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醒阴阳眼之后》 第1章 撞鬼 “人我也看过了,没事先走了” “暧,走吧。” 柳家伯爷砸吧着烟,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厌恶的青年,他甚至都还没走出灵堂,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摘掉袖子上的孝布。 老人暗自摇了摇头,作孽啊! 柳承泽可不管伯爷怎么想,他拎起背包迅速往外走,这个地方让他神经紧张,一秒都待不下去。 葬礼上每碰到一个人,都要对他一脸感叹。 他们摆出一副长辈、过来人的模样,嘴里满是节哀,别难过之类不痛不痒的话,哪怕他们都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哀要节,但还要站在道德制高点,妄图让他前嫌尽去。 仇恨的种子一旦埋下,怎么可能开出原谅的花朵。 他的父亲柳振国,就是个被酒精泡烂了的乡下男人。 酗酒、咆哮、砸东西——那是承载着柳承泽童年最清晰的记忆。 某次,年幼的他失手将玩具砸到了父亲的小腿上。 酒醉醺醺的男人突然暴起,随手抄起酒瓶就将小小的他砸的头破血流。 鲜红的血。 尖利的哭声。 母亲冲进来的时候,看到只有满头是血号啕大哭的孩子,和酒气熏天鼾声如雷的畜生。 这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天之后,母亲带着他逃了。 幸而柳家还有个明事理的伯爷,硬是压住了柳振国,给他们母子挣出了一条生路。 远离了暴躁酗酒的环境,虽说他们的日子过的不算大富大贵,但倒也平淡温馨。 但一切都在柳承泽18岁那年戛然而止。 他的母亲死了。 那年柳承泽刚上大一,一夜之间,他原本幸福美好的家庭轰然崩塌。 十八年。 他们也就过了十八年平静日子。 母亲就这么死了,死在讨债人的棍棒下,死在那个男人带来的祸事里。 ... 思及此处,柳承泽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顾及伯爷来送这个人渣最后一程,甚至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没在灵堂上直接踹翻他的灵位。 他泄愤般重重踹飞了路边的一根细木墩子。 嗤—— 柳承泽惊疑不定地停住了所有动作。 什么声音? 就像是气球漏气,声音清晰的就像是在脑子里直接响起的一样。 但他停下侧耳倾听了片刻,没再听见任何声响,环顾四周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也就没把它当一回事儿。 继续心不在焉的有一搭没一搭的继续踹着石子儿。 这边路不太好走,步行到村口还得200米左右。 快到村口了,柳承泽远远的看见前方不远处好像躺了个人。 六月的天气,太阳正不知疲倦的挂在天上,蒸腾的空气被高温炙烤的扭曲变形,衬得地上的人更加凄惨了。 一步... 两步... 眼看着就要走到跟前了,柳承泽却突兀的停住了脚步。 不知怎么他莫名有些犹豫。 砰...砰...砰... 柳承泽盯着面前一动不动毫无生气的人,心跳的厉害。 天气太热了,汗水顺着他的脖颈一路浸透了衣裳,湿乎乎的贴在后背,清风乍起,柳承泽后背阵阵发凉。 “你...还好吗?” 柳承泽到底没有轻易碰触,只站在两步外小心询问,但...没得到任何回应。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柳承泽打开了摄像头。 他举着手机,小心翼翼的从后面绕到身前。 这人从身形上看,是个男的,脸部被花白的长发糊住了,看不清具体样貌。 柳承泽不知此人是死是活,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他才刚打完报警电话,还没来得及收起手机,就感觉突然感觉自己的脚腕被紧紧的抓住了。 柳承泽被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 抓住他的那只手颜色青黑枯瘦,不知名液体在阳光下反射出冷光,明明已经是30多度的天气,那只手却是湿冷滑腻。 这根本不是正常人的温度! 柳承泽顺着那只手看过去,那人还是那个姿势一动不动,还没等他想明白,一阵剧痛就从脚腕处传来,疼的他脑袋都快炸了。 他下意识的就想将钳制他的东西拽开,但白费力气,那只手就像是一把钢钳,紧紧的钳住了他,他甚至还分出精力想,他的脚腕已经断掉了吧。 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落到了一旁的手机响了,铃声在他耳边忽远忽近。 还没等柳承泽从疼痛中缓过来,在他惊恐的目光中,那个人,姑且将他称之为人吧。 他抓住柳承泽的脚腕,慢慢的动了,站起来了。 他死死地钳住柳承泽的脚腕,无视他剧烈的挣扎,拎起柳承泽就像拎起一只小鸡仔一般。 由于整个人被倒吊着,柳承泽脑部快速充血,太阳穴都被挤压的阵阵发晕。 不...不行! 想办法,赶紧想办法! 柳承泽用尽毕生意志力才勉强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双手胡乱的朝地上摸索,慌乱中他抓到了一个东西。 是他刚才落下的手机。 疼痛加上惊恐,让柳承泽发晕的同时肾上腺素飙升,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就朝那东西腿部连砸了十几下。 没有锤到肉-体的闷声,反而是清脆的撞击声,就像是砸到了钢板一样。 这家伙根本不是人! 连续的大力敲击让手机已然变形,破碎的钢化膜玻璃深深的扎进柳承泽的手掌,鲜血争先恐后的从手掌流出,但他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 滑腻的鲜血附在手机上,差点让他握不住。 他又使劲砸了好几下,即使这样,挟制他的力道却也丝毫没有放松。 就在柳承泽绝望之际,那只手竟然松开了。 失去支撑的柳承泽狠狠地砸到了地上。 痛!太痛了!极致的痛苦让柳承泽颤抖着蜷缩成一团,却还是咬紧牙关努力不让呻吟声溢出唇边。 生理性泪水加汗水模糊了他的视线,恍惚间他好像看清了这人的脸。 这人本该是五官的位置,此刻血肉模糊,皮肤如同融化的蜡油,红红黄黄地向下垂坠,在鼻梁下方形成半透明的肉膜,隐约透出皮下鲜红色的肌肉纹理。 他平时不算是胆子很小的人,但却被这一幕吓得肝胆俱裂。 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柳承泽嘴唇颤抖着上下翕动,却没能吐出半个音节,他失声了。 在他惊惧的目光中,那个东西它又动了,柳承泽身体一僵,紧紧地闭上眼睛无力等待疼痛的降临。 就在柳承泽以为死定了的时候,突然嘭嗵一声巨响。 巨大冲击掀起的风兜头扑到柳承泽身上,在四起的灰尘中,他看到了另一个人。 太乱了。 无火自燃的符箓,浓烈四散的黑雾混着着尖利的嘶吼,不停的冲击着柳承泽的耳膜。 腿上、头上阵阵的疼痛刺激得柳承泽脑子发晕。 是幻觉吗?还是一场梦? 他躺在地上眼睛发直,楞楞地看着双方你来我往的战斗,手掌心玻璃扎伤的地方开始散发着幽幽的疼痛,提醒着柳承泽眼前的一切都是事实。 他清醒了。 逃,赶紧逃!他抓住机会,强迫自己忽视身后打的激烈的两人,强忍着疼痛哆哆嗦嗦瘸着腿朝着村口方向移动。 明明只有100多米的路程,却怎么也走不到尽头,每挪动一步,脚腕处传来的阵阵疼痛都在叫嚣着,太长了,这段路实在太长了。 他再也没办法自欺欺人了,刻意忽略的那些细节一一浮现。 此时不过也才下午一两点,但天已经黑了,村子的路明明都是都是坑洼不平的土路,可现在脚下的路却是平整的... 簌簌簌,刮风了。 【“呜呜呜......好......好冷......”】 什么声音?柳承泽神经质的左右扭头,没有,什么都没有! 【“救......救......我......我好......冷......”】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柳承泽神经高度紧张,精神已经快到崩溃的边缘了。 两侧的草丛很深,他下意识地躲了进去,用未受伤的那只手死死地捂住嘴巴。 空气中传来一股浓烈的腐臭味,味道如有实质,丝丝缕缕地钻进草丛中瑟瑟发抖青年的鼻腔。 柳承泽眼睛都瞪大了。 那是一具具肿胀腐烂的躯体,正缓慢朝着他的方向移动。 柳承泽死死的咬住手掌。 不能出声...不能出声!他的脑子一片空白,满脑子只有这一个念头。 腐臭味越来越浓,味道浓的就像他被泡在了尸水池里。 柳承泽面无血色,细看之下,身体都在细微的颤抖。 他的神经高度紧绷,由于过于用力,牙齿刺进了手掌,舌尖也尝到了血腥味,但他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 它们慢慢地排队从柳承泽藏身的草丛旁飘过去了,它...它们没有脚! 柳承泽紧张的胃部都在抽搐,他快要吐出来了。 然而它们肿胀变形的嘴还在不停的痛苦呻吟,飘过的地方留下一地腥臭的液体。 【“啊......冷......好......冷......”】 1、2、3......14、15 最后一个了,柳承泽死死的咬住已经在渗血的手掌,努力调整着呼吸,将身子压到最低。 没...没动静了。 柳承泽小心翼翼的从草隙中往外看,正对上那双灰蒙蒙的,肿胀死寂的眼珠,它正直勾勾地盯着柳承泽的眼睛。 柳承泽的脑子此时已经停止了转动,他已经完全无法思考了。 不知怎么的,它好像没有发现柳承泽。 那双骇人的眼珠片刻之后又挪开了,呻吟着跟上了前方的队伍,还没等柳承泽放松下来,又感觉到了什么。 一只手温热的搭在柳承泽肩膀上,令人窒息的恐惧从脊背弥漫至全身。 “啊...” 刚吐出半个的音节的嘴唇被人死死的捂住了:“闭嘴!你找死吗?” 被死亡的阴影笼罩着,柳承泽顾不上那么多了,大不了就是一个死,谁怕谁啊,他剧烈的挣扎起来。 柳承泽到底是个青年人,爆发出来的力量差点就挣脱了何中立的束缚。 没办法,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何中立左手掐诀,右手虚空画符,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何中立的动作,一股奇怪的感觉自肩头席卷柳承泽的全身,他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了。 他能感觉到身体的疼痛,但是一个指头都动不了。 强烈的恐惧感席卷了柳承泽的全身,他的灵魂被困在了躯体里,他现在就连眨一下眼皮都是奢望。 第2章 阴阳眼 瘫坐在地的柳承泽满眼惊恐,模样狼狈,让何中立头疼的不行。 他怎么也没想到,就一眨眼功夫,这小子就跑进了阴路。 还好自己来得快,不然这小子必死无疑,但是这里他也糊弄不了太久,必须赶快离开。 情况紧急,何中立没功夫解释和他解释太多,他语速飞快:“想活命就闭嘴,知道就点头。” 眼前这个明显是人的中年男人让惊恐过度的柳承泽有着极大的安全感,他朝着何中立疯狂点头。 何中立没再理会柳承泽,他先是从怀里掏出个什么东西,点燃之后抛向空中,随后又往柳承泽身上贴了一张镇煞止痛符。 镇煞止痛符顾名思义,可以快速消解身体的疼痛不适,快速使人恢复行动力。 符箓贴上去的瞬间就起了作用,柳承泽明显感觉身上一点都不疼了,身体也轻快了很多。 抛向空中符箓燃烧殆尽,周围的环境似乎没有那么阴暗了,时机到了,就是现在! 何中立表情严肃,语气明显有些急躁:“跟上!记住别停下,别回头。” 说完以后他也没管柳承泽,瞅准机会立刻动身,柳承泽看着何中立的背影只犹豫了一秒,咬咬牙快速跟了上去。 跑着跑着,柳承泽发现自己跑回了熟悉的土路,此刻烈日当空,将他一身的寒意驱散殆尽。 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悠然平和,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柳承泽知道,已经变了。 柳承泽的胆气随着环境的改变,似乎又回来了,他气喘吁吁的停在何中立身侧,疑惑的问着:“那是什么地方?” 何中立语气毫无波澜:“阴路。” “阴...路??”柳承泽咽了口口水。 字面意思他懂—— 而且就在刚才,死寂的眼珠,漂浮的躯体,已经摧毁了他遵守了那么多年的科学定律。 “什么意思,这条路挺怪的哈?”此刻的柳承泽就像是个固执的孩子,他明知答案却偏要大人亲口说出来。 “阴路不是路。”何中立瞥了一眼强装镇定的柳承泽,一字一句的说道:“这世间,有人就有鬼,人有去处,鬼也有。” 而且无论什么鬼,只要想转世投胎,都要去往阴间。 众所周知,只有踏上黄泉路,才能走到阴间。 但人间不能直达黄泉,还需要一条缓冲带,这条人间与黄泉的缓冲带就是阴路,顾名思义是鬼魂走的路。 何中立站在树影下,细碎的光斑打在他的身上,莫名多了几分神秘的气息:“你能踏上阴路,是因为你的阴阳眼觉醒了。” “阴阳眼?”柳承泽猛的抬头,盯着何中立耷拉的眼皮,满眼震惊。 其实不止柳承泽,何中立同样震惊,因为阴路通常只有亡魂能够踏足,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三种人能够短暂的行走阴路。 一、将死未死之人 二、与鬼神交易之人 三、在特定情况下的八字纯阴或有阴阳眼之人 柳承泽勉强算是第三种,但即便如此,也是很难闯入阴路的。 但他觉醒阴阳眼的时机很巧妙,再加上他还是纯阴体质,眼下又正值六月,鬼门松动,阴气较重,何中立为捉走尸又恰巧在此补下阵法,种种巧合叠加之下,这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柳承泽一时情绪有些复杂,阴阳眼?好像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他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了。 何中立先是古怪的瞥了他一眼,而后又是爽朗一笑:“知道吗?像我们这样的人,很少。” 他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莫名的蛊惑:“看得到的人,要么疯了,要么......” 何中立还在说着什么,但柳承泽已经听不清了—— 何中立身后不远处一颗树下,一双惨白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他。 没有瞳仁,只有两团浑浊腐烂的的眼白。 柳承泽只觉膝盖一软,恍惚间看见何中立嘴还在一张一合,但他什么都不知道了,黑暗如同潮水一般蔓延上来...... ...... 何中立盯着地上不省人事的柳承泽,额角青筋暴起。 这心理素质也太差了。 他难得耐着性子解释了这么半天,这小子竟然被一只最低级的游魂给吓晕了? 何中立抬手挥向树影,那双恶心的眼珠‘噗’的炸成一团黑雾,隐约间还有几声凄厉的尖啸。 “废物。”也不知他骂的是消散的游魂还是地上不省人事的柳承泽。 飞鸿一脉凋零至此,人丁稀少,他早年总共也才收了两个嫡传弟子。 多年前研究禁术疯了一个,几年前与人斗法又死了一个。 眼下好不容易撞见一个,偏偏还是个绣花枕头。 —————— 柳承泽迷迷糊糊是疼醒的,他醒的时候,那个中年男人已经不见了。 见他睁了眼,年轻的警察凑了过来:“是你报的警?怎么弄的?” 他哪敢说自己是撞鬼了弄成这样的,真要这么说了,只怕到时候直接给他送到精神病院去了。 “摔、摔的”他眼神飘的的自己都心虚。 众人一阵沉默。 他不知道他现在躺在救护车上的模样有多凄惨。 好好地一张脸,额角摔破了,血液混着灰尘凝住了眉毛和睫毛,衣服也是脏兮兮的,手掌被临时处理包上了纱布,脚腕也被打上了夹板。 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柳承泽只好闭上眼睛装作精神不济的样子,他哪敢直视警察的眼睛。 ...... 听着窗外的警笛声,柳承泽还有闲心苦中作乐,得亏是多管闲事了,要不然现在连救护车都混不上。 也许是失血,也许是累了。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护士叫醒的。 警察将他送到医院,确认不是打架斗殴,这才简单做了个笔录,又陪同着处理完伤口才离去。 柳承泽看着一身狼狈,倒是没受太重的伤。 脚腕处轻微骨裂,打上了石膏,手掌也包的像个粽子一样。 他的手机已经毁得稀巴烂了,身上一个子儿都没有,好在他还记得蔡鹏辉的号码。 也算他运气不错,蔡鹏辉刚好在附近收集资料,接到电话就赶了过来。 他来的很快,交完费又去给柳承泽买拐杖去了。 现在治疗室空荡荡的只有柳承泽一个人,也许是空调开的太低了,他有些冷。 裸露在外的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用那只完好的手搓了搓胳膊。 他的脑子在天人交战,走,还是不走?他脚上打了石膏,行动不太方便,要不还是就在这儿等吧? 又过了好一会儿,蔡鹏辉还是没来,真的太冷了,还是走吧,他单脚蹦着蹦到门口。 顺便还看了眼空调面板,这也不低啊,25度呢。 正准备蹦出去的时候,无意间瞥到了卫生间的镜子。 他清楚的看到镜子里除了他之外,还有一道面目狰狞鬼气森森的脸,正在死死的盯着他的后背。 柳承泽下意识回头,那东西看到察觉到柳承泽的视线,突然裂开大嘴,瞪大眼睛,鲜红的舌头吊的老长,对着他来了一个恶意满满的微笑。 他被这东西吓得脸色发白,顺手抄起一旁的消毒液朝着墙壁方向砸去。 东西砸到墙壁又掉到了地上,隔壁治疗室刚给病人换完药出来的护士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连忙快走过来:“你好,是哪里不舒服?” 柳承泽机械般扭头望向她。 护士年纪不大,她看到治疗室内这个清俊的青年脸色苍白,头上,手上都裹着纱布,脚上又打了石膏,还以为他是磕着了,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要过来搀扶。 柳承泽看着护士没有说话,脚腕上那种被抓住的冰冷黏腻感又来了。 他能看到,护士身后,那张狰狞扭曲烂脸又朝他露出一个挑衅的微笑。 可见护士对它视而不见,还在一脸担心看着他的的模样,他闭了闭眼睛,努力忽视那张恶心的鬼脸,全当作没看到。 然后朝护士挤出一个微笑:“没事儿,刚才不小心打翻了东西。” 蔡鹏辉付完医药费回来的时候,柳承泽已经等在大厅了。 “你怎么出来了?”他看着柳承泽打着石膏的脚,一脸迷惑,下午接到电话的时候还以为柳承泽在闹着玩呢,谁知道竟然真的摔得这么严重。 医院周围人来人往,柳承泽不好说实话,蔡鹏辉的性格他简直不要太了解,要是真的现在说实话了,他非得转身给他押回医院不可。 “没事儿,就是没看路,摔坑里去了,先走吧” 医院太可怕了,他就这一会儿功夫,已经看到了三个了。 柳承泽也发现了,好像他装作没看到,它们没发现就不会拿他怎么样。 蔡鹏辉搀着柳承泽往停车场走,边走还边嘟囔:“都说了租个轮椅,你非要自己蹦,这不是吃饱了撑的。” “少啰嗦了,到时候还不是得你去还,我这是替你行方便。” 这人脸皮还真厚,蔡鹏辉有些无语:“怎么没把你给摔死,真是祸害遗千年。” 俩人一个蹦,一个扶,等到车上的时候,都出了一身汗,这个天气真是不得了,地下车库都是热的。 “手机呢?”柳承泽朝蔡鹏辉摊手。 蔡鹏辉翻了个白眼,从兜里掏了个旧手机递给柳承泽:“卡我给你补办了,手机你先将就着用吧。” 柳承泽坐在车上,不停的鼓捣着手机,从在医院的经验看,那人的说阴阳眼多半没跑了,他一个人住,指不定还会遇到什么,得做点什么。 随即又想,他怎么这么不争气,要晕也要等拿到联系方式再晕啊,这下好了,求助无门。 第3章 邻居 【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鬼应该怎么对付?】 网上答案五花八门,有说用糯米的,有说用桃木剑的,还有说用黑狗血的. 柳承泽仰头看向车顶,除了糯米,他上哪儿找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而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珠子一转,看向驾驶室专心开车的蔡鹏辉,嘿嘿一笑。 于是快到家的时候,柳承泽硬是逼着蔡鹏辉去超市给他买糯米。 俩人从小一起长大,可以说跟亲兄弟没什么两样,柳承泽使唤起他来,那叫一个毫不亏心。 蔡鹏辉都快服死柳承泽了,都这德行了,还吃糯米呢。 但看他这可怜模样还是去了,整整拎回来十斤。 “够吃了吧?撑不死你。” 柳承泽抱着这一大袋糯米,稍稍的安心了一瞬。 倒是蔡鹏辉一手拿米,一手架着柳承泽,简直心力交瘁。 他上辈子是造的什么孽,这辈子摊上这么一发小。 俩人从车库艰难的挪到电梯门前,他们家住在市中心的老破小,去年才勉强装上的电梯。 他家住6楼,就柳承泽现在这二级残废的模样,要真让他爬楼梯,还不如给他扔医院走廊,至少那儿还有护士看护着。 电梯一路上行,他们小区每层楼只有两户,楼道下场,但却门挨着门,锁对着锁的。 因此俩人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注意到隔壁又搬了人来。 蔡鹏辉眼睛都亮了,胳膊肘往柳承泽胸口上一怼,挤眉弄眼的:“哟,你又有新邻居了?” 他这兴奋劲不是没原由的,隔壁房子空了俩月了。 上一个租户是个女孩儿,姑娘长的甜,说话更甜。 柳承泽有一回顺手帮她扛了箱快递,姑娘就变着花儿的连着给他送了一两周的自制小甜品。 柳承泽头皮发麻,他对姑娘没有半分心思,可又不好直接挑明,怕伤人心。 于是特意挑了姑娘下班时间,拽着蔡鹏辉在楼道里演了场戏,故意让她撞见两个男人举止亲密,这才风平浪静。 “关你屁事。”柳承泽靠在墙边,腿上上着石膏的部位一跳一跳的疼,蔡鹏辉还在喋喋不休。 “万一这次又是个姑娘呢?” 柳承泽简直无语了:“你没事儿吧?我都这样了,你赶紧开门,脚疼。” 蔡鹏辉讪讪闭嘴,他八卦起来还真忘了自家兄弟还是个伤员。 钥匙才刚插-进锁眼,身后突然‘吱呀’一声—— 隔壁门猛地向外推开。 他们小区开发商当初不知道是缺心眼儿还是怎么的,门全都是朝外开的。 柳承泽右脚上打着石膏,重心全压在左脚上,根本来不及躲,眼看门板就要拍上他的后脑勺了。 “卧槽!” 蔡鹏辉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来,及时顶住了门。 “没事儿吧?不好意思。”声音从门缝里飘出来,干净的不像话。 柳承泽转头,正对上新邻居的眼睛。 他从小就对好看的事物没有任何抵抗力。 眼前这人——灰色的连帽卫衣搭配水洗色牛仔裤,个头挺高,红醋色的头发将本来就白的皮肤衬的更白了,英气的眉毛水灵灵的眼睛,说话的时候唇红齿白,整个一阳光大帅哥。 他下意识的多看了几眼,至于差点被门撞这事儿,还真怨不得人家。 这破门的设计他们早就骂了八百遍了,自己明知门设计有问题,还非要往人家门边儿靠,纯属活该。 “没事儿!”他摆摆手,语气比刚才软了几分。 蔡鹏辉在一边看的直翻白眼,他们从小玩到大,太清楚柳承泽是什么德行了。 颜狗这毛病啊,没治! 当天晚上,蔡鹏辉留下来没走。 柳承泽挑挑拣拣说了实话——关于骨裂,关于那救了他的中年人,关于那些不该存在现代都市的鬼物。 不出他所料,蔡鹏辉第一反应就是伸手试探他的脑袋:“也没发烧啊?你摔的是腿还是脑子?” “滚”柳承泽一巴掌用力拍开蔡鹏辉的爪子。 其实柳承泽也理解他这个反应,换做是他,大概也会觉得对方是疯了。 但到底朋友多年,蔡鹏辉足够了解柳承泽,看他表情严肃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样子,不由得也正经起来。 于是当晚蔡鹏辉虽然心有疑虑,但还是半信半疑的留了下来。 晚上,两个大男人窝在一张床上,眼睛瞪的溜圆。 仅是这样还不够,床边还搁着一袋子敞开的糯米,俩人手都虚虚的搭在袋子附近,看样子就等着‘不速之客’出现洒它一脸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快12点了,什么都没发生,一切如常,蔡鹏辉终于忍不住用胳膊捅了捅柳承泽:“我可提醒你啊,我见过不少类似的案件,犯罪分子就是利用受害者心理暗示制造幻觉......” 蔡鹏辉是个小律师,平常跟不少奇形怪状的人打交道,什么都见过,就差没见鬼了,他还真有些担心柳承泽是不是让人给下套了。 说实话柳承泽也有些动摇,但还在隐隐作痛的伤口又提醒他发生过的一切都是事实:“你少拿你那套对付我,我看起来像傻子吗?” 蔡鹏辉困的要死,实在没功夫陪他熬了,他不像柳承泽,无业游民一个,他明天还得上班呢。 他打了个哈欠,大剌剌的占了大半个床:“我先睡了,你有事儿再叫我。” “你要不要脸啊,我是伤员。”柳承泽不满的用那只好脚踹了蔡鹏辉一脚。 “事儿精”蔡鹏辉搓搓踹疼的大腿,嘟噜几声还是睡到沙发上去了。 蔡鹏辉倒是没心没肺,几乎是躺倒就睡着了,柳承泽就不一样了,他半是害怕半是疼痛,辗转反侧几乎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蔡鹏辉就精神抖擞的蹦起来了。 他风风火火的拎回豆浆油条,然后就往桌上一甩,动静大的能吵死人。 可惜柳承泽熬了一宿,睡的正香,压根儿没听见。 “我妈中午来送饭!” 蔡鹏辉边系鞋带儿边朝卧室吼:“你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房间内毫无动静。 也不知道柳承泽听没听见,他时间来不及了,要迟到了,嘟囔了几句冲出了门。 —————— 养伤的日子总是格外难熬,柳承泽盯着余额不断缩减的数字,第n次后悔没听蔡鹏辉的劝——好歹该买个意外险的。 他毕业以后一直没怎么工作,他妈妈的死像是抽走了他所有的精气神儿,曾经信誓旦旦“以后要当大老板”“赚到钱给妈妈买大别墅”,如今全都成了灰,风一吹,连渣都不剩。 说回现状,从医院回来最开始那两天,他天天拉着蔡鹏辉壮胆,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但奇怪的是—— 自从那天从医院回来,那些东西就像是对他失去了兴趣。 柳承泽也渐渐的放松了警惕。 最近的天气是一天比一天热,石膏闷在脚上简直就是折磨,闷出的汗黏在皮肤上,又痒又粘,但偏偏他想挠一下都做不到。 这不洗澡简直就活不下去。 还好他手上的伤口只是看起来吓人,都是些又浅又细的口子,戴个防水手套就能解决。 今天是周五,复查的日子。 蔡鹏辉要下午才有空,柳承泽等不了了,今天都39度了,太热了,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拆掉这个碍事的石膏了。 才一出门就感到一股热浪,呼进肺里的空气都是灼热的,这种天气出门简直是折磨。 医院候诊厅的冷气开的很足,他已经拍完了片子,复诊号比较靠后,前面还有3、4个人。 但好歹是个有盼头的等待,柳承泽甚至都觉得脚上的闷痒都好了很多。 柳承泽百无聊赖的坐在椅子上等着叫号,白天的等候厅一般灯都没有全开,惨白的灯光混合着窗外灼热的阳光,将整个候诊大厅照的亮堂堂的。 此刻明明是夏天,柳承泽却莫名觉得有些阴冷。 角落里一个东西从背阴处爬了出来,在分诊台前爬来爬去,几次想要爬到护士小姐的身上。 柳承泽慢慢坐直了身子,面色发白,下意识的观察周围,大家皆是毫无反应。 他有些自嘲的想,看来自己还真是天命之子呢,只有他能看到。 他本想移开视线,装作没看到,但还是忍不住朝分诊台方向看去。 这东西大约半米高,灰白色的皮肤,畸形的脑袋几乎占了整个身子的五分之三。 四肢肥大短小,大大的眼睛布满了青红色的血色,大而突出。 凸起的经络覆盖在灰白的肌肤上,整个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畸形的无毛的猴子,周身还弥漫着青黑色的不祥的黑雾,让人望而生俱。 它似乎察觉到了柳承泽的窥伺,突然扭头看了过来。 柳承泽脸皮都僵硬了。 【请12号患者柳承泽到2号诊室】 他被这突然响起的叫号音吓了一跳,但好歹是稳住了没叫出来。 【请12号患者柳承泽到2号诊室】 广播第二次响起的时候,柳承泽深吸一口气,扶着扶手站了起来,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朝诊室走去。 那团畸形丑陋的东西仍然在分诊台前蠕动,柳承泽尽量移开视线,不去看它。 他哆哆嗦嗦挪进诊室,门关上的瞬间,柳承泽几乎是瘫在椅子上的,不过令他庆幸的是,诊室里没有那些恶心的东西,只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恢复的不错。”医生对着灯光翻看着他的片子,“你手上这个伤口比较浅,额头上的线今天也能拆,但是这个石膏还不行。” 原因无他,他从骨裂虽然不算太严重,但到底伤筋动骨一百天,现在满打满算也才7天,骨痂都还只是纤维性的软骨痂,如果贸然拆掉,很容易造成二次开裂。 柳承泽也明白医生是为了患者负责,但他实在是太难受了,在他强烈的要求下,还是选择了折中的方子——把他的石膏拆掉换成了支具。 从医院复查出来,他虽然如愿地拆掉了石膏,但刚才医院看到的那一幕还是让他飞扬的心情跌到了谷底。 他顶着正午的太阳站在院门口,炽热的阳光洒在皮肤上,烫的生疼,但他还是觉得心里发慌,浑身冒冷气儿。 难道以后的人生就这样了吗,要时刻与这些畸形可怖的东西为伴吗?为什么?为什么会是我? 没有人能回答柳承泽的这些问题。 从医院一路回来,快进单元门了。 柳承泽心情低落,拄着拐杖也心不在焉的,根本就没注意到地上那些不知是谁掉落的烂菜叶子。 拐杖尖拄上去的一瞬间,腐坏的菜叶汁从杖底挤出,柳承泽的视野骤然倾斜。 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将身体重心移到没受伤的这一侧。 脑袋里只有三个大字:完蛋了! “小心!” 第4章 最完美的容器 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柳承泽看着这只漂亮的手,眼神有点飘。 这只手骨节分明而匀称,手指白皙又细长,腕骨突出,上面隐约有一条黑色的宽绳,看不清是什么材质,总之—— 是一双很漂亮的手。 顺着手往上看,是那位新邻居。 他将柳承泽扶正后,又捡起拐杖递到他手里。 青年红醋色的发丝在太阳底下显得格外鲜艳。 池原不知道柳承泽在想什么,一脸担忧的的盯着眼神飘忽不定的柳承泽:“你没事儿吧?摔着了?” “没...谢谢!” 说话间,柳承泽感觉到一阵暖流自接触的部位涌向全身,阵阵发冷的身体就像被太阳照过,浑身都暖洋洋的。 “那就好。”对方笑的阳光灿烂,一双圆眼清澈透亮,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青春的气息。 柳承泽被这笑容晃花了思绪。 最后两人是一块儿进的电梯,他对池原是有好奇的,按理说今天是周五,不论他是学生还是上班族,这个时间点都不该出现在小区。 “你...”柳承泽喉结滚动,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太越界了。 池原微微偏头,眼神清澈,笑的毫无防备:“嗯?我怎么了?” ‘叮~’电梯到了。 “没什么,谢了兄弟。” 两人分别进门后,柳承泽站在客厅里若有所思的搓了搓刚才和池原接触过的大臂,甚至感觉还有那双漂亮的手残留的余温。 是错觉吗? 从医院回来柳承泽原本浑身阴冷,但被池原碰过以后,冷意现下已经全被驱散了,暖意流经四肢百骸。 随后,他又在客厅里特意四下观察了半天。 细小的尘埃在热烈的阳光下忽上忽下,翕开的窗户有风乍起,干净的气息混着阳光的温度扑在脸上,整个一片平静祥和,干净得不得了。 按理说——— 这种封闭的环境最容易聚集阴气了,但别说鬼了,房间里连半个鬼影都没有。 难道? 柳承泽的目光不自觉的飘向墙壁,那堵与新邻居共享的墙壁。 他忍不住又搓了搓胳膊。 要不验证一下? ...... 又是一个夏日午后,热气腾腾的鸳鸯锅咕嘟咕嘟的冒着泡,辣香混合着番茄的酸香飘荡在柳承泽家70平米的小屋里。 池原、蔡鹏辉三人今天约好一起到柳承泽家吃火锅。 自池原上次扶了一把柳承泽之后,俩人各有心思。 不约而同刻意接近,加上年岁相仿的优势,再搭上还有个自来熟的蔡鹏辉,如此刻意的友谊来的就是这么快。 这怎么不算是一种双向奔赴呢? 三个男生一起在柳承泽家吃了几次饭,又一起约着打过几次游戏,自然而然的就熟络起来,混在一块儿仿佛已经认识了好几年似的。 但别看池原看起来跟个大学生一样,其实只比柳承泽小了半岁。 有意思的是,他和柳承泽一样,也没有固定的工作。 因为长相出众,比例优越,偶尔也打打零工当个模特什么的过活。 今天蔡鹏辉实习满一年,正式结束了他实习律师的生涯,成为了一名光荣的执业律师,所以他们又约到了一起。 执业律师蔡鹏辉一筷子插进锅里,捞了几片肥牛,在香油蒜泥里滚了一圈就塞进嘴里。 烫的直哈气也不妨碍他说话。 “哎,这开着空调吃火锅就是爽!”说着蔡鹏辉和池原碰了个杯,灌了一大口冰啤酒,挑衅的朝柳承泽举杯,“可惜了,柳儿你不能喝。” 柳承泽白了眼蔡鹏辉没接话,只是迅速把蔡鹏辉最爱的鸭肠一漏勺打了个干净。 “我可告诉你啊,你未经许可侵占我的特定物,构成侵权了啊,你别怪我行使自助行为——” 蔡鹏辉嘴里的东西都还没咽下去就着急去抢。 柳承泽速度很快,立刻挪开了碗,蔡鹏辉扑了个空。 “装货,吃你的饭吧”,柳承泽当着蔡鹏辉的面慢条斯理把鸭肠全塞进了嘴里。 池原在一边看的直乐,他不比他俩那么能吃辣,番茄锅都是他自己的,压根儿没人跟他抢。 但这个蔡鹏辉就见不得人幸灾乐祸,一筷子把池原番茄锅里的肥牛片捞干净了,挑衅似的在香油碟里转了一圈塞进嘴里。 池原也是没想到,只是看热闹还能痛失肥牛:“我说蔡大律师,您还讲不讲理了。” 三人打打闹闹吃完了一顿热闹的火锅,善后工作全是蔡鹏辉和池原两人负责的,柳承泽这瘸子心安理得的瘫在一边喝着酸梅汤,看着舒服极了。 当天晚上,柳承泽躺在床上又在琢磨,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儿。 明明上次在医院还见了那么多恶鬼,但家里就是这么干净,他家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唯独多了池原这一个变量。 柳承泽暗暗思忖,照这形势看多半就是池原的事儿。 他在心里嘀咕着,该不会池原也和何中立一样,会些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吧? 但转念一想,相处了这么一段日子,没看出他有什么不同的,顶多就是比别人帅了一点、高了一点、性格好了一点而已,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眼看着又要二次复查了,干脆? 想什么就做,柳承泽直接给池原发了条微信: 月亮宇航员:【明天下午有事儿吗?】 blue:【应该没事儿。】 blue:【你有事儿?】 月亮宇航员:【蔡鹏辉明天旁听,没空,你和我一块儿去医院吧?】 月亮宇航员:【复查】 blue:【行,明天给我打电话】 敲定好时间后,柳承泽放松了不少,成败在此一举了,如果明天去医院,那些鬼物都消失了的话,那就可以肯定他家这一个鬼影都没有和池原脱不开关系。 但有时候人算不如天算,他的打算注定是要落空。 当天晚上,池原养父打来电话说养母周青病的糊涂,疯了一样要找儿子。 等池原匆匆到家的时候,周青已经有些癫狂了,不停的尖叫嘶吼。 徐江听到池原开门的动静就像抓住什么救命稻草:“小原,你来了,快、快!” 池原鞋都来不及换,直接跑进了卧室。 周青大概是真的糊涂了,她枯瘦如柴的手死死拽住池原的手掌:“小成......小成,是你回来了吗?” 小成。 这个名字像是一双无形的手,紧紧的扼住了在场两个清醒者的咽喉,空气窒息般的安静。 “是,我回来了”,池原喉咙干涩,顺水推舟应了下来。 等他将周青哄睡的时候,已经凌晨了,看她这个情况,明天肯定要闹的。 blue:【我突然有急事,走不开】 blue:【要不改到后天?】 给柳承泽发完消息后,他沉默着,将周青枯瘦如柴的手塞进了被窝。 天光泛白时,池原被周青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吓醒了。 他抽空看了眼手机,柳承泽还没有回消息,这个点儿,应该是还没醒。 周青的房间阴沉沉的,墙壁上黑灰色的静音毡更多了几分窒息的味道。 她的嘶吼尖叫直到看到池原,才安静下来。 周青就这么痴痴的看着池原,嘴里一直呢喃着: “小成” “小成” “小成” 在她一声声的呼唤中,池原低下了头。 他的睫毛很长,在灯光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他现在是有点难过的,养母的冷待他早该习惯了,但她曾经也温柔地揉着他的脑袋,往他碗里夹过最大的鸡腿。 那些久远的记忆回忆起来就像是根细小的刺,扎在池原心底最柔软的角落,细细密密的,教人有些呼吸不上来。 他眼睛生的圆,眼尾微微下垂,此刻低着头明明没什么表情,却莫名透着一股可怜劲儿。 他知道的,等周青这阵糊涂劲儿过去,自己又会被赶出门。 想到这里,池原肩膀几不可查的颤了颤。 但等他再次抬头时,唇角却又挂上了那抹惯常的、阳光的微笑。 —————— 哐当! 是瓷碗落到地上的声音,清脆声瓷片碎裂声打破了这场伪装的沉静。 养父徐江连碎片都来不及收,赶紧冲了出来。 池原在听到声音的时候,也下意识想躲,却已经晚了,周青已经发现他了。 只见她浑浊的眼睛骤然瞪大,枯瘦的手指颤抖的指着池原:“谁让你来的?谁让你来的?!你滚!滚啊!!” 原本躺在床上干枯的妇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刺激的发疯。 她对着池原高声尖叫起来,仿佛眼前的不是养子,而是索命的恶鬼。 “好,我走,我走,您别激动。”池原不敢刺激她,立刻站起身来,举起双手后退。 徐江一把搂过癫狂的妻子,朝池原使了个眼色,示意让他先走。 下楼的时候,楼道里的灯忽明忽暗,一如池原此刻的心情。 池原才踏出单元大门就被楼上买菜回家的王婶儿叫住了。 王婶儿拎着菜将池原上下打量了一番,虽然他和平常穿的也差不多,但容貌和气质摆在那儿,个子又高高大大的,整个人显得格外帅气。 她叹了口气,朝楼上指了指:“你妈妈又犯病啦?” 池原倒是毫不在乎,没心没肺的笑了一声,没接话。 他转身的时候,王婶儿看着那道挺拔的背影,怜惜的直摇头。 多好的孩子啊,周青当真是糊涂了,这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成天的作什么妖,要是这孩子是自家的该多好啊。 但池原其实并没有像她想的那样难过。 他走在阳光下,影子被朝阳拉的很长,他想起了柳承泽。 那个在楼道口差点摔倒的年轻人,那个打游戏上头热血沸腾的年轻人,那个吃到好吃的就开心的眯眼睛的年轻人…… 皮肤白皙,眼神干净,像只可怜又可爱的小猫。 多合适啊。 周青的尖叫、养父的无奈、王婶的怜悯……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不怪周青,如果不是那场意外,小成不会死的。 但没关系。 小成是可以回来。 一阵风吹过,池原搓了搓手指,手上似乎还残留着周青的余温。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三年了。 而现在,他终于找到了最完美的———“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