉他,他可以入内。他们拉开门,目送年轻的圣殿骑士踏入一片黑暗中。 他带起的一阵风摇动了蜡烛的火焰。室内忽然一片寂静,又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在微弱的光亮中,桌边围满雷欧波德熟悉的面孔,或是真人,或是投影,正因他的到来面露惊讶。 而他的父亲,正遥遥站在长桌的另一端,在黑暗中摆了摆手。 窃窃私语渐渐平息了。茫然的雷欧波德试图观察父亲的眼色,但他甚至无法看到那张黑暗中的脸。他习惯性地向米切尔走去,但他的父亲再次摆了摆手,拒绝了儿子的靠近。年轻的圣殿骑士只好疑惑地停下脚步,左顾右盼。 他们似乎是按照某种次序站着的。雷欧波德观察一番,乖乖地向后退去。他加入圣殿骑士的时间尚短,还不足以站在他父亲的左右手边。 “到这里来,小米切尔。” 一个压低了的声音将他从无处容身的窘境中解救了出来。雷欧波德松了口气,走到出声的圣殿骑士身边。晃动的烛火照亮了他熟悉的面容,雷欧波德认出那是宴会上的加拉哈德。黑发蓝眼的圣殿骑士对他颔首,没有再开口,也没有接他疑问的目光。 他们一致沉默着,等待着。 直到那两扇厚重的门再次被推开。雷欧波德惊讶地发现,是一个年轻女孩大步踏了进来。走廊花窗里照进的日光短暂地佩上她的金发,折出冠冕般辉煌的光芒;她带进来的风比先前雷欧波德带进来的那一阵更大,烛火猛烈地舞动起来,摇曳着向上升起。 在那阵耀眼的光芒中,年轻女孩在桌尾站定。门再次合拢,室内回归黑暗。但她眼中的光没有离去,锐利地游过他们的脸,最后落到正对面的黑暗中。 “你愿意发誓拥护我们的教条以及我们所守护的一切吗?”黑暗里,米切尔说。 “我愿意。”年轻女孩说。 “永不泄露我们的秘密,也不透露我们的任务内容?” “我愿意。” “不惜一切代价——至死都会这么做?” “我愿意。” “那么,欢迎你加入我们的教团,薇洛·沃克小姐。”米切尔从黑暗中走出,展开双手,“你现在是位圣殿骑士了。” 这是一次古老的入会仪式。雷欧波德惊讶地发现。 “愿理解之父指引我们。”他的父亲示意。 他们齐声开口。圣殿骑士的信仰回荡在黑暗的房间内,年轻的,年迈的,低沉的,高亢的…他们向理解之父祈祷,声如潮水。 “——愿理解之父指引我们!” 誓言的火焰影影绰绰地映上他们的脸庞。 · “我可能认识他们的脸。”阿尔文摩挲着下巴,“不如你把他们的详细特征整理出来,我发动其他人一起想办法核对出他们的真实身份。” “其他人?”埃利奥一边埋头整理资料,一边随口问。 “嗯哼。”阿尔文掏出手机,“我们有的是人,小朋友。你会发现这一点的。” 他们想方设法地在信息板上备注了一圈人名和相片。六位身份未明的火柴人被打上黑色问号,阿尔文按着它们再三强调,告诉学徒必须严格确认他们的身份,退一万步来说,至少在计划刺杀之前通知他一声。 “别误杀了自己人。”阿尔文心有余悸。 被逼着再三保证,差点对信条发誓的埃利奥翻了个白眼,“我已经打完大革命主线剧情了,阿尔文。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其中两位圣殿骑士是埃利奥已经完成刺杀的,包括布莱克伍德医生和诺伊曼院长,被打上鲜红的叉。 经过讨论后,阿尔文确定埃利奥所见到的一个圣殿骑士是哥谭的小奎恩,并表示蝙蝠侠已经把他塞进了黑门监狱。埃利奥沉思片刻,在他的相片上打上一个红色的问号。 刺客会盯着他的。埃利奥太了解哥谭的规则,就算进了黑门监狱,那些混蛋总会想方设法地保释出来。他们进进出出,谈笑风生,像是在玩一个永远不会死亡的游戏。 小奎恩当然也会这么想。他幸运地逃过私法制裁者的甩棍,逃过刺客的袖剑,继承自父亲的“幸运”之名越发响亮。黑门监狱当然关不住他。运作一番后,他得意洋洋地走出了监狱大门,坐进手下的车里。 哥谭的天空愈发灰暗,像是要落雨。心情愉悦的小奎恩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也没有注意到盘旋在他头顶的死亡阴影。【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3、第 23 章 圣殿骑士的运作让他洗脱了罪名,小奎恩志得意满地回到被解冻的宅邸。他立刻召集他的下属,进行了关于下一阶段发展规划的重要讲话。在确认他们有认真记下会议要点后,小奎恩满意地屏退众人,回到他自己的书房里。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作为圣殿骑士入驻哥谭的先锋,小奎恩肩上背负着光荣的重担。他写写画画,试图以最快的速度吸收他入狱这段时间内错过的新闻。首先,最新送来的消息称,他前一阵参与的那个改造刺客项目获得了圆满成功;其次,布鲁德海文的城市规划…;再次,哥谭的商业合作规划…; 最后也最不重要的是,似乎有个新出道的刺客正在布鲁德海文搅风搅雨。圣殿骑士友方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附上了悬赏的画像。 小奎恩一扫而过,认为这确实是最不重要的一点。圣殿骑士在城市中的统治根深蒂固,根本不是一个小小的刺客、以及他那把小小的袖剑能撼动的。山一般厚重的权势——就连警探和检察官,法律和正义的象征也在这座巍峨的高山面前望而生畏——怎么会被蚂蚁的触角搬动? 或许是他埋头太过认真,又或许是书房的门过于厚重;直到门口的守卫倒在地毯上,发出沉重的响声,书房内的小奎恩才隐约听到一点动静。 “谁?”他头也没抬地问。 但一反常态地,门口的守卫没有告诉他是谁前来拜访。小奎恩皱了下眉,就在他飞快地将那声疑似敲门的动静抛掷脑后的时候,门竟然被重重地踹了开来。 一个没礼貌的年轻人大步走了进来。他的速度是那样快,以至于他身边卷起一阵风,吹拂起他的衣摆;总算反应过来的小奎恩丢下了笔,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边慌不择路地试图躲到桌后,一边大喊,“守卫!守卫!” 但没有人响应他的呼唤。小奎恩这才汗流浃背地意识到,他的宅邸竟然早已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情理之中地,刺客抓住了他。小奎恩绝望地闭上眼,但没有等到死亡的刀锋。他哆哆嗦嗦地睁开眼,看到刺客一把拽下了自己的兜帽,露出和悬赏画像一模一样的一张脸——黑发蓬乱,绿眼锐利,一道伤疤横过鼻梁,划到左眼下方。 这一定是一场梦,否则刺客怎么会一转眼就刷新到他面前?小奎恩绝望地想,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为我的朋友而来。”刺客居高临下地说,“虽然我想,你大概也不记得他们的名字。” 小奎恩怀着希望问,“谁?” 刺客薄薄的嘴唇里吐出两个名字。小奎恩竭力回想,但一无所获。刺客嘲讽地瞧着他,扬起手腕。 “你这个暴徒!”希望破灭的小奎恩挣扎着大叫起来,“就连法律也没有——” 噌! “判我…死刑……” 在刺客冷嘲的微笑中,小奎恩缓缓滑倒。在他变黑的视野中,刺客重新戴上兜帽,卷走他桌上的资料,打开窗户,猫一样灵活地跳走了。 “…昨天刚获保释的利亚姆·奎恩,今晨被发现陈尸于自家书房内。警方初步调查显示,其系遭利刃刺中胸口……” “等等,利亚姆·奎恩?” 原本舒舒服服摊在沙发里的杰森拿开了正在读的红封硬壳书,难以置信地弹了起来。总算抽出时间打游戏的提姆坐在那里,手里还逛着白金汉宫,想也没想地应了一句,“你之前说要让他好看的那个利亚姆·奎恩?” 微妙的寂静。正在下棋的韦恩父子俩投来了目光。 “干得漂亮,陶德。”达米安赞许地说,“但我不得不说,你把尸体留在原地实在是有失妥当。如果是我在那里,起码能想出十二种简单高效的方式毁尸灭迹。” 布鲁斯头疼地看向他,“达米安。” 达米安哼了一声,耸耸肩。父子俩的目光在空中象征性地劈砍了几回,以布鲁斯扬起的眉毛作结。 “怎么了,父亲?” “把你刚才悄悄拿掉的棋子放回去。” 达米安鼓起脸,不情不愿地放回悔过的棋子。 刚才的话题似乎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揭过去了。沙发上,杰森松了口气,但一股恼火立刻又腾了起来,很难说清是因为刚才布鲁斯无言的目光,还是因为布鲁斯最后什么也没问。他转过脸,危险的目光投到了刚才口出狂言,引发这场无形风暴的提姆身上。 而专注驾驶马车的提姆对身边的暗潮汹涌一无所知,毕竟这是个难得要求不剐蹭一点的任务;而众所周知,刺客信条的载具又总是像肥皂一样丝滑。他专心致志地盯着路况,然而就在他的马车快要开到目的地时,一直盯着他的二哥飞速出手,邪恶地弹了一下提姆的手腕。 “嗷”的一声,提姆大叫起来。他眼睁睁地看到雅各布驾驶的马车抖了一下,脱缰的野马一般狠狠撞翻了旁边的马车,直接冲到了路边上。一个“怒火朝天”的成就跳了出来,提姆应景地丢下游戏机,扑到了狂笑起来的杰森身上。 “你这个混蛋!”怒火朝天的三代罗宾尝试谋杀他的前任,“赔我完美同步!” 二代罗宾哈哈大笑,和他扭打着摔下沙发,滚上地毯。窗边的韦恩父子熟视无睹地下着棋,拌着嘴;在这一片祥和,和往日一般无二的气氛中,杰森和提姆亲昵地诅咒着彼此,一路滚进餐桌底下,又滚出来。餐具乒呤乓啷地颤抖着,奏出罗宾战争的乐章。 直到杰森的手臂撞到了什么东西。提姆面露惊恐,杰森意识到什么,讪讪回头。挡住他们二人继续不走心的谋杀彼此的,竟然是两条穿着西装裤的腿,和一尘不染,亮得反光的皮鞋。 端着茶点的阿尔弗雷德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在管家对他们清扫地板上灰尘的“感谢”声中,提姆和杰森灰头土脸地爬了起来。他们遵从阿尔弗雷德的委托,狼狈地滚进花园里修剪灌木,但仍然没忘了小声地口头辩论。 “你先开始的!” “是你先开始的,鸟宝宝。”杰森翻了个白眼,“你要不想想你刚才说了什么?” 提姆调动了他的记忆,陷入诡异的沉默。他们嘎吱嘎吱地剪灌木,清新的气味环绕了义警们。就在提姆准备道歉的时候,杰森停了下来,摆了摆手。 “没关系,我们扯平了。”他邪恶地笑了,“你没保存。” “…你觉得我能指望恶魔崽子路过的时候帮我保存一下吗?”提姆心如死灰。 “你刚才叫他什么?” “恶魔崽子。” “这就对了。” 提姆的灵魂显而易见地从他失去光彩的蓝眼睛里飘走了。杰森怜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事实就是这样,他们会在真正的战斗中不遗余力地看守和保护彼此的后背,但也会在日常生活中同样不遗余力地扯彼此的后腿。 提姆悲伤地抹了把脸。“算了,”他说,“我们说回小奎恩吧。你觉得那会是谁干的?” 杰森头也没抬,“你不觉得是我干的?” “得了吧,我们都知道你喜欢用枪。”提姆瞟了一眼他的脸色,“但如果新闻说昨晚有八个黑邦老大的副手弄丢了他们脖子上的脑袋,而你的安全屋里又响了一下午电锯声……” 杰森没忍住笑出了声,“行了,我已经过了要借此扬名的年纪了。而且我要纠正一点,那八个软蛋根本没有花费我一个下午的时间。只有两个小时。” 哥谭难得一见的阳光拨开重重乌云,温柔地洒落。那些被红头罩的赫赫威名吓得魂飞魄散的罪犯绝对不会想到,在那头罩和多米诺面具下,是这样一张年轻英俊的脸。而且通常来说,没人不会把他的年纪算在“充满希望和未来”的范围。 提姆对杰森关于两个小时的纠正翻了个白眼,但微笑了起来。 “我听到新闻说他被刺中了胸口,”他说,“顺便看了看鉴定科刚给出的报告。” “‘顺便’?”杰森调侃。 “别装得像是你没偷看过哥谭警局的资料。”提姆晃了晃手机屏幕,“干净利落的正面贯穿伤,现场有打斗的痕迹,还掉了支没盖上笔盖的笔;但桌上既没有本子也没有书,所以我们可以大胆推测凶手除了杀死他之外,还带走了一些资料。” 杰森放下剪刀,凑过来看,“嗯哼。” “不过最关键的是,在这起凶杀案发生的时间点,整座宅邸的守卫都陷入了昏迷。经检查,他们的脖子上还有没褪去的勒痕。”提姆放大屏幕,他们清楚地看到照片。 没和刺客打过交道的提姆求证地看了一眼杰森,后者肯定地点了点头。 “一个刺客。”杰森摸了摸下巴,“有人给老头子发消息了吗?” 提姆学着他的样子摸了摸下巴。他们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地重新捡起剪刀,快速干完阿福交代的任务,然后迫不及待地溜进了蝙蝠洞里。【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