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距离》 1、微潮 【我回国了。明天十点落地,来接我。】 贺年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方颂安正在浴室洗澡。他无意偷窥,但方颂安刚才走得急,屏幕还没熄灭。 发送人的备注,在一排规整冰冷的姓名中显得格外跳脱。 【julian熙熙】 后面还有一颗粉色的爱心。 贺年咬着牙,心脏猛然收紧。 三年的亲密交往,他早已熟知方颂安的习惯。在她的社交软件里,所有人的备注都是身份证上的尊姓大名,贺年也不例外。 但这个人可以是例外。 看到消息的那一瞬间,他立刻就猜到了这个人是谁。 他平时和方颂安的朋友们交往甚少,但就在这仅有几次的交往中,这个名字被提及的频率却非常高。 邵熙云,方颂安的半个青梅竹马,希云传媒的唯一继承人。每次提及他时,方颂安连语气都会温和下来。 无论家世、财力、社会地位,抑或是和方颂安的关系,贺年都完全无法与之相比。 贺年也没有想过跟他比。 他和方颂安只是成年人的桃色交易,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只是听着浴室的水声,心里那一丝隐秘的,不可告人的扭曲欲望,在夜色里一点点攀升。 至少在今晚,方颂安还在他这里。 他按灭了屏幕,手机调成静音,和那条消息一起放在了床头柜上。 关掉屏幕前,他看了一眼时间,20:30。 贺年相信,他有这个本事,可以让方颂安在今晚无暇看到那条消息。 方颂安洗完澡出来时,贺年正靠在床头刷平板。 他穿了一身白色针织衫,前额的碎发松散地落下来。屋子里没开灯,电子屏幕的荧光打在他睫毛上,模糊了他脸上凌厉的线条,显得他整个人温和又乖顺。 只有脑袋上一小撮翘起来的头发,在倔强地展示着主人原本的性格。 在她面前,贺年一直很乖顺。 “在看什么?”方颂安坐到梳妆台前,打开精油,随口问道。 话音刚落,贺年便舍了手里的东西来到她身边,熟练地接过毛巾,给她擦头发。 方颂安向后仰着头,舒适地闭上眼睛,听到上方传来清冷好听的声音。 “在准备结课论文。” “哦?那我今天回来的不是时候。” “怎么会?”贺年拿起吹风机,凑到方颂安耳边:“方总在我这里永远是最重要的。” 方颂安笑笑,没搭话。贺年手指抚上她的发根轻轻揉按着,帮她一点点吹干头发。 暖风拂过时,她忽而闻到一点淡淡的甜乳香。 吹风机的声音停下,方颂安回头问他:“喷香水了?” 贺年微微睁大眼睛,像是有一点控诉。 “你上次说过这个味道好闻,让我试试。” 方颂安一怔,想到偶尔和好友提起过这款香,她撇撇嘴说太腻,喷上像鸭子。她恶趣味地想到了贺年,却不想他真的把话记在了心上。 只是眼前的贺年一身暖男系居家服,竟是和这个香搭得很,没有半点风尘气息,倒是真有几分香水名字里的少年感。 恍然想起,贺年跟她在一块的时候才刚19,三年过去,他身上的少年感也退去了几分。 但多了些别的东西。 她半撑着头,看着眼前正在收吹风机的男人,俯身的瞬间,v领的针织衫垂落下来,里面的粉色清晰可见。 好风景不过一闪而逝,他立刻便退回原位,冲她无辜眨了眨眼。 “方总在看什么?” 方颂安微微侧头,反问。 “你说我在看什么?” 贺年忽而笑了,笑得十分乖巧,轻轻扯了扯衣领,白皙的皮肤若隐若现。 “方总想看什么,都可以的。” 他缓缓跪下,慢慢爬到方颂安身前,拨开真丝浴袍,手指如蛇般攀附在她腿上,自下而上地仰望她。 “方总想先看,还是想先用?” 方颂安分开交叠的双腿,手指抚上贺年的唇,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 暗示得非常明显。 贺年吻了上来。 埋在她腿间。 由轻到重,从缓至急。 身体像是置于水中随波起伏,上下漂浮着,不知被海浪推了多少次,刚吹干的头发又被汗湿,眼神都有些微微失焦。 方颂安仰着头,忍不住发出一声舒适的长叹。 贺年的衣服不知去了哪里,他皮肤白得透亮,一身漂亮的薄肌,因为急促的换气,有些微微喘息。 方颂安微微抬腿,足尖轻轻搭上他的小腹。 “去床上。” 时钟转了几个圈,床上的两人都未停歇。 方颂安最后有些脱力,抵着贺年说可以了,贺年却紧紧抱住她,哑着声音求她。 “我帮了方总这么多次,方总也帮我一次?最后一次。” 方颂安心一软,信了他的鬼话,直到半夜才堪堪停息。 再次洗完澡已经快要半夜两点。方颂安许久没有这样放纵过,靠在床头点了支烟。 她没有烟瘾,只偶尔点上一根,今天想抽烟,是觉得贺年有点不对劲。 他们在一起三年,情事上向来以她的感受为先。 今天的他有点失控,过于粘人了。 左手夹着烟,她随手拿起手机,习惯性想要检查工作消息。 只是还没碰到,一只手臂忽然缠到她的腰上,紧紧环抱住。 贺年的下巴放到她的肩上,声音有些喑哑。 “我也想试试。” 方颂安没明白,想了一会,举起烟问他:“这个?” “嗯。” “没抽过烟?” “没有。” 他的唇就在方颂安脸侧,微微偏头就能看到的位置。 唇瓣饱满润泽,透着微红,很难不让她想起刚刚做过什么。 方颂安抬起手,还没等靠近他,贺年便主动送唇贴上去。 他在很多方面都有无师自通的本领,抽烟也一样。 烟气过肺,从口中再次渡出,云雾一般缭绕在他面前,有片刻遮住他好看的眉眼。 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性感。 方颂安偏开视线。 她没有力气再来一次了。 “怎么样?”她问道。 贺年目光澄澈:“好像有点薄荷的味道。” “嗯,爆珠的,味道淡一点。” “我喜欢。” “抽烟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方颂安笑着摇了摇头。 贺年顿了片刻,抿了抿唇:“方总,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方颂安拿着烟的手微微一顿。 她的感觉没有出错,贺年今天确实反常。她没说话,眼神示意贺年继续。 “我大三了,这学期就能申请实习,可以去千禧吗?” 没想到是这么正经的事,方颂安有些措手不及,怔愣了片刻。 千禧是她父亲创办的公司,靠零食起家,在改革开放的年代一路高歌,却在后来渐渐隐没于时代潮流。 五年前父亲因病去世,她中断在国外的学业,回国接手公司,也将这个风雨飘摇的公司拯救于水火之中,重新带到大众面前。 方颂安没急着答应贺年,先问了一句:“我记得你是学统计的,有什么职业规划吗?” “单纯数据分析师的话,发展方向比较窄,可能还需要进修学历,我不想继续读书了。想多历练一下,走市场营销。” 快消行业涉及面广,节奏快薪资高,市场部的门槛又不高,许多毕业生都想挤进来。 千禧总部的管理模式其实和快消大厂不大相同,方颂安想要改革,也为此在原公司的一部二部基础上,又新建了三部,正在搭构中,也在大量招管培生实习生,安排贺年进来轻而易举。 但她会考虑更多一些。 盯着吐出的烟雾出神了半晌,一根烟抽到底,掐灭了,她才接着开口。 “千禧的情况比较复杂。一部二部很稳定,不太需要招实习生。三部刚成立不久,正在准备新项目,说实话,实习生的门槛不低,压力也大,不一定适合你。” “我的建议是,稳妥一点,去技术岗,不管是数据分析,还是转前后端技术支持,跳槽都更方便。” “如果真的想来做市场,可以安排你去我朋友的公司,她手里的分部已经成立三四年,体系更成熟,实习生能学到更多东西。以后还想来千禧,再跳过来也是一样的。” 她思虑再三,这是对贺年来说最优的选择。 贺年正色听完她的建议,垂眸思考了一会。 “我还是想去千禧的市场部,可以吗?” 嘴上问着可以吗,眼中却是明晃晃的执拗。 方颂安笑了一下。她早就料到贺年的选择,对此毫不意外。 贺年什么本性她再清楚不过,就会在她面前装乖。 “想来就来吧,不拦你。” 方颂安松了口,但又补充了一句:“但是,不能搞办公室恋情。” “和老板也不行。” 贺年终于不再心事重重的样子,笑着凑上来,在她唇边落下轻吻。 “下班时间也不行吗?” 方颂安警惕地拦住他。 “贺年,你今天有点得寸进尺。” “我这是恃宠而骄。” 势头有些不对,方颂安立刻伸出手指,抵住他探过来的肩膀。 “我累了,要睡了。” 贺年无辜眨了眨眼睛:“我知道的,我帮方总关灯。” 折腾半宿,方颂安确实有些疲惫,没再和他逗趣,闭眼没多久便沉沉睡了过去。 黑夜中,贺年静静看了一眼床头的手机,垂下眼睫,等到身边人呼吸均匀后,悄悄拿过来,打开了静音键。 看着方颂安的睡颜,他藏下眼底的依恋,无声自语。 “晚安。” —— 方颂安很久没有被闹钟吵醒过了。 大脑从睡眠意识层缓慢抻出来,听着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声音,她忽然反应过来,这是电话铃声。 还是专属的电话铃声。 三年没听到过这个声音,方颂安愣了一下,居然产生了一些后知后觉的亲切感。 她刚按下接通,就听见对面劈头盖脸的指责。 “我海关都过完了,你人呢?” 方颂安懵了:“你回国了?” 对面咬牙切齿。 “方颂安!你连我发的消息都不看!” 她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点开社交软件翻了翻。 第一条就是邵熙云的聊天框,未读29条。 方颂安看着自己一句都没有回复的消息记录,睁着眼睛说瞎话。 “消息太多被压下去了。你在哪个机场,我现在去接你。” “我发你地址,好好想想怎么跟我道歉!” 方颂安懒得听他继续啰嗦,直接挂了电话,起床穿衣。 “唰!” 浴室门被拉开,贺年一边擦头发一边出来,看到她在穿衣服,有些疑惑。 “要出门吗?之前说要一起去看胶片电影展,票不太好约……” 方颂安差点忘了这事,挽起西装袖子,说道:“今天有点事,先不去了。” 贺年垂下眼,看上去好像有些难过。但不过片刻后,就抬起头问她。 “那……今晚还回来吗?” 他的眼型偏圆,是温润舒服的好看,颔首微微抬眼时,有种说不出的无辜和委屈。 即便知道他九成是演的,但无奈方颂安就吃这套,过去摸了摸他的下巴。 “回来。” 贺年听到想要的答案,才开心地笑出来。 “我在家里等你。”【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陪酒 “我在这里等了你整整三个小时!!!” 方颂安刚到机场,就听到邵熙云的惊天怒吼。 他推着三个行李箱,一身loropiana的羊绒大衣,墨镜盖住了臭脸,长腿一迈大步向她走来,像是哪个机场耍大牌的明星。 “我错了少爷,”方颂安拖着长音滑跪道歉,脸上却一点抱歉的意思都没有。 “请你吃饭,moonlight。” “哼,这还差不多。” 邵熙云打开车门,把行李箱扔进后座。 三年前,邵熙云忽然毫无征兆地出国,说要发展希云传媒的国外产业。 方颂安有些意外,但当时工作太忙,也没多问。 开始她以为邵熙云去待几个月就回来,后来以为他要在那定居一辈子,没想到今天突然给她个措手不及,回国了。 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自不必提,千禧和希云也有诸多合作,利益深度绑定,关系十分亲密。 邵熙云驾轻就熟地坐上副驾,打开副驾驶的屏幕,调出他的歌单。 “我不在的时候,没有哪个小妖精抢了我的位置吧。” 方颂安白了他一眼:“何欢天天坐,你去收了她吧。” 何欢是她秘书,方颂安出去谈业务的时候都是带着她。 邵熙云打了个哈欠,放着他的歌单,调好座椅,对方颂安道:“我倒时差,睡会,到了叫我。” moonlight是家泰餐厅,邵熙云还没出国的时候,最喜欢这家店。两人订了私密性比较好的包厢,邵熙云点了一大桌子菜,大倒在国外三年的苦水。 “你是不知道那的菜有多难吃,我出去至少瘦了八斤!” 方颂安把他爱吃的香茅鸡推了过去。 “邵姨没给你安排个厨师?” “她老人家还能想起来这个呢?怕是连有个流落国外的儿子都忘了。” 说起这个方颂安也有些奇怪,他这三年一去就杳无音信,竟一次都没回国,想被流放出去了一样。 但希云产业繁多,错综复杂,也许有什么秘密安排,她也不会多问,只给他夹了块肉,堵住他喋喋不休的嘴。 “快补补,给孩子都饿成什么样了。” 邵熙云风卷残云,把满桌子的菜全部一扫而空,才拍拍肚子歇下。 没过多久,他坐起身来,双手撑着下巴,对方颂安道:“猜猜我为什么回来?” 方颂安扫了他一眼:“怎么,邵姨催婚了?” 邵熙云摆摆手:“我妈没那毛病。方颂安,你可真没良心,我连夜赶飞机回国,你居然都猜不出为什么。” 方颂安一怔。 听这意思,难道他回国还跟自己有关? 她忽而想到一种可能,诧异道:“你不会……是因为千禧三部回来的吧。” “bingo!”邵熙云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你要新建三部,一部二部的钱不好挪吧。” 当初方颂安父亲离世十分突然,千禧内部许多人都对主位虎视眈眈,她的日子并不好过。 “倒也算不上,”方颂安对他倒是不必隐瞒:“怎么说我现在也是ceo,要是连钱都动不了,还开什么三部?” “总归资金还是紧张的,不过不用担心,”邵熙云拍了拍胸脯,说道:“你的金主爸爸回来了。” 方颂安动作一顿:“希云要投资三部?” 她放下筷子,换了个姿势,问道:“你准备投多少?” 邵熙云比了个数字。 饶是方颂安知道他向来出手大方,也不由心头一紧。 “疯了?不怕我赚不回来?” 他耸了耸肩:“我又不差这点钱,而且你别高兴得太早,要我的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这是分批投资,新品上市前先付30%,后续看效益。” 方颂安思考了一下。 没有人会嫌钱多。虽说二部的资金她也可以支配,但是二部本身也需要维护。 创建三部是冒险但必然的创新举动,如果能够不动总公司的资金,那当然更好。 况且邵熙云是知根知底的熟人,千禧本身也有他的股份,没有信任危机。而且比起其他投资商,她收到的约束要小得多,对她来说百利无一害。 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欠给邵熙云的人情。 不过真算起来,她欠他的也不止这一点。 见她还在沉思,邵熙云道:“也不急着做决定,反正我人都回来了,随时都能谈。” “但现在,我们先说一件要紧的事。” 他忽然眯起眼睛,神情严肃起来,对方颂安进行审判。 “听说我不在的这几年,你身边多了个弟弟?” 贺年的存在并不是秘密,圈子里的好友基本都见过他,只是因为他还在上学,方颂安鲜少带他出去,邵熙云知道他倒也正常。 提起贺年,方颂安神色不自觉温柔起来,笑道:“出去玩碰见的,长得好看性格好,我就留身边了。” “还真有啊,”邵熙云摇了摇头,好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一般:“啧啧啧,真想知道能入我们小方总眼的,得是什么绝色容颜。哪天带出来玩玩啊,让我也看看。” 方颂安道:“他还上学呢,我回去问问吧,有时间带他出来,认识一下。” 邵熙云撇了撇嘴:“业务挺忙啊,见他还得排队,带出来让我这个青梅竹马给你把把关,别让人给骗了。” 方颂安皱着眉头踢了他一脚。 “恶不恶心啊你,还青梅竹马。” 也许是昨晚折腾太久,刚吃完饭,方颂安已经感到了疲惫,本想着直接回家,不成想邵大少爷非要转场。 毕竟三年没见,他在国外也过的挺惨的,方颂安内心告诉自己,要对他多一点宽容。 于是就被他拉去了ktv。 邵熙云叫了一群狐朋狗友,方颂安只眼熟几个,都是些家里要求千万别创业钱你随便花的二代。 她不到两年就把家里的公司盘活,在圈子里几乎是传奇人物。哪个回家挨骂的时候,都要被爸妈说一句,看看人家千禧小方总。 因此,即便方颂安对他们不熟悉,还是有一群人围上来对她嘘寒问暖。 “天呐,我看到谁了?这不会是千禧的小方总吧!” “还是邵大少爷的面子大啊,小方总都能请来。” “我可得拍个照片发朋友圈给我妈看看,今天跟谁一起玩呢。” 这种局对于方颂安来说,还是太年轻了。她一个半步入中老年生活的人,只觉得吵闹。进去后随便找了个地方坐着,准备待一会就走。 她正闭目养神,身边忽然传来一阵刺鼻的香水味。 不悦地睁开眼,左右两边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两个漂亮弟弟。 能让邵熙云选来消费的地方,男模的质量不算太低。身边的这两个长得十分周正,打扮也各有千秋,一看就是经常游走于这种场合,很能玩得开。 见方颂安脸色不对,其中一个立刻后退了一点保持距离,带着些讨好的笑容。 “姐姐好,我是justin,姐姐要点歌吗?我之前做过一段时间地下爱豆,唱歌还可以哦。” 香水熏得她头疼,方颂安捏捏眉心,摆手道:“不用。” 小爱豆很是委屈,他能看出方颂安身份不凡,而且女老板一般都大方得很,哪怕多开瓶酒他这个月业绩也不用愁了。 于是一咬牙,又贴了上来:“姐姐要赶我走吗?” 方颂安眉头越皱越深,是真的被他烦到了。 简直给脸不要。 她瞬间冷了脸:“滚。” 小爱豆见惹她生了气,一缩脖子急忙跑了。 她冷冷扫了旁边的另一人,那人立刻举起双手:“我现在就滚。” 耳边清净了许多,方颂安心中的烦躁感却挥散不去。 包厢里的人吵吵闹闹,她起身推开门,出去透透气。 走廊的尽头是打开的窗户,方颂安走到窗前,总算觉得呼吸顺畅一点。 长舒了口气,她摸了摸口袋,点了支烟。 爆珠咬开的一瞬间,淡淡的薄荷味道进入口腔,莫名让她想起了昨晚贺年抽烟的样子。 或者说,在看到那两个陪酒男模时,她就想到了当初在酒吧里一眼看中的贺年。 打开手机,积攒了半天的消息没有处理。她大概扫了一眼,没什么紧急的,不想回。 往下划了划,她找到贺年的聊天框。 聊天记录停留在昨晚,贺年发了一张照片,是他做的饭。 精致的家常菜,拍得很漂亮。 【在等你。】 【小狗乖巧.jpg】 他很喜欢发一些猫猫狗狗的表情包。 手指点开对话框,输入键一闪一闪,她却不知道要发些什么。 三秒钟后,她放弃了打字,顺手点开了他的社交动态。 一小时前更新了一条。 【胶片电影展】 配图是几张电影展的照片,最后一张是他拍的活动手环。 方颂安点开放大,一眼看到手环没覆盖到的地方,露出的星点红痕。 眼神凝滞片刻,她脑海里骤然浮现昨晚压着他的手腕亲吻,贺年红着眼喘息的样子。 不知看着屏幕愣神多久,再想抽一口烟时,发现已经燃尽到滤嘴。 更烦了。 她捋了下头发,长长叹口气。 窗户微敞着,她透过缝隙看着灯火通明。晋城已入夜色,屋内纸醉金迷,窗外灯红酒绿。 晋城这样的地方,从来不会停止钱色交易。 她第一次碰见贺年的时候,也是和今天差不多的场合。 那时千禧刚度过一场大劫,谈好的代言人忽然毁约,打了方颂安一个措手不及。 邵熙云恰巧在此时出国,没人能帮上她,几乎一个月连轴转,她终于找到新的代言人,广告宣传全部重新拍摄,总算赶在原定的日期上线。 小雨是她从小玩到大的朋友,知道她压抑得不行,特地在事情结束后拉她出去放松。 “这是阿梅姐新开的夜店,我等了好久了,才开业没多久。走,带你去看看热闹,你也该活得像个年轻人一点。” 方颂安不喜欢夜店。昏暗的灯光模糊了时间,酒精的迷幻作用在这里会更加放大,让她产生一种对自己的失控感。 但她知道小雨的心意,便也跟着去了。 小雨口中的阿梅姐,也是晋城的传奇人物。做医美出身,几年前开了一家酒吧,靠服务周到细致赢了口碑,大赚一笔,转身又进军娱乐行业。短短几年,几乎垄断了晋城所有女性娱乐消费场所。 当然,阿梅严选,质量也是一等一的。 舞池里的舞郎年轻英俊,穿得跟爱豆打歌不相上下,却更暴露性感。胸肌腹肌总是在不经意间露出来,引人想入非非。 “阿梅姐为这个店花了大价钱的,这里的男模招聘都要本科起步,而且都很干净,放心吧。” 方颂安笑着摇摇头。倒不是干不干净的问题,她只是不喜欢在这里寻找刺激。 不过单纯看漂亮弟弟扭屁股跳脱衣舞,她还是不会拒绝的。 知道方颂安不喜热闹,小雨没叫别人,就她们两个,预定了楼上的卡座。 小雨眼睛都不知道该放谁身上,没一会就说要下去跳舞。方颂安嫌吵,没跟下去,就在卡座默默喝酒。 舞池里灯光闪耀,她坐在高处,巡视着酒吧里各式各样的脸。 目光一扫而过,忽然在一张脸上停顿了几秒—— 停顿的原因非常简单,他实在是好看得太过突出。 那是前面卡座里的一个陪酒郎,即便在一众“阿梅严选”里,他的脸都异常出众。 但方颂安在他偏头一瞬间,看到他眼中的一丝厌烦。 她忽然有点好奇,想看看他的客户长成什么样子,能让他厌恶至此。 刺眼的灯光闪耀而过,看到旁边那道身影时,方颂安的脸瞬间垮了下来,甚至开始有些同情这个陪酒弟弟。 那人身细如狗,正抽出皮带光着上身,拉着身边的人一起跳社会摇。 不巧,这人方颂安还认识。 他叫杨林,是个制造厂老板家的儿子。从小被惯到大,荤素不忌男女皆收。方颂安多看他一眼都觉得要长针眼的程度,小雨背地里跟她吐槽过,说这人早晚得进去。 眼下方颂安倒是挺想把他送进去的。 前面坐着这么个倒胃口的东西,连脱衣舞都变得索然无味。 方颂安失了兴致,准备等小雨回来就离开。 但没过多久,忽然听到前面起了争执。 舞池的音乐掩盖了他们的声音,听不清楚在吵些什么。 方颂安目光投过去,只见杨林推了那陪酒郎一把,指着他的鼻子骂了几句。 陪酒郎偏着头不说话,脊背却还挺得笔直。 可杨林好像还不解气,又冲上去打了他几下,细胳膊细腿的,差点给自己绊倒。 对方双手护在身前,默默受了下来,没有还手。 照理来说,面子也找回来了,旁边还有朋友拦着,这事到这也就算了。但杨林这煞笔不知道犯了什么病,突然扑了上去,竟是要亲他。 方颂安也没想到这事情的走向,微微睁大了眼睛。 而下一秒,令她更加震惊的事发生了。 陪酒郎一把推开杨林,他那小鸡身板哪抵挡得住,后退几步,跌坐在卡座上。 就在这时,他提起桌上的酒瓶,几步冲到杨林面前—— “砰!” 给杨林开了瓢。 方颂安乐了。【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3、引诱 出酒吧的时候,方颂安还觉得有些好笑。自己真是言出法随,杨林今天确实进去了。 别管医院还是警局,总归是进了一个。 不过按他受到的伤害来看,这事不能善了。 小雨满脸不开心,拉着她要走。 “真倒霉,好不容易带你出来玩一次,碰到这种事。走吧,请你去吃饭。” 方颂安却没动。 她站在酒吧门口,看着众星拱月的杨林被抬上救护车,旁边站着一个红裙大波浪的女人。 “那是阿梅?”方颂安指了指女人。 “对。” “走,去认识认识。” “现在?”小雨满脸震惊,但还是跟着她的脚步追了上去。 小雨本名戚雨,是晋城出了名的玩咖,家里又是晋城数一数二的龙头企业,这种地方的老板,没有不脸熟她的。 她走过去跟阿梅打了个招呼,阿梅一转身,见是小雨,一改脸上的愁容,立刻换上笑脸。 “哎呀,戚总!大忙人怎么赏脸来我这玩啊。这位是……”阿梅把目光放到方颂安身上。 “是我朋友,千禧的小方总,刚回国两年,今天来陪我玩。” 阿梅立刻迎了上来。 “方总呀,早就听说您年少有为,今天可算见着了。你们这是……刚来?稍等我一下,我来安排位置。方总第一次来,我就斗胆高攀交个朋友,今天酒单全免,随便玩。” “已经出来了。”方颂安言简意赅。 阿梅一愣,立刻明白了她们是因为什么事出来,但脸上笑意依旧不减。 “唉,你看这事闹的,方总第一次来就扫了兴致。不然这样,我给您一个名片,下次您来的时候打我电话,我给您安排。” 她凑近了一点,低声道:“陪玩的弟弟要什么风格的,我这都有,包您满意。” 方颂安笑了笑,接过名片,转头看了一眼已经开走的警车。 “刚才那个被带走的就不错。” 阿梅什么人精,眼珠一转就明白了方颂安的意思,心里几乎笑出花来。 她正愁着杨林这赖皮死缠烂打来店里闹,这时要是有人愿意出手,别管是为了谁,她当然乐意得很。 心里虽然高兴,可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不过转瞬间,她就换上一副心疼的表情。 “唉,你说的是小贺弟弟吧。他身世不太好,高中刚毕业,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还有个患了什么罕见病的妹妹。也是被逼无奈才来这,今天第一天上班,脾气有点倔。” 她顿了一下,余光扫了一眼方颂安,继续道:“这话本不该我说,但我见方总觉得投缘,也就拿您当自己人。那小杨总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虽然看着不像个好人,但带弟弟们做的都是干净正经的生意。那小杨总一来,总想着强迫弟弟们。” “我就算有心想护着,但也就是个做酒吧生意的小老板,哪能对得上小杨总家里呢,实在是有心无力。这小贺弟弟也真是可怜,今天被带进去,不知是什么结果,家里的妹妹还在等着救命钱,唉……” 方颂安听了半天,也就信了三分。阿梅人长得漂亮,演技却不算太好。 “他叫……” “贺年,今年刚19。”阿梅立刻道。 “知道了,”方颂安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将手里的名片插进口袋里,对阿梅道:“多谢。” 阿梅擦了擦脸上并不存在的眼泪,对她挥挥手:“戚总方总常来玩啊。” 没走多远,小雨就一脸激动地抱着她的胳膊尖叫。 “铁树开花了啊安安!我去跳舞了没看到,那弟弟是真的很帅吧,连你都心动!” 方颂安笑笑,没多说。 帅是帅的,但令方颂安改变主意的,可不止因为他的脸。 夜场凌乱的灯光下,酒瓶轰然碎裂的那一刻,赫然闯进她视线的,是贺年的眼神。 霓虹灯光闪得晃眼,他的眼睛清亮而固执,带着一丝玉石俱焚的疯狂。 手臂发力时用了狠劲,微微颤抖着,喉结被溅上飞射而出的红酒液,剧烈喘息时,沿着脖子上的青筋顺流而下。 又狼又野。 不知为何,看到那道目光时,方颂安心头猛然一跳,热意从心脏瞬间迸发而出,舒缓地慢慢游走到她的躯体、内脏、四肢、指尖。 她拿起酒杯,指尖竟也和他的手臂一样微微发颤,酥麻的畅快感蔓延在她的身体中。 按照小雨的说法,这是心动。 方颂安愿意把它称之为心动。 回去后,方颂安第一时间给秘书何欢打了电话,让她查查贺年。 令她意外的是,阿梅演技虽然不好,可说的话倒全是真的,真实情况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贺年父母没有正式工作,妹妹先天性心脏病,需要大量药物维持生命。即便有医保,对于他的家庭来说负担也很重。 他刚高考完,提前来到了录取的大学。本意是想出来打工补贴一下家里,但妹妹的心脏病突发,医生建议尽早手术。 他需要一大笔快钱,才找上了阿梅。 方颂安看完资料,对何欢道:“把人捞出来吧。” 寻衅滋事这种罪名,可大可小。 杨林家的工厂正和方颂安的朋友合作,她找人递了话,杨林家里也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德行,不再继续追究。 阿梅上门道歉,赔了钱,这事就到这了。 漩涡中心的贺年就这样被摘了出来。 他被拘留了三天,保释那天,方颂安也来了。 但她没有出面,全程都是何欢在处理。她坐在车里,看着何欢把人带出来,和他说了什么,随后递给他一张名片。 贺年看着名牌许久,忽而抬头,看向她的车。 隔着单向透视的车窗,视线无声碰撞。 少年眼睛里的野性被很好地藏了起来,眼神里只有一些警惕和窥探。 然后当着她的面,把名片踩在了脚底。 方颂安笑了。 何欢上车,回头跟她道歉:“对不起方总,可能是我太直接了……” 方颂安摇了摇头,打断了她的话。 “你还会再见到他的。” 方颂安没再提起这件事,好像从未发生过一般,再度将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工作上。 半个月后,她忽然在办公室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方总您好,我是贺年,您……方总之前帮过我,还记得吗?” 在听到电话里那人的名字后,方颂安身体后仰,靠在了椅背上。她翘起腿,从文件堆底部抽出来一份资料打开。 过了大概一分钟,她才开口说道:“有点印象。” “我……”少年的声音有些艰涩。 “我陪您一晚,多少钱。” 方颂安唇角微勾,目光落在资料里手术费那栏。 “二十万。” “好,我答应您。” 挂断电话,她交代何欢去订房间,清楚地看到何欢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浮现出诧异的神色。 方颂安不喜欢事情拖得太久,于是把时间定在了第二天。 不巧,她当天有一个临时应酬,到酒店时,已经快要十二点。 贺年等了六个小时。 门开时,沙发上坐着的人瞬间弹射起来,喉结上下滚动,明显能看出他的紧张。 “方……方总。” 见他老老实实待在这里,没有到处乱跑,方颂安很满意。 她踢掉高跟鞋,随手脱掉西装外套,和包一起扔到一边,坐到他面前,交叠起双腿。 目光审视地扫了一遍眼前的人。 宽肩细腰,长腿笔直,连垂在两边的手指,都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全身找不出一点短板。 看着他略显局促的脸,方颂安恶趣味涌上心头。 “脱吧。” 贺年明显一怔,脸色一瞬间涨得通红。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方颂安拿起桌上的红酒,倒了一杯。 “二十万,总得让我先验验货吧。” 贺年的眼中有过一闪而逝的凶色,但很快被掩盖下去。 他咬了咬牙,开始一件一件脱衣服。 这身衣服一看就是何欢安排的。 罗意威的白衬衫,搭了一条黑色休闲西裤,垂坠感很好,冲淡了他身上的学生气。 简简单单的基础款,却把他身上所有的优点都释放出来,还保留了他这个年龄的清纯。 偶尔侧身时,还能看到后面挺翘圆润的弧度。 赏心悦目。 而更赏心悦目的,是他红着脸一颗颗解开扣子的过程。 一共系了四颗扣子,他解一颗就用了两分钟。 但方颂安并没有催促,她今晚有大把的时间。 手中的酒杯微微摇晃着,看着白皙透粉胸膛一寸一寸暴露在自己的视线中,她的喉间泛起热意。 半晌后,衬衫脱落到地上。 捏着酒杯的手一紧。 少年的身形还有些抽条,身上肌肉不算厚实,却有种青涩的美感。 大概真的是喝多了,热意蒸得她有些头晕。 她抬手抿了一口酒,饮鸩止渴,眼睛盯着停下动作的贺年,发下指令。 “继续。” 搭在腰带上的手指微微一颤,久久没有动作。 方颂安很有耐心。她的视线从贺年的脸寸寸向下,划过光裸的胸膛,定格在他的腰带上。 好似用视线把他剥了个精光。 无声逼迫。 贺年胸膛微微起伏,显示着他内心的挣扎抵抗。 但他根本没有与方颂安对峙的资格,不消片刻,心理防线就在她的迫人视线下层层瓦解。 他垂下头,腰带上的手指微勾。 “咔哒。” 像是一条引线,点燃了空气中弥漫已久的暧昧气息。 方颂安忽而站起身,来到贺年面前,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侵略。 她抬起手,酒杯抵上线条流畅的锁骨,从他的颈项倾倒下去。 暗红色的液体汇聚成河,蜿蜒弥漫向下。 看着面前的人因为酒液冰冷而微微颤抖,呼吸越发急促,方颂安满意地勾起唇角。 她覆上贺年的手,一根一根将他的手指掰开。 “铛。” 腰带卡扣坠地。 夜色升腾,方颂安沉醉在这场自己亲手制造的美梦里。 — “anna,怎么出来了?” 方颂安猛然回神,听着陌生而熟悉的称呼,竟有些感慨。 她的朋友中,只有邵熙云会叫她的英文名字,她也懒得管这种小事,便随他去。 回过头,看到邵熙云有些诧异的神色。 “是谁惹你不舒服了吗?我把他赶走。” 方颂安摇了摇头,没提那个小爱豆。 “没有,屋里闷,我出来透透气。” 邵熙云松了口气,靠在墙边,修长的双腿交叠起来,说道:“我还以为是点的人不和你心意,冲撞你了。怎么样?刚才那两个弟弟也不错吧,比起你家里的那位呢?” 方颂安无奈道:“你对我有什么误解,我哪里玩得那么花,贺年是个意外。” “原来叫贺年啊,”邵熙云笑道:“我听说你从酒吧带人回来的,还以为你转了性,想好好游戏人间,看来是我想多了。” “男人太吵了,无福消受那么多。” “哎,可别把我也算进去了。” 方颂安笑他:“你不吵吗?” “你把我跟他们比?” 方颂安笑出了声:“是是是,邵大少爷金枝玉叶,和他们一点都不一样。” 邵熙云轻哼一声:“不喜欢我就让他们撤了,别刚回国就惹你骂我。” “我哪敢啊,你现在可是我金主爸爸。” “你金主爸爸回国,到现在都没给个拥抱。”邵熙云笑,张开双臂,微微向前一步。 方颂安明白了他的意思,上前完成了这个久别重逢的拥抱。 “欢迎回家。” “嗡——”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方颂安借着拥抱的姿势点开,心头忽然一颤。 是贺年。 【扫地机器人好像坏了。】 【图片】 家里的扫地机器人是黑色镜面,发来的照片上,倒映着贺年拿着手机的身影。 没穿上衣,甚至能看到锁骨上的吻痕。 方颂安深吸口气,推开了邵熙云。 “我还有事,先走了。”【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4、气味 打开房门,暖黄色的灯光充斥着客厅,扑面而来的温暖,带着一点淡淡的木质香气。 方颂安深吸口气,刚才在外面那些不知所谓的烦躁忽然全都一扫而空。 贺年靠在沙发上,穿着他平时最爱的居家服,白色针织衫,卡其色休闲裤,棉麻拖鞋。 看到她回来,起身走过来,熟稔地接过她的包包外套。 “回来得好晚,晚饭吃了吗?冰箱里还有食物,我可以做一点。” “吃过了。” 方颂安换了鞋,抬眼便看见贺年抱着自己的衣服,背影有些僵硬。 “怎么了?”她奇怪道。 “没什么,”贺年转过身,单手提着她的衣服,把它放远了些,说道:“好像……有点奇怪的味道。” 方颂安脑子转了转,什么叫奇怪的味道?刚欲开口,忽而灵光一闪。她今天出门唯一碰到的气味呛的东西,就是那个小爱豆的香水。 不过比起气味本身,贺年的反应显然有意思得多。 她抱起手臂,微微挑眉,故意问道。 “哦?什么味道?说来听听。” 贺年狡黠地笑了笑,不正面回答。 “我明天送去干洗。” “那可要交代阿姨好好洗干净,别留下什么奇怪的味道。” 方颂安着重咬着最后几个字。 贺年抿唇笑笑,装作没听懂。 但方颂安却不罢休,继续向他追问:“扫地机器人呢?我看看哪里坏了,是不是家里进了什么奇怪的贼,故意把它给踩坏了?” 贺年当然能听出她话里的弦外之音,耳尖瞬间变得通红。 “没有骗你。” 他为了证明自己,走到扫地机器人身边,把倒霉的机器人搬了出来。无论怎么操控,它都卡在原地,无法前进。 他伸出手指戳了戳机器人。 “你看,根本不动。” 方颂安根本没管可怜的机器人如何,撑着下巴,一双眼睛都放在贺年身上。 “刚才拍照的时候,穿的可不是这个。” 何止?他根本就没穿。 贺年的脸红到耳根。 没人的时候拍脱衣照发烧是一回事,被人当面戳穿,那又是另一回事。 “家里有点热。”他低声争辩。 “现在不热?” 贺年抱住膝盖,偏过头去不敢看她,嘴硬道:“现在冷。” 方颂安笑:“那怎么办,过来我给你暖暖?” 贺年把嘴巴埋在臂弯里,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片刻后,他起身走到方颂安身边,手臂从腰后绕过,环抱住她。 两个人靠在一起,是极具安全感的姿势。 贺年今天没用香水,身上是沐浴后好闻的清淡香气。方颂安忍不住把头埋在他的胸上。 贺年拨弄着她的头发玩。 突然轻声道:“我可以问,是谁的味道吗?” “可以,”方颂安闭着眼睛,很舒心。 “但我不一定会回答。” “那……是谁的味道呀?” 贺年犹豫半天,还是问出了口。 方颂安埋在他胸前,深深吸了一口,伸手把人推远了一点。 “朋友回国,出去玩,他叫了陪酒。” 贺年抬眼看她,得寸进尺。 “方总喜欢吗?” 方颂安顿了顿,觉得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有点耐人寻味。 她掀起眼皮扫了一眼贺年:“你为什么想知道我喜不喜欢?” “因为……职业进修,”贺年接得非常自然:“我想做市场,搞清楚用户需求不是最基本的吗?方总作为我唯一的客户,当然要好好了解客户喜好。” “是吗?”方颂安戳了戳他的脸颊:“那让我猜猜你的下一个问题。” “更喜欢他,还是更喜欢我?” 腰上环抱着的手臂猛然一僵,收紧了一点,但很快又放松下来。 “那是方总预设的问题,不过方总想听的话,我也可以……问。” 贺年停顿了一瞬,因为刚才还在脸颊上的手指,移到了他的唇上。 “想问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贺年,你最近有些奇怪。” 贺年敏感地感觉到了不对,脸色忽变,张嘴想要解释,唇上的手指却用力压了压。 “嘘……” 方颂安收回手,躺到他的腿上。 “那屋子里闷,有点头疼。” 贺年很识趣地揉按起她的太阳穴。 方颂安懒洋洋的,被服侍了半晌,突然开口道:“朋友点的人,我不记得长什么样子了。但我今天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额角揉按的手放缓了速度,也许是离他的腹腔太近,方颂安好像听到了“咚咚”的心跳声。 “好看,我记得很清楚。” 心跳声陡然加快,又渐渐平缓下来。 许久后,方颂安都快睡了,突然听到贺年温和地声音。 “今天去接的朋友,是很重要的朋友吗?” “嗯,很重要。”方颂安道。 她忽而想起什么:“对了,他说想见见你。找个你没课的时间,带你出去玩。” 头上的力度刚刚好,清爽的香气让方颂安慢慢放松下来,很快入梦。 贺年将灯光调暗,怔怔地看着卡住不动的扫地机器人。 方颂安说他最近有些奇怪。 其实他很久以前就变得这样奇怪了。 只是最近有些忍不住了。 千禧三部的框架刚搭建好,还有很多细节要处理。方颂安闲了一日,后面要用更多的工作时间补回来。忙碌了大半个月,忽然接到邵熙云的电话。 “方总,忙着呢?这周末射击馆,约不约?” 拒绝的话都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高中的时候方颂安练过□□,也是能进省队的水平,但是志不在此,后面就没继续练下去,但这么多年还是保留了这项爱好。 她也好久没摸过枪了。 “不确定,我看看日程,尽量去。” 邵熙云倒是很了解她,一般这么说,就是一定会去。他嘱咐道:“那你记得带上你家那个弟弟。” 方颂安没想到他还惦记着这事,无奈笑道:“好,我看看时间。” 三部开在了新兴的产业园,离大学城很远,方颂安平时住在产业园这边的房子,只在休息时偶尔去贺年那里。 自从上次离开,也一直没回去见他。 久旱逢甘霖,周末回到贺年那里,看到他乖乖香香地窝在沙发上,方颂安没把持住。 于是又又又一次,在周末起晚了。 射击俱乐部有实弹场地,开在很远的郊区。他们出门的时候已经12点,过去还要一个多小时。 贺年上车的时候问她:“不然我来开?” 昨晚两人闹到凌晨,方颂安起床时还在说腰疼,他怕她开车不舒服。 不料方颂安当场拒绝:“算了吧,我这人惜命。” 贺年拿了证后鲜少上路,前两年方颂安崴了脚,让他开车,把她刚提的保时捷追尾了,全责。 方颂安从此决定,再也不会让贺年在她眼皮子底下碰车。 惨遭嫌弃,贺年靠在椅背上,重重吐了一口气,听起来像是“哼”。 方颂安弯着唇笑,一边开出车库,一边和他交代邵熙云的事情。 “希云传媒你应该知道,邵熙云是希云董事长唯一的儿子,就是我那天说想见你的那个朋友。今天约在射击馆,你不想玩就坐着找点东西吃,不用管他们。” “好的。”贺年声音淡淡的。 “他刚从国外回来,吃不好穿不暖的,一肚子火,你别招他。人欠嘴又毒,要是那里冒犯你了,我提前替他道个歉。” 贺年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捏紧。 以前出来的时候,方颂安的这份照顾都是对着他的。 他好像忽然变成了他们之间的“外人”。 贺年强行稳住呼吸,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因为嫉妒而颤抖。 “不会的,方总的朋友肯定都是很好的人,我知道的。” 方颂安点点头,想着贺年在自己身边这几年,带他出去见朋友时,都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尽量把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乖得不行,也渐渐放下心来。 一个小时说长不长,两人聊聊天也就到了。下车之前,方颂安余光撇到贺年不经意间露出的手腕。 昨晚用领带绑着,右手边有点紧,留下一圈印记。 眸光一顿,她拉过贺年的手,解下自己的丝巾系上。 “走吧。” 两人来得晚,里面一群人已经开始有一会了。一进门,刚好看到邵熙云在瞄准。 他用的cz512,打了十发,训练员报靶数,8发十环,2发九环。 “邵总厉害啊!” 邵熙云身边聚了一群人,勾肩搭背地叫好。 方颂安也走了过去,拍拍他的肩膀:“看来在国外没少练。” 见她过来,邵熙云扔下枪。 “哟,大忙人来了,叫你出来一次可真不容易。” 他扫了一眼方颂安身边的人。 “这就是你那金屋藏娇的弟弟吧,别说,长得确实漂亮。叫什么来着?贺年?” “对,记性不错,”方颂安点头,拉过贺年到他面前,介绍道:“邵熙云,叫熙云哥就行。” 贺年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熙云哥。” “还挺懂礼貌。”邵熙云笑了笑,就没再理他,转身揽过方颂安的腰。 “好容易来一趟,快看看你的宝贝们。” 方颂安正拉着贺年,被邵熙云一带,手下意识松开,人也贴着他走了。 贺年手心蓦然一空,心跳忽而下坠,眼睁睁看着邵熙云从他手里把人带走,两人的交谈声离他越来越远。 以往带他出来时,方颂安从未有过像这样抛下他不管。 心里猛然涌起一阵酸胀,他下意识向前追了两步,却忽然被人叫住。 “小贺弟弟。” 他一回头,见到了方颂安的朋友戚雨。 “来这边坐,看安安打枪,她玩枪可帅了。”【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5、教学 枪械俱乐部是会员制,方颂安是这里的最高级会员,有终身租赁的专属枪械。教练员对她也很熟悉,上前问道:“方总今天用哪只?” 方颂安活动了一下手腕:“1911吧。” 最经典的枪型,也是方颂安用得最多的。她拿着枪摸了一会,慢慢找到熟悉的感觉,才把弹匣扣上。 她深吸一口气,单手持枪,微微后撤半步,神情渐渐专注起来,带动着身边的人都屏住呼吸,生怕打扰到她。 手臂伸直,扣动扳机—— “砰、砰、砰……” 七发子弹全部射出,教练员报靶数。 “七发十环。” “wow!” “厉害!” “不愧是方总,真帅啊!” 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地喝彩声。 邵熙云揽过她的肩膀,把她往前推。 “你们方总可是锦标赛全国冠军,这都是热身。” 方颂安把肩头的胳膊拍了下去,无奈摇头道:“多少年前的事了,青少年赛,做不得数。” “换把枪?”邵熙云问道。 方颂安没应,回头找人。 刚才一时激动,把贺年落下了。 邵熙云揶揄道:“啧啧啧,这才看不见多一会,就想成这样,你干脆把人拴腰带上算了。” 方颂安解释道:“他年纪小。” “都上大学了,”邵熙云颇有些嫌弃道:“你大学哪会儿都回国继承千禧了。” 方颂安翻个白眼:“你上大学那会还满世界飞追学姐呢,追人追到我那去,丢不丢人。” “你个没良心的,你说要回国继承千禧,我可是立马就跑回来找你了,你就光记着学姐!” “好好好,邵大恩人,小的这辈子都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我给金主爸爸养老,到时候雇八十个老太太陪你跳广场舞,让你做全养老院最靓的老头,成吗?” 邵熙云气得咬牙,嘴上功夫也没落下。 “雇老太太多贵啊,败家孩子,你到时候领着退休的何欢上,你去领舞,她给你伴奏,金主爸爸我一高兴,还能再给你俩开份再就业工资呢!” “行了行了,刚见面你俩就掐,这么多人呢,丢不丢人啊。” 俩人正斗嘴时,小雨带着贺年过来了,冲方颂安道:“刚看你到处找人,把弟弟给你带来了。” 贺年跟在她身后,乖乖地抿唇笑了一下,丝毫看不出刚才被丢下的失落,站到方颂安身边。 邵熙云的目光投了过来,从上扫到下,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他一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随性地伸到贺年面前。 “刚才着急带anna去玩,没顾得上你,别介意。” 贺年握住他的手轻碰了一下:“邵总言重了,我刚和小雨姐在旁边观战呢。” 他看向方颂安,眼里闪着星星,低声道:“好厉害!” 像是在说悄悄话。 方颂安还没来得及回答,忽然被人打断。 “客气什么,刚anna不是说叫我熙云哥,叫生分了都。” 邵熙云往前走了几步,下巴点了点训练场,说道:“弟弟玩过吗?来两把试试?” 莫名地,贺年感觉他的语气中有一丝挑衅。 话音刚落,邵熙云身后的朋友们也起哄道:“方总第一次带人出来,总不能一直在旁边看着,怎么也得上场露两手吧。” “就是啊,来都来了,不摸摸枪多可惜。” 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方总带来的人,可别丢了方总面子。” 这话一出,场子瞬间冷了下来。 说话那人也觉得有些不对,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一片寂静中,忽而响起一个玩味的声音。 “瞎说什么呢,弟弟不上场怎么让你们找回点自信。” 他又对贺年道:“别管他们,玩玩而已,打不打中不重要。” 话说到这份上,贺年要是再拒绝,可就太小家子气。 即便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但他还是先把目光投向方颂安,是个询问的眼神。 他时时记得在外面该听谁的话。 方颂安低声问他:“试试?” 贺年垂下眼:“可我之前没有打过。” “没事,我教你。” “我来教你。” 两道声音一同响起,一道是方颂安温和的声音,而另一道,竟来自邵熙云。 几人的目光顿时都看向他,小雨一把将邵熙云拉了过去。 “人小情侣玩情趣,你凑过去当什么电灯泡,过来跟我这观战。” 邵熙云轻哧一声,不置可否,拖着一双长腿走到了戚雨身边。 方颂安先带着人去选枪。 “他是新手,用那把□□吧。”方颂安指着陈列的枪,对教练员说道。 小雨从后面冒出一颗脑袋,夸张地捂住嘴:“呀,那可是安安的第一支枪,宝贝得很,别人都不给碰的。” 贺年不自觉地露出笑意,但还未来得及细品,就听邵熙云笑道:“可不是吗,我之前玩的时候磕了一下,anna追着我打了三天。” 上扬的嘴角凝固在了脸上。 贺年眸光微微闪烁。也许是他过于敏感,但邵熙云的话,听起来像是在炫耀。 没过多久,教练员就拿了枪过来。 方颂安十分谨慎,打开盒子摸了一下。 “我要拆枪。” 教练员愣了一下,解释道:“方总不用担心,我们每个月都有固定的人养护的。” 方颂安点头,手上的动作却一点没停下。 枪械许久不用可能会炸膛,她不愿意把这样的风险交到别人手里。 修长的手指翻飞,几秒钟便利落地拆出一堆零件,连弹匣的弹簧都检查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才又安装上。 枪体组装完毕,她特地没装弹匣,反手把枪递给贺年。 “教你握枪。” 她慢动作演示了一遍:“虎口像这样卡在海狸尾上,手腕内收,用小臂控制枪械,骨骼做支撑,不要用肌肉控制。” 贺年是个标准的优等生。听完她的说法,立刻便完美还原了姿势。 方颂安点头,非常满意他的学习速度。稍微调整了一下细节,随后按住他的食指。 “食指不要放在板机上,伸直放在前面,可以辅助瞄准。一定要记住,这是铁律,不开枪不碰板机。” 两人对接时,枪口方向摇摆了几下,不小心对向了方颂安。 “哎,枪口别对人啊,很危险。” 人群中不知是谁突兀地喊了一句。 方颂安微微皱起眉。 这里的人多少都带点富贵病,都想找出来卖的,还都看不起出来卖的。 别人她管不着,但贺年是她带来的,不可能让他受了别人的委屈。 “弹匣都没装呢,死不了。” 她声音不大,却在场地里听得清清楚楚,谁都能听出她语气里的不悦。 众人见她有些认真,神色微变,都没敢再多说。 方颂安转过头,语气已经恢复如常。 “但他说的有点道理,以后要注意,枪口千万不能对着人,不管枪里有没有子弹。” 贺年点头:“我记住了。” 学会了握枪,方颂安继续教他站姿。 “侧身正身都可以,我之前打比赛,习惯了侧身,你随自己舒服。双脚打开,重心靠前,一会开枪的时候会有后坐力,重心靠前能够抵消不少。” 方颂安把枪从他手里拿了过来,说道:“现在我演示一遍,你看一下。” 子弹一颗颗按进弹匣,手掌轻轻一推,扣进枪身里,滑动上膛。她动作行云流水般流畅,一边演示一边教学。 “手臂和视线保持水平,还记得刚才说过的吧,用小臂的骨骼做支撑,卸掉后坐力。板机前面有一个保险杆,开枪前压下保险,然后,瞄准,开枪。” “砰,砰,砰,” 方颂安连打六发,打空了弹匣,再次全部十环。 四周响起一片叫好声,方颂安没管他们,反手卸下空弹匣,又数了六颗子弹,一起交给贺年。 “试试?” 小雨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在一旁揶揄。 “安安,你可真是太过分了,你教我的时候可没这么有耐心!” “你怎么不说你学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帅哥教练?” 小雨冲她吐了吐舌头,看着贺年道:“弟弟加油!我看好你!” 贺年的学习能力很强,而且枪械操作并不复杂,更重要的是临场的感觉。即便只看了一遍,他也牢牢记住了方颂安所说的要领,装好子弹,扣上弹匣,上膛。 他深吸口气,举起手臂。 靶心和手臂延续成一条直线,视线盯着靶心,他的思绪却忽然止不住乱飘。 刚才那声戏谑调侃忽然在他脑袋里反复响起。 “方总带来的人,可别丢了方总面子啊。” 脱靶的话,会给她丢脸吗? 对失败的恐惧影响到他,视线不可控制地漂移,小臂都紧张到在微微颤抖。 “哧……” 身后不知是谁的嗤笑声传来,贺年猛然回过神。 他咬紧牙关,食指微动,正要摸向板机时,耳边传来方颂安的声音。 “不用刻意瞄准,开枪要凭感觉。” 淡淡的声线没什么感情,却让人觉得无比安稳。贺年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下来。 方颂安就在他身后。 她刚刚教了自己那么多,就是为了这一刻。 我一定可以。 贺年调整呼吸,发颤的手臂迅速稳定下来,眼睛看着远处的纸靶,三点一线,食指下移,扣动扳机—— 连开六枪。 教练员还没去拿靶纸的时候,方颂安就笑了。 “全中。” 不一会,传来教练员的声音。 “六发十环!” “哇!”人群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可以啊弟弟!”小雨第一个拍了拍贺年的肩膀。 邵熙云也走了过来。 “果然名师出高徒啊,才教了这么一会就成手了。也是anna舍得,她这把枪是外国限量产的,很适合新手,还不快谢谢你师父。” 三言两语就将功劳全部归结于方颂安。 贺年目光微沉。刚才还只是隐隐的感觉,但现在他可以确定,从进门后和邵熙云接触产生的种种不适,绝非他自身敏感。 邵熙云就是对他有敌意。 而敌意的来源……不言而喻。 贺年看向方颂安,她眼中尽是对自己的欣赏,还有一些只有他看得懂的触动。 这个目光他熟悉得很。倘若周围没有这么多人,方颂安此时一定会把他按在沙发上,掐着自己的下巴吻上来。 贺年低头抿唇一笑,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像是在回答邵熙云的话,可一双眼睛只看着方颂安,再也装不下旁人。 “是啊,姐姐教得好。” 方颂安一怔,心里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咳咳……”她偏开视线,并不高明地掩饰着自己刚才的失神,说道:“你们玩,我带他去练练□□。” 转身前,贺年目光在邵熙云脸上停留片刻。 从进门后就一直肆意张扬的笑脸,在此刻冷了下来,目露凶光。【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6、抢夺 比起实弹区,□□区更加安静,但需要的防护装备也更多。 眼镜,护腕,铅弹,方颂安都给贺年购入了一整套新的。 “枪就用我的吧,”方颂安道:“以后你来玩,也可以用我的枪。” 贺年连连点头。 反正以后就算来也是和方颂安一起,听她的安排就是了。 □□的纸靶比实弹区小了不少,只有一张纸,上面是一个黑色的小圆圈。 方颂安道:“他们喜欢玩实弹,是觉得声音和火药的气息能带来刺激。我其实更喜欢打□□,手稳,心态也要稳。刚才看你玩,觉得你也挺适合□□的。” 贺年看着远处的靶心:“这也太小了,这不是很容易脱靶吗?” 方颂安道:“别看靶纸,看准星,先打几枪找找感觉。” 身边没有人干扰,只有方颂安稳定的声音。贺年练了一会,进步神速,没几枪就能打中靶纸上。 方颂安笑:“好玩吗。” “好玩。”贺年点头。 看神色也能看出,他确实是很喜欢这项运动。 方颂安没玩,就在一边撑着下巴看他。 贺年长相本就出挑,侧脸看上去更是有一点幼态的可爱,配上他认真瞄准的表情,方颂安看了许久,有些移不开眼。 都三年了,还是时不时会被他的美貌迷惑。她自己也没想过,这段关系能维持这么久。 贺年倒是变化了不少,已经不是当初一根筋的莽撞少年,他现在很会保护自己,也学会了利用身边的资源给自己造势。 刚才那声姐姐,不止是叫给她听的,更是叫给邵熙云听的。 私下里,贺年从没叫过她姐姐。 他生气了。 方颂安是名利场里练出来的人精,旁人说三分,她要想十分。她当然看得出,邵熙云跟贺年之间有些隐隐的敌对。 方才那群人只想看笑话,邵熙云看似维护,实则并不走心,他打心眼里没把贺年当什么东西。 这是邵熙云从小到大根深蒂固的想法,方颂安不会指责。但她仍旧不愿意看到贺年被人轻视,所以想教会他射击,想让他靠自己在这个圈子里获得尊重。 还好,贺年足够争气。 刚才结束的那一刻时,她很难言喻当时的心情。 好像又回到了初见贺年那个酒吧,身体四处都涌起冲动的热意。 她想亲吻贺年,但场合和衣冠楚楚的皮囊让她克制住了自己。 导致现在看着他,无论如何都止不住心里泛起的痒。 正出着神,视线所及之人忽然转过头来。 “方总怎么一直盯着我?” 方颂安喝了一口水,强行压下喉间的燥热。 “这就方总了,刚才叫我什么来?” 贺年抿着唇,转头瞄准,不说话,耳尖却微微泛红。 这幅样子,方颂安怎么可能放过他? “对着小雨都知道叫姐姐,却不知道该叫我什么?” “贺年同学,要我教教你吗?” 方颂安步步紧逼,眼见要贴到他脸上,忽然,一个粗粝的男声响起。 “方颂安?” 一个带着鸭舌帽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方颂安闻声回头,见到来人,瞬间挂上笑容。 “刘教练,好久不见。” “哈哈哈,还真是你啊!” 刘教练走了过来,拍了拍方颂安的后背。 “你小子......不对,你这小丫头当年天赋那么好,说不练就不练了,我好几年都没再找着好苗子。” “那还不是刘教练教得好。”方颂安顺势恭维。 两人许久未见,谈了许多射击队当年队员的发展,不免一阵唏嘘。 不久后,刘教练忽而话头一转,看向贺年,上下打量了一下,试探开口。 “我刚才看半天了,这小伙子不错啊,开枪很稳,这是你......弟弟?” 方颂安眼神微转,不知想到了什么,慢慢道:“不,男朋友。” “砰!” 开出的枪猛然脱靶。 刘教练目光在他们二人间转了两圈,笑得揶揄:“好好好,不打扰你们年轻人谈恋爱了,记得常来啊。” 方颂安向他告别。 教练走后,方颂安来到贺年身边,点了点他的肩膀。 “心态不稳啊,男朋友。” 贺年瞬间红透了脸。 方颂安继续凑过去逗他:“脸红什么?刚才我说的哪句话,能让你脸红?” 她贴近了贺年耳边,几乎是在往他耳朵里吹气。 “男朋友?” 贺年脸色涨红,几欲爆炸。 她一定是在报复自己刚才叫他姐姐的仇。 坏人。 在□□区玩了几小时,有人来叫他们去吃饭。这里本就是郊区,旁边不远处就有露营的地方,一群人准备在那里露天烧烤。 人太多,他们分批围着炭炉坐,方颂安和几个女性朋友坐在一起。 都是熟悉的朋友,方颂安也自然了许多,稍微健谈起来。她们大多已经接手家里的生意,平时往来密切,也有共同话题,大多聊一些最近的市场方向。 一群富家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烤肉的活基本都是带来的男伴负责。贺年见状,也想要过去帮忙,方颂安直接往他手里塞了一杯柠檬茶。 且轮不到你呢。 贺年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坐在她身边乖乖喝茶。 没过多久,食物的香气便飘了出来,聊天的内容也从正事渐渐转成八卦。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安安姐家的弟弟呢,上次他来的时候我不在,听人说帅得惊为天人,一直想看,安安姐藏得可真深啊,再也没带出来过!” 说话的人叫凌麒,是全场最小的,比邵熙云还小两岁。虽然年纪不大,但十八岁的时候就自己组建工作室研发了爆款游戏,现在也是上亿身价了。 因为年纪小,闯的又是新兴行业,说话做事直来直去,个性很强。 她染了一头绿发,伸出头看了一眼贺年,笑道:“别说,小雨姐没骗我,是真帅哥。” 方颂安依旧是用一贯的说辞:“还在上学,忙得很,我平时都见不到他几面。” “弟弟在哪里上学呀。”凌麒问道。 贺年答道:“华秋。” “呀,校友呀!”凌麒眼前一亮,打开了话匣子:“学什么的呀?大几了?” “学的统计,大三了。” 华秋理科出了名的好,凌麒眼珠一转,蠢蠢欲动:“华秋统计学,快实习了吧,平时打游戏吗?有没有兴趣来游戏公司?” 方颂安抬手敲了一下她探过来的脑壳。 “抢人抢到我头上来了?” 凌麒撇撇嘴:“我哪敢啊,上班是我的,下班是你的,还不行吗?” 众人哄然大笑。 方颂安气结:“你还挺会安排。” 小雨笑道:“你可别惦记了,我记得弟弟绩点挺高的,专业第一吧,应该要保研的。” 见众人目光落向自己,贺年才适时出声:“我想先工作。” “哎呀,工作什么呀,安安又不是养不起你。” 一个画着浓妆的大气美女搭话道。 说话的人名叫万喜,是个化妆品公司的老总,每次出来带的男伴都不一样,但都一样年轻。 她欣赏着自己的新美甲,丹凤眼扫了一眼贺年。 “男人啊,还是别太早进社会,工作了以后一个比一个油,可再也没有那水灵灵的时候了。” 在场众人深感同意。 “在学校里还能好一点,延缓你的油腻程度。变成社畜,可就没有现在的灵气了,小心我们安安不要你了。” 贺年闻言,放下手里的筷子,颇为认真地看向方颂安。 “真的会吗?” 饭桌上安静了一秒,随后爆发出哄然大笑。 万喜笑得眼泪都要出来,强行拉着自己眼角,控制着鱼尾纹,对方颂安道:“安安,你从哪搞来这么个大宝贝啊,给我也找一个。太可爱了!” 一片祥和的气氛中,忽然有人不冷不热地刺了一句。 “呵,装货。” 众人诧异抬头,发现发出声音的,竟是万喜带来的男伴。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万喜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抱着胳膊瞪了他一眼。 “有病?有病就去治,在这发什么癫,不能吃滚边上去。” 那人看上去年纪也不大,气得眼眶发红,瞪着万喜:“你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他是装的!” 万喜翻了个白眼:“装的怎么了,装得姐姐我开心,装得姐姐我高兴。你要能装成这样,我天天带你出来。” “谁稀罕!”男伴红着眼走了。 万喜脸色一点没变,招呼大家:“甭管他,男人病犯了,咱们继续。” 桌上气氛有些尴尬,就在这时,邵熙云忽然挤了过来,坐到方颂安身边。 “他们那边人太多了,我抢不过,我还是坐这边吧。” 在场的都和他是许多年的交情,自然不会拒绝。 万喜忙招呼道:“来吧来吧,自从你回国还没跟你吃过饭。 邵熙云去烤炉上捡了一盘罗氏虾,递到方颂安面前。 “我要吃这个,给我剥。” 小雨翻了个白眼,一把将盘子拉过去。 “有没有点眼力见儿,人弟弟还在呢,我给你剥,大少爷。” “那可不行!”邵熙云把盘子抢了过去,又放到方颂安面前:“我现在是她金主爸爸,就得她剥。” 桌上的人十分敏锐,都竖起了耳朵。 “什么情况?” “安安在准备三部吧,希云要投资?” 然而始作俑者放出炸弹后就不说话了,独留一群人留在桌上猜测。 方颂安也没接茬,用湿巾擦了手,给他剥虾,剥完整整齐齐的一盘,放到他面前。 “吃吧,活爹。” 一群人猜了半天,两个当事人也没表态,不由有人忍不住问道:“邵总透露点消息吧,到底准备投多少啊?” 邵熙云没说话,只把盘子里的虾往前一推。 不多不少,正好10只。 众人的脸色顿时都僵了一瞬。 同为朋友,他们对千禧三部也多关注一些,由于是初创,产品也只有一个主打,明显是在试水,所以规模不算太大。 10个亿,都能买十个这样的小公司了,千禧市值也就几十个亿。况且他投资后,还有希云传媒的营销渠道支持。 他是真的对千禧很有信心,相信方颂安能给他赚回来。 凌麒看着桌上的虾,问道:“邵总,还吃吗?我不贪,我给您剥俩就成。” 邵熙云笑着夹起一只虾。 “你还用我?自己不就能赚出来。” 万喜笑道:“你安安姐和邵总是什么关系,哪轮得到咱们,洗洗睡吧。” 众人七嘴八舌地表示着惊讶,贺年垂眸喝着茶,一语不发。 从邵熙云来之后,他就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看着盘子里的十只虾,他心里估算出了一个不可置信的数字,更加认知到自己和这张桌子上的人距离多遥远,也越发理解方颂安为什么不带他出来。 因为想要他融入进来,她就要俯身照顾自己。 视线微微侧移,方颂安离他不过一拳之隔,但另一边,邵熙云的手臂搭在方颂安的椅背上,无比自然,手掌就垂落在他身侧,露出他价格不菲的腕表。 柠檬茶早已喝完,贺年盯着桌面,牙齿一下下咬着吸管。 桌上的话题转移得很快,几人正在定下月出来的时间。 “18号可不行,黄家孙女的生日宴不就那天。” 不同于他们这些近几年才起来的商界家族,黄家是真正百年家底的名门望族,钱权皆握,家族根系错综复杂,是隐藏在晋城深处的庞然大物。 对于自己家嫡系的掌上明珠,自然也是极为用心。 “敢不去吗?半个晋城的人都收到了吧,不愧是黄家,成人礼搞这么大排场。” “感觉是相亲宴。” “才18,也太早了吧。” “黄家那种家族,想联姻没个几年考察期不行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邵熙云忽而凑过来,低声对方颂安道:“我刚回国没几天,找不到女伴,生日宴我们一起去?” 接手千禧后,家族宴会这样的社交活动都是无法避免的。之前邵熙云没出国时,为了避免一些麻烦,几乎都是两人一起出席。 他出国后,随着千禧增值,她的身价也水涨船高,无需在这样的场合再借谁的势,大多独自出现,露一面便匆匆离开。 不过邵熙云既然都说出邀约的话,她自然也不会拒绝。 “我都可以,看金主爸爸您的安排。” 邵熙云轻轻跟她碰了一下杯。 “那就委屈我们方总了。” 方颂安笑笑没说话。 什么找不到女伴,他怕是回国后接到的相亲宴太多,被烦到了,才拉自己出来当挡箭牌。 他们声音不大,桌上的人各自都在聊天,没顾及这边。 但贺年就坐在方颂安身边,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都听了进去。 他垂下眼,掩盖住心里翻涌四起的情绪。 在巨大的差距面前,他甚至连嫉妒都提不起来,只感觉到无力。他无法想象自己要如何努力,才能站到他所觊觎的,方颂安身边的那个位置。 他能感觉到,邵熙云来后,在巧妙地将话题引到“她们的世界”,边缘化自己的存在。 但没关系,他不介意用一点卑劣的手段,博回方颂安的关注。 左手在桌下轻轻一勾,手腕上的丝巾悄然滑落。 昨晚被绑了两个多小时,任凭方颂安对他的身体肆意摆布。 他去烤炉上夹了些方颂安爱吃的食物,简单处理了一下,将盘子轻轻推到她面前。 桌上的话题换了一波又一波,方颂安捡着自己感兴趣的说上一两句,餐盘里的食物冷了,她懒得去拿,用叉子戳着。 忽而视线里多出盘烤好的食物来,转眼一看,只见贺年微微歪头,笑得乖巧。 她们这群人出来,大多都要男伴鞍前马后,方颂安没这习惯,也从不要求贺年如何。 可突然体验一次,竟也觉得很受用。 旁边的小雨轻佻地吹了声口哨,向她挑了挑眉。 方颂安觉得她有病。 烤了一盘肉,有什么好稀奇的?她是今天没带男人来,不然比自己过分得多。 小雨却无声对她转了转手腕,笑得揶揄。 低头一看,贺年右手腕上的绳痕清晰可见。 手腕的主人好像也看到了小雨的动作,“嗖”地一下抽回手,扯了扯袖子,欲盖弥彰。 方颂安扫了他一眼,凑过去低声问他:“丝巾呢?” 贺年无辜道:“好像不小心蹭掉了。” 他低头找了找,在地上捡起可怜的丝巾。 下车时的结是她打的,能不能蹭掉她心里有数,再看到盘子里都是她爱吃的食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是觉得冷落他了。 唇角微微勾起,方颂安抽回丝巾,拉着他的手放到腿上,一圈一圈认真绑好,打了个死结,贴在他耳边道:“下不为例。” 贺年心尖不由一颤。 她看出来了。 但没有生气。 摸了摸手上的丝巾,方才心中的郁滞都因为这个举动而消散殆尽。 他余光扫向邵熙云,正巧撞上他投射过来的视线,轻蔑而讽刺。 下一秒,他便听到了邵熙云的声音。 “我妈念叨你大半个月了,今儿局散了跟我回去?就当帮帮我,让我消停两天。” “邵姨要见我?”方颂安愣了一下:“明天吧,我今天带着人呢。” “小雨不是在呢,她闲,帮你把人送回去。” 小雨就在他们俩旁边,当场不干了。 “骂谁呢?我忙得很,我……” “白马俱乐部的演出门票,当天可是头牌表演哦。”邵熙云打断她。 小雨顿了两秒:“成交!” 散场后,方颂安交代了贺年几句,准备跟邵熙云离开,小雨拍着她肩膀道:“放心吧,弟弟肯定全须全尾地给你送家里去。” 贺年得知自己的安排,坐上戚雨的车。 没过多久,后车门忽然被拉开,又上来一个人,竟是刚在饭桌上聊过的凌麒。 “小贺弟弟也在呀。哎,趁着安安姐不在,你快告诉我,想不想进我们公司啊。” 戚雨系上安全带,回头笑道:“给你厉害的,挖谁墙角呢?回头我就告诉安安去。” 凌麒紧了紧鼻子:“行行行,知道你俩好,我就是没人疼的小白菜。” 两人又贫了几句,戚雨开车上了高速。 贺年依旧保持沉默,安静地看着窗外的车景。 戚雨在后视镜里瞄了他两眼,开口道:“安安把你扔给我了,没生气吧。” 贺年一怔,没想到戚雨会和他提起这个,摇头道:“怎么会?方总跟我说过,熙云哥是她很重要的朋友。” “那就好,”戚雨道:“邵熙云三年没回国,跟安安从小一起长大,难免亲近,但安安她对你不一样。” 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在宽慰自己,贺年沉吟片刻,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他回应,戚雨便继续道:“换个人我今天肯定就不说这些了,但安安很看重你。你可能不知道,但我们这些朋友都看得清楚,认识你之后,她变了很多。” 贺年的注意力慢慢从窗外的景色转换到这场对话中来。 “她接手千禧的时候是个烂摊子,没日没夜地工作。千禧能有今天那都是她一步步拼出来的,我看着都心疼。那段时间是熙云陪她走过来的。” “后面公司有了起色,她却还是一直紧绷着,全部身心都投在工作上,几乎不跟我们出来聚会。” “是身边有你以后,她才不一样了,开始慢慢把重心从工作转移到生活上了。” 戚雨是真的很喜欢贺年。知进退懂分寸,出来时一双眼睛几乎黏在方颂安身上,听话又贴心。方颂安性格强势,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却能放松很多。因此她愿意做这个粘合剂。 “安安这人面冷心热,你得慢慢品她的好。她能遇见个合心的人不容易,我是真心希望,你俩能好好的在一起。” 贺年不蠢,今天戚雨对他的诸多照顾,他能感受到,即便绝大多数都是为了方颂安,他也都记着。 “我知道的,小雨姐。” 他垂下眼,像是在对自己说:“方总很好,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一路无话,终于到了家,贺年下车,跟戚雨道了谢。 贺年刚一走,后座上闭着眼睛的凌麒便坐了起来。 “小雨姐,你转行去做红娘吧,连我都被你说感动了。” “少跟我俩贫。” “哎,小雨姐,问你件事,你说当初熙云哥出国那事,安安姐她知道吗?” 戚雨猛然回过头,神情异常严肃。 “凌麒,我只跟你说这一次。不管你是从哪知道的这个消息,永远,永远烂在肚子里,跟谁都不准说,尤其是方颂安。”【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7、生气 暮色降临,盘山路兜兜转转,穿过茂密的冷杉林,嵌在山腰上的别墅就这样展现在方颂安面前。 这是希云董事邵一凝的住所,也是邵熙云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 邵一凝是晋城的一代传奇。 她白手起家创建传媒公司,深谙宣传营销之道,不知捧火了多少明星。当年在晋城流传一句话,只要凝姐想捧,是头猪都能火起来。 三十岁时,她突然宣布产子,没人知道她什么时候怀孕,也没人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在当时那个年代,堪称非常猛烈的壮举。 然而这样一个雷厉风行的女人,却和方颂安的母亲蒋韵容,一个标准的“贤妻良母”是至交好友。 两人一起读书上学,考上同一所大学,在差不多的时间怀孕生子,一同育儿谈心,直到病魔送走了蒋韵容的生命。 母亲去世以后,方颂安也成了半山别墅的常客。 管家提前得知了两人要回来,早早打开院门,向二人恭敬问好。 方颂安进了屋,邵一凝刚好从楼上走下来。 即便是在家里,她也依旧一身商务装,头发一丝不苟地盘起,优雅地像是在出席宴会。 方颂安略微躬身:“邵姨。” “安安来了。” 邵一凝露出些许笑意,看上去不算亲热,但方颂安知道,这对她来说已经是很亲近的表现。 “坐,”她随便指了个位置,对方颂安道:“听说千禧最近有变动,熙熙马不停蹄地赶回国,这几天我都见不着他人影,要不是今天托你的福,我怕不是过年才能见着他。” 邵熙云笑道:“点我呢邵董,行,打明儿我就搬回来住,三天之内你不给我赶出去,我就去跟你干闺女姓。” 邵一凝冷哼了一声:“我看你倒是想,也不看看人家要不要你。” 她起身对管家道:“人都到齐了,准备开餐。” 邵熙云不愿意回家是有原因的。邵一凝独居已久,吃饭做事规矩多,在家也要用餐桌礼仪,拘束得很。 方颂安一年也就来两三回,也愿意守她的规矩,哄长辈高兴。 早年工作的时候她总忘吃饭,落下了胃病,她面前的几道菜都是照顾她做的。 邵一凝向来如此,说的少做的多,即便见面看上去关系淡淡,但若真有什么事,她必定会站在自己身边。 饭后坐在一起,又聊了些公司的事,邵一凝到底是老道,几句点拨也够方颂安受益。邵熙云不参与他们的谈话,在旁边剥橘子吃。 聊了有一会,话题渐渐回到他们小时候的事来,邵一凝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日历,有些怅然道:“下月要去看你母亲吧。” 方颂安垂下眼:“嗯。” 邵熙云把剥好的橘子掰了一瓣,直接递到方颂安嘴边。 “今年我陪你?” 方颂安皱眉,下意识后撤,见橘子上面没有一点白丝,才张开嘴咬了下去。 吃完后,摇头说道:“不了,我自己去,跟她说说话。” 邵一凝长叹口气,说道:“好好照顾自己,韵容最希望看到的,就是你健康快乐。” “我知道的邵姨,我现在有钱有事业,没什么不快乐的。” “那就好。”邵一凝看看时间,说道:“我近来睡得早,你若在这里住,和管家说一声便是,不想住我也不留你了。” 方颂安起身道:“那我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看您。” “我送你吧。”邵熙云站起身。 “可别折腾了,”方颂安道:“我开车过来的,自己回就成。” 邵熙云也没再坚持。 “那……黄家生日宴前我找你。” 方颂安头都没回,随意挥挥手道:“到时候再定。” 她走出大门,却不知道身后有个人站在玻璃幕墙后,看着她的背影凝望许久。 邵一凝上楼走到一半,看着楼下的望妻石,说道:“别看了,尾气都散光了。” 邵熙云咬了咬牙:“我站这吹会风。” 邵一凝看着嘴硬的儿子,摇了摇头,不再管他,转身上楼。 方颂安上了车,有些疲惫。她不是爱社交的性格,只是身处其中没有办法。 打开手机,第一条是贺年的报平安消息。 【我到家了。】 没过几分钟,他又发来一张图片。 【图片】 【是不是比刚带回来的时候长高了?】 图片是一张发财树。 上次和小雨出去玩,她喝多了,非要把酒店的发财树搬回家。酒店的人都信财运,就是再照顾客户也不能把这个送她。 方颂安没办法,带她去花鸟市场买了个树苗,没想到酒醒了她就不认账了,说什么也不承认自己干过的蠢事。 方颂安无奈,她的公寓里没有任何活着的东西,她怕养死,干脆扔给了贺年。 贺年倒是把树苗照顾得很好,都有膝盖高了。 方颂安关掉手机,开车去了贺年那里。 回到家已经快12点,贺年一如往常接过她的衣服。 方颂安特地站在门口观察了一会儿,看到他背过身,习惯性拿起自己的衣服嗅了嗅。 她靠在玄关处,双手随意地插在口袋,眼带笑意。 “这次也有奇怪的味道吗?” 贺年干坏事被抓包,吓了一跳。他抱着衣服转身,笑得有些心虚:“只有你的味道。” 贺年问她:“你在外面吃饭了吗?下午吃的早,我去煮个汤?” 下午的烤肉味道一般,晚上去邵一凝那里也是陪她聊天居多,没吃多少。听他这么一说,方颂安还真觉得有点饿,点点头说好。 家里是开放式厨房,贺年等水烧开的时候,看到方颂安拿起剪刀,蹲在那棵发财树前上下比量着。 他莫名想到戚雨今天说的话。 “是和你在一起之后,安安才把重心从工作慢慢转移到生活上的。” 锅里的水慢慢沸腾起来,大小不一的泡泡在他的心里翻滚着。 他怎么会不知道方颂安的好呢? 其实戚雨大可不用担心他们之间的关系。只要方颂安不开口,他永远不会主动离开。 水汽升腾,模糊了贺年的视线。他突然想起他们刚认识不久时,方颂安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他生气。 时至今日,贺年再次回想起来,还是很感谢自己当时的选择。 倘若他当时没有选择坦诚,没将自己的痛苦脆弱在她面前剖白出来,他不会在方颂安身边待这么久。 酒店那次约会后,贺年第二天就收到了报酬,刚好够妹妹的手术费。 暑假打工赚的钱不多,还在夜店里打了人,他本以为要赔钱,但阿梅后面也没有找他。 他想了许久,后知后觉,应该是方颂安帮他处理掉了。 妹妹后续住院也需要费用,家里的亲戚都借了遍,谁都不愿意填这个无底洞。 走投无路时,他再次想到了方颂安。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出现在他生活里的陌生人,贺年对她的观感很复杂。 当初接到名片的时候,他怒气上了头。 不过是又一个杨林,换了一种看上去能接受的方式罢了。 可当医院的缴费单出现在他手上时,他还是找出了曾经那张被他踩在脚下的名片。 人总是要为曾经的狂妄付出些代价的。 在打电话之前,他想过方颂安的反应。 羞辱,嘲讽,或是拒绝。但只要能救妹妹,这些他都能接受。 他唯独没想到,方颂安冷静得毫无感情,十分平静地说出了二十万。 在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贺年心里甚至松了口气。 刚好是妹妹的手术费用。他只做这一次,就可以彻底远离这种人的世界。 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再次联系方颂安。 通话键按下的那一刻,心中五味杂陈。他说不出是到底对自己的厌弃,还是抱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隐秘期待。 次日,何欢便找到他,交代了他很多事情,给了他一个不敢想的数字。 他被送到了大学城附近的一处公寓,离学校很近。 方颂安不常来,但每次来都会提前告诉他。直到他入学,她也就来过两三次。 大学是一个崭新而开放的环境。和高中不同,大学生已经是半个独立的社会个体,只要自己不张扬,没有人知晓你的过往。 所以,在话剧社活动时,看到方颂安打来的电话,贺年立刻扣上了手机屏幕,装作没看到。 他没有回电话,准备在活动结束后再向方颂安解释。 这很合理,他劝解自己,毕竟人不可能24小时盯着手机。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活动结束后,刚走出门口,看到了一辆熟悉的帕拉梅拉。 脑子里轰然一声响,像是什么弦断掉了。贺年心跳好似停住,身体完全僵直。 她怎么来了? 她想做什么? “怎么了,贺年?” 听到同学的声音,他才找回了呼吸。第一反应是,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他和方颂安的关系。 “没什么,我好像有东西落里面了。” 几乎一刻都没有停留,他瞬间转身回到了活动楼里。 “哎,那我们等你。” “不用,你们先走,我一会还有事。” 贺年在里面等了许久,确认同学都离开,没有一个人在这里的时候,才推开门出来,做贼一般快速遛到方颂安车前。 他敲了敲车窗,后座的窗户降了下来。方颂安正低头看着什么文件,看都没看他一眼,冷冷吐出两个字。 “上车。” 贺年敏锐地感觉到,她在生气。 车厢里安静得令人恐慌。他端正地坐在后座,双手放在膝盖上,忍不住去看方颂安的脸色。 年轻的女人身处高位,即便什么表情都没有,也会给人无声的压迫感。她垂着头,一页页地翻着文件,好像车里根本没有坐着他这个人。 车厢里的空气令人窒息。贺年忽然意识到,在他和方颂安之前的相处中,包括在他踩着她的名片后,她其实都从未真正对自己生气过。 真正的她在面对陌生人时,大概就是现在的样子。 彻底无视。 五分钟的车程像是过了五小时。 汽车缓缓停下,方颂安一语不发,开门下车。贺年见状急忙跟上,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上楼。 到家后,方颂安脱掉外套甩在沙发上,手里的文件随手扔向茶几,发出“砰”一声的响声。 她坐到沙发上,单手撑着头。 贺年在她身侧站着,不知所措。 是该直接道歉吗?还是跪下? 或者吻上去?应该会被打死吧。 就在他脑子里天人交战的时候,方颂安开口了。 “为什么不接电话?” “在社团活动,没有看到。” “看到后为什么不回?” 贺年哑住了。 因为不想回。 “我没看手……” “贺年,”方颂安打断了他的解释:“我希望你搞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不是来跟你谈恋爱的,不需要听你漏洞百出的蹩脚谎言。” 只一句话,贺年便如一盆凉水兜头扣下,浑身发冷。 “我从来不强迫别人,两次,都是你先找到我,向我推销你自己。我是个生意人,给出的价格也足够有诚意,何欢也应该和你交代过该怎么做。” “不愿意的话,门在那边,现在就可以出去,工资按天结。” 方颂安的声音非常平静,没有任何发怒的迹象,却听得贺年咬紧牙关,垂在两侧的手指微微发抖。 他没有不愿意,他只是…… 贺年不知该如何解释。方颂安在生气,但他也只在电视剧和室友那里学过如何哄女朋友,可那些愚蠢的套路对方颂安不会有丝毫作用。 面对方颂安这样理智而强大的女性,他所熟知的一切手段都会被她一眼看穿,像小孩子的游戏。 他找不到办法,于是选择了坦诚。 贺年坐到沙发上,手肘撑着膝盖,努力组织自己的语言。 “这是社团的第一次活动。我见到很多人,和高中的时候不太一样。” “他们不知道我的家庭,不知道我的过去。我在过一种新的生活。我很害怕,他们会知道我和你之间的交易。” “我知道做出这样的事情是我自己的选择,但……听起来也许很可笑,我依然不想让别人知晓,我是这样无耻的人。” “对不起……” 他破罐子破摔地倒向身后,靠着沙发椅背,闭上了眼睛。甚至能感觉到自己颤抖的尾音和发热的眼眶。 敏感,自卑,脆弱,虚伪。他现在看上去一定糟糕透顶。 对面传来方颂安起身的声音,贺年呼吸一滞,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吊了起来。 半晌后,一条温热的毛巾盖在了他的脸上。 他不敢动。 不敢拿下毛巾,也不敢睁眼看方颂安。像是即将问斩的囚犯,在等待最后的宣判。 他的宣判书没有被公布,房门发出落锁的响声。 方颂安走了。 那晚之后,贺年一直在等着方颂安的消息,告诉他什么时候会被驱逐出去。 这通电话好像悬在他头上的刀,迟迟不肯落下,折磨得他几天都没有好好入睡。门口但凡有些许声音,都会令他期待地看向房门,可盯着半天,才发现是自己的错觉。 整整一周,他都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最初的焦虑也已经渐渐淡化,他本就不属于方颂安的世界,总归是要被砍下这一刀的。方颂安也许正在忙,还没来得及处理他,他要做的,只有安静等待。 半个月后,他终于再次接到方颂安的来电。 但非常不巧的是,他又在社团活动。 看到电话的一瞬间,他依旧没能掩盖自己的第一反应,本能地将手机屏幕扣了过去。 但很快,他便捏紧手机,举手请假道:“部长,我出去接个电话。” 没有人会拒绝如此合理的请求。 贺年快步跑出去,生怕电话响久了被挂断。走廊上空无一人,他看着屏幕上的号码,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深吸一口气,他按下了接通键。 “方总……” 只说了一个称呼,他就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 方颂安还会给他机会吗? “我今晚回去。” 贺年呼吸一滞,不受控制地吞咽了一下。 他有些怀疑自己的听力,会不会是自己临终前的最后幻想。 “喂?” 电话里传来疑惑的声音。他怔愣太久,居然忘记回答。 “我在!”贺年急忙道:“我……我今晚有活动,可能稍晚一点,七点钟可以吗?” “可以,我吃完饭差不多九点。”方颂安顿了一下,问道:“你在哪呢?” 贺年蹙起眉头,想了一会,还是实话实说:“在社团活动。” “还是上次那个?” “对,是话剧社。” “多少人?”方颂安问。 贺年一怔,没想到她会关心这个,老实回答道:“26个。”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16个女生,但我和她们没有接触。” 电话里传来方颂安的笑声。 “谁问你这个了?” “那……” 他还没问出口,电话瞬间被挂断了。 只剩下他咚咚的心跳,和涨红的脸。 问人数,不是在查岗吗? 她最后好像笑了,应该是没有在生气了吧…… 浑浑噩噩地回到活动室,贺年还感觉身体有些发飘,只能看见部长一张一合的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半小时后,他的手机忽然又震动起来。 他条件反射地看了一眼,陌生号码,走出去接通。 “你的外卖到了,在大楼门口,送不进去。” 贺年疑惑:“我没有点……” 话说到一半,他忽而止住,好像想到了什么,飞速跑了出去。 大楼门口,外卖小哥手上提着满满的奶茶,是个对于大学生来说有点奢侈的牌子。 看到他出来,小哥有些震惊道:“你一个人啊?二十多杯呢。” 那一瞬间,贺年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秋日的夕阳照在他身上,暖洋洋的。【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8、束缚 贺年行动迅速,不太复杂的菜式,半小时就做好了。 冬瓜虾仁汤,香菜牛肉,蚝油生菜。看上去很有食欲。 他的厨艺是自己私下进修过的,暗自观察方颂安的口味很久,做出来的都是她爱吃的菜品。 桌上的菜品色香俱全,方颂安眼前一亮,她喝了一口汤,不大舒服的胃感觉到暖流,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比下午的烧烤好吃。” 贺年笑:“我就说应该我烤给你吃。” “失策了,”方颂安道:“下次把你和厨房都带去。” 食物不算多,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很快就都吃完了。 饭后没多久,方颂安接到了何欢的电话。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三部前几天新招了一个高级数据分析师,临入职时却放了她们鸽子。 方颂安食指敲着膝盖,想起刚才和邵一凝谈话时提起的一个人。 “我发你一个联系方式,你让人事接触一下,看看对方意向,合适的话,尽快签过来。” 这人是邵熙云的一个远房表哥,名叫谢修远,业内小有名气,能力出众,喜欢搞点新东西。 他有希云的期权,不缺钱花,当初离开大厂就是觉得工作无聊没意思,想找点新挑战。 招来应急是不错,但估计待不长久。 目光掠过厨房正在洗碗的贺年,她垂目思忖片刻,忽而问道:“上次你说要来千禧实习,具体什么时间?我让何欢安排。你学历没问题,我就不给你开后门了,走正常面试流程。” 贺年想了想道:“过几天社团活动,要演一个话剧,等演出结束就可以去实习了。” “大三了还演话剧?”方颂安有点诧异。 她大学不是在国内读的,但在她的印象里,社团活动都是大一大二的时候在玩。 “这次的剧比较经典,学妹那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拉我去救场,就在下个月底。” 贺年顿了顿,看向方颂安道:“方总有时间来看吗?” 下个月底,三部那边的启动也差不多尘埃落定,她应该有时间。 “看情况。” 她还是没给出确定的答案。 “那就暂定五月面试,顺利的话,三五天内就可以入职。” “这么快?”贺年有些惊讶。 方颂安唇角微扬,带着点了然的笑意:“欢迎来到职场。” 三部还有最后几个人事安排需要确认,方颂安不想拖沓,这点工作也不需要去书房,便直接在客厅打开了电脑。 正敲键盘回邮件,肩膀忽然一沉,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过来,带着沐浴后的水汽,香香的。 方颂安微微蹙眉,伸出指尖把脑袋推离些许。 “还有点工作没处理完,先自己玩会。” 身后的人却得寸进尺,手臂悄然环上她的腰,胸膛的温热传递到她身上。 “你忙你的,”贺年声音闷在她颈窝:“我玩我的,不打扰你。” 方颂安敲击键盘的手未停,语气平淡地陈述事实。 “贺年同学,你最近好像有点黏人。” “我都半个月没见到你了。”他贴得更紧,气息拂过她颈侧。 “再说了,黏人不好吗?” 他凑到方颂安侧面,没有挡住她的视线,却极具存在感。 这个角度看上去,圆臀的眼睛线条似乎被拉长些许,神色里都是狡黠。 “方总在我身上花了这么多钱,不希望我黏人一点吗?” 表格是看不下去了。 方颂安放下鼠标,单手捏住他的下巴。 “哦?那让我看看,我的钱花得有多值?” 贺年好像就等着这句话一般,起身跪在沙发上。长腿一跨,把自己的身体送到方颂安面前,单手脱掉了上衣。 方颂安视线与他的胸膛正对着,一片春色。 贺年手臂撑在沙发背上,呼吸有些喘,问道:“方总看看,值吗?” “不确定,得验验。” 她声线冷静得过分,手指毫不手软地碾上去。 “嗯……” 撑在沙发上的手臂青筋暴起。 方颂安偏头看了看,凑过唇去,轻咬了一口。 上方的呼吸声更加粗重。 扰人工作的坏蛋是需要惩罚的。方颂安抚摸着他的手臂,指尖从饱满的肌肉划到修长的指节,缠绕间尽是暧昧。 贺年眼色渐渐变得迷茫,一片欲色。 就在他眼神几近失焦时,方颂安忽而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将他两只手锁在身后。 白天里被“无意”丢掉的可怜丝巾再度出现,牢牢捆住贺年的手。 “这是不听话的惩罚。” 贺年看着她,胸膛剧烈起伏着。 方颂安点了点他胸前的粉色。 “今晚不准解开。” 华灯初上,客厅里的电脑都已经休眠,只有卧室传来交缠的呼吸声,和男人难耐的闷哼。 —— 晋城的春天总是阴雨绵绵,雨不大,但黏人得紧。雨水混合着泥土的潮气,还有些初生青草的清香,死气沉沉中,又充满着盎然的生意。 天刚蒙蒙亮,方颂安便驱车开往市郊,夜里下了雨,空气中的湿冷无孔不入,像是要钻入人的骨髓。 她今天叫了司机来开车,自己在后座闭目养神。 天气是沉沉的阴色。 又要下雨了。 下车时,何欢从副驾下来,递给她一把雨伞:“方总,带把伞吧。” “不用,”她拒绝道:“待不了一会。” 方颂安踩着石阶上去,来到一尊墓碑面前。 她站了半天,也找不出一句想说的话,只蹲下,给墓碑里住着的人点了根烟。 “千禧现在还不错,比你活着的时候好多了。” 说完这一句,她又没了话,呆呆地站着。 一阵冷风吹过,天上开始掉雨点。 “啪嗒,啪嗒......” 一滴豆大的雨点落下来,恰巧落在她刚点燃的烟头上,熄灭了星点的火苗。 方颂安倏尔笑了。 “你还是怨我。” “这样也挺好的,活着的时候我怨你,死了你怨我。怨怨相报。” “左右你也打不着我了,不然下辈子你当我儿子吧,早点把我气死,也算报仇了。” 冰冷的墓碑不会回复她的话,黑白色的照片永远维持着温和的笑意,挂在“方维业”的名字上方,一如他在人前展现的良好形象。 方颂安觉得没意思,看了看那根熄灭的烟,再度俯身点了一次,起身离开。 去往下一个墓地。 方颂安的父母没有葬在一起。两块墓地隔了五十多公里,一个南城头,一个北城根。 她爸怨她是应该的。毕竟他弥留之际最后的遗愿,就是和母亲合葬。 方颂安的父母很恩爱。八岁以前,她是沐浴在爱里长大的孩子。 他们鼓励她,爱护她,给她优越的条件,也给她足够的尊重。她很小的时候,就可以和父母平等地交流。 直到她的妈妈病重。 她从相信现代科学,到求神拜佛,甚至连圣诞老人都没放过。 但没有奇迹发生。 在春暖花开的四月,妈妈去世了。 临终的病床前,妈妈拉着爸爸的手。 “我没有别的遗愿,只想你照顾好安安。她太小了。不能看着她长大,是我今生最大的遗憾。” 爸爸在床头哭到背气。 他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哦,对。他说,为了安安,他绝不会再娶。 但他食言了。 方颂安12岁的时候,父亲带回来一个漂亮女人,女人的怀里抱着一个还不会说话的男婴。 她很聪明,父亲还没说话,她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生气,愤怒,大哭大闹。方颂安做了一个12岁的孩子所有能做的。 父亲全盘接受,没有责骂她,但等她冷静下来后,和她进行了一场“平等”的交谈。 “你可以不理解我,我毁掉了和你母亲的承诺,你应该这样对我。但是安安,你现在还无法体会,一个人真的太孤独了。我不会改变我的想法,我会和刘夏结婚。” 方颂安不闹了。 他们没有办酒席。领证当天,方颂安只提了一个要求。 她要搬出去住。 父亲愧对于她,同意她的一切要求,在经济上无条件支持她。 12岁时,她就给自己规划好了学业路线。带着金钱和见识的托举,一路绿灯,拿到了心仪学校的offer。 接到父亲病危的电话时,她没有慌张或是悲伤,只觉得无尽的茫然。 她平静地请了假,定好机票,没有问父亲什么时候得的病,也没有问为什么不告诉自己,踏上了回国的旅程。 但她没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 临终前,他的房间里只有秘书一个人。 他留下了遗言。 “今天是韵容离开的日子,我要去找她啦。她大抵要恨死我了,我没有照顾好安安。安安也恨死我了。” 他的目光看向门口。 “她还有多久回来?” “快了,快了。” “我见不到她最后一面了。这样也好,她应该也不想见我最后一面。” “怎么会?血脉连心,大小姐心里记挂着您的。” 他摇摇头:“你不了解她。她和我太像了……太像了。你告诉她,我要和她母亲葬在一起。还有,让她照顾好乐天。” 方颂安回来时,柳秘书交给她一份遗嘱。他父亲的股权只留了2%给方乐天,剩下所有的都给了她。 刘夏得知此事后大闹灵堂,说方颂安篡改遗嘱。方颂安没有争辩,选择报警,送她去拘留所冷静冷静。 柳秘书对她说:“方总是惦记着您的。您从小到大的奖杯,都在他书房里摆着呢。有客人问起您来,方总永远是满脸骄傲,说那是我的大女儿。” 方颂安笑了。 “那是因为我争气。” “柳叔,你还记得我自己出去住的那年多大吗?12岁。我当时小,还不懂事,我觉得他给了我钱,就是尽到了抚养的义务。但我现在22岁了,我可以站在他的立场上,想到很多事了。” “换做是你,柳叔,你会把你12岁的女儿单独放到外面去住吗?” “如果我当时不上学了,跟黄毛小混混上床了,怀孕打胎了,他还会一脸骄傲地说,我是她女儿吗?” “你也清楚,这个社会对于女性来说,‘学坏’有多么容易。我出去住的第一年,他甚至没有给我发过一条短信。” 她翻了翻手里的遗嘱,笑得讽刺。 “这个,是他知道,刘夏斗不过我大伯,也撑不起千禧。一部二部内乱,只会让外界趁虚而入吞并公司。倒还不如交给我这个年轻人,既能平衡一部二部的纷争,也有些新的希望,说不定能做出什么事业来。” “而且他很清楚,股权给方乐天,刘夏不会给我活路。但给了我,我不可能看着方乐天去要饭。” “留个遗嘱都快赶上宫斗了,你说他惦记我?柳叔,你是不了解他,还是太小看我。” “想跟我妈葬一起,真是他临死前的最终幻想。” “做梦去吧。” 柳秘书看着她,眼中尽是哀恸。他说:“方总说得没错,您和他真的太像了。” “谢谢,”方颂安道:“但这对我来说不是夸奖,是耻辱。”【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9、妈妈 “方总,到了。” 方颂安睁开眼,从回忆里抽离出来。 她给母亲带的东西很多。鲜花,影碟,她爱吃的食物,还有她当年喜欢的明星海报。 东西多到一个人拎不下,何欢帮着她送上去,又独自悄悄离开。 照片上的女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眼中是肉眼可见的幸福笑意,与她快要离开那段时间的形容枯槁完全不同。 墓碑上落着刚刚下的雨滴,方颂安拿出手帕,擦拭掉照片上的雨滴,一路向下,“蒋韵容”三个字也被她擦得干干净净。 方颂安每年都有许多话对母亲说。 每次来祭拜她,就像小时母亲接她放学一样,拉着她的手,把一整天的事情都说出来。 她靠在墓碑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近来的事。 “千禧要开三部了。不是父亲的旧产品,是我自己开的新产品线。我吃过样品,我觉得你肯定会喜欢。但今天打样还没出来,过几天我不忙的话,来送给你。” “我前几天谈下了一个大生意。我很厉害的,妈妈。” 她细数着自己一年以来的成就,把它们一一铺展在母亲面前,展示自己的勋章。 南城没有下雨,只起了风。方颂安说累了,靠在墓碑旁歇了一会。 风吹乱了她的头发,不知拨动了她心里的哪根弦。 方颂安在上面待了两个多小时,上车的时候,身上都被寒气打透了。 何欢第一时间递给她准备好的毛毯,方颂安伸出手:“手机给我吧。” 不想让琐事打扰她祭拜,所以干脆把手机留给了何欢。 刚接到手,忽然收到了贺年的消息。 【我要出门一趟,家里出了点事情,晚上可能不回家了。方总过来的话,提前通知我一下。】 【小狗道歉.jpg】 方颂安盯着消息看了几秒,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没响几声,电话很快被接通。 “怎么了?”方颂安问道。 贺年那边有些杂音,好像换了个地方,才回答她。 “我在医院。我妹妹在学校被篮球砸到了,正在跟对方交涉。” “哪家医院?” 贺年顿了顿:“问题不大,我可以处理的。” 方颂安皱了皱眉,贺年的声线有些不对,像是在压制着怒气。 她继续道:“哪家医院。” 对面沉默了半晌,回答道:“瑞康。” 方颂安挂了电话,和司机交代:“去瑞康医院。” — 接到班主任电话的时候,贺年正在上课。 “是贺晓婷的家长吗?她在学校被篮球误伤,麻烦您来瑞康医院一下。” 贺晓婷手术成功之后,贺年就给她办了转学到晋城。方颂安给他的钱很多,他想让贺晓婷受到好一点的教育,把她送去了贵族私立初中住宿。 妹妹和他差不多,成绩优异,即便漏掉了很多课业,也努力能追到年级前百名。 还有两个月就要中考了,贺年问过她需不需要补课辅导,都被她拒绝了,说自己可以。 妹妹向来让他省心,贺年因为她的病,也对她多一分关爱。接到电话时,他恨不得自己直接飞去妹妹身边。 到了医院,贺晓婷正在接受医生的初步检查,旁边站着她的班主任张平,和几个半大的男生。 贺年找到班主任:“张老师,我是贺晓婷的家长,请问发生了什么?” 张平快速地打量了一下他,说道:“哦,是这样的。贺晓婷在课间活动时路过篮球场,被正在打篮球的同学不小心砸到了。我带她来检查一下。” “不是不小心,”贺晓婷正在配合医生指令做检查,听到张平的话,忽然转过头,控诉道:“刘承业他是故意地、恶意地把篮球砸到了我的头上,甚至砸完后还在向我挑衅,根本不是什么不小心!” 张平的脸色猛然一变。 旁边站着的男生忽然笑了。 “贺晓婷,你别讹人。篮球场上球脱手了那是正常事件,我就是没拿稳,脱手了,不、小、心砸到了你头上,你有意见吗?有意见报警去吧。” “还有,你说我挑衅你。谁看见了?你看见了吗?”他指着旁边的一个人道。 “没有没有。” “你看见了吗?”他又指向另外一人。 “没看见没看见,我……我记得刘哥砸完了之后,还道歉了来着。” “对对对,”他身边的一群人都应和道:“是,刘哥道歉了。” “看见了吗?”刘承业笑得十分嚣张:“我有目击证人,你有证据吗?” 贺晓婷气得双眼通红,瞪着他说不出话。 贺年脸色冷下来,握了握拳头。 有些时候,很难忍住不用酒瓶解决文艺。 然而和方颂安在一起这么久,贺年学到最多的,就是不要冲动。 而第二多的,就是她身上常年累月见识和地位的熏染,给她带来的强大气场,这也在无形中感染到了贺年的身上。 他走到贺晓婷身边,摸摸她的头发,说道:“别急,你把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说出来。张老师为人公正,他一定不会偏袒道德低下的学生的。” 贺晓婷看到哥哥,嘴角一撇,差点哭出来。 她揉了揉眼睛道:“刘承业一直在骚扰我!今天他非要当众跟我表白,我拒绝了,他恼羞成怒就拿篮球砸我。他身边的这些人都是他的帮凶!要不是我提前让同学叫来张老师,他们就要轮流拿篮球砸我,看谁砸得准!” 贺年咬紧牙关,几乎控制不住眼中的怒火。 他了解贺晓婷,从小跟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孩子,聪明得很。今天被砸的这一下,一定是她周旋许久以后,最好的结果。 但凡她笨一点,那她收到的伤害肯定比这严重千倍百倍。 他站起身,回头看向班主任。 “我相信我妹妹,也相信张老师能给我们一个公正。操场都有摄像头记录,我要看监控视频。” 贺年刚一开口,张平就知道这事不好处理。 她在私立学校当了许多年的班主任,接触的家长非富即贵。贺年之前很少和她交流,贺晓婷穿戴又很朴素,她一直以为贺晓婷家庭条件一般。 但今天看到了贺年,她忽然觉得,之前低估了贺晓婷。 也许他们家庭比不上刘承业,但两个都不是忍气吞的主,就算没有背景,也很难缠。 不过从业多年,应对这种情况,她也有自己的心得。 “监控记录涉及学生隐私,需要严格保密,肯定是不能给您看的。不过您放心,我们学校一定配合家长全力调查此事,给学生一个公平公正的学习环境。” 这套说辞贺年根本不信。 刚来的时候说贺晓婷是不小心被砸到的,听到指证后又改口说调查,校方想护着谁显而易见。 “既然我看不到监控,那就报警吧。”贺年当机立断:“我有理由怀疑这是一起恶性伤人事件,我妹妹也受到了严重伤害,需要警察帮助我们调查。” 校方当然不想把事情闹大,张平立刻安抚道:“晓婷哥哥,您先等等,这件事我们学校会先调查,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结果。等到学校结果出来后,您再报警也不迟。” 贺年没有理她,直接打电话报了警。 看他真的叫了警察,一旁站着的刘承业也有点慌乱,但还是嘴硬道:“警察来了也没用,我就是不小心的,你没有证据!” 贺年转过头看向他,眼中尽是凌厉。 “我劝你闭嘴。” “否则警察来之前,我就先把你处理了,让他们把我带走。” “你看我能不能做到?” 他语气太过平静,眼神凶色外露,让人丝毫不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 刘承业顿时被他吓住,后退了几步,不敢吭声。 怂货。 贺年连眼神都不想分给他,继续对班主任道:“我妹妹有先天性心脏病,做过手术,这次又受了重伤,我需要详细的全身检查,来判定她在这次恶性伤人事件中受到的伤害。” 听到心脏病,张平心里一紧,冷汗唰一下就下来了。 “应该的,应该的……”她连连点头。 “张老师,”贺年问道:“您联系对方家长了吗?我妹妹检查的医药费,该由谁负责?” “联系了联系了,刘总有些忙,很快就会过来了。” 贺年道:“好,那我们就在这里等刘总。等她来缴了检查费,晓婷再去做检查。” 方颂安的电话就是在这时打进来的。 贺年不想给她带来麻烦,说自己能解决,但在方颂安说的第二次的时候,他还是松口了。 一屋子的人坐在医院的休息室里安静等待,贺年看着温和,却是个闷声干大事的主,冷冷往那一站,没人敢出声。 警察是最先到的,简单了解过情况之后,就挨个叫人做笔录。 张平进进出出打了不知多少个电话,学校那边也派了其他领导过来安抚,贺年全当他们在放屁,只要警察调查真相。 混乱中,刘承业的母亲来了。 她穿着一身白色西装,头发挽在身后,白面红唇,走路带风,满脸刻薄相,一把推开休息室的门,眼睛肆意地扫了一圈,落在了班主任的身上。 “张老师,刘承业在学校怎么了?” 张平一个头两个大,简要把事情尽量以她能接受的形式复述了一遍。 “呵,这么点事,搞得好大的阵仗,警察都叫来了。” “哎呀刘总,这……不是我们校方报的警。不过您放心,我们校方肯定会调查清楚情况,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学生。” 她刚说完,就察觉到贺年的视线,又继续补充道:“也不会让任何一个无辜的学生受了委屈。” 刘承业的母亲冷哼一声,直接看向贺年道:“想要多少钱,你说吧。” 贺年微微眯起眼睛。 “怎么,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她施施然做到椅子上,架起二郎腿:“摆这么大架势,不就是想要钱吗?你直接说个数吧,警力资源也挺紧张的,赶紧处理了让警察也回去休息。” 贺年深吸口气:“医药费照价赔偿,还有,刘承业向我妹妹道歉。” “道歉?”女人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我儿子什么都没做错,只是不小心手滑了一下,为什么道歉?” 贺晓婷被她的态度气得双眼通红,喊道:“你的儿子一直在骚扰我!” 女人忽然看向贺晓婷,上下扫了扫。 “就你?”她讽笑道:“你知道我们家有多少家产吗?你全身的衣服都不够刘承业一顿早饭钱,他会看上你这样的穷酸野丫头?别做梦了。” 贺年咬紧牙关,悄悄打开手机,准备录音。 刚按下按键,门口却忽然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 “哦?你有多少家产,说来我听听。”【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0、妹妹 方颂安是跟着刘夏身后过来的。她在停车场就看到了刘夏的车,本来是想看看她来医院做什么,不成想真就这么巧。 砸了贺年妹妹的,就是方乐天。 她在门口听了全程,听到刘夏吹嘘家产的时候,实在忍不住了。 “方颂安?你怎么在这!”刘夏“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窜了起来。 “朋友叫我来的。”她缓步走进来,站到贺年身边,下巴点了点对面的女人,对他道:“我小妈,刘夏,旁边那个是我同父异母不同姓的弟弟,叫方乐天。哦不对,现在叫什么来着?” “刘……刘承业。”一直低着头的刘承业低声嘀咕道。 方颂安撇了一眼他,懒得搭理,对刘夏道:“刘总刚才说,家产多少?我也好奇,想听听。” 刘夏的气焰顿时灭了下去,但她依然想维持脸面。 “既然都认识,也是误会一场,这样吧,医药费我全赔,这事就到这吧。” 说着拉起刘承业,就要离开。 “等等。”方颂安叫住她,眼睛看着刘承业。 刘承业根本不敢看她,低着头避开她的视线,恨不得钻到他妈身后去。 “道歉。”方颂安语气平静。 刘承业一听,腿都软了,上前就要鞠躬。 不料刘夏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拎起来。 “你给我站直了!” 刘承业被迫挺直腰板,表情一脸难受,想哭都哭不出来。 “方颂安,我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刘夏咬牙道:“你不要不依不饶!” “嚯,刘总好大的面子,”方颂安道:“可惜,你的面子在我这没有用。” 她继续对刘承业道:“滚过来道歉。” “方颂安!你真的要帮着外人欺负你弟弟?” “我没有这么不成器的弟弟。刘夏,打感情牌没用,我这人六亲不认只认理。方乐天,我再说最后一次,道歉!” 刘夏上前两步,还想说什么,却被刘承业一把拦住。 “妈,我求你了,你快别说了,你说的越多我就越惨,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你怎么一点不长记性呢!” 他立刻上前,对贺晓婷做了一个标准的90度鞠躬。 “对不起!” “你……” 刘夏咬着牙,一脸恨铁不成钢,但看了一眼方颂安,硬是把火压了下去。 方颂安回头,对贺晓婷使了个眼色。 小姑娘机灵得很,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上前道:“你以后不准再骚扰我,上学放学也不准跟着我,不准再跟我有任何交流,任何互动!” “好,我以后绝对不会再骚扰你!”刘承业维持着鞠躬的姿势答应。 “还有,你的那群狗腿子们也不行,都要离我远远的!” “好,我答应你!” 贺晓婷得到想要的回答后,想了想,确认没有什么遗漏后,回头看向方颂安,点了点头。 方颂安问道:“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 刘承业急忙答应,见事情结束了,慌忙站起身就要往刘夏那去。 不料他抬头的一瞬间,面前忽然闪过一道人影。 方颂安突然抱住他的头,一个高抬腿,膝盖狠狠撞上了他的肚子。 她动作太快,屋子里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啊啊啊啊啊!” 刘承业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地叫声,当场倒地,捂着肚子满地打滚。 “承业!”刘夏立刻蹲下去抱住他:“承业你没事吧!” “来人,快来人!这里有人受伤了!” 她一边抱着刘承业,一边恶狠狠地看向方颂安。 “这是你弟弟!他身上流着你爸的血,你这么做对得起你爸吗?” 方颂安甩了甩胳膊。 “你应该庆幸他是我弟弟,不然我踢的就不是他的肚子。” “至于我爸,你比较对得起他。今天是他的忌日,方乐天还记得吗?” 诊室里忽然安静下来。门外的警察和校方领导听到声音,都聚到门口,看着屋子里的情况,面面相觑。 张平趁此机会急忙抽身,走出去道:“没事没事,都是误会,是两位家长的家事,我们等他们处理完再进来吧。” 说着把人都带了出去,顺便关上了门。 刘夏不喊了,躺在地上的刘承业也不装了。他坐起身,有些委屈地看着刘夏。 “妈,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方颂安没忍住,又踢了他一脚。 “这么有孝心,自己怎么不记着,你让你妈替你尽孝?” 刘承业被骂得低下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方颂安对刘夏道:“刘总,好心劝你一句,孩子不是生下来就不用管了。我爸要是还活着,看见方乐天今天这样,能再气死一回。” “那是我刘家的家事,就用不着你操心了。” 刘夏冷着脸起身,刻意强调了“刘家”两个字,拉起刘承业就要走。 “慢着。” 方颂安见人要跑,伸手拦住她。 “医药费还没给呢。” “方颂安你……”刘夏眼里快要喷火,憋了半天,指着她道:“你还打了承业!承业也要医药费!” 方颂安笑笑:“不好意思刘总,刚才我也是不、小、心脚滑了一下。我看着他活蹦乱跳的,没什么大事。你要是非想讹我,警察就在外面,去跟警察说吧。” 刘夏自己就在她手底下工作,刘承业的股权也要仰仗着她,哪敢真的去惹方颂安,只能咬着牙咽下这口窝囊气。 “我让人打给你。” 方颂安却不松口,指着贺晓婷道:“被打的人在这呢,你把钱给我做什么?” 小姑娘比她想象中还要聪机灵,一听她的口风,立刻把手机拿了出来,上前几步,打开二维码。 “刘总,您转账就行,记得备注一下,刘承业恶意伤人医药赔偿费。” 方颂安差点没忍住笑。 不愧跟贺年是一家的,一点不吃亏。 刘夏狠狠瞪了她一眼,给她转了三万。 方颂安还问了一句:“备注了吗?” 贺晓婷笑道:“备注了备注了。” 刘夏拉着刘承业摔门离开。 校方和警察进来,方颂安把目光投向贺年,问他的意思。 到了这种地步,贺年肯定不会再借着方颂安的名头不依不饶,选择取消立案私下和解,校方也松了口气。 一行人离开,休息室终于安静下来。贺年看着方颂安,认真道:“谢谢方总。” “没事,”方颂安目光看向贺晓婷,说道:“该做的检查还是做一下吧,撞在头上,检查一下也好安心。” 可贺晓婷却顿时变了脸,脑袋摇的像拨浪鼓:“我没事的,就轻轻砸了一下,现在连疼都不疼了。” 在这方面,贺年不会由着她性子,说道:“本来也快到复查的时间了,刚好今天过来,做个详细的体检。” 贺晓婷从小几乎在医院长大,最不喜欢的就是做检查,但贺年发了话,她只能苦着一张脸去找医生。 等检查的时候,方颂安给何欢去了电话,让她和司机离开,把车钥匙送过来。 “耽误方总工作了吧。”贺年靠在墙边,身体微微靠前,眼神里有些抱歉。 “本来今天就是要休息的。”方颂安道。 “还没问你,妹妹怎么也在晋城?” 方颂安对他妹妹的印象还停留在手术费那里,之前给了贺年钱后,也没有问过,现在看来,活蹦乱跳的,倒是活得挺好。 贺年把贺晓婷手术后的事情简要说了一下。 方颂安有些怔愣。在她眼中,贺年好像一直都是个没出社会的大学生,却没想到他也已经在自己的家庭里撑起一片天。 不知为何,她想起了今早对母亲说的话。 也许,真的可以实现呢…… 全部结束已经是两个小时后,检查结果下午才能出来,方颂安看着眼前一大一小两个人,说道:“走吧,带你们去吃点东西。” 贺晓婷不敢答应,看贺年的脸色。 贺年摸摸她的头:“这是哥哥的……朋友,你叫她安安姐姐就好。” 贺晓婷乖得很,向方颂安鞠了一躬,说道:“安安姐姐好,今天谢谢您。” 没有人不喜欢乖孩子,方颂安也学着贺年的样子,摸了摸她的头。刚想说点什么,却突然发现自己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贺晓婷。”贺年在一旁适时提醒。 方颂安笑了笑,说道:“晓婷妹妹,带你吃饭去,能吃海鲜吗?” 贺晓婷双眼冒星星,重重点头:“能!” 上车前,贺年有些局促。方颂安帮了他们这么大的忙,还让她开车,未免有些过分。 他走到驾驶位旁边,问道:“方总累一天了,我来开?” 方颂安挑了挑眉:“我倒是无所谓,妹妹心脏可不好。一个支架也挺贵的,别糟蹋东西了,老实过去坐着吧。” 惨遭嫌弃的贺年脸一红,走去了副驾的位置。 贺晓婷坐在后座,好奇地四处打量着车里的装饰。到底是个孩子,性格又古灵精怪的,没一会就坐不住了。 她身体微微向前,问道:“安安姐姐,你是我哥哥的女朋友吗?” “回去坐好!瞎问些什么?”贺年语气有些严厉。 贺晓婷撇了撇嘴,乖乖坐回去。 方颂安在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微微勾唇,说道:“不是。” 副驾驶上,搭在车窗边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了一下。 “你哥正追我呢。”【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1、噩梦 “你哥正追我呢。” 轻飘飘一句话,宛如石子落入平静的湖面。车厢里,兄妹二人同时倒抽一口凉气,目光齐齐聚焦在她身上,满是惊诧。 贺晓婷彻底坐不住了,整个人几乎趴在前座的椅背上,急切地问:“真的吗?那安安姐你同意了吗?” 方颂安故意拖长了调子,显出几分纠结。 “唔……还在考察期。” “我哥哥他很好的!”贺晓婷着急地推销起来:“他学习好,会赚钱!他很厉害的!” 方颂安忍着笑,故意逗她:“可我也很有钱呀,不需要他赚钱。” “那……那他还会做饭!他做饭超——极好吃!” 贺晓婷夸张地拖着长音,努力在脑海里搜刮着哥哥的优点。 “是吗?”方颂安微微蹙眉,语气里带着些恰到好处的委屈:“可我没吃过呢。” 贺年想着她每次过来时给她做的一桌子菜,沉默着没吭声。 “很好吃的!安安姐你来我们家里玩呀,你想吃什么告诉我哥哥,他肯定愿意学。我家的房子可能没有你的房子大,但是……但是男人有钱就会变坏!所以我哥哥现在很好的!” “安安姐你可一定要好好考虑一下我哥哥啊!” 方颂安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侧过头看向贺年,眸子里闪着促狭的光。 “听见没?考察分+1,可得好好谢谢妹妹。” 贺年没说话,只看着她,眼底的笑意无声漾开。 方颂安带他们来了一个刚开的南方菜馆,进门后递过去一张低调的黑卡,不多时,一位穿着得体的经理便快步迎了出来,笑容满面地将他们引向座位。 刚好过了午饭高峰,大厅里人不多,他们便也没坐包厢,选了个靠窗相对安静的卡座。 方颂安点了几个招牌菜。白灼皮皮虾,椒盐九肚鱼,酱爆八爪鱼,海肠捞饭。 正想继续翻菜单时,贺年伸手虚拦了一下。 “够吃了,点多了浪费。” 她看了看,又点了一份葱油泥螺和蛤蜊银鱼汤。 “这家份量小,先吃,不够再点。” 即便不算顶级的餐厅,但菜品的价格也足够贺晓婷咂舌。她偷偷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贺年,压低声音:“安安姐今天帮咱们这么多,这顿饭可得哥哥你请客啊。” 贺年还没说话,方颂安就轻笑出声:“不用请,这顿饭免费。” “啊?”贺晓婷瞬间瞪圆了眼睛。 “这家店是我朋友新投资的,”方颂安晃了晃手里的卡,解释得轻描淡写:“以后你带同学来,说我的名字就行,也免费。” “真的吗?”贺晓婷的眼睛里仿佛瞬间冒出无数小星星。 “真的,不止这家,这个商场里所有的餐饮店,都可以。” 商场是小雨新开的,早就跟她打过招呼。 贺晓婷震惊地捂住了嘴。 贺年屈指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那也不能随便用别人的东西,知道吗?” “我知道的!”贺晓婷捂着脑袋揉了揉,脸上还是难掩震撼之色,看向方颂安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拜:“我只是惊讶安安姐姐居然这么有实力。” “是我朋友的,”方颂安温和地纠正:“我可没有她有钱。” “那能跟她做朋友,安安姐姐也一定很厉害!” 店里出餐很快,没多久菜就上齐了。贺晓婷也不装了,每道菜上来都要举着手机各个角度拍一遍,最后还要把所有盘子聚在一起,来个全家福。 贺年和方颂安看着她忙得不亦乐乎,相视一笑,由着她去折腾。 方颂安胃不好,饭量也小,浅尝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她起身去了卫生间,回来时,远远看到贺晓婷埋在贺年肩上,肩膀微微耸动着,像是在哭。 她下意识放轻脚步,身影隐藏在装饰柱后面,断断续续的对话飘入耳中。 “哥,安安姐不答应你,是不是因为我呀。” “对不起啊哥……我花了你好多好多钱。” “要是没有我,你就能配得上她了。” “瞎说什么呢!”贺年一把将她搂紧,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跟你没关系,她……也不是那样的人。” 方颂安没有上前,悄无声息地退回了前厅。她倚在服务台边,拿出手机,将积压的工作消息一一处理完。 目光扫过方才的角落,见兄妹俩的情绪似乎平复了些,才若无其事地走回座位。 刚出餐厅门,医院的检查报告单就发到了贺年手机上。健健康康,没有问题,他一路上没有舒展的眉头也释放开,心里一块巨石轰然落地。 方颂安请了一天的假,下午也是闲着,便带着贺晓婷逛商场,买了两套miumiu的衣服,还送了她一整套化妆品。 贺晓婷看着标签上的价格,说什么都不敢要,直到贺年点头同意了,她才红着脸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送贺晓婷回学校时,天都已经黑了。她玩累了,坐在后座睡着了。 贺年下车轻轻叫醒她,一路护送到校门口,又絮絮叨叨地叮嘱了好些话。 方颂安没下车,静静坐在驾驶座上,透过车窗望着他们。 贺年唠唠叨叨半晌,小姑娘开始还点着头,后面就有些急了,挥着手催促让他快走。贺年却站在原地没动,目光紧紧追随着她的背影。 小姑娘跑到了校门口,突然停住脚步,猛然回过身,小鹿一般跑回来,一头撞进贺年怀里,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才蹦蹦跳跳地回了学校。 方颂安手肘撑着车窗,遥遥看着这一幕,莫名眼眶有些发酸。 直到贺晓婷的背影消失不见,贺年才转身上了车。 他扣好安全带,转过头看着方颂安,郑重说了一句:“方总,今天谢谢你。” 方颂安受不了这么肉麻的场面,摆摆手道:“你把妹妹养得很好,很招人喜欢。” 说着不知想起了什么,挑了挑眉道:“真想谢我的话,不如想想用什么姿势谢。” 贺年瞬间把头转向窗外,红了耳尖。 但当晚,他们什么姿势也没用上。 方颂安病了。 也许是早晨扫墓时着了凉,或是在医院过了病气,回到家后,她只是觉得异常疲惫,昏昏沉沉地睡去。 然而睡眠并未带来舒缓,反而像是坠入了冰窖,周身寒意刺骨,意识在混沌的泥沼中越陷越深。 贺年来叫了她几次都没反应,才发觉有些不对。一摸她的额头,烫得惊人。 方颂安体质很好,除了胃病,几年都难得感冒一回,可一病就是来势汹汹。贺年给她量体温,38度7,当场就要带她去医院。 “我不去!” 方颂安紧皱着眉头,一把拉住贺年。 生病中的她失去对力道的把控,手劲大得很,贺年一时都没挣脱开。 “且烧不死呢,不去医院。” 生病的人总是不讲道理,贺年拿她没办法,只能喂她吃了药,用湿毛巾冷敷。 方颂安舒服了一点,睁开眼,迷蒙的视线落在贺年脸上。 “过来让我抱会。” 贺年无奈:“我还要给你换毛巾。” “别管了,”方颂安执拗地重复:“过来让我抱抱,抱会病就好了。” 贺年怎么忍心拒绝她?迅速换了一个毛巾,掀开被子的一角,小心翼翼地把她整个人拥在怀里。 方颂安像找到温暖的小兽,在他怀里蹭了蹭,找到最舒服的位置,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 安静了片刻,她忽然不满地嘟囔着:“衣服……不舒服,脱掉。” 贺年哭笑不得,起身脱掉上衣,伸出手臂,让她枕在自己胸肌上。 可算是把人哄睡了。 贺年却是一夜未眠,隔半小时就要给她量一次体温。看着体温计上的度数一点点减少,他才渐渐安心下来。 怀里的人睡得十分安稳,平日里迫人的气势在睡梦里消散,眉眼舒展开,是温和的漂亮。 贺年凝视许久,心底的私欲悄然破土而出。他屏住呼吸,在她发顶轻轻落下一吻。 方颂安做了一个梦。 梦里,刘夏和方乐天联合外人陷害她,被她送去坐牢。回家后,却看见了书房里盛怒的父亲。 他从未如此暴怒过,双眼通红,抓起桌上的水杯狠狠砸向她,厉声咆哮。 “滚出去!乐天是你弟弟,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弟弟!你怎么能这么对他!” 方颂安浑身发冷,一个字都不想辩解,摔了门就往外跑。 可身后父亲的怒吼却陡然变调,化作了非人的尖啸! 她惊恐回头,只见父亲竟变成了一个恐怖厉鬼——硕大扭曲的头颅,枯瘦如柴的小小身躯,一条猩红的长舌垂到胸前,离地漂浮着向她猛扑过来!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为什么不让我和韵容同穴!” “方颂安!你回头看着我!” …… “方颂安!方颂安!你醒醒!” 方颂安猛地惊醒,像是溺水者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息,冷汗浸透了睡衣。 贺年紧紧抱着她,抚摸着她的头发,温声安抚:“没事了,只是个噩梦,你现在醒了,没事了……” 方颂安推开他,撑着身体坐起,胸口剧烈起伏,缓了好一会儿,令人窒息的恐惧感才如潮水般缓缓退去。 平静下来后,她转过头。 贺年静静地陪着在她身边,眼中的担忧几乎溢出来,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潮涌上她的心头。也许是生病带来的脆弱,也许是扫墓勾起的陈年回忆,也许是噩梦残留的惊悸……她的防线忽然在这一刻轰然崩塌,没有任何言语,一头撞进贺年的怀里,埋在他的胸前,紧紧抱住他,仿佛要汲取他全部的力量和温度。 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撞了个满怀,贺年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瞬间僵硬,双手悬在半空,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时间仿佛凝固了。过了许久,他才像是找回一丝神智,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珍重,将悬空的手臂轻轻落下,小心翼翼地回拥住怀中微微颤抖的身体。 怀里的人肩膀传来细微却清晰的耸动。贺年忽而惊觉,自己胸前靠近心脏的位置,悄然濡湿了一片冰凉。【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2、晚宴 得益于强健的身体,方颂安的病来的快去得也快,几乎没有休息,她无缝切换回了工作模式。 那晚不该存在的脆弱成了她和贺年心照不宣的秘密,两个人谁也没有再提起过。 不过,贺年最近比之前粘人得多,每天都会给她发一些家里的消息。那棵发财树被他赋予了新名字——发财。 他在网上找了发财树好看的造型发给她,然后发消息。 【我在家看了好久,看不会,下次你回来帮发财理个发?】 诸如此类的消息,每天都有。 方颂安闲下来偶尔回几条,但大部分都是看过后一笑置之。 三部已经步入正轨,何欢照往常一样,每天早上汇报方颂安的日程。 “谢修远那边已经联系上,对方很热情,差不多明后天就可以入职。” “好,hr多做一下员工关怀,必要可以搞一个迎新仪式。” “还有……明天晚上是黄家千帆小姐的生日宴,邵总那边已经催促了好几次,今天下午要去订礼服。” “他什么毛病?”方颂安诧异道:“又不是他生日,随便穿一套不就行。” 话音刚落,邵熙云的电话就进来了。 “方总,赏脸来选套衣服?” “没空,”方颂安道:“你自己选,到时候送三部这来,我明天下班过去。” 邵熙云倒也没恼,电话里声音懒懒的。 “那我明天接你去。” “不用,”她拒绝的干脆:“明天我有安排。” 她确实很重视黄家的这次宴会。黄家树大根深,此次宴集各界名流,方颂安目标明确——要在其中找到一个人,是三部新品上市的关键所在。 车子缓缓驶向郊区。为了参加宴会,方颂安今天特地换了一辆沉稳的黑色商务车。 驶近庄园,巴洛克围栏圈起十几亩草坪,白玫瑰树篱林立车道两旁,即便入了夜,庄园内部依旧明亮如白昼,一路上摆满了牧神雕塑,拉丁文格言,方颂安认出了几个,想想雕塑的作者,未免一阵咋舌。 直行过了玻璃温室,便开始了弯曲的转角,每一处都有黑衣白手套的侍者,恭敬地伸手引导。 几经曲折,终于行至别墅门口。 门口站立了不少宾客,她一眼看到人群边缘的邵熙云,他眉眼间压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不知等了多久。 侍者恭敬地拉开车门。方颂安刚踏下车,邵熙云便快步迎上,极其自然地接过她的手,虚虚挽住。 “怎么开这车来的,我都没认出来。” 方颂安微微挑眉:“总得配得上这唐顿庄园的气质吧。” 邵熙云可算找到知己,在她耳边低声吐槽:“我刚来都没敢进,还以为穿越了,怕坏了规矩让管家给我撵出来。” 方颂安收起心中的腹诽,搭上邵熙云的胳膊,把礼物交给门童。 她今天穿了一身黑色抹胸长裙,外面披了一件同色外套,披肩发干练随意地挽了起来,明艳大气。邵熙云则是穿了同色系的正装,平日里不着四六的二世祖气息收了起来,看着倒也人模人样的。 两人身上有不少相同的元素暗纹,再加上样貌都极为出众,远远看去倒真像是一对璧人。 他们来得尚早,宴会的主角还未登场,和熟悉的人打了招呼,又简单拜访了一下黄家出来招待的人,邵熙云便拉着她要去休息。 她挣脱开邵熙云的手:“你先歇着,我去找个人。” 说完也没等他回答,身影很快隐入人群中。 她要找的,是四福便利店的大区总负责人程路。 千禧作为老牌企业,渠道商多是零售商和大型超市,资源都在一部二部手里。 三部新品的目标用户是年轻群体,重点在网红营销,针对白领和大学生的便利店,是很重要的渠道商。四福是国内最大的便利店品牌,自然是重中之重。然而,方颂安和他们的采购经理沟通,却一直被拒之门外,连原因都无从得知。 她今天想赌一次,直接找程路试试。 沿着会场转了一圈,程路没找见,一张令人作呕的脸却突兀地出现在她面前。 “小方总,别来无恙啊。” 方颂安庆幸没吃晚饭,否则恐怕真的会吐出来。 她脸上的厌恶不加掩饰,冷笑道:“我好得很,倒是你孔三少,当年被发配边疆,过的应该不怎么样吧。” 眼前这人是合庆集团的三公子,孔文祥。合庆与千禧是多年的竞争对手,早在父辈那一代,两家的关系就暗流涌动。 方颂安父亲去世时,合庆没少暗地里抢夺千禧的资源。 抢资源倒方颂安倒是觉得无可厚非,换成她也会这么做。 她厌恶的,是孔文祥本人。 在她刚回国的那段艰难岁月里,孔文祥曾在宴会上当众羞辱她。 “千禧已经完了!你爹死了,一个女人无依无靠,看着怪可怜的。这样吧,你跟了我,保你衣食无忧。千落到我手上,说不定还能废物利用。” 那时的方颂安一言未发。三个月后,二部经典产品的复古营销方案大获成功,市场份额翻了一倍。方颂安当机立断,直接和北方的大渠道商谈判,签下独家供应协议,而孔文祥负责的,恰好是北方地区。 孔家的继承人可不止一个,方颂安略施手段,把他的旧账巧妙地透露给他那几个兄弟,再加上丢了北方整个大区的渠道商,合庆董事长雷霆震怒,第二天就把孔文祥发配地方分公司。 看来,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又爬回来了。 孔文祥阴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我走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男人敢要你,还不如当初跟了我。” “跟你?”方颂安拿眼睛上下扫了扫孔文祥,满脸鄙夷:“三十好几的人,连家里的核心产业都摸不着边,赚的钱够我零花吗?钱赚不到,身子也空,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拿我这当废品回收站了?” “你……” 还没等孔文祥说话,方颂安接着道:“你什么你?跟你还不如找你弟弟。藤校海归,长得又帅,年轻体力好,最重要的是——” 方颂安故意拖长音调,拿着手包点了点他的肩膀:“受宠啊。您说是吧,孔、三、少。” 孔文祥的脸瞬间铁青。这是他的死穴,家里五个兄弟,哥哥比他强就算了,两个弟弟也后来居上,尤其是小弟弟,最受父亲喜爱。 他咬紧牙关,阴测测地反击:“呵,想攀我弟弟,也不照照镜子!我弟弟可不睡贱货。你在国外没少被人上吧,回国还养了个小白脸?怎么,靠大学生给你开新市场吗?” 方颂安眼睛觑着他,嗤笑一声:“生意场上赢不了,就开始盯着下三路造谣。孔老三,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可笑。放心吧,你亲手送给我的北方的独占渠道,包一百个大学生都绰绰有余。我跟你不一样,不用靠联姻拉融资,还被人看不上一脚踹了。” 孔文祥前几年被家里安排去相亲,对象是投行产业的千金,不知他做了什么,被对方实名发到社交软件上辱骂,连带合庆都上了一次热搜,至今都是圈内笑柄。 他脸上彻底挂不住,咬牙切齿地对方颂安道:“方颂安,你给我等着!最好三个月后,你还能这么嚣张!” 色厉内荏的草包。 方颂安眼皮都懒得抬,转身就走。 然而背过身后,她眉心微微蹙起。 三个月后,那是三部新品上市的时间。 这大煞笔要干什么? 她心里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孔老三虽然是个草包,但他爹孔令山不是。当年她截胡北方渠道,合庆一直隐忍不发,孔老头可不像是能吃哑巴亏的人。 今天他来这个宴会,目标是谁? 得尽快找到程路。 摆脱了孔文祥的纠缠,她径直上了二楼。 程路没看见,倒是直接撞上了寿星,黄千帆。 不愧是百年世家的大小姐,黄千帆亭亭玉立,天鹅颈修长,缀着一条简约的珍珠项链。一身香奈儿高定礼裙,举手投足之间是浑然天成的优雅。 她之前对黄千帆知之甚少,只听说学业优异,温和听话,还隐隐有传闻,黄家的老一辈对她青眼有加,不出差错的话,可能是这一代的掌权人。 她身边站着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是她的叔叔黄振,晋城的商会会长。黄家底蕴深厚商政皆有涉猎,黄振是这一代里,唯一能够露面与商界社交的人。 方颂安上前,笑容得体,向黄振伸出右手:“黄总,好久不见。” 他们之前在商会上有过数面之缘,还算熟悉。 “小方总,别来无恙,欢迎欢迎。” 他与方颂安握了手,对黄千帆道:“这是千禧集团的方颂安小方总,年少有为,留学后回国接手家业,现在千禧蒸蒸日上,已经青出于蓝了。” “黄总过奖。”方颂安谦逊回应,目光转向黄千帆。 黄千帆对她微微行礼,笑得十分标准。 “方总好,感谢来参加我的生日宴。” 方颂安点头致意,与二人寒暄了几句。 短暂接触下来,她倒是有一点点失望。如果黄家这位千金没有刻意藏拙,那“掌权人”的说法大抵是传言。 她有些过于温良了。 能够掌控黄家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的人,应当多一点手段才对。 但到底也才18岁,也许是准备慢慢培养。 这念头不过在脑海里一闪而逝,她并没有忘记自己今天来的目的,既然巧遇黄振,便顺势问道:“黄总,不知您是否看到四福的程总?” 黄振对这个后辈很是欣赏,也深谙宴会中众人的心思。一个顺水推舟的人情,他乐得帮方颂安。 他指着二楼一个包厢道:“程总刚才来过了,去了那边。” “多谢黄总。” 方颂安没再多聊,直接去包厢找人。 四福便利店的北方总负责人名叫程路,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方颂安谈生意时,最头疼的就是这个岁数的老头,偏偏这个行业的领导层,这样的人占了大半。 他们中的不少人自有一套三观,固执又刻板。好点的只在某些细枝末节上犯轴,有毛病的,直接觉得女人就不该上桌。 这种思想根深蒂固无法改变,也不能真的指着鼻子痛骂老头,谈合作难如登天。 她在包厢门口给何欢发了条消息,让她带两杯香槟上来。 等了好一会,程路终于结束了屋内的谈话,她立刻拿着酒上前。 “程总,久仰。” 程路诧异看向她,目光算不上友善。方颂安早已习惯这种打量,毫不在意,继续自我介绍。 “我是千禧的总经理,方颂安。” “啊,”程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眼神立刻变了:“千禧方总家的千金!哈哈,真是年少有为啊,千禧现在可比之前发展得还要好。” “您过奖了,”方颂安适时把手里的酒杯递过去:“父亲在时经常提起您,当年您在蔚航集团大刀阔斧改革新供应商的方案,父亲一直赞不绝口,总跟我说起您的远见。” 方颂安一年跟她爸说不上十句话,这些都是查了程路的资料后现编的。但没人不爱听奉承,即便知道方颂安带有目的,程路的脸上还是笑出了褶子。 “哈哈,老方总名声在外,我也早就听说过。不过小方总更是青出于蓝啊。” “哪里,全靠各位长辈看在父亲的面子上照顾我。”方颂安顺着他的话说:“父亲打下的口碑好,我接手之后,产品都是严格按照他定下的标准生产的,大区的渠道商一个都没丢,全是靠着各位叔叔伯伯的照顾,我才走到今天。” 方颂安瞄了程路一眼,见他神色未变,继续道:“但时代在变化,公司也得往前看。商超和零售渠道保持的同时,千禧也在努力尝试新的渠道。” 话已至此,程路已经知晓她的来意,将手中的酒杯放到旁边的桌子上。 “哈哈,小方总不必说了。千禧实力雄厚,又是老牌企业,质量一定是有保障的。只是便利店的定位,和老牌产品不太符合,千禧的经典零食是家庭装,份量大,不适合办公室。” “程总别急,”方颂安道:“我既然来找您,必定是有能合作的方案的。” 她回头伸出手,何欢默契地把手机递给她,屏幕上是一张样品图片。 “您看看这个。” 她将图片亮给程路:“这是我们千禧准备推出的新品,为此还成立了一个独立分部,主功白领和大学生消费群体。” 图片上的包装设计基调简约,包装袋中央一个醒目的0字,正符合现代年轻群体的消费需求——想吃干净健康的垃圾食品。 程路拿起刚放下的酒杯,在手里转了转。 “设计是很抓眼,不过零食产品,最重要的还是口味。” “您放心,新品是千禧的老研发部操刀的,千禧所有的畅销主打产品都出自他手。我们已经安排了试吃调研,反响非常好。如果程总想亲自尝尝,样品明天就可以寄到四福总部。” 程路把酒杯在手里转了半天,低头抿了一口酒,点头道:“我回去和采购经理谈谈。” 心中一块大石轰然落地,程路这话的意思就是有戏。 但这并不是方颂安今天的最终目的,她深吸一口气,还想再搏一搏。 “程总稍等。”程路诧异回头。 方颂安迎着他的目光,清晰地问:“程总看,这个产品,能放在当季新品主推位吗?”【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3、生日 包厢里的灯光熠熠生辉,映出方颂安眼中不加掩饰的锋芒和野心。 程路迈出去的腿顿住,显然没料到方颂安第一次合作就敢直接索要主推位。 “方总,胃口不小啊。”他语气里带着审视。 方颂安笑容笃定:“这次千禧独立出分部研发新品,目标就是精准打通年轻市场。既然要做,我便要一战功成。上市前期,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增加曝光。” “方总既然找到我,应该也了解,便利店的主推商品需要市场验证,”程路随意倚靠在吧台桌旁:“如果当季销售额亮眼,下个季度自然会摆上主推位。” “程总,”方颂安这次却没顺着他的话说:“我说的不惜一切代价,包括给四福的直供价。” 程路微微直起身。 方颂安面带微笑,气定神闲,静静等着对方的回答。 程路眉头微蹙:“你好像很有把握我会答应。” “当然没有十成把握,”方颂安道:“谈判桌上谁也不敢打包票。不过,我能找上程总,也是深思熟虑过。当年能大刀阔斧改革蔚航供应链的程总,应该不会排斥我的提议。” 她顿了顿,加重语气:“您也清楚,新品上市的营销强度,和一个月市场验证期,是截然不同的。如果您愿意给千禧一个机会,回报一定会超出预期。” “呵呵,好口才,”程路突然笑了:“怪不得千禧能在你手上起死回生,老方总得女如此,地下也能瞑目了。” 方颂安微笑,向程路举起酒杯。 “砰。” 酒杯轻碰,程路啜饮一口,说道:“我会认真考虑,不过,我也有我的条件。” “程总请讲。” “我要新品的便利店独家分销权。” 方颂安眼神微凝,心知这杯碰早了。但此刻已然无法拒绝,况且四福是市场龙头,若真能拿下主推位,其他便利店渠道也并非不能割舍。 她迅速权衡利弊,笑容依旧:“合作细节我们可以后续详谈。” 程路也笑了:“那我就等着方总的样品了。” 说罢转身离开。 包厢里只剩下她和何欢二人,昏暗的顶灯晕开一片光,方颂安仰头饮尽杯中酒,眉眼染上了些许欣喜的笑意。 何欢在她身后也露出了笑容:“恭喜方总。” 她长舒口气,压下心头的雀跃。 “万里长征刚走完第一步,没签合同前一切皆有可能,老狐狸还想独占分销权,看看还能不能有让步。还有……” 她想了想,继续交代道:“这几天多注意一下合庆那边,不止孔老三,他那两个弟弟的动向也多关注一点。你……算了,我一会去跟邵熙云打声招呼。” 了却今天的头号大事,方颂安也放松下来,可以暂时享受一下真正贵族的宴会。她走出包厢,靠在二楼的栏杆处,向下望着正在交谈的男男女女。 表情能反应出很多人的心理。她暗自揣测着每张面孔背后的心思,直到—— 她目光凝住,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何欢,你过来。”方颂安声音异常冷静。 “过来看看,我是不是太高兴花了眼,楼下那站着的是谁?” “嗯?”何欢带着疑惑走近。 顺着方颂安下颌轻点的方向望去,何欢张了张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方总……您没看错。” 楼下的身影高挑得扎眼,宽肩窄腰大长腿,一身celine机车服,爱马仕配货的腰带,头发用发蜡抓起来,甚至领口还随意挂了一副墨镜。 方颂安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 不是贺年是谁? 她无意识地攥紧手里的包,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心头。 这身骚包衣服哪来的?她可从来没买过! 穿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像哪个不入流家族的小开。 她盯着贺年的方向,转身直奔楼梯口。 何欢看着她怒气冲冲的背影,微微蹙眉,迅速给司机打了个电话。 “去最近的商场买一套男装。跟导购说日韩暖男风,大学生穿的,立刻选好送过来。牌子无所谓,要快。越快越好!” 方颂安走下楼梯,脑子里都是贺年的那身刺眼的装扮,没注意楼上的动静。 远处的身影正端着酒杯和人谈笑风生,她提着一口怒气直冲冲走去,却在马上就要接近他时,眼前一黑。 会场的灯忽然间调成暗色。 宴会开始了。 她深吸口气,在原地站定。这种情况下当然是不能再寻人。楼上缓缓响起音乐,生日宴的主角戴着价值千万的王冠,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愤怒的情绪忽然被打断,反倒让方颂安冷静下来。 贺年显然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是被人带来的?还是来找她的? 心里一个个疑问抛出来,宴会的全程她都心不在焉。灯光刚一亮起,她便回头去寻人,然而贺年的身影早已消失无踪。 她咬着牙,心里的那股火越烧越旺。握着包的手指一点点捏紧,开始了今晚的第二次寻人之旅。 人没找到,邵熙云不知从哪晃了出来。 “看你在这转半天了,找什么呢?”邵熙云问道。 “找人。”她回答得干脆。 “先别找了,我还没去跟黄家的人打招呼呢,”邵熙云不由分说地拉过她:“你去了吗?不行,就算去了也得陪我一起过去!” 她担心贺年那身行头惹事,抽出手臂:“先等等,找到人我再过去。” 动作之间,视线越过邵熙云的肩膀,正巧看到了“盛装打扮”的贺年。 邵熙云也注意到她的目光,回头看过去,眉头微挑。 “哟,熟人啊。” 方颂安没搭话,目光只盯着贺年。没了遮挡,她才猛然看清,贺年对面笑得脸上都要开花的,竟也分外眼熟,正是他当年的“贵人”,阿梅。 邵熙云抱着胳膊,煽风点火。 “这是什么意思,准备攀下一个高枝了?啧啧啧,也不找个好点的,这女的看上去有你俩加起来大。” 方颂安神色微冷,推开挡在她身前的邵熙云,径直便要走过去。 “哎,”邵熙云扣住她手腕:“黄家的生日宴,你可别冲动,在这抢人。” 方颂安一把甩开他的手:“你别管!” 邵熙云被呛声,却丝毫没有怒色,反倒微微挑眉,饶有兴致地跟了过去。 方颂安穿过层层人群,推开一个又一个肩膀,眼看就要逼近时—— “小方总。” 身侧,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目光微转,居然是黄千帆来敬答谢酒。 方颂安深吸口气,强行堆起笑容,拿出社交状态,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盯着贺年那边。 忽而,她目光一凝—— “啊!” 手中的酒杯猛地被撞翻,阿梅惊叫一声,杯子里鲜红的液体不偏不倚,全泼到贺年的身上。 “哎呀,衣服都湿了。”贺年身边的男子手忙脚乱地替他擦拭:“这可怎么办?” “高学长,出什么事了?” 这边的骚动吸引了黄千帆的注意,方颂安也顺势跟了过来。 “没什么大事,我朋友的衣服不小心弄脏了。”那人答道。 黄千帆对身后的人说:“去准备一套新衣服。” 随后对贺年道:“楼上有空房间,我让人带你过去。” “不用麻烦,”男人道:“我带他上去就行。” 方颂安的目光一直放在贺年身上,他显然已经看到了自己,却始终躲避着她的视线。此刻听到要被带上楼,猛然抬眼,目光满是慌乱,嘴唇翕动了一下,却终究没敢叫她。 方颂安气得牙根发痒。 干脆把他扔这算了! 可身体还是诚实地走向阿梅。 “阿梅姐,好久不见。” 阿梅抬头见是她,立刻堆起笑容:“方总,近来怎么不去我那玩了?戚总倒是常来,下次方总一起呀。” 不是近来没去,是自从带走贺年后,就再也没去过。 但方颂安不会和她纠结此事,说道:“家里一个就够折腾了,我可不像小雨,多了我吃不消。” 阿梅有些诧异:“呀,方总可真是长情。小贺弟弟好福气啊,这都多少年了。” “三年,”方颂安道:“是挺久了,他也变了不少,你都认不出来了。” “是啊,当初他就在我那待了一天,就打了……”阿梅说着说着,忽然感觉到哪里不对,脸色猛然一变,目光看向刚才贺年离开的方向。 “该不会……” 方颂安无奈笑笑,点了点头:“是他。我也是刚瞧见,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阿梅的脸色可谓精彩至极,表情管理都失控了,对着方颂安讪笑:“是我眼拙了,实在是没认出来。” 她急忙从手包中抽出一张房卡,递到方颂安手里。 “方总给我个赔罪的机会,上面我什么都没安排,方总您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我。” 方颂安接过房卡,对她淡淡一笑:“多谢。” 转身离开时,何欢不知从哪冒出来,默默将一个纸袋塞到她手里。 打开一看,是一套新衣服。 她拿着房卡离开,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骤然冷了脸。 倘若她今天不在这,那贺年房间里出现的,不是阿梅就是别的富婆。 他到底是什么胆子,敢跟乱七八糟的人来这种宴会!像他这样贫穷没背景的大学生,在这些人眼里连盘菜都算不上。 何况还是个男人,被睡了都没地方说理去。 高跟鞋踩在走廊的地板上,发出“咔哒”的响声。 她在房间门口停下,刷下房卡,伸手推门,没推动。 方颂安用了点力气。 房间里忽然传来贺年的声音。 “阿梅姐,我们之间可能有点误会。” “我……我其实是小方总的人。” “千禧集团的小方总,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方颂安被他气笑了:“现在知道搬我出来了?” 里面的声音停了几秒,顶住的门骤然被拉开。 “方总!” 贺年的目光里是显而易见的欣喜。 但很快,在看到方颂安的脸色后,这种欣喜就变成了慌张。 方颂安缓步走到房间里,悠然环视了一圈,坐到房间里唯一的椅子上,撑着头看他,一语不发。 贺年能看出,她在生气。 但幸好,他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白花了。 他走过去,跪在了方颂安手边,不等方颂安发问,就拉着她的手什么都交代了。 “我不知道今天要来这里。和我一起来的那个人,是我选修课认识的朋友,他跟我说这是他前女友生日趴,要我出席帮他撑个场面。我过几天实习,选修课学分还没修够,要让他帮我签到,想着就露个脸的事,就跟他过来了。” “我真的不知道是黄千帆的生日宴。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跟不认识的人出来玩了。我现在就把他拉黑!” 贺年拿出手机拉黑那个同学,抬起头。 方颂安还是不说话,垂着眼不知道想些什么。 他心一横,向前膝行了一点,抬起眼,仰视着方颂安,露出无辜可怜的眼神。 “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方颂安的目光终于落到了他身上,伸手扯了扯他的衣领。 “哪来的?” 贺年当场把外套脱掉,丢到一边:“是那个人的,他说让我穿好看一点。” 方颂安把手里的袋子扔给他:“换了。” 贺年立刻接过袋子,起身准备离开。 “谁让你起来了?” 贺年心里一惊,立刻跪了回去。 方颂安高跟鞋尖点了点他的腿根,让他的双腿更加分开一点。 “就在这脱。”【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