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神：我替寒冬女神复仇的那些年》
chapter0 病友
捞尸人
chapter1 重逢
捞尸人
chapter2 鬼面人
捞尸人
chapter3 神明代理人
捞尸人
chapter4 第一个
坦白来说，赵空城长得不像个好人，但是形势比人强。
打量了一下自己和沈宿迁的小身板，对比着赵空城一拳能打死他们俩的体格，林七夜不得不使用?三国演义?中的‘缓兵之计’。
“我相信你，你一看就是好人。”
林七夜表现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指了指没有被路灯照到的角落，“我们的书包丢了，里面还有学习资料，我得先去拿一下。”
真好学啊。
赵空城感慨万千，普通人遇见鬼面人早就吓死了，他居然还惦记着学习资料，果然是神明代理人，胆子都比一般人大得多。
他无奈摆手：“去吧去吧。”
得了‘特赦’，林七夜拽着沈宿迁准备开溜，突然，赵空城又叫住了他们，“你们等等！”
苍天在上，这一刻林七夜真的快被吓死了，心脏跳得飞快，他撞见鬼面人的时候可能都没有这么紧张。
“怎……怎么了？”
林七夜战战兢兢地回头，生怕赵空城看穿了他的想法。
“你们两个……”赵空城的视线在两个人身上打转，最后落在了林七夜拉着沈宿迁手腕的那只手上，他神情严肃地发出质疑。
“该不会是早恋吧？”
赵空城一眼就认出了他们俩身上穿的校服，沧南市第二中学的学生都还是未成年呢，可不兴早恋那一套。
他苦口婆心准备劝说他们俩‘改邪归正’，“你们这个年纪正是最应该好好学习的时候，千万别早恋，多影响学习……”
林七夜汗颜，却还是松了口气。
幸好赵空城没有察觉到他想要开溜的小心思，他也不管赵空城在说什么，把他的话全当成了耳边风，胡乱地点了点头，拽着沈宿迁飞速逃离了赵空城的视野。
“居然没有否认，不会真的是小情侣吧？”
望着路灯下的那两道穿着男女同款校服手拉着手奔跑的身影，赵空城若有所思。
“神明代理人和普通人，这对，好像有点不搭啊……”
他倒是操心起林七夜的终身大事来了，“到时候成了守夜人，满世界执行任务，家里的老婆岂不是独守空房？”
想到这里，他的眼眸瞬间黯然。
想到已经许久没有见过面的妻子与儿子，心口处密密麻麻的酸楚就一起涌了上来，他坐在马路牙子上点燃了一根烟，任由火星在空气中忽明忽暗，赵空城仰起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内心只剩下了怅然。
为亡者点灯，为生者守夜。
守夜人是藏在城市阴影之中的无名英雄，孤身行走在光与暗的交界处，为了更多人的家庭，强忍心痛，舍弃了自己的家庭，自始至终能与他们同行的，唯有身旁的战友与手中的直刀。
普通人与守夜人，是很容易走散的。
但幸好他是林七夜，而她是沈宿迁。
很多年之后，赵空城手握星辰刀站在万万人之前，抬头凝视着那两道并肩立于前方的身影，从始至终，从前往后，他们，都是从未分离的他们。
沈宿迁与林七夜这一路走来，始终彼此相伴，一如当年。
那年在路灯下拽着少女向前奔跑的少年，无论相隔多少年，都没有舍得松开拉着她的那只手。
只是赵空城没有想到，普通人和守夜人容易走散，而至高无上的宇宙意志与一个不愿成神的人类之间，也只会有分别的终局。
他不只是林七夜，但她永远都是沈宿迁。
––––
找书包只是个借口，林七夜根本没打算回去找什么学习资料，他的书包里也没装什么东西，而且刚才那个男人看起来也不是笨蛋，肯定很快就会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
他一点都不想被卷进这些神秘事件里去，他的心愿一直都是和姨妈、杨晋一起过平凡的生活。
但是大抵命运的玩笑总是大有深意。
十年之前，传说中的天使之王多看了林七夜一眼，就是这一眼，他的人生便从此拐上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命运节点。
“小七，你的眼睛是不是能看得见？”
夜晚的小巷子没什么行人，沈宿迁仰起头注视着林七夜有些瘦削的背影，风吹起她的卷发，大部分都被垂在了脑后，却还是有一缕头发落在了脸侧。
“什么时候发现的？”
林七夜没有否认。
沈宿迁回答：“你一开始拽着我逃跑的时候。”
“那个时候，你就能准确地避开路上所有的障碍物。我想不出其他的答案了，唯一的解释就是——你早就能看得见了。”
至少在今天之前，林七夜就不是个瞎子。
“我确实是个瞎子，但是我能看得见。”
林七夜不知道该如何和沈宿迁解释这种神奇的‘感知力’，“好像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能够让我不需要睁开眼睛就可以‘看见’这个世界。”
“但你现在能睁开眼睛了。”沈宿迁歪了歪头，她轻轻挣开了林七夜拉着她的手，踮起脚尖凑近。
少女如同沾满露珠一般清丽的面容映入眼帘，鼻尖仿佛有一股栀子花的香气扑鼻而来。
林七夜的心脏再度加速，他的心跳很快，但这是一种与刚刚遇见鬼面人的时候截然不同的感觉。
沈宿迁笑吟吟地盯着他，鼻梁上的那一颗小痣都宛若动了起来，活色生香。
她说：“小七，这一次，我还是你看见的第一个人吗？”
凝视着那双略带了一些茶色的瞳孔，林七夜呼吸一窒，他发誓，即便是阿芙洛狄忒降临，也不会有这一刻的沈宿迁更动人心魄。
恃美行凶，当真是恃美行凶。
林七夜狠狠别开头，不敢再看她，但他的语气很认真，无关旖旎，无关风月，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一直都是第一个。”
十年之前，七岁的林七夜变成了一个瞎子，年幼的沈宿迁拉起他的手，引导他的手一点一点描绘她的五官，那是失明之后的林七夜‘看到’的第一个人，他‘看见’了她。
十年之后，眼眸中残存的炽天使之力爆发，林七夜终于睁开了这双十年来紧闭的双眼，这一次，他看见的第一个人仍然是她。
年幼的沈宿迁与眼前十七岁的沈宿迁，她们的面容在林七夜的眼前交叠浮现，他忽然笑了起来。
“小千，谢谢你。”
chapter5 交换秘密
重新踩在如蛛丝密布般分裂的石板路上，沈宿迁一直背在身后的手缓缓伸出，她张开了手掌。
林七夜低头，一根黑色的缎带被折叠成了一个小方块，正整整齐齐地躺在她的手心。
“小七，恭喜你，重获新生。”
十年的‘盲人’生涯贯穿了他所有的记忆，从最开始的时候，林七夜的执念就是‘睁开双眼’，而现在，他做到了。
“小千，刚才那些鬼面人是你杀的，对不对？”
拾起她掌心的那条缎带，他抬眼，“你……”
“不要问。”
沈宿迁的食指抵住了他的唇瓣，她眨了眨眼，俏皮一笑，“还记得我们的规矩吗？”
林七夜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那些藏在角落里的记忆再度复苏，他记得，那一天，也是这样一个看不到星星的晚上，月亮又圆又亮。
––––
十年前
阳光精神病院的小花园里，什么样的人都有。
正抱着一棵树轻声细语说着情话的中年男人；揪着一片叶子盖在头顶‘挡雨’的女人；缩在角落里装蘑菇的少年……王护士的目光一一扫过周围，在人群中寻找自己的目标。
终于，她找到了藏在花园长椅后面的两个孩子。
“小千、七夜，该吃药了。”
正在专心挖土的幼年沈宿迁巴巴地仰起头，她白嫩嫩的包子脸上还沾着泥土，试图撒娇：“小王姐姐，我可不可以不吃药呀？大哥哥和大姐姐今天没有吵架。”
看了一眼身边乖乖巧巧替她举着树叶挡太阳的林七夜，很有革命义气的沈宿迁当然不会忘记他，“还有小七，他也不想吃。”
伸手摸了摸小女孩头顶上扎起的两个小包包，王护士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泥土：“小千，只有吃了药，病才会好。病好了，你就可以见到爸爸妈妈了。”
沈宿迁撇撇嘴，小声嘀咕：“那更不能吃药了，我才不想见到他们。”
小林七夜感受到了她突如其来的坏心情，悄悄将叶子凑近她，整个人缩成一团：“小千不要害怕，我替你吃药。”
这里是精神病院，到处都是精神病，但是沈宿迁知道她不是，林七夜也知道自己不是。
治疗精神病的药会不会把一个正常人真的变成精神病呢？
林七夜还小，对这些事情了解得不多，但他知道，从与沈宿迁相识以来，她一直都在保护他。
面对着身体高大的病友，是她挡在前面；不愿意去做的精神检查，是她主动请缨先去；思念姨妈和杨晋的日日夜夜，也都是她陪在身边。
每一个夜晚，病房之外，女人似哭似笑的尖利声音回荡在医院的长廊里，偶尔还会有疯子逃出来疯狂拍门。
黑漆漆的夜晚，听着外面的可怕动静，林七夜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在床角，月光照入窗台，他的脸苍白得可怕，病房的门被紧紧锁住，沈宿迁的小脸却突然出现在窗户外面。
她敲了敲窗户，突然出现，把林七夜吓了一跳：“是谁？”
“笨蛋小七，当然是我。”
林七夜摸索着从床上下来，“小千？你在哪里？”
她满不在乎地开口，“我当然是在窗户外面啦。”
“窗户外面！”林七夜大惊失色，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是一丝血色都没有了。
他看不见，但是王护士告诉过他，医院的窗户都是防盗窗，装了栏杆。先不管沈宿迁是怎么爬过来的，这里可是七楼，要是摔下去必死无疑！
他想去找她，却被床角绊了一跤，狠狠摔在地上。
沈宿迁又急又气：“笨蛋小七，你不许动了！”
林七夜咬了咬唇，倔强拒绝，“不行。不能让……小千受伤……”
“我才不会受伤呢！”沈宿迁恨不得自己能学会穿墙术，她急切地敲打窗户，“林七夜，你听不听我的话？”
林七夜仰起头，一张稚嫩的小脸上全是认真：“听话。小七会听小千的话。”
“但是，小千不能去做危险的事情。”
他执拗地想要爬起来，刚才估计是磕青了膝盖，此刻毫无方向，更是走起路来磕磕绊绊的。
“我才不会有危险！我踩得可稳了！”如果此刻有第二个看得见的人出现，一定能发现沈宿迁脚下并不是悬空的。
一片又一片的冰晶凝结在她的脚下，开出晶莹美丽的霜花，托起了沈宿迁的身体。
“林七夜，不许过来！”
看他死倔死倔的，居然还想过来，沈宿迁压低了声音，见他被自己喝止了动作，她才缓和了语气，“你要是真的想帮我，就去给我开门。”
“小七，你最好了，快去给我开门吧。”
沈宿迁一手握住栏杆，她在缝隙中注视着林七夜的身影，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是莫名的可怜。
于是她又顺着原路爬了回去，护士已经拉走了外面发病的女人，沈宿迁抱着枕头一路找到了林七夜的病房，她抬手敲门。
沈宿迁从窗外消失了，林七夜还愣在原地，他颤颤巍巍地喊她：“小千……”
没有回应。
说实话，那个时候的林七夜在脑子里想了一万种关于沈宿迁的死相，但他还是发现，他终究还是不想她死的。
“小千！”
没有人理他，林七夜以为沈宿迁真的摔下去了，尽管没有听到她的尖叫，“沈宿迁，你不许死……”
“咚咚咚——”
“林七夜，给我开门！”
沈宿迁在外面大喊，可直到把王护士都吵醒了，沉浸于她的‘死讯’中的林七夜还是没有给她开门。
望着只有半人高的小女孩，王护士叹了口气：“小千，七夜都睡着了，你怎么还不睡？”
“不可能，林七夜才睡不着，外面那么可怕，他肯定在哭呢。我得去陪着他睡觉。”
王护士又叹了口气，只好帮她打开了门，但她没想到，林七夜真的缩在角落里哭。
沈宿迁得意地叉腰：“你看吧，我就说林七夜他需要我。”
“七夜，你怎么了？”
没有得到回应，她还想继续说，却见沈宿迁一个抬手，直接将枕头丢到了林七夜的头上，“林七夜，你居然不给我开门，你坏，我再也不和你好了。”
松软的枕头落在他的头顶，又弹到了地上，听见沈宿迁的声音，林七夜猛然抬头，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
突然爆发的潜能让他一下子扑过来，抱住了沈宿迁：“小千，我还以为你……”
林七夜理智地住了嘴，他有种预感，如果说出来的话一定会挨打的。
“笨蛋小七，早就叫你给我开门了，你居然不开。”沈宿迁咬牙切齿地说着，一边说一边按住了他的后脑勺，动作温柔地揉了揉。
“笨蛋小七……”
一手按住一个小朋友，王护士露出了‘核善’的微笑：“小朋友们，现在很晚了，该去睡觉喽。”
两只彻底老实的鹌鹑闭了嘴，一起躺上了床，林七夜求生欲拉满，自觉地捡起了地上沾了灰尘的枕头拍了拍，把干净的枕头让给了沈宿迁。
王护士转身出去，再次关上了门。
感受着萦绕在鼻尖的香气，林七夜突然发问，“小千，你刚刚是怎么爬过来的？”
“不告诉你，这是个秘密。”
沈宿迁抬起一只手，莫名其妙地指向天花板，“如果你要知道我的秘密，就必须要拿自己的秘密来换。”
林七夜回想着自己无聊的一生，最终选择了放弃，他好像没有什么秘密是沈宿迁不知道的，就连‘月亮上的天使’的秘密，他都已经告诉沈宿迁了。
他有些沮丧，“那就等我有第二个秘密的时候，再来和你交换吧。”
“小千……”
他还想和她说话，却听见了她规律且均匀的呼吸声，他放低了声音，“小千，晚安。”
窗外，一轮皎洁的月亮挂在天上。
虽然看不到星星，但是那天晚上的月亮真的又圆又亮。
––––
沈宿迁整个人沐浴在月光下，林七夜藏在阴影里，好似从十年之前开始，就一直就是这样。
年幼的林七夜看不到太阳，但是于他而言，他的人生有月亮就足够了。
年幼的沈宿迁就是他的月亮。
现在，月亮长大了，再次照耀到了他的身上。
沈宿迁对着他笑，“小七，如果你要知道我的秘密，就必须要拿自己的秘密来换。”
她的身影迎着月光走远，林七夜忽然在想，也许她不只是他的月亮，只是某一刻，月亮的光辉照在他的身上，驱散了他年幼时的黑暗。
沈宿迁永远都只属于她自己。
chapter6 第三颗糖
寂静的夜晚，只有女声在沈宿迁的脑海中回荡：
【你不对劲。】
‘我哪里不对劲？’
沈宿迁不以为意，女声却振振有词：
【你对那个叫‘林七夜’的小子，未免有点太好了。】
‘你不懂，你们都不懂。’
仿佛是想起了什么难堪的岁月，沈宿迁的双眼之中一点点燃起了愤怒与仇恨的怒火。
‘十年之前，我是被亲生母亲送进精神病院的疯子，在那里，所有人都不正常，但我知道，我没有精神病。’
‘十年之后，我离开了精神病院，看似回归了正常的生活，可是谁又能保证，这个世界对我而言，还是正常的呢？’
一个被关进精神病院那么多年的孩子，吃了那么多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做了那么多复杂彻底的检查。
她每日每夜告诉自己“我没有疯”、“我不是神经病”，却还是不得不在第二天太阳升起之后继续吞下一颗颗药丸。
‘你说，我真的还是正常人吗？’
林七夜总觉得沈宿迁拯救了他，可只有沈宿迁自己才知道，他们始终都是相互救赎的。
那些暗无天日的岁月里，如果没有林七夜的陪伴，沈宿迁一个人是绝对撑不下来的。
手机叮咚一声，一笔转账汇入个人账户，沈宿迁根本没有打开看，除了她那个做了第三者的妈，根本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给她转钱。
她爸死了，她妈一个人根本活不下去，打着‘为了她’的旗号做了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这么多年，她把沈宿迁一个人丢在沧南，甚至都不肯回来看她一眼。
在她心里，她就是个没爸没妈的孩子。
––––
第二天的起床闹钟准时响起。
从抽屉里拿了一根新的发绳束发，沈宿迁看着镜子里那张年轻漂亮的脸，她抬起手，凭空出现的霜花冻结了正面镜子，也遮住了那张像极了那个女人的脸。
毫不犹豫地背上备用书包出门，她没有再回头一眼，在她身后，极低的温度覆盖了镜子，顷刻间，镜面四分五裂，只留下了密密麻麻的纹路，再也找不出人脸。
早晨的校门口站着检查校服与校牌的值日生，沈宿迁撑着遮阳伞想要走进学校，身后却突然扑过来一个人。
她一个转身，只见穿着黑夹克的男人站在身后，正是昨天打过照面的赵空城：“好敏捷的身手，你还是个练家子？”
“没学过，运气而已。”
沈宿迁微微笑着，“这位大叔，你找我有事吗？”
“我找林七夜，就是你男朋友。”
“我想你应该误会了，他不是我的男朋友。”沈宿迁双手一摊，神情无奈，“而且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赵空城不信：“我才不相信，他昨天对你那么宝贝，就算还不是小情侣，也肯定喜欢你。”
他像是哄小孩一样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根彩虹棒棒糖，“这样吧，只要你告诉我他的下落，我就请你吃糖，怎么样？”
“赵叔叔，我确实很喜欢吃糖，但是——”沈宿迁将遮阳伞抬高了几分，她凝视着赵空城，“对我来说，林七夜比一万颗糖都重要。”
赵空城小声嘀咕：“说话这么暧昧，还说不是小情侣。”
咳嗽两声，他正了正脸色，“你不说就算了，反正我就在这里等着，我就不信我蹲不到他。”
沈宿迁面容不变：“那赵叔叔小心中暑哦。”也是够拼的，这么热的天气还来蹲人，更离谱的是，他居然穿皮夹克，是真的不怕中暑昏倒吗？
她从来都不多管闲事，除非脑海中的‘恨意监测雷达’突然启动。
沈宿迁转身准备离开，赵空城又突然叫住了她：“等等。”
她疑惑地歪了歪头，只见赵空城举着彩虹棒棒糖在她面前晃了晃，直接将糖塞进了她的书包侧口袋里。
“小姑娘家家的，别整天愁眉苦脸的，就算天塌下来，也还有我们这些大人顶着呢。你只需要每天高高兴兴的就成了。”
沈宿迁一怔，她反手去掏那根棒棒糖，彩色的糖纸在她的掌心折射出耀眼的彩色，缓缓合上手掌，她抬起头望向赵空城潇洒离开的背影。
她喃喃道，“真是个奇怪的人。”
【但是很温暖，不是吗？】
没有发病的女声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个温柔体贴的大姐姐。
【小千，不要因为受过伤害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善意。】
【你要知道，你一直都值得被爱，只是从前差了点运气。】
‘别对我说教，我不喜欢。’
轻轻在脑海里反驳了一句，沈宿迁的语气并不重，但女声却闭上了嘴，祂没有消失，只是察觉到了沈宿迁的排斥。
她不愿意听这些阳光积极的向上言论。
过去的十七年里，沈宿迁一直野蛮生长，她讨厌任何人对她的人生指手画脚。
––––
先不提被赵空城围追堵截，被迫被带进了不可言说的小旅馆开房的林七夜有多痛苦，当沈宿迁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放学时段了。
“你去补假条了吗？”
沈宿迁从书包里掏出一瓶矿泉水递给林七夜。
“补了，说我去医院复查眼睛了。”
沈宿迁笑他：“很合理的请假理由，老班心最软，肯定不舍得怪你旷课了。”
林七夜抿了抿唇，突然发问，“小千，你今天是不是也在校门口撞见赵空城了？”
“见到了，他向我打听你的下落，不过我可什么都没说。”沈宿迁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虽然我确实也不知道。”
她很想用轻松的口吻将这件事情揭过去，林七夜的表情却有些难看，她沉默了一瞬间，还是没忍住开口询问：“他和你说什么了？”
林七夜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认真地与她对视：“小千，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吗？”
“相信啊，为什么不相信？”
沈宿迁回答得毫不犹豫，反而将林七夜噎了一下。
“还记得我小时候和你说的话吗？”
“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正常。”
不正常的不是他们，而是这个世界。
无论林七夜问多少次，沈宿迁都只会有这么一个回答。
想起了赵空城所说的，大夏对普通人保守神秘事件的决定，林七夜的脑子里想过了很多很多，但是他还是决定和沈宿迁坦白。
“他说我是炽天使米迦勒的代理人。而我的眼睛，十年前确实什么都看不见，但从五年前开始，虽然我无法睁开眼睛，却能通过感知‘看到’周围的一切。”
其实林七夜说的这些，沈宿迁早就知道了，但是她还是静静地听他说完了所有。
林七夜无奈苦笑，“听起来，我真的挺像个精神病的。”
“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我难道不是你的病友吗？”
沈宿迁低头一笑，神情宠溺，又带着一股淡淡的纵容，看着林七夜的眼神，就好像是在包容一个调皮的小朋友。
“老规矩，你告诉了我一个秘密，我也应该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叫了林七夜的大名，“林七夜，现在低头，闭上眼睛。”
眼前一片黑暗，林七夜通过感知‘看见’了沈宿迁一只手轻轻按住了他的后脖颈，她用的力气并不大，但林七夜没有反抗，很顺从地低下了头。
额头触上了一块同样细腻的皮肤，那是沈宿迁的额头，此刻正与他亲密无间地抵在一起。
她没有说话，但他听见了她的声音。
‘现在你听见了我的心声。小七，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相信。’
chapter7 找上门
刚回到家，沈宿迁打开桌上的台灯，将外卖放在了卧室的桌上，她毫无胃口，但是为了活着，还是不得不吃下这些食物。
突然，仿佛冥冥之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女声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冷静，就好像即将喷发的岩浆，藏着无尽的暗流涌动：
【沈宿迁，是祂的气息。】
筷子一顿，蒸汽凝结成的水珠还沾在了外卖盒的包装上，她恢复了动作，慢条斯理地拨了拨米饭。
‘祂不会来。’
至少现在还不会。
沈宿迁不了解守夜人，也不知道大夏有多少应对神秘的力量，但是她昨天亲眼见过了赵空城，而他的背后不会只有一个人，肯定还有更多守护大夏的存在。
女声仿佛接受了这个说辞：
【那就是祂的神明代理人。】
刀锋藏在表面的平静之下，女声爆发出一阵杀意，直接惊醒了今天一整天都很安分的男声，两道声音在她脑海中交织：
【沈宿迁，杀了她，杀了她！】
【复仇！复仇！复仇！】
‘这不符合我们的交易内容。’
自始至终，沈宿迁都很冷静。
【你想要什么，力量，财富，永生？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为我杀了祂的神明代理人。】
‘我再说一万遍，这不符合我们的交易内容。’
而且，把她当三岁小孩吗？
让人类永生？
即便是时间之神都不敢这么说，女声凭什么？
就凭自己嗓门大？
得不到代理人的允许，女声略有些委屈，可更多的，却是愤怒。祂无能狂怒：
【该死的洛基！我诅咒你，我诅咒你！】
【阴险狡诈的无耻之徒终将被寒冰冻结身躯，死于无尽罡风之中！】
沈宿迁站起身，她靠在窗边，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两个女生结伴走进这栋楼。她们中有一个束着粉色的高马尾，而另一个则是一头齐耳的短发，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圆形的镜框。
这两个人之中，到底哪个是诡计之神的代理人呢？
大概五分钟之后，门被敲响，沈宿迁打开门，红缨甩了甩粉色的马尾：“你好，特殊部门工作，方便让我们进去吗？”
司小南扶额，证件都没出示，人家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让她们进……
“进来吧。”
红缨得意地看了一眼司小南，率先从沈宿迁让开的位置经过，走进了门，“小妹妹，你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沈宿迁给她们俩端了两杯水：“我没有爸妈。”
“一般的小姑娘可不会随便允许陌生人进门。”司小南托了托眼镜，“你的胆子很大。”
沈宿迁似笑非笑：“难道你们会伤害我吗？”
她有一种预感，眼前这个短发的女生就是洛基选中的神明代理人。
红缨一愣：“当然不会。我们这次来，是有一份保密协议需要你签署。”她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
“前几天，你们应该遇见了鬼面人……”
“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但我原本以为，你们昨天就会来找我。”沈宿迁按住文件拉到自己面前，她一眼都没有看，直接翻到最后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本来确实应该昨天来的，这不是忙着找那个米迦勒的代理人么，红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司小南的镜片后有莫名情绪的光一闪而过：“你对这些超自然的神秘事件都不好奇吗？”
“我只想活着。”
沈宿迁想得很清楚，这些人愿意成为英雄，是因为他们拥有想要守护的人，但是她没有，她孑然一身、无所牵挂，她对这些事情都不感兴趣。
唯一的目标，大概就是完成与女声的约定，然后好好活下去。
眼前的少女有一张宛若雨后栀子花一般清丽婉约的美丽面容，但是她的理智与冷静已经超过了这个世界上的绝大部分人。
司小南的眼中有欣赏之色：“我叫司小南。”
“沈宿迁。”
按照常理，司小南不应该和沈宿迁互通姓名，但是这一次，她却偏偏这么做了。
红缨不明所以，但为了让自己显得合群，还是老老实实地开口：“红缨。”
收回视线，沈宿迁站起身，下了逐客令：“字已经签了，我该睡觉了，慢走不送。”
司小南走到门口，突然回头：“沈同学，你了解你的朋友吗？”
“你们在说林七夜。”
沈宿迁语气很肯定，见司小南没有否认，她轻笑一声，“你们不想让他签保密协议，是因为他身上有值得你们关注的特殊之处。你们想让他加入你们的组织？”
红缨双眼放光：“哇，小妹妹，你真的很聪明。那你有什么办法可以劝说他吗？”
像是想起了什么，沈宿迁的表情在灯光下无比温和。
“我只会尊重他的每一个决定。但我可以告诉你们的是，给他点时间，他会想明白的。”
林七夜最重要的亲人就是他的姨妈和表弟杨晋，鬼面人的出现只是开始，危机四伏的暗夜里到处都是这些可怕的怪物。
只要林七夜想要变得强大，只要他还想保护姨妈和杨晋，他就一定会加入守夜人的。
守夜人是他最好的选择。
––––
走到楼下，司小南仰起头望了一眼四楼还开着灯的客厅，沈宿迁就站在窗边与她对视。
片刻之后，沈宿迁拉上了窗帘，等红缨抬头时，那里只剩下了一片黑暗：“小南，你在看什么呢？”
“红缨，这个女生给我的感觉很奇怪。”
红缨又抬头看了一眼，窗帘缝隙里透出的灯光也彻底熄灭，沈宿迁关灯了。
“哪里奇怪？”
“我们今天也找了其他同学签署保密协议，但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些剧烈的情绪波动，比如恐惧，比如惊讶，比如好奇，但是这个女生，她的脸上什么都没有。”
“就好像，她早就知道这一切。”
红缨眉心一跳：“会不会是你想太多了？”
见司小南还愁眉苦脸的，红缨拽着她往前走，“别想了，这个小妹妹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我们还是回去睡觉吧。天塌下来还有队长顶着呢。”
司小南的身体被拖着往前走，她的目光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普通人吗……”
看着不太像啊。
chapter8 复仇者之怒
夜幕之下的沧南陷入了一片寂静，空荡荡的街道上只有红绿灯还在尽职尽责地工作着。
沈宿迁在睡梦中被男声惊醒：
【是仇恨，我闻到了仇恨的味道！】
大半夜的，祂是狗鼻子吗，这样都能兴奋。
女声也不甘示弱，跳出来凑热闹：
【空气中有一只怪物的恶臭味。】
‘是什么怪物？’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上次那群鬼面人的老大。】
沈宿迁抱着被子一下子坐起身，她望了望窗外，今天没有月亮，但是星光却很耀眼。
‘他往哪个方向来了？’
【这可不属于我们交易的内容。】
还对沈宿迁之前的行为耿耿于怀的女声阴阳怪气地蛐蛐她。
【你该不会是想白嫖吧？我可是很贵的。】
被拒绝之后，沈宿迁不再理祂，她推开阳台的玻璃门，感受着吹过睡裙的夜风的温度，指尖缓缓抬起，落在了窗台上的一盆绿萝上。
她轻启唇瓣：“我说，万物有灵——”
空气中有簌簌声响起，原本安静的绿萝挣扎着舒展叶子，绿色的光点从一整个阳台中四散而去，顺着夜晚的风摇摇晃晃地落去了沧南的各个角落。
一个呼吸之间，整个沧南市突然爆发出更多绿色的光点，一点一点的荧光顺着精神力将整座城市覆盖。
她的精神力不足以覆盖整个沧南，但是在男声力量的加持下，有点费劲，却也不是做不到的。
星光下，少女有些朦胧的面容愈发精致，仿佛一尊怜悯众生的神明。
女声不再作声，祂透过沈宿迁的眼睛看向外界，虽然始终叫嚣着要找洛基复仇，可最初的时候，祂并没有将希望寄托于这个人类少女身上。
她们之间的交易，最开始只是要杀洛基的代理人，但这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少女却有着比神明还要强大的决心。
“杀神明代理人有什么意思？”
“冤有头，债有主。你难道不觉得——弑神，更有挑战性吗？”
人类是人类，神明是神明。
神明之间的恩怨，为什么要用人类的生命来画上句号？
杀死女声血亲的刽子手是洛基，而不是祂的代理人，即便是神明，也不应该那么轻描淡写地决定一个人类的生死。
沈宿迁绝不允许，也不会放任自己成为祂的从犯。
––––
黑夜中，五道披着黑红斗篷的身影突然停下了动作，环视着周围星星点点的荧光。
队长陈牧野抬头，伸手触碰这些光点：“是禁墟。”
温祁墨跟着仰起头去看这些莹莹绿色：“新出现的禁墟？”
“不，是已知禁墟。”
吴湘南的声音透过耳麦传入众人耳中，“序列601【万物有灵】。”
他走南闯北，做过那么多任务，也曾经见过拥有这种禁墟的人类，但他们之中的大部分都只能与一株植物或者一只动物交流，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
【万物有灵】的持有者很强。
红缨在对讲机中听见了他们的声音：“我从来不知道，排名靠末的【万物有灵】也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吴湘南没有回答，只是对他们说道：“感受到了吗？”
陈牧野不做声，他继续说，“好强大的力量。”
这么强大的精神力，轻而易举可以笼罩整个沧南市，这个未知来历的人，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沧南市什么时候成了卧虎藏龙的风水宝地？”
先是炽天使米迦勒的神明代理人，再是不知是敌是友的这一位，这个沧南都快要变成他们高攀不起的样子了。
陈牧野收回视线：“没时间浪费了，红缨，加速赶去老城区，全力清除鬼面王！”
––––
沈宿迁闭着双眼，此刻，沧南市的一草一木都成了她的耳目。
吹过耳边的风带来了草木的絮语，她在其中分辨着自己想要的那一部分，终于，她找到了。
城市的下水道管网还沾着受伤的鬼面王留下的血迹，他行动的速度很快，一路穿过长在下水道的青苔。他受了伤，只有新鲜的人肉可以帮助他快速治疗伤势，所以，他的目的地只可能是沈宿迁居住的老住宅区，或者是市中心。
漫天的蒲公英飞舞着，苍耳藏在其中，粘在了沈宿迁的睡裙上。
她缓缓睁开眼，茶色的瞳孔在小夜灯的照耀下几乎要叫人看不清隐藏其中的情绪。
两根手指捏起苍耳，沈宿迁自言自语：“大部队都往市中心去了，就留着一个赵空城，能有什么用？”
这些人虽然没有彻底放弃老城区，但是摆明了准备优先保住市中心，虽然那里确实更为重要，但是作为被放弃的那部分，沈宿迁还是感觉很不爽啊。
【所以你改变主意，准备让他去死了？】
‘鬼面王是什么境界？’
【按照你们人类的划分，应该是川境。】
川境。
赵空城一个普通人，绝对不可能打的赢川境的鬼面王，而一旦他输了，必死无疑。
从衣柜里取出一件外套，沈宿迁将自己裹紧，又去换了一双鞋。
【怎么，你想救他？】
‘他给了我一根棒棒糖，他不能死。’
【救他可不属于我们交易的内容。】
‘所以我没打算靠你。’
神明赐予力量给代理人，除了交易的内容之外，一般不会需要他们多做什么，但是沈宿迁不一样。
她和女声是共生关系。
除非有一天她能强大到打碎女声打在她灵魂上的烙印，否则她一辈子都逃不脱女声的掌控。
沈宿迁拉开窗户，夏季的雨落在她的身上，打湿了她的发梢，风雨交加，她微湿的发梢被猛然吹起。
笑着吹了个口哨，沈宿迁笑得张扬肆意，这一刻的她才终于有了几分少年人的鲜活与生机。
“超雄男，我带你去给需要帮助的小可怜送温暖！”
一秒切换到暴怒模式，男声开始尖叫：
【复仇！复仇！复仇！】
沈宿迁高高跃起，雨水凝结成冰托着她一路向上飞起，男声取代女声占据了她的心神，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花，她一双眼睛尤其明亮。
作为普通人的赵空城不是川境鬼面王的对手，但是激发出全部潜能搏命一击的赵空城呢？
要知道，【复仇者之怒】原本就是所有身处绝境之人最后的希望啊。
chapter9 吟诵祂名
凡人真的可以战胜神秘吗？
今天之前，赵空城怀着一颗不服输的心，一定不会觉得自己在神话生物面前渺小如尘埃，但是此时此刻，他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感受着胸口断了两根肋骨带来的疼痛。
他确信肉体凡胎始终无法与神秘对抗了。
【无戒空域】之外，林七夜喊着赵空城的名字，区域之内，是赵空城与鬼面王的殊死搏斗。
他正在喘气，每喘一下，对于早已是强弩之末的身体来说，都是一种负担。
但是他不能退。
他曾经在大夏的国旗下发过誓，这一次，他的身后没有万万人，但有着外面那个孩子的全世界。
他的姨妈和表弟，还在等他吃晚饭……
凝视着对面那只仍然生龙活虎的鬼面王，赵空城狠狠抹去了唇角的血迹，他从口袋里摸出了那枚纹章。
两柄直刀交错而立，闪耀的星星，是守夜人前行的方向。
纹章，就是守夜人的生命。
这枚纹章的内侧有一个小针头，针头的末端涂抹着一种名为''鬼神引''的药物，只要将这种药物注射进自己的身体，就可以最大程度地激发他的潜能。
它能提升原本就拥有禁墟的人的境界，也可以让没有禁墟的人拥有禁墟，但代价却是使用者的生命。
赵空城很想回去见一见他的妻子和儿子，他还没有实现自己成为‘赵将军’的梦想，他还没有立下功勋荣归故里……他还不想死。
参军那一日母亲站在村头注视他远去的模样再度在脑海中浮现，赵空城的眼里有晶莹的液体一闪而过，也许是雨水，也许是眼泪。
但不管那是什么，都阻止不了他。
早在加入守夜人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大雨滂沱，血水顺着胳膊流下，赵空城的指尖按着那枚纹章，很早之前他就想要觉醒属于自己的禁墟，只可惜，年过四十也仍然没有觉醒。
虽然很不甘心，但这大概就是他的命。
针头弹出来，他对准了自己的掌心，正要扎下去，却突然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
打着伞站在屋顶上，沈宿迁望了望在禁墟之外‘猛猛敲门’的林七夜，又望了望禁墟之外准备‘舍生取义’的赵空城。
她叹了口气：“鲁莽，两个人都好鲁莽。”
定了定神，她从伞面上摘下一片落叶，缓缓闭上了眼睛，聆听着风中传来万物的声音，她松开手，落叶违背了重力飘起，向赵空城送去获得神明垂青的机会。
‘赵空城。’
‘赵空城，赵空城！’
––––
“谁？谁在叫我！”
赵空城高声询问，心里莫名害怕，这里不会除了鬼面王，还有其他的脏东西吧？怪可怕的。
‘赵空城，我不是个喜欢废话的人，现在你有一个选择，可以帮你消灭你面前的鬼面王，只要你按照我的话做。’
“你是什么人？古神教会的？”
‘我不是。你的时间不多了，到底做不做？’
赵空城很纠结，但是很快，卷土重来的鬼面王让他再也没有了思考的时间。
被巨大的力量撞飞出去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赵空城差点爬不起来，他吐出嘴里的血水：“算了，大不了一死！”
他高声喊道，“要我怎么做！”
‘很简单，跟着我念——’
‘神圣正义的化身，众神希望的所在，伟大的自然与复仇之神瓦利，我在此吟诵你之名姓，请聆听我的祈愿，赐予我，属于神明的伟力！’
这是什么邪教组织的宣言，真的靠谱吗？
赵空城对此很怀疑，但他除了用鬼神引一命换一命之外，再也没有了其他选择。
好死不如赖活着，能活还是尽量活吧。
他发誓，他用上了前四十几年来所有的虔诚与信仰，呼唤着这位从未在大夏显圣的神明。
“神圣正义的化身，众神希望的所在，伟大的自然与复仇之神瓦利，我在此吟诵你之名姓，请聆听我的祈愿，赐予我——”
“属于神明的伟力！”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有狂风卷起暴雨，街边的树木被大风摧折，鬼面王所拥有的禁墟【鬼面相地】被一阵从地上冒起的黑焰吞噬。
从四面八方响起的狞笑声愈来愈近，赵空城的身后，一张散发着诡异力量的脸慢慢睁开了猩红的双眼。
瓦利借助祈愿者的双眼再次看了看这世间，并对着祂的信徒下达了神谕：
【复仇！复仇！复仇！】
黑焰包裹住身体的那一瞬间，赵空城只觉得浑身的剧痛便如同潮水般退去，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充斥着四肢百骸。
庞大的精神力以赵空城为圆心快速向外展开，这一次，面对着扑过来的鬼面王，他迎着雨水斩出了这四十几年来最快的一刀！
一道黑色的巨型月牙劈开雨幕，就是这一刀，斩下了鬼面王的一只胳膊。
赵空城仰天大笑："禁墟序列083，【泯生闪月】！”
“我就知道我也是个天才！”
初次觉醒的禁墟，便是序列083的【泯生闪月】，赵空城确实是个天才，只是从前少了一些运气。
这场战斗胜负已分，沈宿迁没有心情再看，她撑着雨伞转身，额前全是因疼痛冒出的冷汗。
精神力透支的滋味并不好受，可她的嘴里还嚼着那根棒棒糖。
“现在，我不欠你什么了。”
也许在沈宿迁心中，这颗糖的分量，足以让她冒着精神力透支，力量失控的风险，赶来救赵空城的命。
––––
这一夜，沧南注定有很多人睡不着，陈牧野不过是其中之一。
“波动的力量强度远超‘克莱因’，这样的力量，不是人类能拥有的。”
吴湘南将数据资料摆在众人面前，“尽管只出现了一瞬间，但是我可以确定，是新的神墟。”
又有一位神明代理人横空出世了。
陈牧野的手按了按自己的后脖子：“老赵，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没有见到她的样子，但可以确定，是个女生。”
如果她没有用变声器的话。
红缨靠在桌边：“你的意思是，北欧神话里的复仇之神瓦利，选了我们大夏的一个女生做了代理人？”
嘶——
这组合，有点不搭呀。
“复仇之神所有的神话相关我都尽量去找了，但是线索不多。只能知道，瓦利是为了复仇而被创造出来的。”
温祁墨环视四周。
“只不过……复仇的力量，真的可以让一个普通人突然拥有禁墟吗？”
“其实从某种程度来说，这是合理的。”司小南一只手支着下巴，“仇恨在北欧神话中是一种很强大的力量。只要恨意足够强烈，力量足够强大，凡人也可以弑神。”
“这就是属于复仇之神的独特之处。”
正在擦枪的冷轩动作一顿：“她的神墟是不是类似于鬼神引？”
他提出猜测，“如果可以让没有禁墟的人拥有禁墟，那是不是也能让拥有禁墟的人提升境界？”
“这么说来，那不就是光有好处，没有副作用的鬼神引？”
在场的守夜人全都一瞬间双眼放光，这么逆天的能力，真的不是他们在做梦吧？
简直就是最强辅助啊。
轻轻敲了敲桌子，陈牧野坐直了身体：“不管怎么说，复仇之神赐予代理人的神墟很特殊，她不能落在古神教会手里，我们必须先一步找到她。”
红缨一愣：“怎么找？”
“不知道长什么样子，那声音总能听出大概的年纪吧？”陈牧野瞥了一眼赵空城。
“就算是把整个沧南翻过来，掘地三尺，也一定要找到她！”
这么特殊的禁墟，如果运用得当，对于大夏来说，无疑是又增添了一笔强大的力量。
但如果落在古神教会手里，又是一个大麻烦。
吴湘南拍了拍赵空城的肩膀：“既然复仇之神的代理人愿意出手救你，这其中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原因，或许她认识你。”
“老赵，你仔细想想，你有没有什么怀疑的对象？”
“对呀！”红缨跟着去拍赵空城的肩膀，“如果素未谋面，人家凭什么救你？肯定是你之前见过的人。”
“老赵，你再仔细想想。”
面对着队友们期待的神色，赵空城苦笑：“我尽力，尽力……”
苍天呐，要是他知道救他的大好人是谁，早就冲上去抱人家大腿了，这不是根本就想不出来么。
一个炽天使的代理人已经够他烦的了，居然还来了一个复仇之神的代理人，这下子估计真的要变成秃头了。
chapter10 未央
前一天下了很大的雨，第二天早上太阳升起的时候，却是一个难得的艳阳天。
而更值得庆祝的是，今天是周六，不用上课。
林七夜好不容易摆脱了赵空城的纠缠，赶到约定地点的时候，沈宿迁正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等他。
她穿了一条白色的长裙，黑色的卷发一直落在腰间，拂过面容的微风撩起她的鬓发，只留下一阵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气。
那一刻，林七夜好像听见了心跳的声音。
“小千，等很久了吗？”
“没有，我也就刚到一会儿。”沈宿迁笑了笑，“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摆脱那个大叔的？”
“我告诉他，我会考虑的。”
“考虑加入守夜人？”
林七夜没有否认，尽管他没有直接答应，但是沈宿迁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动摇。
“小七，我记得，你七岁的时候就和我说过，姨妈和表弟是你仅剩的家人，他们是你最在乎的人。我想不出有什么别的理由，可以让你离开他们。”
“除非……你是为了他们。”
和沈宿迁并肩坐在长椅上，林七夜在阳光下的双眸还带着一丝淡淡的金色：“守夜人中有一个人造的禁墟，名唤【未央】。”
“【未央】张开的禁墟一旦遭受外力的破坏，就会立刻将禁墟中的生物转移到另一个标记点，也就是避难所。”
沈宿迁明白了：“是鬼面人事件和鬼面王事件让你发现了，大夏并不是绝对安全的。而你如果没有办法掌握力量，就不能保护好姨妈和杨晋，对吗？”
“红缨姐她们告诉我，你曾经提醒过她们，只要给我点时间，我会自己想明白的。”
或许这就是赵空城愿意先放他离开的原因。
“小七，你和我不一样。”
沈宿迁将遮阳帽戴上，她往后靠了靠身子，直到后背抵上长椅，她才宛若回神一般，“你的姨妈和表弟从来都没有放弃过你，但我从生下来开始，就不被期待。”
沈宿迁从来都知道，她与林七夜，虽然是同类，却也有着本质的不同。
林七夜比她幸运很多。
【未央】这样的禁墟根本无法对抗神秘，造出来也只能用于保护普通人。
人造禁墟一定数量稀少且造价昂贵。
能开出这样的条件，说明守夜人对林七夜这个炽天使的代理人势在必得。
“不是这样的。”
“小千，不是这样的。”
林七夜转过头，凝视着少女光洁的侧脸，在脑海中描绘着她的模样，他的眼睛甚至都舍不得眨，仿佛是要一辈子这么看着她。
“有很多人都喜欢你，他们都希望你能过上最好的生活。”
“那这些人中，包括你吗？”
沈宿迁没说信不信，只是对着他抿唇笑。
林七夜一愣，随即无比认真地点了点头：“当然。”
“我是世界上最希望你幸福的人。”
就如今而言，或许也是唯一一个。
沈宿迁没有父母亲人，没有朋友，唯一疼爱她的奶奶也早已去世，在这世上，她无牵无挂、孑然一身。
她不爱任何人，也不在意有没有人爱她。
但是这一刻，林七夜用自己的声音告诉了她，沈宿迁不是不被爱的孩子，这个世界上仍然有人在意她。
少年的目光太过热烈，仿佛一瞬间就能将她灼穿，沈宿迁狠狠别开了脸，不敢再看，她岔开话题：“这么说，你是决定加入守夜人了？”
“我可以加入守夜人，但是期限是十年。”
林七夜沉思良久，“十年之后，我一定可以拥有保护你们的力量，到那个时候，我就会回来。”
“回到你们身边。”
––––
守夜人的动作很快，林七夜松口同意加入他们之后，马上就给他找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说他去参军了。
虽然很突然，但也不是不能接受，至少班里的其他同学都接受良好。他的姨妈和表弟收到了林七夜提前预支的补贴，除了放心不下他，也没有阻止。
而唯一知道内情的沈宿迁签了保密协议，自然也不会出去胡说，最重要的是，她很忙，满大街帮助别人复仇呢，根本没有时间去管守夜人的事情。
不过，经历了上次的鬼面人事件之后，汪绍和蒋倩都不太敢走夜路回家了，李毅飞也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沈宿迁又回到了一个人回家的生活。
放学铃声响起，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走出校门，沈宿迁望了一眼跑回去拿作业的李毅飞，女声在她脑子里回响：
【这个人类，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这可不符合我们交易的内容。】
沈宿迁失笑，居然还挺记仇的。
‘那就不管了，随他去吧。’
不管李毅飞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沈宿迁都有信心不会受伤，既然这样，那她也懒得管了。
––––
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倒霉到这种地步，到底有没有天理啊！
李毅飞在这一刻真的觉得自己就是天选之子。
不过是忘带了作业回来拿，结果好死不死，居然就亲眼目睹了他们班的语文课代表刘小艳生吞了高二年级的教导主任，然后又把他吐了出来。
除了身上还沾着一点黏液，普通人的眼睛根本无法分辨真的教导主任和假的教导主任有什么区别。
这种让人疯狂掉san值的事情，差点没把他吓得魂飞魄散。
好不容易等他们走了，他马不停蹄地从桌子下面钻出来，跑去了和平事务所报案。
和平事务所就是守夜人136小队在沧南市的驻地。
他们这些不幸被卷入神秘事件的普通人都会在事后签一份保密协议，但是只要经历过一次神秘事件，就很难回到之前那样平静的生活了。
沧南二中是市重点高中，这里就读的学生随便数数都有好几百个，教导主任不会是第一个受害者，也肯定不会是最后一个。
而学校里的学生又牵连着社会上家庭，也许看到的只是一个学生，背后却有可能是他的全家人。
谁也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是被怪物伪装而成的。
一旦事情扩大，或许整个沧南都会遭受灭顶之灾。
chapter11 神秘事件再临
昨天被陈牧野拎着暴揍了一顿，林七夜早上爬起来的时候还腰酸背痛的。
他刚一走出来，赵空城和红缨就转过头盯着他看，害得他又检查了一遍自己有没有穿反衣服。
“老赵、红缨姐，你们这是怎么了，脸色好难看啊。”
红缨叹了口气：“你不懂，我们有大麻烦了。”
靠在墙边的陈牧野见了他才站直身体，拉开椅子入座：“人都到齐了，会议可以开始了。”
等所有人都入座之后，他屈起指关节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昨天晚上，我们接到报案，又疑似有神话生物出现了。”
“神秘降临的地点，就在沧南二中。”
“二中？！”
林七夜有一瞬间的慌张。
有神秘降临到沧南二中，那小千她，岂不是会有危险？
“就是你之前就读的学校。”陈牧野点了点头，“而且，报案的也是你的老熟人。”
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李毅飞和坐在桌边的林七夜面面相觑，老同学见面，没有执手相看泪眼，只有无语凝噎。
林七夜很震惊，但是李毅飞比他更震惊：“林七夜，你也是来报案的？”
吴湘南摇摇头：“不，他是我们的一员。”
“临时队员。”陈牧野瞥了吴湘南一眼，开口纠正，“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还是说说你遇到的事情吧。”
一般来说，如果发现了疑似神话生物，那案件是先报给警察机关，再由警察机关转交过来的。
但是李毅飞之前因为鬼面人事件接触过136小队，知道他们的存在，所以才跳过了警察机关，直接向136小队报案了。
不符合流程，但是也能理解。
根据李毅飞的报案，这次的事件有超过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与神秘有关。
吴湘南作出总结：“就目前这些信息可以看出，这只神话生物拥有极强的伪装能力，可以不露马脚地伪装成他人的样子。”
“除此之外，它还疑似拥有能将吞下去的生物同化的能力，这才是我们真正需要警惕的。”
伪装本身就很麻烦了，再加上同化，简直就是负面buff叠满了。
林七夜皱着眉头：“刘小艳真的是怪物的本体吗？既然怪物能同化别人，为什么刘小艳不能是被同化的呢？”
“七夜说的不错。”
吴湘南点点头，“整个神秘事件最大的难点就在于，我们不知道怪物的本体，不了解同化的源头。”
“如果不能找到本体，即使我们把分身杀完了也没有用，因为本体还是可以继续感染普通人。”
说到这里，吴湘南皱紧了眉头，“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红缨抬头：“最坏的打算？”
“或许整个二中都变成了怪物学校。”
吴湘南的眼中满是凝重之色，“甚至，这个怪物感染的不只是二中，还有沧南市的其他地方。”
毕竟，学生总是要放学回家的。
一个学生被感染，极有可能，整个家庭都遭遇了毒手。
按照这种计算方式，这次的神秘事件会很棘手。
“不会的。”不等李毅飞否认，林七夜率先坐不住了，“我前天还和小千见过面，她还是她。”
前天，那就是林七夜刚决定加入守夜人的那天。
陈牧野不置可否，但他还是不忘提醒林七夜：“前天的她是她，那昨天呢，今天呢？你怎么确定，她一直是她？”
林七夜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他说不出话来，红缨没忍住瞥了他一眼又一眼，最后还是被八卦战胜了理智，凑到赵空城耳边：“小千是谁？”
赵空城也跟着小声回答：“七夜这小子的女朋友。”
他们俩自认为说的很小声，但其实在场的人都能听得到，尤其是感知力很强的林七夜。
但是这一次，他没有精力去否认了。
“队长，我们……”他满心满眼都是沈宿迁的安危，根本无心思考其他。
“好了，你们就别吓唬七夜了。”
温祈墨笑着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真的形势这么严峻，【灾厄之鸦】早就发出警示了。既然它到现在都还没动静，说明事情还没有那么严重。”
说完，他还不忘给林七夜科普，“【灾厄之鸦】是一只乌鸦，也是一件自带禁墟的禁物。当沧南市即将出现大灾难时，它就会提前尖叫示警。”
就好比是一个危机探测仪。
但即便【灾厄之鸦】还没有示警，他们也不能继续放任这只怪物繁衍泛滥，否则沧南市一定会失陷。
陈牧野缓缓开口：“湘南，你有什么看法？”
吴湘南考虑得很全面：“找出怪物的本体是关键，摸排感染者也很重要。我提议我们兵分两路，一组以二中为中心搜寻感染者；一组打入学校内部，寻找怪物的本体。”
陈牧野扫过众人的目光并不凌厉，他甚至有点无语，不为别的，现在的林七夜脸上简直写满了‘派我回学校’这五个大字。
他说不清是不是有一种看到自家的猪拱了别人家白菜的难言滋味，只好藏起了所有的情绪，面无表情开口：“那就找最符合高中生形象的人去学校。”
“红缨，小南……还有七夜，找出怪物本体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
不愿意再看一脸渴望的林七夜，陈牧野别开头，“老赵，你在外面接应。”
听到陈牧野的安排，吴湘南有几分不赞同：“队长，七夜只是临时队员，按照规定，转正之前，他不应该参与神秘肃清行动。”
“你是为他考虑，但也要他肯领情才行。”陈牧野冷笑，“你看看他，一颗心早就飞到二中去了。即使你不让他去，他也会自己偷偷跟着去的。”
林七夜绝不可能把沈宿迁的命交到别人手里，即使这个‘别人’是他的队友们。
这无关信任，只是沈宿迁对他来说太重要了，他不能允许她受到一点点伤害。
林七夜是肯定要去的，哪怕行动不让他去，他也会一个人跟去，陈牧野对此很了解。
既然这样，还不如让他跟着大部队，至少有个照应。
而且林七夜之前是二中的学生，对二中最为熟悉，还是刘小艳的同学，由他来接近刘小艳，合情合理，最不容易引起怪物的怀疑。
chapter12 关心则乱
沧南二中的校门口，三道身影背着箱子汇合，红缨看了眼身上的校服，愁眉苦脸的：“七夜，你也没说你们学校的校服这么难看啊。”
“难看吗，我觉得还行吧。”
林七夜没有怎么观察过别人，但是他长得很清秀，摘下缎带之后也是个校草级别的帅哥，是个衣架子，没觉得校服穿在自己身上有什么难看的。
除了他自己之外，沈宿迁从高一入学开始就是全校闻名的‘颜值扛把子’，尽管她总是独来独往，其实班里暗恋她的男生也不少。她这样的女孩子，披个麻袋也好看。
毕竟，时尚的完成度要靠脸。
身后，赵空城也背着一个黑匣子，提醒他们：“差不多行了，别闲聊了。”
“老赵，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红缨回头，一脸谴责地看着赵空城。
赵空城无奈，转头对着林七夜，“你这小子，不着急去救你的小女朋友了？”
林七夜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保安，带着他们往边上走去，准备翻墙进学校。
红缨和司小南身手矫健地越过高墙，林七夜双手一撑，也跟着翻了上去。
坐在墙上，他低头和赵空城对视，纠正他：“还不是。”
赵空城一愣：“什么？”
“女朋友。现在还不是。”
眼睁睁看着那小子的身影在眼前消失，赵空城被气笑了，“嘿，现在不是，以后就是了，是吧？”
––––
林七夜捡起刚刚抛过来先落地的黑匣子：“那就按照计划，我先回班里接触刘小艳，你们去办公楼调查教导主任。”
红缨揶揄地笑了：“真的是接触刘小艳？你就不想去探探你那个小女朋友的底？”
“我先去了。”林七夜表示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转身走得决绝，还不忘提醒她们，“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在右手边第一栋楼，403室。”
红缨叹气：“哎，也许这就是青春吧。”还怪让人怀念的。
司小南拉过她：“别感慨了，快走吧。”
她拖着挣扎的红缨向前走，根本不管她站没站稳，开玩笑，都什么时候了，她可不想跟着感慨两个未成年的青春。
––––
讲台上，数学老师正神采奕奕地讲解着因式分解，沈宿迁一个转头，正对上了后面的林七夜的眼睛。
她下意识去看了一眼数学老师，又扭过头看林七夜。
沈宿迁没有说话，但是林七夜的脑中听见了她的声音。
‘七夜，你怎么回来了？’
‘我有任务，需要回来一趟。’
看林七夜的架势，好像是想要直接进来，沈宿迁赶紧阻止他。
‘你打算就这么走进来？’
‘……不行吗？’
‘拜托，全班都知道你去参军了，你猜你这么水灵灵的出现，老师和同学会不会觉得奇怪？’
守夜人的手段雷厉风行，不光在林七夜的姨妈面前提供了相关手续，证明了林七夜去参军的事情，还在二中给他办了休学手续。
林七夜现在就是个不应该出现在学校里的人。
林七夜语塞，他竟然忘了这一茬了。
‘你的任务，一定要进班？该不会是有神秘在我们学校里吧？’
不得不说，沈宿迁真相了。
林七夜的炽天使之眼可以辨别出被感染者，他能看出沈宿迁还是他认识的沈宿迁，而刘小艳确实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而整个班里除了刘小艳，还有另外一只怪物，是一个叫“韩若若”的女生。
怪物是吃人类血肉的，早在这些人被代替的那一刻，她们的内脏就已经被吞吃干净了，如今展现在众人面前的，不过是披着人皮的诡异。
她们早就已经没救了。
一路走过来，林七夜粗略扫了一眼这层楼，光这一层楼，就有六只，更别提整座学校了。
突然爆出这么多人死亡的消息，学校也算是完蛋了。
‘小千，我需要一个能观察全校人的机会。’
‘那你可以先去操场等。今天是周一，下课之后就是升旗仪式，全校的老师和学生都会参加。’
二中不允许任何在校的学生不参加升旗仪式，也就是说，林七夜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查清学校里怪物的数量。
背上黑匣子，林七夜准备先离开，就听见李毅飞从前面闯进去的动静。面对着数学老师的诘问，他直接拿出了病假的假条。
林七夜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但他来不及多想，只能嘱咐沈宿迁。
‘小千，你千万小心，不要靠近任何人，我很快就会来找你的。’
林七夜自认不算好人，他和这个学校里的人都没什么感情，他能确保自己会尽全力营救他们，但是人有亲疏，沈宿迁于他而言很重要。
整座学校的人加在一起都不如她。
一旦出事，林七夜只能保证自己会第一时间赶到沈宿迁身边，她的安全胜过一切。
––––
林七夜的身影在后门消失，沈宿迁的同桌弯下腰捡起了她的笔，她笑了笑：“谢谢。”
数学老师还在讲课，但是沈宿迁却没心思听了。
黑色水笔在草稿纸上写出一个名字，她的直觉一直都很准，怀疑的对象也很少出错。
下课铃声响起之后，?运动员进行曲?跟着响起，班主任很快出现在后面组织学生前往操场，沈宿迁合起书本，将那张草稿纸夹在了书中。
如果此刻有人翻开她的课本看的话，一定就能发现，沈宿迁写的名字并不是别人，正是——李毅飞。
––––
林七夜意外从李毅飞处得知了韩若若和刘小艳是同寝室的，这更加深了他对刘小艳的怀疑。
将这个消息报告给红缨之后，林七夜喃喃道：“难道这只怪物是从女生宿舍里出来的？”
人群如潮水般向着主席台涌去，林七夜趁着机会混入其中，准确无误地拉住了沈宿迁的手腕。
“小七，怎么了？”
“我有点放心不下你，要不你还是先跟着我走吧。”
只要把沈宿迁送出学校交给在外接应的赵空城，林七夜就能安心地对付学校里的怪物了。
“小七，你不用担心我。我可没有你想的这么柔弱。”
美丽无害的外表总是容易蒙骗人们的视觉，误以为她需要保护。
但林七夜怕是已经忘记了，那天夜里躺了一地的鬼面人尸体，可都是沈宿迁的杰作。
她不需要林七夜保护，也绝不会成为林七夜的拖累。
熙熙攘攘的人群穿过他们，沈宿迁和林七夜面对面站着，她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敲了敲他的额头，温柔又从容的模样饱含着独属于她的强大力量。
“小七，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我能保护好自己。”
她不是负累，也不需要林七夜放慢自己的脚步为她停留。
沈宿迁是永远可以与林七夜并肩之人。
chapter13 难陀蛇妖
林七夜还想再说些什么，李毅飞突然冲出来：“七夜，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沈宿迁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直接开口询问：“李毅飞？你不会也是小七的队友吧？”
“情况很复杂，李毅飞是报案人。”林七夜并没有因为情况很复杂就懒得对沈宿迁解释，而是快速总结现在的局面。
首先，林七夜的精神感知范围只有二十米，想要完整的覆盖住整个操场是不现实的。
但如果不能覆盖，他就无法找到所有的怪物，那他就只能一刻不停地移动，直到找出人群中所有的怪物。
这样的行动无疑是极其困难的，且很容易引起老师的注意，一旦有老师出面叫停，他们的计划就要失败了。
可如果他们不这么做，错过了这个机会，就只能等到放学之后去学校门口一个个检查了，又耗费时间，又容易增添变数。
每一条人命都很重要，他们赌不起。
见他们仨迟迟不动，林七夜还抓着沈宿迁的手，校长站在主席台上看得清清楚楚。
沈宿迁的成绩很好，替二中拿过不少竞赛的金牌，校长认得她，也愿意给她点面子，只是出声提醒：“都动作快一点，抓紧时间，马上升旗了。”
林七夜松开了她，虽然还有些犹豫，但他还是选择了相信她：“小千，你小心。”
转身离开之后，沈宿迁没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小七，如果遇到困难的话，可以来找我。”
“我永远都是你的依靠。”
少女乌黑的长发在空中扬起，即使是穿着校服，沈宿迁的身材也显得格外纤细，浑身上下都与众不同。
李毅飞揣摩上意：“文委也是守夜人？”
林七夜否认：“她不是。”
升旗手经过他眼前，林七夜双眸放光，主动走了上去，准备通过‘谎言、强取豪夺’等一系列不可描述的手段取得代替升旗手升旗的机会。
他只来得及否认沈宿迁是守夜人，于是李毅飞恍然大悟：“原来是嫂子。”
––––
站在班级队伍之中，沈宿迁在心里和女声进行交流。
‘学校里这只怪物，到底是什么？’
【他会蜕皮，你可以猜猜。】
别扭期终于过去了，女声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沈宿迁，所以这次的祂表现得很配合。
‘蜕皮？难道是蛇？’
【猜得没错。】
女声对沈宿迁的智商表示了肯定。
祂不再卖关子：
【是难陀蛇妖。】
‘哦——’
沈宿迁拖长了声音。
‘完全没听说过。’
可惜女声没有实体，不然沈宿迁一定能看见祂像极了小黄脸冷汗表情包的同款：
【难陀蛇妖来自于你们人类的乡野传说，知道的人很少。】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曾经在长空山感受过他的踪迹，能察觉到他的气息，应该是同一只。】
‘原来是老熟人啊。’
看来这只难陀蛇妖也挺爱旅游的，居然能大老远从北方的长空山赶到沧南市来。
【难陀蛇妖的伪装能力很强，也有着不逊色于人类的智慧，将生物吞入腹中之后，可以在其体内种下蛇种，将躯壳转化为它的子嗣，操控它们的行动。】
‘怪不得七夜叫我小心，看来学校里已经有难陀蛇妖的子嗣了。他脸色那么难看，恐怕数量还不少。’
【这种弱小的生物，我根本不屑于看一眼，也就只有你们人类才会如临大敌。】
女声的语气很不屑，沈宿迁也跟着冷笑。
‘你看不起的人类至少还能行动自由，你呢，能出来现个形吗？’
女声不说话了。
沈宿迁，好毒的一张嘴。
‘你还不如直接告诉我，难陀蛇妖有什么弱点。’
或许是被沈宿迁戳中了痛楚，女声进入装死模式，全当自己没有听到她说的话。
‘别装听不见。’
‘拜托，请对你的代理人好一点，我还是你复仇路上的打手呢。’
沉默了很久，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女声回答：
【难陀蛇妖的战斗力很弱，本体一天只能产出一个蛇种，而子嗣则需要三天。只要你想，可以轻而易举收拾他们。】
‘把我说的这么厉害。那你告诉我，现在学校里有多少子嗣？’
【你之前一直都不管这些事情的。】
‘七夜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更何况，二中也是她的学校，绝对没有拱手让给怪物的道理。
––––
顶替了升旗手借着升旗将三个年级都晃了一圈的林七夜心里暗叫不妙，就学生和老师之中的感染者而言，就足足有六十多个。
即便每个感染者都是盏境，那也不容小觑。
人类肉体凡胎，绝对不是盏境怪物的对手，一旦这些感染者对师生展开攻击，二中必然会血流成河。
而更可怕的是，他们早已向外渗透。
"刘小艳、韩若若，以及教导主任的家，我们都已经去探查过了。他们的家人也全都已经被感染。”
陈牧野的声音通过耳麦传入林七夜的耳中，“形势，比我们想象的要更加严峻。”
“七夜，我们要在外肃清这些外渗的感染者，学校之内，只能靠你、红缨和小南三个人了。你们要不惜一切代价，清除本体！”
林七夜：“但是这样一来，神秘的存在就瞒不住了。”
"不用担心。我们有一件禁物，名为【梦境耳语】，能在一定范围内缔造梦境，抹去人的部分记忆。”
陈牧野考虑得很周到，“老赵已经在二中外张开了【无戒空域】，接下来的二中，将变成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
“就靠你们了。”
––––
升旗仪式结束，跟着大部队返回班级的路上，沈宿迁还不忘吐槽。
‘六十多个子嗣，这个蛇妖还挺能发展下线的。’
【乌合之众，不足为惧。】
‘对你来说不值一提，可是对这些普通人来说，却是足以致命的危险。’
沈宿迁抬起手，摘下了一片叶子。
刚刚路过教学楼前那棵香樟树时，树上的叶子‘告诉’她，林七夜路过这里，去了女生宿舍楼的方向。
‘七夜现在应该在想，怎么样才能阻止这些子嗣伤害无辜的人。’
【这些人可没有给你送过糖。】
‘但他们是我的同类。’
【可笑。你是我的代理人，而他们只是最弱小无能的人类，你们不一样。】
‘他们是人类，我也是人类。身体里流出的血都是红色的，也总会经历生老与病死。我和他们，有什么不一样呢？’
沈宿迁松开手，让那片叶子顺着风飘走，发丝微动，一道身影却悄悄站在了她的身后。
“根据万有引力定律，世界上的每一个物体都不能脱离地心引力凭空飞天，即使是一片叶子。”
藏在眼镜之后的双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继续补充，“现在没有风。”
沈宿迁满脸黑线：“安卿鱼，就算你是学霸，也不用来我面前炫耀吧？”
“你觉得这是炫耀？”安卿鱼不解地歪了歪头，“我只是在向你虚心求教而已。你是怎么让叶子飞得这么高的？”
沈宿迁没好气地怼他：“叶子就不能飞吗？它就不能是想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能，但不符合科学。”
安卿鱼认真地回答，“它还在升空，并没有下落，如果要出现这种情况，恐怕只有龙卷风才能做到，而且还要是持续性的。”
“但这里没有蝴蝶。”
沈宿迁噎住了：“别开这种玩笑，我知道什么是‘蝴蝶效应’。”
沈宿迁走得很快，但是安卿鱼却紧紧跟在她身后：“我是很认真地向你求教，你是怎么做到的？”
沈宿迁回头，对着他假笑：“用真心。”
chapter14 绝对零度
刘小艳的宿舍里晾晒的并不是衣服，而是人皮。
红缨和司小南合力灭了一堆突然出现在女生宿舍楼里的蛇妖子嗣，林七夜收到消息也赶来支援。
“有找到蛇妖的本体吗？”
红缨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没有。”
林七夜很仔细地在这一层转悠了一圈，精神力也覆盖周围二十米进行探查：“这里是第一个感染者刘小艳出现的地方……难道怪物的本体在感染完别人之后，又离开了？"
红缨有些不信：“神秘也能有这么聪明？”
"这只神话生物拥有着不低的智慧。"林七夜笃定的说道。
“他不仅能完美复刻一个人的言行举止和日常习惯，让其他人看不出端倪，还很擅长揣测人心，行动力和目的性都很强。”
“把女生宿舍作为源头开始渗透，是一个很好的主意。”
林七夜发誓，他绝对只是就事论事，“因为男性对着女性，天然就会放松警惕，他们会自大地认为，柔弱无害的女性不会对他们造成任何伤害，也会将女性的接近视作为自己魅力的证明，不会拒绝，也就给了感染者下手的机会。”
以表白为借口，将男生约到指定地点然后下手，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办法，也不容易引起怀疑。
这只神话生物做事的隐蔽性也很强，如果不是李毅飞意外撞破了刘小艳感染教导主任的突发事件，或许等他露出獠牙的时候，沧南市已经沦陷得差不多了。
"具备这么高智慧的神话生物，我还是第一次见。"红缨的眉头紧皱，脸上第一次出现忧心忡忡的表情。
"照你这么说，它早就知道我们来了，所以离开了？"
林七夜点了点头。
司小南却指着对面，慢慢开口：“那么……那是什么？”
红缨和林七夜同时扭头去看，瞳孔猛然一缩，只见在走廊尽头的小阳台上，一只蛇尾人身的怪物正盘踞在那，一双幽绿的眸子静静地盯着三人。
红缨和林七夜几乎是同时动的，他们立刻就冲着那只蛇追了上去，可怪物的动作却比他们更快。
猩红的蛇信子被吐出，蛇尾人身的怪物摆动着自己的尾巴，对着阳台外扬起了属于人类的头颅，突然，它张开巨口，发出了一阵嘶鸣——
几乎就在瞬间，远处的教学楼里就传来阵阵尖叫声！
怪物顺着墙壁滑下，踪迹消失。
林七夜的眉头拧在一起，他最不想看见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感染者暴走了！”
––––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怪物吗？
在这之前，安卿鱼并不相信。
如果叶子无风也飞上天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那眼前发生的一切，足以颠覆他前十八年的世界观。
不是所有人都能在亲眼目睹两个穿着同款校服的一男一女互啃，还无动于衷的。
别误会，这个互啃，是真的在‘啃’。
穿着校服的女生突然切换了狂暴模式，抓过身边的男生就开始啃他的脸，将他整个人都吞了下去。
目睹了全过程的人群里瞬间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尖叫声，沈宿迁往后退了半步，后腰被一只大手抵住，她不用回头都知道，肯定是安卿鱼。
“这个世界果然不正常。”
手术刀从袖子里滑落，他一下甩出去，力道很大，直接将一只子嗣的头颅刺了个对穿。
沈宿迁没被血腥场面吓到，却被安卿鱼语气里的兴奋吓得起了鸡皮疙瘩。
“大哥，你好像很高兴啊？”
“我离世界的真相更近了一步，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拽了一把安卿鱼的胳膊，沈宿迁一个回旋踢狠狠踹开一只子嗣，“高兴之前，麻烦你先想办法保住自己的命。”
“还有，从实验室偷拿手术刀出来，是违反校规的。”
安卿鱼为自己正名：“这不是从实验室里拿的。”
沈宿迁撇嘴，“私自携带管制刀具进入学校，也属于违规行为。”
安卿鱼再次为自己正名：“管制刀具是指匕首、三棱刀、带有自锁装置的弹簧刀（跳刀）以及其他类似的单刃、双刃、三棱尖刀等。”
“很遗憾，手术刀不在这些之列。”
也就是说，手术刀不算管制刀具。
沈宿迁不屑，切，居然还挺严谨的。
“那就看看你的手术刀能不能救你的小命。”沈宿迁往前挪了半步，将安卿鱼挡在身后。
他只能看见少女的背影，还有她无比嚣张地对着一群怪物吹口哨的模样。
“喂，看我！”
难陀蛇妖的子嗣一瞬间扭头，只见穿着红白相间校服的女生对着他们挥了挥手，那无疑是在挑衅。
于是有被冒犯到的神话生物都向她冲了过去！
安卿鱼没有后退，反而更加兴奋了：“你有对付他们的办法？”
“你就瞧好吧，小老弟。”
沈宿迁抿唇笑得又有礼貌又温柔，她给脑海里睡懒觉的两位开了个起床铃。
‘快醒醒，准备干活了。’
‘这一次，我们干一票大的！’
四十米大刀已经饥渴难耐的男声开始嚎叫，女声也难得没有出来给她泼冷水。
虽然一般情况下总是在给沈宿迁添乱，可是关键时刻，他们还是很靠谱的。
当然，沈宿迁永远都是最靠谱的。
纤细白皙的手缓缓抬起，落下，她的手掌按在了走廊的栏杆上，一瞬间，整个二中温度骤降。
一片又一片的霜花从空中飘落，明明还是夏季，可短短十秒钟，温度就已经降到了零下十度。
冰花以走廊的栏杆为起点，逐渐扩大覆盖的范围，一路向外。
一楼、二楼、三楼……教学楼之外，食堂、操场、甚至是学校的大门都难逃被冰冻的命运。
离沈宿迁最近的子嗣望着这张近在咫尺的娇美动人的面容，垂涎欲滴，他想要扑上去，却发现自己的下半身怎么也动不了。
他低头一看，从足底蔓延而上的冰霜已经冻住了他腰部以下的身子，而他再抬起头时，发现连视线都已经被冰霜遮盖。
他已然变成了一座冰雕。
纷纷扬扬的雪花落满了整片操场，原本还是翠绿的草坪也结了一层霜冻。
短短几秒，颠倒四季，逆转天象。
这绝不可能是属于人类的力量！
新的神墟横空出世。
赵空城握紧了星辰刀，不为别的，只因为他眼前的沧南二中已经变成了一座冰雪王国。
而在这个被笼罩于冰霜之下的国度里，沈宿迁是此世唯一的王。
宛若君主巡视领土一般，她矜持地微笑：“诸位，欢迎来到——”
“我的世界。”
一个，【绝对零度】的世界。
chapter15 霜花
一点一点从远处漫过来的冰霜渗透了整栋女生宿舍。
红缨刚想往后退，就看见冰霜仿佛有生命一般，灵活地绕过了她和司小南，落在林七夜的脚边，开出了一朵六瓣的霜花。
仿佛是嫌一朵不够，又开了好几朵，直接将林七夜包裹在了一个由霜花连结而成的圈子里。
“这是什么情况？”
红缨目瞪口呆，“林七夜，你出轨了？”
林七夜连连摆手，证明自己的清白：“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
“那你怎么解释这些霜花？”红缨指着地上的证据，开始批判‘渣男’，“你有小女朋友，居然还去欺骗别人的感情。”
“骗的居然还是一位神明代理人！”
红缨盯着林七夜的目光好似是看见了什么自甘堕落的三好少年，她痛心疾首地闭上眼睛。
“七夜，你收手吧。”
如果那位神明代理人找上门来，她这么正直的人，当然不会包庇林七夜了，她肯定是第一时间把林七夜捆起来，送去给被欺骗感情的代理人处置！
林七夜百口莫辩，只能蹲下身去，指尖戳了戳面前的那朵霜花。
冥冥之中突然降临的预感让他不禁猜测，“或许……是小千吗？”
啪——
霜花在眼前炸开，融化的水泽汇成了六个字：
教学楼，来找我。
林七夜终于放松了心情，他站起身反驳红缨，还带着一丝得意，像是为自己守住了男德而高兴，“这是小千。”
他超大声，“我没有出轨！”
他试图让红缨还他清白，奈何红缨已经被‘小千’吸引住了全部的心神：“这么说，你的小女朋友也是神明代理人？”
她此刻有一万句脏话要说，“难道神明也比较钟爱小情侣？”
这不合理呀，神明选中大夏人做代理人的概率几乎是亿分之一，这么小的概率，小小的沧南居然能出现两个，这也太离谱了吧！
“红缨姐，小千在教学楼等我们。”
林七夜打断她奇奇怪怪的想法，虽然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但还是赶紧撤吧。
他总觉得现在的红缨状态不对劲。
红缨：别问，问就是嫉妒使我丑陋。
––––
安卿鱼是全市第一名，是二中的活招牌，他之前一直觉得自己很聪明，觉得这个世界没什么意思，但是这一刻，他改变主意了。
安卿鱼伸出手去摸了摸墙壁上的冰霜，望着眼前的一座座冰雕，寒冷令他的胳膊都起了鸡皮疙瘩，但他的精神却很兴奋，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你是怎么做到的？”
“9月的沧南，室外温度高达32℃，而结冰的条件是零下。你能在夏季凭空结霜，这也是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
安卿鱼若有所思，“看来……这个世界，远比我想象的有趣很多。”
“拜托，你在扮演‘沉思者’之前，能不能来扶我一把？”
沈宿迁一只手紧紧抓着栏杆，她的精神力还不足以支撑她冰冻这么大范围。
一整个二中，对她来说还是太勉强了。
要不是她还有一股强大的信念支撑着自己没有倒下，现在安卿鱼就该趴在地上求她不要死了。
安卿鱼上前准备伸手，但是却有人动作比他更快，别误会，不是林七夜。
红缨的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林七夜发誓，这是他第一次在红缨的脸上看见名为‘慈祥’的表情。
“辛苦啦，小千。”
她揽着沈宿迁的腰，开始对着她输出彩虹屁，短短半分钟，她给沈宿迁念了一篇小作文，而其他人居然完全插不上嘴。
“谢谢。”
沈宿迁试图从红缨的怀里解救自己，她挣……居然没挣开。
她眨了眨眼，正视着眼前搂着自己不放的女生，“能不能麻烦，松开我。”
“你不想被我抱吗……”红缨的表情很失落。
赵空城出去执行任务就撞上了一个神明代理人，这种运气，她羡慕很久了好吗？
好不容易让她也撞上一个，居然又被拒绝了。
好伤心T_T
“我不习惯而已。”
沈宿迁向林七夜眨眼求救。
得到示意的林七夜将沈宿迁从红缨怀里接过去：“小千，你没有受伤吧？”
“没有。”沈宿迁摇了摇头，“校园里的怪物，是一种名为‘难陀蛇妖’的神话生物，攻击力不强，但是有着可以与人类相比的智慧，不好对付。”
“没关系的。你现在已经把整个学校都冻住了，我们有很多时间来寻找蛇妖的本体。”林七夜的手握着她的肩膀，将她打横抱起来。
“我上次就想说了，小千，公主抱这种事情，还是留给我来做吧。”
之前遇见鬼面人，沈宿迁毫不犹豫把他抱起来的干脆举动，林七夜到现在都忘不了。
幸好没有第三个人看见，不然他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哇哦，好磕。”
红缨在他们身后露出了姨母笑，如果沈宿迁回头的话，一定能发现这是女声同款。
就在之前女声以为林七夜是太阳神代理人的时候。
祂也曾经是CP粉。
推开教室的门，林七夜将自己外套脱下来垫在讲台上，又将沈宿迁放上去。
他俯下身和沈宿迁对视：“我去找本体。”
“好，你小心。”沈宿迁弯了弯唇，她的目光瞥过教室外的一行人。匆匆忙忙赶来的李毅飞正按着膝盖大喘气，额头上全是汗水。
林七夜想要起身，沈宿迁却突然抬起双手，将胳膊搁在了他的肩膀上。没有用几分力气，但是林七夜还是无比顺从地低下了头。
沈宿迁凑在他耳边，却是在脑海里给他传音。
‘蛇妖的本体，我没有冻住。’
林七夜偏头抬眸，正望着她鼻梁上那颗小痣。
四目相对，先前所有的疑点在此刻全部一一被梳理，他回应：“我知道了。”
蛇妖本体没有被冰冻，也就是说，现在还能自由活动的人之中，就有着蛇妖的本体。
教室之外，红缨和司小南耳语：“他们的感情看起来真好啊。”
司小南冷静无比：“所以呢？”
“所以，我们说服漂亮小妹妹加入守夜人的概率就变大了呀。”她摇了摇食指，“异地恋要不得。但我们守夜人不反对办公室恋情呀。”
红缨已经开始幻想以后136小队崛起之后的拉风场面了。
一个小队里有两个新人是神明代理人，多酷啊！
放眼全大夏，这也是独一份吧。
司小南无奈。
尊重，理解，但不想认同。
chapter16 丝卡蒂
沈宿迁解冻了饮水机，安卿鱼用她自己的杯子给她接了一杯水：“看起来，你还不能大范围地运用冰冻。”
“只是最近不行而已。”
沈宿迁的表情始终淡淡的。
要不是之前勉力用【复仇者之怒】救了赵空城，遭到了瓦利神力的反噬，她也不至于冰冻一个二中都这么费劲。
安卿鱼不置可否，只是问：“林七夜他们那个组织，叫什么名字？”
“守夜人。”
见他一脸很感兴趣的样子，沈宿迁给他泼冷水，“没用的，即使你现在记住了，等事件结束之后，也会被清除记忆。”
这一次被卷入神秘事件的人数太多了，如果是签署保密协议，守夜人的高层一定放心不下。
而他们之所以能保守神秘的存在这么多年，一定有其他的手段。
消除记忆是最方便的一种。
“你不用被清除？”安卿鱼若有所思，“也对，你也不是普通人。或许，你也是守夜人？”
“我对守夜人不感兴趣，也没打算加入他们。”水珠落在沈宿迁的唇上，她抿了抿，“倒是你。安学长，你似乎对加入守夜人很感兴趣。”
安卿鱼没有否认，反问道：“加入他们，有什么条件吗？”
“不知道，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他们的成员。”
沈宿迁的态度很冷漠，于是安卿鱼也收起了那副装出来的温和贴心，他一把拿过沈宿迁手里的水杯放在一边，语气肯定：“你不想加入，他们也不会放你走的。”
“守夜人也是人，而我恰好很懂人心。”
安卿鱼笑了笑，“人类不会允许强大又不受掌控的存在。刚刚那个女生对你的态度很推崇，说明你的天赋和力量都很强，至少超过现在的林七夜。”
“他们连林七夜都不舍得放走，更别提是你了。”
一根凭空凝结的冰针突然刺向安卿鱼，与他的眼睛近在咫尺，可安卿鱼没有动。
沈宿迁冷了脸：“你以为自己很聪明吗？如果我是你，就会对你的救命恩人客气一点，而不是自讨苦吃。”
安卿鱼知道沈宿迁不会真的刺下来，但他毫无感情地弯了弯唇，又像个绅士一样对她半弯腰：“实在抱歉，我亲爱的救命恩人，我说中了你的痛处。”
沈宿迁咬牙。
安卿鱼，果然讨厌！
“七夜是自愿加入守夜人的，但我不想。”沈宿迁仰起头，冰针落地融化成水，她语气低沉，“在这个世界上，我再没什么软肋。”
没有软肋，也就不会被威胁。
如果守夜人真的要强来，那就鱼死网破好了。
大夏失去一个神明代理人，然后迎来双神的怒火，到那个时候，一定会有很多人为沈宿迁陪葬。
––––
来收拾战场的后勤组很快赶到，沈宿迁解除了冰冻，蛇妖的子嗣全都被极寒的温度融化，而普通的学生和老师则被【梦境耳语】清除了相关的记忆。
但是这群被清洗记忆的人中，沈宿迁没有看到安卿鱼。
校门外，陈牧野和吴湘南并肩而立，等待着队员凯旋而归。
但是他们都知道，迎接队员很重要，但是等待那位未知神明的代理人，更重要。
视野里，三道身影从校门中缓缓走出，红缨大老远的就看到车旁的两人，笑着跳起来对他们挥了挥手。
陈牧野靠在车门的身子站直，他的目光穿过这三个人眺望着，落在了跟在后面的沈宿迁身上。
他长得很英气，虽然脸上有几道疤痕，也不妨碍他的魅力，但别误会，沈宿迁对他绝对没什么想法，只是看着他的样子，莫名恍惚。
幼年的沈宿迁不只一次幻想过，自己也可以拥有这么‘完美’的父亲，而不是像赌输了家产、酗酒成瘾，还对妻女拳脚相加的混蛋。
“守夜人驻沧南市136小队的队长，陈牧野。”
陈牧野的介绍很简略，沈宿迁回神，与他对视。
她的长发打着卷被束在脑后，校服裙上还沾着一点点冰霜的痕迹，沈宿迁点了点头，眼里却没什么笑意。
“寒冬女神丝卡蒂的代理人，沈宿迁。”
红缨探头：“寒冬女神？怪不得能结冰。”
司小南擦了擦脸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若有所思：“原来寒冬女神也是存在的。”
在北欧的神话中，寒冬女神丝卡蒂是约顿族巨人夏基之女，祂先后嫁给了海洋之神尼奥尔德和狩猎之神乌勒尔。
而约顿族历来都是阿斯加德神祇的死敌。
吴湘南跟着走上前来：“大夏之前一直没有找到过寒冬女神的踪迹，祂是怎么选中你成为代理人的？祂将力量借给你，提出的条件是什么？”
“你的问题太多了。”
沈宿迁打断他，“你想找丝卡蒂？”
她歪头笑了笑，那笑容略带着一丝凉意，“那就去长空山的雪堆底下挖吧。”
“运气好的话，银月狼吃掉你们之后，会带着还没消化的‘部分你们’，去见祂。”
传说中，银月狼是神的使者。
幼年时候的沈宿迁正是托了银月狼的福，才能将求生的期望传达给躲在长空山雪堆底下疗伤的丝卡蒂。
重伤到几乎要陨落的丝卡蒂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祂抱着丈夫留下的‘狩猎神弓’，万般无奈之下，选中了一个大夏的小女孩做自己的代理人。
这十多年来，沈宿迁从来都没有让祂失望过。
也许，她真的可以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弑神的人类。
沈宿迁软硬不吃，气氛一时僵持。
温祁墨无奈地摇下车窗：“队长、副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不管是来软的还是来硬的，还是软硬兼施，这里都不是一个适合的地方。
既然按照赵空城所说的，沈宿迁和林七夜的关系那么好，或许她也会舍不得和林七夜分开的。
他们守夜人可是很民主的，完全支持‘办公室恋情’！
一群人上了车，红缨和司小南挤开林七夜，一左一右将沈宿迁包围，像是生怕她跑掉。
赵空城扛着黑匣子，摸着下巴思索，总觉得林七夜的这个小女朋友，声音好耳熟啊。
像是在哪里听过……
脑海中即将闪过的一道灵光被红缨打断：“老赵，愣着干什么，快上车！”
脑壳很痛，但是赵空城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总有一种预感，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很重要，必须要想起来。
chapter17 守夜人
和平事务所的位置很特殊，左边是“和平婚庆”，喜庆热闹；右边是“和平殡葬一条龙”，哀痛沉寂。
它夹在中间，正好隔开‘生’与‘死’。
沈宿迁坐在椅子正中间，一整个会议室以她为圆心，坐满了136小队的成员，这架势，是生怕她逃跑啊。
陈牧野是136小队的队长，但是一般情况下，副队长吴湘南才是小队的‘发言人’。
他清了清嗓子：“方便告诉我们，你现在的境界吗？”
沈宿迁挑眉：“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是由你们来向我介绍你们划分的境界吗？”
“也好。”
沈宿迁摆明了是在挑衅，但吴湘南没有生气，“那趁此机会，我把守夜人内部通用的常识都和你说说。”
最初的时候，迷雾悄然出现，大夏第一次观测到了传说中的神话生物，《圣经》中的混沌之龙，利维坦。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他们意识到，这个世界发生了剧变。
此后的数年里，人类接着观测到了其他的神明，尽管这些已经现世的神明的出现规律毫无联系，但是祂们中的大多数都对大夏存在恶意。
而大夏本土的神明不知道因何原因，一次也没有出现过，或许这与迷雾被阻拦在大夏之外有关。
但是猜测无从证明。
或许神明原本就存在，只是迷雾的突然出现唤醒了沉睡中的祂们；也或许是迷雾的存在导致了世界的异变，部分神话中的生物变成了现实。
具体的原因无从得知，但是像鬼面人和难陀蛇妖这样的神话生物，不是首例，也不会是最后一例。
而迷雾出现，不只是神话生物降临，人类的身体也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迷雾降临之后出生的孩子，有一部分概率会拥有某种特殊的能力。而这些可以通过自身影响周围的超凡领域，守夜人将其称之为“禁墟”。
禁墟的强大，则取决于拥有者的精神力。
守夜人将精神力分为六重境界，盏、池、川、海、无量、克莱因。
沈宿迁的精神力可以笼罩整个沧南二中，凭空结霜，现在看来，应该可以算是川境。
指尖点了点下巴，沈宿迁打断他：“守夜人是百年前就已经出现的吗？”
“1922年初次观测到神话生物之后，大夏紧急成立了一个军方组织，时刻准备应对神话生物的入侵，被称为139特别生物应对组。”
吴湘南望着沈宿迁，“但你知道，不是所有的禁墟拥有者都是军人的。”
就好比林七夜和沈宿迁，虽然拥有禁墟，但他们就不是军人，只是学生而已。
“所以，应对组逐渐向半军方，半民间的特殊形式转变，也就是现在的‘守夜人’。"
沈宿迁失笑：“为生者守夜吗，名字倒是取得好听。”
“只可惜，我不相信你们，不管你们是不是军方的组织，我都不相信。”
吴湘南微微蹙眉：“你不想加入守夜人？”
沈宿迁的神情莫名有些高傲：“你们可以成功劝说七夜加入你们，是因为他还有在乎的人，可我和七夜不一样，我没有软肋。”
一个没有软肋的人，是不会被别人轻易拿捏的。
听沈宿迁的口吻像是想要拒绝，红缨着急地开口：“小千，你是神明代理人，如果不加入守夜人的话，古神教会是不会放过你的。”
从迷雾降临到现在，人类获取禁墟的方式只有三种。
第一种是自我觉醒。
小部分的幸运儿生下来可以拥有使用禁墟的天赋，虽然这种概率在普通人中并不高，却已经占了守夜人中的绝大部分。
第二种，则是使用拥有禁墟的物品。
在迷雾的影响下，某些物品也可以拥有禁墟，且这种禁墟能被人类驾驭，使用禁墟的力量。经过历史的发展，现在的守夜人已经自己创造一小部分禁物，【未央】和【无戒空域】都是其中之一。
而第三种，则是通过‘神明赐予’。
某些神明会将自身的部分力量赐予被祂选中的人类，让其成为自身在人间的代理人，而这种由神明赠予的禁墟也被称为''神墟''。
神明赐下神墟给代理人，与此同时，代理人也会收到来自神明的指令，完成与神明的交易。
一般情况下一位神明的代理人只有一位，而他就代表着神明的意志，是神明旨意在人间的代行者。
便如同林七夜和沈宿迁，他们都是被神明选中的代理人。
这是三种方式中最稀有的一种，而神明代理人拥有的禁墟更是公认的强大。
像是终于来了兴趣，沈宿迁追问：“什么是古神教会？”
吴湘南替她解惑：“据不完全统计，目前出世的十几位神明代理人中，大多数都是试图毁灭人类新秩序，让世间重返混沌的恶神代理。他们自创了一个组织，名为古神教会。”
说到这里，他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沈宿迁，“选中你的寒冬女神丝卡蒂，是属于这种吗？”
“如果按照你们所说的，试图毁灭人类秩序的神明算是恶神，那祂应该算是中立的。”沈宿迁想了想，诚实地交代。
“祂对人类的存亡不感兴趣。”
她可没有说谎。
丝卡蒂关心的事情只有祂的仇恨，祂的丈夫，还有祂曾经暗恋过的‘太阳’。
人类的存亡，祂根本不在乎。
听起来不像是恶神，于是吴湘南的语气缓和了一些：“祂要你帮祂做什么？”
“秘密。”
沈宿迁懒得和不相干的人证明自己的雄心壮志不是痴人说梦。
弑神这样的举动，实在太过于惊世骇俗。
哪怕大夏在恶神的威慑下艰难求生，也从来没有过成功的‘弑神’之举。
没有人会相信沈宿迁能做到，她也不屑于向这些人证明。
等将来的某一天，她以凡人之躯杀死诡计之神，到那时，世界自然会知晓她的壮举。
吴湘南的知识面很广，不光给沈宿迁说了这些，还顺便给她科普了一下大夏守夜人的四支特殊小队。
按照旧例，要想加入特殊小队，必须具备其他人没有的特殊性。
要么拥有序列前80的超高危的禁墟序列；要么在某个领域做到登峰造极；要么是某位神明的代理人。
与前两个相比，后者是最难的。
放眼整个守夜人组织，站在人类阵营的神明代理人也只有八九个，基本都分布在各个特殊小队，或者是某座大城市的守夜人大队长，极度重要。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沈宿迁再度提问：“那你们说，会有两位神明同时选中一个代理人吗？”
“不会。”吴湘南回答得毫不犹豫，“至少在人类历史上，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听到熟悉的问题，林七夜浑身一震，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个问题，他也曾经问过温祁墨。
而他给出的答案和吴湘南给出的，如出一辙。
林七夜了解的沈宿迁并不是无的放矢的人，难道她发现了，她曾经的病友背着她拥有了一座精神病院的事情？
吴湘南咳嗽两声：“该告诉你的，我们都差不多告诉你了，现在轮到你了，寒冬女神赐予你的禁墟是什么？”
“你们都没有观测到丝卡蒂，当然不可能知道她的神墟，我就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叫【绝对零度】，能力就是冰封。”
沈宿迁颇为自得，“怎么样，是不是很贴切？”
确实贴切，但是沈宿迁的态度已经表明了，她对他们有防备心理，也不想加入守夜人。
她不相信他们。
chapter18 双神·寒冬与复仇
人类现今的历史上，从来都没有两位神明选中一个人类作为代理人的先例。
但是，从来如此，便一定就是对的吗？
沈宿迁不愿意加入守夜人，是因为守夜人开不出能令她满意的条件。
她没有牵挂的人，也没有想要去做的事情。
为丝卡蒂向洛基复仇，是她与寒冬女神的交易，而这桩交易的背后本质，是沈宿迁想要活下去的不甘意志。
是丝卡蒂的神力维持着她早该逝去的生命。
––––
陈牧野自始至终都很冷静，直到这一刻，他也不为所动，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人，并不是已经有川境的神明代理人。
“既然这样，不如由你来告诉我们，你需要什么样的条件，才肯加入守夜人？”
仿佛是真的在思考，又好像是在开玩笑，沈宿迁说：“复活我的奶奶，你们能做到吗？”
“不行。”
陈牧野不假思索，“人类的生死早已注定，就目前所知，没有一个守夜人的禁墟可以超脱死亡。”
所有关于时间的能力都是人类的禁忌。
假面小队的队长王面是时间之神的代理人，掌握着神墟【时序暴徒】，可以回溯时间。
但是每一次使用能力，也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王面的能力很珍贵，守夜人不会允许他轻易浪费，而他的神墟也无法用来复活一个早已寿终正寝的普通人。
即便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寒冬女神，也不能让时间之神复活一个老死的人。
更别说王面只是代理人。
而且，再没有人比陈牧野更清楚，这些自小生活在沧南市从未离开过的人，到底值不值得救了。
早就应该死去的人，因为‘奇迹’又多活了十年，但最终还迎来了生命的终结。
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那就是没得谈了。”
沈宿迁的脸上没多少失望，她站起身，“我很佩服你们，但我没有兴趣加入守夜人。”
为生者守夜，听起来确实很了不起，但是沈宿迁不想做英雄。
如果现在守夜人中突然有人跳出来，跑去了阿斯加德替她手刃洛基，或许她还会考虑一下。
见她起身，坐在身边的红缨也跟着站起来：“小千，你真的不再考虑……”
“红缨，让她走。”
一般情况下，136小队内，是由副队长吴湘南统管着所有的事务，但是队长陈牧野的威望依旧很高。
他一旦发话，没有人会违背，“守夜人不会勉强每一个大夏公民。你拥有不加入的权利。”
正如赵空城当初曾经放弃过招揽林七夜一样，见沈宿迁态度坚决，陈牧野也不打算强求。
守夜人的存在，是为了保护民众，如果她不是心甘情愿为了民众牺牲的，还不如不加入。
而且，她的成绩很好，即使不加入守夜人，也可以拥有光明璀璨的未来。
红缨放下了想要抓住沈宿迁的手，林七夜接替了她的工作，握住了沈宿迁的手腕：“小千，我送你回去。”
沈宿迁抿唇笑了笑。
注视着那一对穿着同款校服离去的身影，红缨还有点不甘心：“队长，真的就这么让她走了？”
那她的拉风幻想怎么办？
陈牧野准备拿什么赔她？
一手按在了会议室的桌子上，陈牧野的身影就像一座大山，沉默可靠：“强扭的瓜不甜。”
他这个人做事，向来不喜欢勉强。
陈牧野下了决定，没有人会再跳出来反对，会议室一瞬间安静下来，直到赵空城激动之下大叫出声，即使带倒了椅子也毫不在意。
他兴奋地叫喊着：“我想起来了！就是这个声音！”
红缨没好气地给了他一拳：“老赵，你要死啊，好端端的为什么吓人！”
“不是啊，我是说瓦利啊，瓦利！”赵空城眼巴巴地看着他的队友们，“复仇之神瓦利！”
会议室上空飞过一排乌鸦，留下一串省略号。
众人不明所以，赵空城急得要起跳，就好像这块地砖很烫脚。
“复仇之神的代理人！”
他指了指事务所外的方向，“女生！”
那震惊的猜测让他甚至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司小南率先反应过来，随后也被赵空城大胆的猜测夺走了全部的心神，就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老赵，你是说……沈宿迁也是复仇之神的代理人？”
安静，还是安静。
没有人敢说话了。
谁都知道赵空城的猜测有多不靠谱，可又偏偏每个人都忍不住去幻想这种可能性。
吴湘南的脸色无比严肃：“老赵，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能确定吗？”
他甚至都可以想象到，一旦消息被证实，传回上京之后，将会引起多大的震荡。
双神代理人，那可是双神代理人！
从迷雾降临至如今的百年里，从未出现过双神代理人。
或许，沈宿迁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奇迹。
陈牧野敲了敲桌子，下令：“老赵、红缨！去把人给我带回来！”
“得嘞！”红缨笑着领命。
一脚踏出去，她又缩回来，对着陈牧野做了个鬼脸，“队长，不是说强扭的瓜不甜吗？”
不是说，他这个人最不喜欢勉强吗？
现在算什么？
陈牧野一本正经地回应，完全没有半点自说自话的尴尬：“不甜，但是解渴。”
如果沈宿迁真的是双神代理人，哪怕她只有盏境，陈牧野也不可能放她走的。
守夜人不会放弃她。
如果是为了双神代理人，或许高层会愿意让王面出手的，假设沈宿迁的条件非得是复活她奶奶的话。
但是——
不能为我所用，便只能为我所杀。
这样宛若不定时炸弹一般的因素，谁也不可能放心。
沈宿迁即便不加入守夜人，也不能留给古神教会。
陈牧野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他不是嗜杀的人，还是希望沈宿迁可以自己想明白吧。
大夏再也经不起任何一位神明的怒火了。
––––
林七夜和沈宿迁认识那么多年，正如沈宿迁不会干涉林七夜的决定，林七夜也不会因为自己加入了守夜人，就强迫沈宿迁跟着一起加入。
他正想着要和沈宿迁说些什么，不远处匆匆跑过来两个人，嘴里还喊着：“壮士留步！”
林七夜看看自己，又看看沈宿迁，愣是没有发现他们俩的身材哪里和‘壮士’搭得上边。
他心安理得地否认：“应该不是在叫我们。”
即使现在这条路上只有他和沈宿迁两个人，林七夜也坚决不承认自己身材无比魁梧。
他们俩还想继续往前走，只见赵空城一个飞扑，吓得他们连忙闪开。
赵空城做了个自由落地运动之后，成功以脸着地。
但这并不能阻止他行动的决心。
只见一道身躯在水泥地上蛄蛹蛄蛹，一直蛄蛹到了沈宿迁的脚边，然后就地一滚，伸出双手抱住了她的小腿。
脸上还沾着小石子，赵空城仰起头看着沈宿迁，模样无比凄惨。
“沈宿迁，别想骗我了。”
“你就是复仇之神的代理人！”
番外1 神的使者
生命的每一次诞生都值得被庆祝，孩子是上天赐予父母最好的礼物。
但这只是大多数情况下。
沈宿迁从懂事开始，就知道自己是不被期待的孩子，也不配拥有爱。
她的父母，并不爱她。
––––
大门被重重摔上，穿着凌乱的白衬衫从门口走进来的男人随意踢开鞋子，见了缩在沙发角落里发呆的沈宿迁，开口就是咒骂。
“赔钱货”、“没用的东西”、“吃白饭的”……脾气最上头的时候，沈宿迁甚至听过比这些都更恶毒的话。
一个父亲竟然诅咒自己年仅五岁的女儿去死，而这并不是仅有一次。
女人听见动静从厨房里匆匆跑出来，一眼望见醉醺醺的男人，眼里瞬间溢出了泪水。
她生得很美，荆钗布裙也难掩姿色，即便被生活磋磨了过去的美貌，也从未改变她身上那种柔弱无害的气质。
沈宿迁父母的故事很简单，一言概之，不过是被父母宠爱的千金小姐爱上了凤凰男，为爱甚至不惜与情郎私奔。
只可惜，是豺狼还是良人，婚后就能看得一清二楚了。
沈宿迁的眼睛很漂亮，但既不像她爸爸，也不像她妈妈，而是像极了她的外祖父。
只要看见她，他就能想象到另一个更威严的男人坐在古色古香的会客厅里，高高在上地睥睨了他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男人的无能彻底被看破，也由此激起了他极度的自卑之下的扭曲心理。
他不敢反抗沈宿迁的外祖父，却乐此不疲地用父亲的权威来伤害自己的女儿。
弱者，终究只会挥刀向更弱者。
拳头和鞋尖落在身上的痛苦早已令沈宿迁麻木，她甚至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女人带着哭腔的求饶声和男人的暴怒喊声交织在一起，她蜷缩着身子闭上了眼睛。
如果就这么死去，或许也不错。
谁又能想到，在外面衣冠楚楚的集团经理，回到家里来，却会是向妻女施暴的混蛋呢？
就在半个月之前，看着自己年纪虽小却已经是个美人坯子的女儿，落在身上的拳头第一次按住了她的肩膀，扯开了她的衣领。
女人的及时赶到，阻止了这一场悲剧的造成。
但是沈宿迁从来没有指望过她的母亲。
抱着坐在浴缸里的女儿，女人的哭声一如既往的刺耳，只是这一次，她指责了自己的女儿，并且对她说。
“小千，以后都不要穿裙子了。不要留长发，不要出现在你爸爸面前，离他远一点。”
这无关一个母亲对女儿本能的保护，因为沈宿迁抬起眼睛的那一刻，在女人的眼里看到了厌恶。
一个以爱情为生命的女人，亲眼见到女儿险些遭受来自父亲的伤害，却只会暗示年仅五岁的小女孩——
不要勾引我的丈夫。
––––
身体上的暴力不值一提，心理上的伤害也无暇顾及，事情真正的转机，是在男人自主创业失败之后。
他是个迷信的人。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摆摊道士和他说，家里的阴气太重，所以影响了他的生意。
女子为阴。
阴气，首当其冲的当然是被诅咒的倒霉蛋沈宿迁。
而那个时候，做生意失败的男人急需一大笔钱，于是，他的心里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怀揣着两份保险，男人心满意足地踏出玻璃门，望着外面明媚的阳光，他的脑海中已经浮现了自己以后的幸福生活。
妻子和女儿都可以再有，能为了他的事业而牺牲，是她们的福气。
––––
抱着一个超大的小熊玩偶，男人第一次像个慈父一样对着沈宿迁微笑，还想要摸摸她的发顶，即使被躲开也毫不在意。
谁会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呢。
亲密地抱着女人送上特意买的蛋糕，男人笑吟吟地看着女人被感动得热泪盈眶，这个天真的蠢货，竟然真的以为她烂到根子里的丈夫已经改邪归正了。
沈宿迁站在角落里，一眨不眨地盯着奇怪的男人。
她还小，但她从来不相信没有良知的人会放下屠刀。
餐桌上，男人宣布自己为一家人准备了长空山两天一夜的旅游计划。
女人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中，完全没有意识到带着自己五岁的女儿去爬被誉为‘大夏第一高峰’的长空山有什么不对。
也从未想过，她心爱的丈夫会想要她的命。
––––
长空山位于大夏的最北边，那里终年飘雪，即便穿着厚厚的登山服，也还是能感受到刺骨的寒冷。
是很冷，但是冷的不只是身体。
沈宿迁从高高的雪山上滚下去之前，看见的只是她生物学上的父亲狰狞的脸。
她的后背仿佛还停留着刚刚感受到的一阵推力，可她的母亲却还无知无觉。
为了保住这个愚蠢女人的命，她提高了声音，喊了一声：“妈妈小心！”
生恩养恩，自此还清。
男人也狡诈，也很聪明，沈宿迁的声音吸引了其他登山者的注意力，在没有找到更好的机会之前，他不会再对女人下手。
但大概沈宿迁自己也没有想到，看到那两份保险的人，不只是她自己。
––––
鲜红色的花朵开在洁白的雪面上，顺着雪堆往前蔓延伸展。
两只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银月狼被新鲜的血液诱惑，小心翼翼地靠近。
迷迷糊糊之间，沈宿迁强大的求生意志促使她向远离银月狼的方向爬去。
有一阵风吹过她的耳边。
额头上的伤痛得厉害，神志不清的时候，她好像听见了有人在窃窃私语。
不，不是人在说话。
不远处，两只银月狼激烈讨论着该由谁来啃第一口。
但它们没有想到，在生死关头，沈宿迁觉醒了。
禁墟序列601【万物有灵】。
广阔无垠的宇宙在此刻归于寂静，万物的低语一瞬间涌入她的脑中。
沈宿迁第一次这么想哭，她抖着嘴唇哀求：“不要……不要吃我……”
两只银月狼齐刷刷转头，讨论得愈发激烈。
“她能听懂我们在说什么。”
“可她是个人类，人类不能听懂狼语。”
“但她听懂了。”
“奇怪奇怪，太奇怪了。”
两只银月狼商量了半天，似乎放弃了吃她。
“那我们应该把她上供给女神。”
女神？
沈宿迁没力气再说话了，她在心底默默祈祷着。
不管是神明还是恶魔，请您……救救我吧……
被寒风席卷的雪山刹那间迎来了更加猛烈的冲击，庞大的神力将整座长空山分隔为两个互不打扰的空间。
寒冬女神的声音直击心灵，祂向奄奄一息的人类小女孩投去了来自神明的一瞥。
“人类，愿意和我做个交易吗？”
“愿意……”
不管代价是什么，只要祂可以救她的命，无论要沈宿迁付出什么代价，她都愿意。
––––
搜救队在沈宿迁失踪的13个小时之后，终于在长空山的雪堆里发现了昏迷不醒的小女孩。
更令人惊讶的是，每一片雪花都老老实实地落在了她的伤口上，替她止住了血，也救了她的命。
chapter19 条件
房间里所有的窗帘都被拉上了，台灯随之被点亮，在这片漆黑的空间里，沈宿迁面前的灯就是唯一的光源。
陈牧野坐在沈宿迁对面的椅子上，隔着一张长桌。
136小队以他为中心站成一排，赵空城还不忘捂住了林七夜的嘴，就害怕他坏事。
好好好，会议室爆改审讯厅是吧。
沈宿迁看了一眼陈牧野，又看了一眼吴湘南，最后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这是准备干什么，强制收编？”
吴湘南和陈牧野对视一眼，主动开口：“我们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说说看。”
“你是不是复仇之神的代理人？”
沈宿迁不确定他们之中有没有精通心理学的人，但她根本不在乎，甚至都懒得去看当事人赵空城一眼。
她面不改色：“不是。”
“说谎！”赵空城马上跳出来打断，“你的声音，老子化成灰都听得出来！”
夸张，太夸张了。
林七夜趁机挣开了他的禁锢：“化成灰连耳朵都没有了，能听个什么？”
指了指赵空城，吴湘南继续追问：“听见证人的证词了吧，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请问，你们是以什么身份来审我的？”
“守夜人。”
“哦——”
沈宿迁拖长了声音，“那我拒绝回答。”
红缨不解：“为什么？”
“因为身为大夏公民，我只接受警察的盘问。”沈宿迁笑得狡黠。
按照法律，大夏公民有配合警察办案所需的审讯义务，但是可没有哪一条法律法规规定了，她必须要配合守夜人的私自审讯。
尽管这远不算是审讯。
“那你怎么样才能配合？”
陈牧野终于出声，“我去考个警官证？”
“那就不用了。”沈宿迁将双手搁在桌子上，身子前倾，“你们想问什么？”
见一群人跃跃欲试，她给他们泼了盆冷水：“我只能回答三个问题。”
尽管只有三个，但陈牧野早就已经想好了，所有人也一致将这个提问的机会交给了小队的核心。
“你是不是双神代理人？”
“如果你是问我，能不能同时使用寒冬女神丝卡蒂和复仇之神瓦利的力量。答案是可以。”
她是寒冬女神的代理人，至于复仇之神，祂的代理人应该是丝卡蒂吧。
或者说，复仇之神的代理神？
得到肯定的答复，赵空城猛猛拍了林七夜好几下，他就说他没有听错。
在必死的情况下，谁会忘记自己的救命恩人呢？
“老赵遇见鬼面王的那天晚上，沧南市浮起的绿色光点，是不是你的禁墟？”
沈宿迁点了点头：“是啊。”说完，她还不忘追问，“按照你们的排列，我的这个禁墟叫什么？”
回答她的是吴湘南：“禁墟序列601【万物有灵】。”
“排在601位，看来你们也觉得我的禁墟不强。”沈宿迁笑容不变，“只可惜，即使不强，也只有这个才是真正属于我的。”
【绝对零度】和【复仇者之怒】都是神明赐予的，唯有【万物有灵】是沈宿迁自己觉醒的。
如果没有【万物有灵】，她根本等不到拥有神墟就已经死了。
丝卡蒂不是慈善家，如果没有拿到和祂见面的入场券，凭什么让祂出手相救呢？
“第三个问题。”
“你要怎么样，才肯加入守夜人？”
果然，还是没有死心啊。
沈宿迁没有说话，陈牧野干脆开诚布公地告诉她，“你是双神代理人，守夜人不可能放你走的。”
或许她自己并不知道双神代理人意味着什么，但陈牧野已经可以预想到她的未来了。
等沈宿迁加入守夜人之后，这个小小的沧南市就容不下她了。
也许在将来的不久，她也会加入特殊小队。
往后靠上了椅子，沈宿迁凝视着陈牧野：“我不是说过了吗，如果能复活我奶奶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
这一次的陈牧野沉默了很久，他没有直接拒绝，只是告诉沈宿迁：“守夜人做不到，即便是神明也很难。”
当你展现出来的价值足够，那么，陈规旧条不是不能为你而破。
但是陈牧野要告诉沈宿迁的是，她的要求，几乎是不可能达到的。
“守夜人中，有人掌握了时间吗？”
“特殊小队‘假面’的队长，代号‘王面’，他是时间之神柯罗诺斯的代理人。掌握神墟【时序暴徒】，可以回溯时间。”
掌握时间啊，真是了不起的神明伟力。
沈宿迁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谁也不知道她藏在心中的渴望：“回溯时间的能力，也不能复活我奶奶？”
“回溯终究只是回溯。”
“回溯时间可以修改的某个节点的意外事件，改变已经发生的结局，可是你的奶奶，据我所知，她是因为寿命终结而离去的。”
如果说，沈宿迁的奶奶死于火灾、死于车祸、死于溺水，那么王面的神墟都可以回到过去，找到沈宿迁奶奶死亡的节点，改变她的最终结局，救下她。
但是她不是。
那不是回溯时间可以做到的事情。
也许只有那些能够令人类永生的神明，才可以救她，将她带回至沈宿迁的身边。
尽管早就已经知道奶奶无法改变的结局，可是希望被彻底打碎的这一刻，沈宿迁还是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凝滞的时空宛若过去了一万年，沈宿迁将自己从过往的回忆里拔出来：“如果我想见时间之神的代理人，你们能做到吗？”
“这是你加入守夜人的条件吗？”
假面小队很忙，全年都没有假期，但如果是为了双神代理人，或许高层会愿意给王面一天时间的假期。
“不是。”
“我只是想见他一面，如果你们为难的话，可以不做。”
挂在小毛驴前面的苹果，是为了督促小毛驴前行。这和人类所说的‘要想马儿跑，就要给马儿吃草’是一个道理。
可沈宿迁连承诺都没有给出，大饼也不画，就要陈牧野帮着她做事，好不讲理。
于是陈牧野他……陈牧野还是答应了。
毕竟，谁能拒绝一个双神代理人呢？
––––
收到大夏守夜人总司令叶梵的通讯请求时，假面小队刚结束了一个任务，正准备坐直升机回去休整。
风吹起王面的额发，他听着叶梵的声音传入耳中：“王面，你明天去一趟沧南。驻守当地的守夜人136小队会来接应你的。”
“这么仓促？”
王面皱眉，“是沧南市又出现新的神秘事件了？”
“不是。”叶梵的表情说不清楚是什么意味，他用最轻描淡写的模样丢下了一个炸弹，“有个小姑娘想见你。”
盯着视频通话，月鬼试图加入：“小姑娘？不会是队长的粉丝吧？”
天平的性格最靠谱，不会发散思维到这种地步，但还是跟着追问了一句：“叶司令，这个小姑娘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没有，都没有。”
叶梵摇了摇头，“这次的事情与神秘无关，只是我们想吸纳她加入守夜人，而她想要先见见时间之神的代理人。”
“叶司令，她是谁？”
如果只是一般的身份，叶梵不会单独找到他，说要他前往沧南市的。
特殊小队很忙，身为假面小队的队长，王面的存在也是至关重要的。
在这种紧要关头，特意要他抽出一天时间去见一个小姑娘，简直是不可思议，堪比有一天叶梵亲口说愿意放他们小队一个月的假期。
“她叫沈宿迁。”
“是寒冬女神丝卡蒂和复仇之神瓦利的代理人。”
chapter20 答案
假面小队的直升机直达沧南市，王面下飞机之前，月鬼和漩涡还不忘揪着他的衣角：“队长，我们真的不能和你一起去吗？”
“不行。”
王面无情地挥开了他们的手，“我是去执行任务，不是去玩的。”
叶梵下达的事情，对守夜人来说，都是需要完成的任务。
只不过这次的任务比较简单，而任务对象，是个还没成年的小姑娘。
被拒绝之后的漩涡整个人都像极了一朵蔫蔫的花，“好吧，那队长你一定要想办法把她招揽过来，那可是双神代理人诶。”
“她都没有通过守夜人的训练营，怎么可能现在就加入特殊小队。”王面打破了他不切实际的幻想。
不过，要是有机会的话，他还是会选择先下手为强的。
他们小队其实也很缺战力来着。
看在他这次毫不犹豫出任务的份上，小姑娘应该会优先考虑假面小队吧？
––––
沧南市地处偏僻，平平无奇，如果不是这里先后出了两个神明代理人，或许王面都不会关注这个地方。
迎接他的人是红缨和赵空城，但是他们并没有带他回和平事务所，而是找了个餐馆，准备给他接风洗尘。
“不用了，我还是想去先见见双神代理人。”王面拒绝了他们的好意。
假面小队很忙，几乎是全年无休连轴转，如果不是叶梵出面要他来一趟沧南，他们小队应该又已经在出任务的路上了。
迷雾降临的百年以来，神话生物复苏的频率越来越高，实力也越来越强大，全大夏的神秘事件层出不穷，还有古神教会这样唯恐天下不乱的祸头子，他们特殊小队真的太难了。
––––
沈宿迁的家住在沧南市经济最不发达的老城区，这里还保留着最开始的古朴。
红缨带着王面上了楼，她还没敲门，沈宿迁已经从里面打开了门。
“你们来了。”
红缨敲门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整个人略显惊讶：“你怎么知道我们来了？”
难道寒冬女神赐予的神墟还能进行感知？
一眼就看穿了红缨心里在想什么，沈宿迁指了指楼梯口上方的角落：“这里有监控。”
她又不是真的心很大，毕竟是未成年的女生，怎么能独自一人毫无安全措施地住在老城区里。
面对她，红缨凑上来笑：“小千，那我们方便进去坐坐吗？”
“今天不行。”她示意了一下王面，“有客人在。”
又被拒绝了。
红缨的脸一瞬间垮下来，被憋笑的赵空城拖着离去。
此刻只剩下了两个人，沈宿迁和王面对视，彼此打量着。
眼前的人戴着一个花纹精美的面具，个头高出沈宿迁许多，给人的感觉年纪并不大，但实际上发丝已经有了些许岁月的痕迹。
看来，掌握时间这样的伟力，果然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王面对着她伸出手：“我是王免，代号‘王面’，是假面小队的队长。”
他不擅长和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打交道，来之前已经在脑海里演练了无数次相见的场景。
但是这一刻，他发现自己做的准备还是不够。
平心而论，沈宿迁长得很漂亮，也许是因为她是寒冬女神的代理人，冰霜一般的高洁与清冷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宛如长空山上含苞欲放的雪莲花。
“进来吧。”
王面来之前肯定已经把她的信息查了个底朝天，即使他不查，守夜人也会去查的。
沈宿迁懒得自我介绍，但她还是客气地给客人倒了一杯水：“家里只有这个，将就一下吧。”
“没关系。”王面有些局促地摆了摆手，“我听说，是你主动提出想要见我的。”
“我能问问，你想见我的原因吗？”
沈宿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有一件事情要先说明，不是我想见你，而是祂想见时间之神的代理人。”
祂要见的人只是时间之神克洛诺斯的代理人而已。
即使这个人不是王面，祂也是要见的。
王面一怔，先前漩涡和月鬼关于‘小迷妹’的猜想被彻底推翻，他坐直了身子，表情也跟着变严肃。
“祂是……”
“丝卡蒂心里有一个疑问，而问题的答案，只有时间之神和祂的代理人可以给祂。”
而众所周知，时间之神柯罗诺斯的踪迹无法寻找，而丝卡蒂与他，一个是希腊神族，而另一个，如果不是与阿萨神族联姻，连神族都不算。
这样的两个神，八竿子也打不着，祂找不到时间之神。
但那个问题的答案对丝卡蒂来说很重要，所以祂找上了时间之神的代理人。
“祂想要什么问题的答案？”
沈宿迁的手指贴在杯壁上，感受着丝丝缕缕的热气温暖着她略带着一丝凉意的手指。
她抬眸：“北欧神历某年，诡计之神洛基曾经离开阿斯加德前往人间寻找一样东西。”
“丝卡蒂想要知道，祂注视着的生物，是什么。”
顿了顿，她补充了一句，“不会让你打白工的，作为交换，丝卡蒂也会送你一份礼物。”
“是你很需要的东西。”
––––
回溯时间是付出代价的。
但是与神明的公平交易，王面没有理由拒绝。
【时序暴徒】引领他穿梭在时光的长河中，一颗又一颗属于神明的沙砾在他眼中流转而过。
窥视神明的代价无法令凡人之躯承受，如果不是时间之神的力量足够强大，也许他将会变成一个瞎子。
紧闭的双眼里流淌出一条细细的血线，这一次的神墟使用所耗费的力量，远超过之前的数次。
但是王面没有停下。
他一一看过与洛基相交的种种生灵，直到于墙角的最不起眼处，发现了那被洛基凝视着的植物。
丝卡蒂的声音在沈宿迁脑海中响起：
【问他，看到了什么？】
“你看到了什么？”
王面的眼睛慢慢睁开，他摘下了面具，一张过分年轻英俊的脸上满是疲惫，眼角还带着些许细纹。
“是一种带着红色果子的植物，叶子很稚嫩，看起来……还挺好看的。”
王面没有见过这种柔嫩的植物，但是丝卡蒂一听就知道了。
她仿佛明悟了一般，念了一遍又一遍：
【是槲寄生。】
【原来是槲寄生。】
说着说着，她大笑起来：
【是槲寄生！】
如果仔细去听，她尖利的笑声中不只是饱含对仇敌的怨憎，还有终于知道仇敌弱点的欣喜。
chapter21 亲他
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丝卡蒂在沈宿迁的脑海中传达自己的神谕：
【小千，拉他进群聊。】
“我拒绝。”
‘进群聊’也就意味着要王面也能听见沈宿迁的心声，目前她还没有那么信任王面，也不打算让自己的秘密暴露得那么彻底。
所以她断然拒绝。
【那你替我转达。】
幸好丝卡蒂也没有坚持。
尽管王面帮了祂，但祂和那群高高在上的神族还是合不来，当然，乌勒尔是个例外。
还有曾经的‘太阳’。
“你的神墟和时间有关，而所有与时间有关的力量都不是人类的身躯可以轻易承受的。”
沈宿迁面无表情地复述：“所以，你使用神墟的代价，应该是你自己的生命。”
王面点头：“你说的没错。”
越强大的神墟，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大。
时间之神很强大，赐予王面的神墟也同样不俗，所以，使用能力的代价是人类最宝贵的生命。
是王面的寿命。
“丝卡蒂可以帮你。”
今天的沈宿迁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复读机器人：“冰冻的神力可以延缓你变老的速度。”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脑海中质疑丝卡蒂。
‘为什么冰冻可以延缓人类的衰老？’
这听起来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为什么不可以？】
丝卡蒂反问：
【你认为怎么样算是衰老？】
她问完，不等沈宿迁回答，就已经自顾自说道：
【细胞和器官的缓慢衰竭，细纹和白发逐渐增多……这些都是人类衰老的体现。】
【而我可以通过冰冻他的器官和细胞，延缓他死亡的速度，这难道不算是延缓他的衰老吗？】
王面的衰老，是因为每次使用神墟之后，时间之力给他的身体带来了反噬。
这种反噬正体现在器官和细胞的代谢与衰竭上。
而‘冰冻治疗’这种方式，随着医学和科技的进步，早已不再是空中楼阁。
人类的冰冻治疗只是可以将注定要死去的患者凝固在保温仓中，等待着日后技术发达后，可以将其治疗。
被冰冻的人不会死去，却也不能算是活着，不过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植物人’罢了。
但是丝卡蒂不一样。
神明的伟力自然不是人类科技可以相媲美的。
沈宿迁将丝卡蒂的话原模原样转达给了王面，后者果然欣喜万分：“寒冬女神真的可以做到？”
“可以，但是冰冻的神力也有副作用，你确定可以承受它的代价吗？”
万事有利也有弊，时间之神的力量都有bug，寒冬女神的力量自然也不例外。
王面藏在面具下的表情，沈宿迁看不清楚，但是他的语气很温和：“如果能活的话，还是尽量活吧。”
正如十二年前的沈宿迁在长空山的雪堆上拼命求救，王面也不愿意自己的生命如此草率的终结。
“就像冰箱里的食物一样，尽管将它放在了冰冻室，也一样还是会变质腐烂。”
“你的生命终有一日会走向终结，只是这其中的速度减慢了一些而已。”
沈宿迁的意思，王面听明白了。
其实她所有的话都只是在问他——
真的值得吗？
青年无声地微笑起来，宛若玉石一般温润厚重的气质与宛若春风一般温暖和煦的神情碰撞在一起。
那一刻，冰雪融化，万物复苏。
王面的回答是：“从我加入守夜人的那一天起，就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我不害怕死亡，只害怕自己的死，没有意义。”
沈宿迁眯了眯眼。
傻瓜，又是一个傻瓜。
雨夜无人知晓的角落里，面对着鬼面王死战不退的赵空城；做着足以令万人歌功颂德的壮举却无人知其姓名的王免……他们都是傻瓜。
守夜人，全都是傻瓜。
明明……根本没有人会知道他们，为什么还要甘心献上自己的命？
沈宿迁从前不明白，但是此时此刻，望着王面那双仍然带着血丝的双眼，她忽然有些懂了。
甚至，他的脸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那是被时间之力反噬后留下的血痕。
沈宿迁不敢再看他，她掐了一把自己的虎口，强迫自己收敛动容：“冰冻的力量进入人体之后，会导致人体的温度变得很低。普通人手中的温水，对你来说，犹如沸腾的岩浆。”
沈宿迁也是深陷副作用困扰的人，但她还是执着地触碰那些对她来说只能带来痛苦的温度。
她时刻谨记，她是人，而不是被神力操控的行尸走肉。
丝卡蒂可以帮她，但她不能过度依赖于祂。
沈宿迁就是沈宿迁，不是寒冬女神降临人世所用的傀儡。
她问丝卡蒂。
‘分享神力的方式是什么？’
【很简单，只需要一个媒介。】
丝卡蒂有些不怀好意：
【只需要你，亲他一下。】
‘你说什么？’
【亲他。】
安静，除了安静还是安静。
王面静静地等待着，可沈宿迁早已石化。
‘你说什么他？’
【亲他。】
‘亲什么？’
【王面。】
见沈宿迁一副接受不了的样子，生怕她下一秒就昏厥过去，丝卡蒂连忙解释：
【我所有的力量都藏在你的身体里，只有通过亲密接触，才可以发散力量。】
【如果你不嫌效率慢的话，牵手和拥抱都可以。大概过个十几年，力量就可以传输完毕了。】
‘你什么意思？’
沈宿迁咬牙。
‘你要我和他牵手十几年？’
有没有人为她发声啊。
她还是个未成年呢。
【沈宿迁，你没得选。】
见她非常抵触，本来就没什么耐心哄孩子的丝卡蒂骤然改变了态度：
【你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体情况。】
【如果你不尽快将力量发散出去，你将一辈子只能做个未成年了。】
这也是那场交易带来的负面影响。
沈宿迁体内的冰冻力量太强大，她的身躯无法承受，即便是丝卡蒂，也只能将这股力量封印十二年。
如果她不能尽快找到合适的寄体，她将永远冻结在十七岁，无法长大。
别误会，是身体永远不老，而不是永生不死。
或许对别人来说，不老的吸引力很大，但是这绝不是沈宿迁想要的。
––––
送走了走路同手同脚的王面之后，沈宿迁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石化。
终于恢复了平静的丝卡蒂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
【小千，不要emo了，如果可以的话，你要试着去寻找槲寄生。】
沈宿迁回神。
‘那是什么？’
【是一种最普通的植物。】
【但也是阿萨神族一个预言中不可或缺的应验者。】
又是谜语人。
沈宿迁撇撇嘴，刚想说些什么，丝卡蒂告诫她的语气却很坚定：
【我现在不能告诉你。】
【现在的你，还太过弱小，无法承担知道神明预言之后的后果。】
顿了顿，似乎是怕沈宿迁多心，祂再度安抚她：
【不要担心，小千，等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沈宿迁没有再说话，但是丝卡蒂知道，她将祂的话听进去了。
纵有千万种娇纵、任性、自私、敏感、多疑的坏毛病，可沈宿迁自有她的好处。
她是一个很重情的人。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若旁人对她好，哪怕要她剖心相报，也在所不惜。
––––
这一晚，沈宿迁彻夜难眠。
哪怕已经尽力说服自己不要去在意了，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咬着被角为自己逝去的清白而痛哭。
可恶的丝卡蒂，可恶的王面！
她还是个未成年呢！
胡思乱想到了后半夜，终于撑不住的沈宿迁才怀着对罪魁祸首的谴责之意进入了梦乡。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王面正在她的梦中等她。
chapter22 活下去的意义
唯美又浪漫的泡泡在空中飘起，一片片樱花从枝头落下，长椅上沾满了春天的赠礼。
许是长久不见阳光，青年摘下了面具之后露出的面容有些苍白，可他的神情却说不清是无奈还是纵容。
他仰起头注视着穿着白裙的少女，仿佛是在注视着自己信仰的神明。
不只是沈宿迁梦见了王面，王面也梦见了她。
双手捧起青年的脸，少女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好似一只即将翩跹飞舞的蝴蝶，她闭着双眼，俯身于他的眉心落下一枚亲吻。
不带丝毫的情欲，那蜻蜓点水般了去无痕的凉意在眉心稍纵即逝，恍若一场美妙的梦境。
只可惜，梦境终究只是梦境。
现实世界中，没有泡泡，没有蝴蝶，没有樱花，只有简单却温馨的客厅里，少女不情不愿地弯腰亲吻了他的额头。
丝卡蒂提出的要求让人难以接受，可若是为了‘长大’，就没有什么是沈宿迁不能接受的。
于是，尽管她无比排斥‘包办亲吻’，也还是对着王面下了嘴。
就当自己是在亲猪肉好了。
不做数的。
先前就有说过，沈宿迁生了一张很占便宜的脸，外貌气质柔弱无害宛若纯白的茉莉花，而不近人情的高岭之花姿态又给她增添了几分游离于人群之外的神秘感。
纵然王面从来不觉得自己会对未成年的少女心动，也还是没忍住多看了她一眼。
因为沈宿迁的表情实在有些诱人。
那分明不愿意却还是不得不那么做的献祭感，轻而易举地就可以勾出一个人心底最阴暗的掌控欲与占有欲。
只能说，幸好王面是个君子。
假面小队很忙，见过了沈宿迁之后，他马不停蹄地又投入了繁忙的任务中。
只是临走之前，他请红缨给沈宿迁带句话。
––––
假面小队的专属直升机悬于停机坪上空，带起的一阵风直接吹起了王面的发丝。
他转过身望着136小队的众人，笑了笑：“如果方便的话，可以替我给沈小姐带句话吗？”
红缨双眼一亮，王面的表现，让她再次闻到了‘瓜’的味道：“什么话？”
“就说，谢谢她。”
王面顿了顿，“还有……对不起。”
看昨天那样子，估计人家小姑娘也还是第一次碰见这种事情。
虽然迫害她的人是丝卡蒂，可是王面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全然无辜的，毕竟他也是获益者。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林七夜皱眉，主动上前，“你有哪里对不起她？”
两个神明代理人面对面站着，明明谁也没有动手，司小南却闻到了一股硝烟味。
她推了推眼镜，这瓜确实好吃，可惜沈宿迁不在，不然活脱脱就是一个修罗场。
察觉到了林七夜的敌意，又想到了守夜人对沈宿迁和林七夜的调查，他避而不答：“你可以去问她。”
虽然沈宿迁还没有成年，但是如果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的话，他愿意负责。
她是第一次，他也是。
登上直升机之前，王面回头，“如果她愿意的话，假面小队永远欢迎她的加入。”
––––
陈牧野是在便利店门口突然撞见沈宿迁的，她披着头发，坐在便利店门口的台阶上，一动不动地低着头。
脚边还放着几个没开过的易拉罐。
陈牧野在她身边坐下，将那些易拉罐拿起来看了一眼，不出意外的话全是啤酒。
伸手将一堆啤酒推开，他塞了一罐旺仔牛奶在她手里：“未成年不能喝酒。”
沈宿迁反驳：“我没喝。”
“所以我只是在提醒你。”
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烟味，应该刚抽过烟，味道有些难闻，沈宿迁挪动身体坐得更远了一些。
陈牧野被她毫不掩饰的嫌弃行为气笑了：“嫌弃我？”
“我讨厌抽烟的人。”说完，她低头望着那些啤酒，语气变得更加尖锐，“更讨厌喝酒的人。”
“那你为什么还买这么多？”
陈牧野没有追问她为什么。
身为双神代理人，沈宿迁的身世来历早已被守夜人调查得清清楚楚。
他知道她幼年时长期忍受酗酒的父亲的家暴，父亲死后，她的母亲再嫁，却从未来沧南看过她一眼。
这么多年，她守着奶奶留下来的房子，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开始学着照顾自己，一路磕磕绊绊地长大，吃了很多很多的苦。
“因为……”
沈宿迁仰头看了一眼月亮，“今天是我奶奶的忌日。”
她永远都忘不了，奶奶辗转托人带来给她的那张银行卡。
一个七十二岁的老人，没有正经的工作，早年丧夫，一个人在工厂做工，熬出了一身病才将儿子养大，却终究是养出了一头白眼狼。
就连她死的时候，都是邻居帮忙操持的丧事。灵堂前甚至都没有子孙尽孝。
或许她的父母还是有一点点良心的，至少面对着将自己抚养长大的母亲最后的祈求，那个男人没有将这笔钱私吞。
但沈宿迁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们。
因为他们不配。
陈牧野拆了一颗橘子糖丢进嘴里：“沈宿迁，你的未来比很多人都要光明。你知道有多少守望者终其一生都无法觉醒禁墟吗？”
守望者，也就是像之前的赵空城那样，没有禁墟的守夜人。
他们中的绝大部分，直到牺牲的那一刻，都还是个普通人。
可沈宿迁，她是所有守夜人都羡慕的神明代理人。
大夏从未有过的双神代理人。
沈宿迁有些排斥：“我讨厌说教。”
“不是说教，我是在劝你。”
陈牧野往她的嘴里也塞了一颗橘子糖，然后不顾她的反抗，大手按住了她毛茸茸的后脑勺。
“沈宿迁，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如果可以选择，没有人想要遭受苦难。
父亲做生意失败，不是她的错；从幼年起遭受家庭暴力，不是她的错；长空山上差点死于非命，不是她的错；没能见到奶奶临终前的最后一面，更不是她的错。
她只是，缺了点运气。
“你应该拥有更好的人生，找到属于自己的活下去的意义。”
人不应该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沈宿迁既然能爆发出可以吸引神明的求生欲，就更应该找到活下去的意义。
那一对夫妻的人生早已腐烂到根，可沈宿迁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她可以记住苦难，却不能永远被苦难裹挟。
陈牧野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他凑近，微微用力，将沈宿迁的额头按在了他的肩胛骨上。
这是父亲的感觉。
是沈宿迁幼年时，做梦都想拥有的父亲。
也许是今夜的月光太美了，令沈宿迁一向自诩为冰封住的心都融化了，泪水泅湿了陈牧野的衬衫。
原来他竟体贴到，先脱了沾满烟味的外套。
“陈牧野。”
她叫他的名字。
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陈牧野佯怒：“没大没小。”
沈宿迁问他：“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加入守夜人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陈牧野自己也不知道，但他从来都不是会执着于过去的人：“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果’。”
如果真的可以重来，那十年之前，他或许就不会来到沧南了。
被困在沧南十年美梦中的人，也有他。
沈宿迁不明白守夜人究竟有什么样的魅力让这么多人舍生忘死，但如果这就是陈牧野所说的‘活下去的意义’，那她愿意去试试。
“陈牧野，和我做个交易怎么样？”
少女柔软的发丝在他的掌心擦过，仿佛真的是养了一个任性的女儿一般，陈牧野无奈：“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不是坏主意，我很认真的。”
沈宿迁抬起头，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我很喜欢吃糖，沧南市里有一种糖，我念念不忘了很多年。”
“如果你能找到它，我就答应加入守夜人。”
chapter23 姜糖
守夜人对沈宿迁是真的很重视。
至少136小队的全员都很重视她提出的这个要求。
赵空城和红缨跑遍了最近几个地区所有卖糖果的店铺，司小南和温祁墨也开始运用网购的手段搜集糖果。
他们对沈宿迁的了解不多，只能去向林七夜打听她到底喜欢哪一种糖果。
回想了很久，林七夜发现自己对沈宿迁的了解还是太过浅薄了：“小千她喜欢吃糖，每次给我的糖都是玻璃糖，但她从没说过自己最喜欢哪一种。”
林七夜也不知道。
线索再次断了，红缨有些沮丧，她伸手抓了一把各式各样的糖果又松开：“小千到底会喜欢哪一种啊？”
沧南市对外闻名的原因并不是制造糖果，从这里走出去的糖果品牌也少得可怜，众人一时对沈宿迁提出的条件束手无策。
既然智取不行，就只能靠钞能力了。
这次的任务不只是136小队在做，叶梵一声令下，所有空闲的守夜人都纷纷赶赴沧南，一起参与其中。
这一次，守夜人对双神代理人志在必得。
沈宿迁的要求只是糖果，对于全大夏来说，她的要求并不算难做，国家也有这个实力满足她。
哪怕是找到全沧南的糖果摆到沈宿迁面前，也耗费不了多少。
从角落里捡起最平平无奇的一种，陈牧野看了眼被套在塑料袋里的东西：“这个是谁找来的？”
“这个好像是上次找回了对面年奶奶的猫，她送来的谢礼。”红缨仔细看了看，“应该也算是糖的一种吧。”
“据说是生姜做的。”
这种姜糖在沧南很不常见，因为生产成本很低，口味也偏辛辣刺激，不如那些甜滋滋的糖果讨年轻人喜欢，所以销量一直很低。
不少制作姜糖的手艺人都不能谋生，价格也只能越降越低。
或许就在不久的之后，姜糖制造的手艺，就会彻底失传了。
陈牧野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之前那些关于沈宿迁的调查。
“红缨，去请沈宿迁过来。”
“现在？”
红缨看了看陈牧野，又看了看桌上摆满了的糖果，“队长，你知道小千喜欢哪一种了？”
––––
或许这是童话世界里才有的场景。
沈宿迁坐在椅子上，会议厅唯一的一张长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糖果。
就连跳跳糖都有。
她粗略地扫视了一眼，身子微微后仰，整个人靠在了椅子的靠背上：“这些，就是全部了？”
陈牧野挑眉：“看来这里没有你喜欢的糖果。”
沈宿迁不回答，只是笑了笑：“是我在考验你们，这个答案，难道不应该是由你们来给我吗？”
“好。”陈牧野一口答应，“那我来告诉你，这堆糖里没有你想要的那一种。”
沈宿迁一愣。
似乎是没想到陈牧野会承认得这么爽快。
她一向自诩心如止水，还是第一次在陈牧野面前露出这种表情。
终于有一件事情，是出乎她意料的了。
能令沈宿迁露出这么不平静的表情，打破了她冷淡的伪装面具，陈牧野不禁有些得意。
小丫头年纪轻轻，现在知道他的厉害了吧。
“那你们为什么约我来？”
沈宿迁的脸色更加冷淡。
这群人不是在耍她吧？
“因为我确实找到了你想要的那一种糖。”
陈牧野将一团塑料袋从兜里掏出来，慢慢展开，只见塑料袋中央静静躺着两块姜糖，被分隔成了四四方方的小方块形状，那颜色是近似于生姜的黄色。
沈宿迁恍然若梦，好似有一个人拿着一把匕首狠狠刺穿了她的胸膛，并在她的心脏里搅弄了好几下。
时隔多年，她仍然没有忘记这些姜糖的味道。
红缨捡了一块塞进她嘴里，沈宿迁的泪珠顷刻间滚落，顺着长睫一路顺延而下，从下颚线滴下。
有些辛辣的味道在味蕾中绽放，刺激着她的泪腺，沈宿迁泣不成声。
林七夜伸手将沈宿迁的肩膀轻轻揽住，无声地安慰她。
陈牧野的手指落在桌面上：“我回了一趟你奶奶的老家，她的邻居说，当初她是靠着制造姜糖供养你父亲的。”
陈牧野望着她：“其实你喜欢的从来都不是糖，而是那种被无偿的爱包裹着的温暖。”
姜糖还是那个姜糖，可味道即便再熟悉，也不是记忆中的那一种了。
“奶奶很会做姜糖，这是她家祖传的手艺。”
也是靠着这样的手艺，她每日每夜扛着担子出去叫卖，才勉强养大了她的父亲，供他上学，出人头地。
“我小时候没有吃过糖，他们从来都不关心我想要什么。我还能记得，人生中得到的第一块糖，是奶奶特意留给我的。”
那个时候，奶奶的年纪已经很大了。
她根本做不到继续挑着担子走几十公里路沿街叫卖，沈宿迁偶尔被送回乡下的时候，总能看见她坐在门槛上对着过路人叫卖的身影。
街坊邻居都怜惜她老年孤苦，知道她的儿子不孝顺，平日里对她多有照顾，所以尽管姜糖已经不再热销，也还是能被邻居们抢购一空。
老人就靠着这样微薄的收入，给沈宿迁攒下了一笔可观的财富。
奶奶拥有的东西不多，但她给了沈宿迁自己拥有的全部。
沈宿迁还记得，篮子里剩下的最后一颗糖，永远都是留给她的。
林七夜擦去了沈宿迁的眼泪，心里有一种被针扎一般的酸楚密密麻麻地涌上来，其实她也只是一个渴望被爱的孩子而已。
“你们大人真奇怪。”沈宿迁冷笑，“需要我的时候，说我是被神明眷顾的孩子，是什么双神代理人；不需要我的时候，就可以放任一个五岁的孩子被送进精神病院，一关就是近十年。”
“不是说大夏会保护每一个守法公民吗，不是说孩子应该得到关心和爱护吗？”
沈宿迁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我被送进精神病院的时候只有五岁，他们只会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弑父，说我没有良心，那我呢？”
“我被家暴的时候，警察在哪，你们在哪？我差点被亲生父亲强暴的时候，警察在哪，你们又在哪？”
既然她从未被大夏保护过，那凭什么要求她付出生命去守护大夏？
番外2 最甜的爱
沈宿迁做了一场梦。
那个梦很长，也很真实。
乡下的小村子既淳朴又陈旧，有着一种不曾被横加干涉的自然之美。
这里的人都很热情，比起‘冷漠’的城市，这里才能算是真正适合人居的地方。
沈宿迁还记得，奶奶的小房子坐落在街角的最后一栋，门前还栽种着一棵樱花树。
每到春天的时候，樱花树上总会开出很漂亮的花。
纷纷扬扬的樱花瓣落在矮房的瓦片上，年幼的她就站在树下，仰起头去追逐树上跳跃的光影。
她还很小，却已经足够懂事。
一年之中总有几天，她的无良父母总会将她送来乡下，托付给奶奶照顾。
尽管他们自己是不屑于再踏入这个落后的村子一步的。
住在乡下的奶奶是靠着制作姜糖为生的，她年纪很大了，即便去工厂做工也没有人要了，只能靠着这些祖上传下来的手艺赚一点收入。
这个世界上的人，为了生计，为了活下去，总是要拼尽全力的。
一大清早，沈宿迁的奶奶就挎着篮子出去叫卖了。
她的每日行程很繁忙，必须要走过十几公里的山路，才能沿街卖出这些成本很低的姜糖。
奶奶临走之前叫沈宿迁不要乱跑，于是她从早上奶奶出门开始，就一直坐在这里等待。
直到傍晚降临。
高高的门槛上还沾染了一些花瓣，沈宿迁蹲下身子，任由那片花瓣朝她飞过去，正正好落在她张开的掌心。
突然，一个不再年轻的妇人从远处走来，脸上爬满了细密的皱纹，她弯起的手肘还挎着一个竹篮子。
看见沈宿迁的身影，她远远就高声唤道：“小千！”
樱花瓣从指缝滑走，落地成泥，年幼的沈宿迁抬头，她笑着跑过去，想要撞进妇人的怀里，又又在离她半步之远的时候，硬生生地停下了脚步。
奶奶年纪很大了，她总是害怕自己让奶奶受伤。
而且，在家里的时候，一切亲密的举动都是不被允许的。
没有拥抱，更没有家人间的亲密无间。
她的父亲只要有一天不喝酒就谢天谢地了，至于她的恋爱脑母亲，满心满眼都只有她的父亲，不提也罢。
妇人伸手揽过沈宿迁的肩膀，她粗糙的手指擦去了沈宿迁额前的汗珠，神情慈爱。
风吹过她的头发，从她身上传来清新的皂角的味道。
细细算来，时隔多年，那还是沈宿迁记忆中印象最深刻的味道。
老茧拂过细腻皮肤的滋味并不好受，但沈宿迁一点儿都舍不得躲开。
“奶奶。”
她仰起脸，脆生生地呼唤妇人，一双眼睛里亮晶晶的。
没有丝毫的犹豫，下一秒，妇人掀开了盖在竹篮子上的花布，从里面捻起了一颗姜糖，她宠溺地看着沈宿迁：“小千，快看奶奶给你带了什么。”
浅黄色的姜糖映入眼帘，沈宿迁欢呼雀跃。
“是糖！”
她从来没有吃过糖，她的父母也从来不会考虑她是否拥有过这些属于小孩子的‘礼物’。
沈宿迁自小就过分懂事，仿佛她永远都不会令大人为难，于是他们便可以心安理得地忽视她。
只有奶奶会将她视若珍宝。
她抚摸着沈宿迁的头顶：“别的孩子有的，我们小千也要有。”
这是她特意留下来给沈宿迁的。
她给不了沈宿迁世界上最好的一切，但她把自己拥有的一切都给了沈宿迁。
味道有些辛辣的姜糖在唇舌之间肆意弥漫，那不是小孩子会喜欢的甜味，可是沈宿迁还是笑得很开心。
正是因为吃过太多的苦，所以才会对仅有的甜蜜如此珍惜。
对她来说，这味道辛辣的姜糖胜过世界上所有甜蜜的糖果。
“奶奶，我很想你。”
虽然只是过了一天，但是沈宿迁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她的奶奶。
“小千，你要好好保护自己。”
也许那个时候，她早已预感到了自己的结局，于是望着自己年幼的孙女，殷切地叮嘱她。
作为一个即将老死的人，她无力改变沈宿迁的生活，怀着一种不甘与悲伤，她用请求的口吻拜托自己的孙女——
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绚烂的晚霞在天边一点点散落，记忆中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也一点点模糊起来。
沈宿迁挣扎着想要再次看清那张令她魂牵梦萦的脸，却怎么也抵不过时光的摧折。
原来再在乎的人的模样，也被渐渐忘却。
沈宿迁长大了，她在往前走，可身后那条被她甩在身后的时光长河里，有她童年唯一的温暖。
所以她不愿意往前走。
“奶奶……”
梦境破碎之际，细碎的哭声宛若一只濒死的幼兽，她疯狂祈求着上天的垂怜。
“我真的很想你……”
如果可以，沈宿迁愿意用自己的全部作为交换，只求能再回到过去，见奶奶一面。
但终是不可能。
––––
不知道是第几次从梦中哭着醒来了。
漆黑的夜里没有人烟，寂静无声，沈宿迁独自一人待在卧室里，宛若一个傀儡人偶一样。
枕头上还沾着她的眼泪。
醒来之后，沈宿迁的喉咙渴得厉害，但她还是够到了床头柜上的彩虹糖，一把倒了好几颗，任由这甜腻腻的黏糊感肆虐口腔与喉咙。
喉咙腻得发慌，她想要咳嗽，却咳不出来。
“不够甜，还是不够甜……”
她喃喃道，还想继续往嘴里倒糖，脑海中的女声一下子将她拉回现实。
【沈宿迁，你清醒一点。】
人死不能复生。
过度沉溺于悲伤之中，对沈宿迁来说，没有好处。
沈宿迁的长发被汗水打湿，她在梦中哭得太过用力，以至于醒来之后还是沉浸其中，久久不能回神。
‘丝卡蒂，你不会懂的。’
祂生来就不是人，所以懂不了凡人的喜怒哀乐，更不懂什么是世界上‘最甜的爱’。
原来很久之前，从树上飘落的花瓣顺着晚风渐渐远去，不曾停留，年幼的沈宿迁伸出手去抓，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花瓣从掌心逃走。
正如她爱着的人，也离她远去。
年少最执念之物，终将困其一生。
chapter24 愿望
听完了沈宿迁歇斯底里地质问，陈牧野突然没了言语，仿佛失了声。
挂在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往前走，分针和秒针齐头并进，会议厅里安静得可怕，只能听见众人的呼吸声缓慢地响起。
“沈宿迁，我从不否认大夏的法律不够完备的事实。”
陈牧野从嗓子里挤出了一点声音，他望着眼前这个还很年轻的女孩子，从没有一刻如此清晰得认知到，如果她不是神明代理人，精神病院挣扎求生的那几年，便足以毁掉她的整个人生。
而林七夜也是一样。
被神明眷顾，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但世界上从没有百分之百完美无缺的法典。”
陈牧野面无表情地陈述着，“而你不可否认的是，我们的大夏正在一天天变得更好。”
外面迷雾重重、危机四伏，可是大夏也在倾尽自己的力量保护如今仅存的民众。
国家从未有一刻放弃过对孩子们的教育与成长，也从未放弃过未来的希望。
“你是正在接受大夏义务教育的学生，你在学校的司法理论教育课应该有教过你，就在前年，大夏出台了新的?反家暴法规?，并成立了妇女儿童保护协会，积极维护妇女和儿童的正当权益。”
陈牧野语气坚决：“一旦家暴被证实，绝不姑息。”
根据《刑法》，故意伤害他人身体，致人轻伤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致人重伤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致人死亡或者以特别残忍手段致人重伤造成严重残疾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对于虐待家庭成员，情节恶劣的，处二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致使被害人重伤、死亡的，处二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血缘与家庭成员之间的亲密关系从来都不是助长暴力嚣张气焰的工具。
大夏的警方也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那些在家庭暴力中受到伤害的无辜之人。
沈宿迁的悲剧，在未来，绝不会再度上演。
“我不能和你保证现在的整个沧南没有一个家庭暴力的受害者，但我可以向你保证的是，只要有人遭受了家庭暴力，只要她向警方求助，施暴者就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家庭暴力是沈宿迁的心结，也是无数和她拥有着相同经历的受害者的心结，她们不会遗忘那些可怕的过去，但陈牧野相信，终有一天，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家庭暴力的受害者都会得到自己应有的公正！
这不是承诺，这是誓言。
陈牧野会这么说，就代表了守夜人高层自然会去和立法机关与公安机关对接，加大对家暴的打击力度，保护那些受害者。
“至于精神病院……”
陈牧野握住桌角的手指有些用力，“我不能否认，是我们的工作还存在不足之处。”
他从不是个会推卸责任的人。
如果守夜人组织可以成立一个专门给新生儿做禁墟检测的机构，并定期给那些出生没有觉醒的人做检测，那么沈宿迁身上的神墟便早就可以被发现了。
她应该是万众瞩目的双神代理人，是未来的守夜人不可或缺的中坚力量，而不是被家人抛弃，被关进暗无天日的精神病院里近十年的‘疯子’。
“队长，这不是你的错。”
吴湘南拍了拍陈牧野的肩膀，替他解释，“为了保守神秘的存在，按照规定，我们不能主动向普通人透露这些超自然的生物，更不可能兴师动众地寻找拥有禁墟的大夏子民。”
如果不是沈宿迁因为一系列阴差阳错的巧合进入了136小队的视线，或许直到现在，守夜人都不知道，沧南市之内出现了一个双神代理人。
很遗憾，但规定就是规定。
守夜人是半军事化管理的特殊组织，也能算是军人，而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
高层的决定，他们无从置喙。
林七夜有些不屑，从第一天从赵空城处得知了守夜人的存在之后，他就觉得他们很不值得，现在也是一样。
他终于出声：“为了一群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你们名字的人拼命，还无怨无悔，真蠢。”
“不是‘你们’，是‘我们’。”赵空城给了林七夜一拳，纠正他，“别忘了，现在你也是守夜人的一员。”
林七夜反驳他：“只是预备成员而已。”他还没有过考察期呢。
虽然他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既然答应了加入就不会半道反悔，但嘴上的便宜还是要占的。
见赵空城又要给林七夜一拳，吴湘南咳嗽了两声，制止了他们俩幼稚的举动：“所以，你的答案是什么？”
是加入，还是……
“说实话，我真的对你们没有丝毫的好感。”沈宿迁茶色的瞳孔中倒映着136小队成员的身影，她一一看过这些人。
“但我不是一个喜欢反悔的人。”
交易已经达成。
陈牧野找到了她最喜欢的糖，作为交换，沈宿迁也会信守承诺。
得到她肯定的答复，红缨第一个高兴地跳起来：“太好啦，我们小队又有了一个神明代理人！”
不只是她高兴，就连一向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陈牧野都没忍住放松了一些，唇角勾起一个不怎么明显的弧度。
他向沈宿迁伸出手：“沈宿迁，我谨代表守夜人，欢迎你的加入。”
凝视了那只因为常年握刀而长着茧子的大手一会儿，沈宿迁缓慢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她的声音很轻：“希望你说的都可以成为现实。”
她可以加入守夜人。
但比起保卫人民，她更希望能亲眼看到这个国家变得更好。
沈宿迁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么贪心的一个人。
她希望所有需要保护的人，在向国家寻求帮助的时候，都可以得到救赎；她希望每一个如同她一般曾经遭受或者正在遭受家庭暴力的人，鼓起勇气拿起法律的武器维护自己的正当权益；她希望……从她之后，再不会有无辜的孩子在疼痛中满身荆棘，挣扎着长大。
这世界上被神明诅咒的倒霉蛋，有她一个就足够了。
陈牧野的话犹言在耳，沈宿迁心里的一块石头慢慢落地，也许在这一刻，她终于找到了自己活下去的意义。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沈宿迁想亲眼看着大夏，看着这个她生长的国家变得更好，拥有更加光明的未来！
chapter25 新的家
守夜人选拔的要求很严格，并不是所有觉醒了禁墟的人都可以加入守夜人的，在那之前，守夜人也会通过集训的方式，筛选那些适合的人才吸纳入组织。
集训的内容无非就是格斗、枪械、作战部署等等，以及最重要的禁墟使用。
“距离今年的集训还有十几天了，七夜已经跟着我们训练过几次了，宿迁也要抓紧时间追上他的进度。”
陈牧野轻飘飘地瞥了林七夜一眼，“尤其是你的枪法，还需要加练。”
他就不相信了，好好训练半个月，还能一枪都射不中靶子？
林七夜苦笑，负责教导他这方面课程的冷轩更是露出了痛苦面具，如果可以，他宁愿出任务，也不想教林七夜学枪了。
陈牧野必须要承认，这个世界上有准头百分百的天才，也会有林七夜这样的‘睁眼瞎’。
“好了，你们还有其他问题吗？”
“有。”沈宿迁举手，“突然想起来，你们好像都没有和我说过守夜人的福利待遇。”
陈牧野看她：“我没有和你说过吗？”
“没有。”
“守夜人转正之前不包食宿，转正之后的六险二金，包吃包住，每年都有补贴。”
陈牧野说了个大概，沈宿迁却皱起了眉：“休息呢？每周双休还是单休，法定节假日放不放假？”
小姑娘想的还挺美。
从事这样的高危工作，哪里有休息可言，还固定每周双休呢，想什么桃子，法定节假日更是想都不用想了。
陈牧野冷笑：“如果你想，可以每天都休息，只需要做到24小时待命。”
也就是说，只要有需要，人就必须第一时间出任务。
先不说特殊小队几乎是全年无休的，即使是136小队这样固定镇守于沧南市的守夜人小队，不出任务的空闲时间也是需要寻找其他手段谋生的。
比如调解家庭纠纷、寻找丢失的小猫小狗、辅导孩子的家庭作业……多种多样。
挣钱么，不磕碜。
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未来被‘资本家’压榨的结局，沈宿迁无奈扶额：“我真傻，就多余问这一嘴。”
早知道就再考虑考虑了。
“小千妹妹，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哦。”
红缨伸手抱住了她的手臂，“不如你也和七夜一样搬来我家里住吧，反正我家里有很多空房间。”
她对着林七夜眨了眨眼，又对着沈宿迁笑，调侃他们俩，“可以让你住七夜隔壁哦。”
沈宿迁有些犹豫：“我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回家住。”
“最好不要回去。”
吴湘南阻止她，“就这几天，我们就会去给你办理休学手续，理由和七夜的一样，如果被你的邻居发现你的踪迹，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和林七夜一样，说明沈宿迁也要‘被参军’了。
老城区的其他人倒是无所谓，就怕撞见林七夜的姨妈和表弟，到时候就全完了。
沈宿迁还是点了点头，妥协了：“那好吧。”
“麻烦你了，红缨姐。”
“没事，小事一桩。”红缨笑容灿烂，一副姐俩好的模样，“回头我们都去帮你收拾行李，开车去，你想带多少东西都没问题。”
沈宿迁毕竟是女孩子，行李肯定比林七夜要多，精致的女孩子怎么能不好好收拾收拾呢。
红缨一手一个，分别拖着沈宿迁和司小南向外走去，温祁墨见她那风风火火的样子，无奈失笑，也跟着走了出去：“我开车。”
冷轩和林七夜一言不发，只是默默跟上。
看着走在最前面的三道背影和后面跟着的三道背影，被落下的人终于有了反应。
“不是我说，开车这种事情难道不是我更在行吗？”
赵空城一边喊着，一边追了上去，试图从温祁墨手中夺回属于自己的地位。
看着打打闹闹离去的七道身影，陈牧野和吴湘南对视一眼，不约而同举手碰了个拳。
这些日子以来最令他们困扰的事情终于解决了，也算是了却了他们的一桩心事。
沈宿迁的神墟是神明降下的奇迹。
虽然她总说自己是被诅咒的倒霉蛋，可她不得不承认，她也是一个被神明眷顾的孩子。
“今年的集训营一定会很热闹。”
吴湘南的语气难得有些幸灾乐祸，“估计该轮到教官头痛了。”
这一届的集训营新兵里，光光神明代理人就有两个，更别提还有其他城市里找到的超高危禁墟的拥有者了。
为了管教这群天赋异禀的新兵，那些集训营的教官们估计是要死一大片脑细胞了。
––––
红缨家里很大，也有很多空房间，除了林七夜之外，还住着司小南，现在又多了一个沈宿迁。
仿佛是为了兑现自己的诺言，红缨真的给沈宿迁挑选了一个位于林七夜隔壁的房间，怕她晚上睡觉害怕，还特意给她买了一盏新的小夜灯。
这一层楼都被特意留给了林七夜和沈宿迁，红缨被司小南拉走之前还不忘回头警告林七夜：“你小子可别给我打什么坏主意啊。”
说完，她不等林七夜保证，又提醒沈宿迁，“小千，晚上睡觉一定要锁好门。”
林七夜无奈苦笑：“红缨姐，我真的不会打坏主意的。”
早在他住进红缨别墅的第一个晚上，她就警告过自己了，林七夜发誓，他对红缨和司小南都绝对没有一丁点儿企图心。
斜睨了他一眼，红缨振振有词：“你对我们没有坏主意，难道对小千也没有？”
林七夜……
林七夜下意识扭头看了沈宿迁一眼，没想到她刚好也在看他，笑眼弯弯，带着明显的揶揄。
她又在逗他。
林七夜乖乖地闭上了嘴，这个他反驳不了，因为他对沈宿迁是真的有企图心。
仿佛打了胜仗一般，红缨冷哼一声，高高地扬起头：“我就知道，你那点小心思怎么可能瞒得过我。”
她再三叮嘱沈宿迁，“门要锁，窗户也要锁哦。”
虽然她支持宿夜CP，也愿意给林七夜‘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但是如果他想趁机干点什么坏事，那是坚决不可能的！
她誓死守护全世界最好的小千！
司小南额前好像挂了一颗动漫里才会出现的超级大的冷汗，她忍了又忍，忍无可忍地捏着红缨的后衣领，将她拖走。
“小千、七夜，早点睡。”
看着红缨在司小南手中四肢扑腾着挣扎的样子，沈宿迁眼里多了几分暖意。
虽然她总是竖起一身的尖刺保护自己，独来独往，不喜欢和别人交际，可她从来都不讨厌这样被一群温暖的人环绕的感觉。
一点也不。
林七夜望着她不带一丝阴霾的笑容，也跟着微笑起来，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欢喜。
“小千，真好。”
“好什么？”
沈宿迁问他，“你是想恭喜我加入守夜人？”
“不是。”
林七夜蜷起来的拳头垂在身侧，他很想克制，却还是没忍住伸手撩开了沈宿迁额头两侧的碎发，“我是为你开心。”
“小千，你有新的家了。”
136小队就是一个温暖的大家庭。
这里有沉默寡言但是永远最可靠的陈牧野；有宛如小队大脑般统领全局的中流砥柱吴湘南；有团队之中不可或缺的粘合剂温祁墨；有既能补课挣钱又能出枪百发百中的冷轩；有即使之前还是个普通人却也甘愿豁出命保护大夏民众的赵空城；有治疗之光司小南；有小队里最擅长活跃气氛的开心果红缨；还有他——
永远都会和沈宿迁在一起的林七夜。
沈宿迁再也不是孤独一人。
因为，她有家人了。
chapter26 呓语
还是那棵樱花树。
少女抽条之后的纤细身影静静站在樱花树下，凝望着不远处缓缓走来的那个熟悉无比的人影，她久久不能回神。
此时此刻，即便是丝卡蒂的声音也唤不回沈宿迁的理智。
“奶奶……”
她不顾一切地飞奔而去，张开双臂想要拥抱那道永远都只能在梦中出现的身影。
只可惜，身影穿胸而过。
沈宿迁扑了个空。
丝卡蒂提醒她：
【沈宿迁，不要被梦境控制！】
而沈宿迁其实也不需要她提醒。
她低着头，半晌没有抬起，垂落的刘海遮住了她的双眸，叫人分辨不出她所有的情绪：“原来，是场梦啊……”
略带着一丝怅然与遗憾的语调微微扬起，她唇角的笑容也慢慢扩大。
“我最讨厌别人用奶奶来欺骗我。”
手中凝结出一枚冰锥，她松开手，比子弹还要快的冰锥破空而出，一击就打碎了那棵将她困在梦魇中的樱花树。
“藏头露尾之辈——”
她冷笑，“还不给我滚出来！”
树后有一道身影悄然浮现，隐藏起来的造梦之人从幕后走至台前，漫天散落的花雨之中，他的燕尾服纤尘不染，他略微弯了弯腰，姿态优雅。
“不愧是被选中的双神代理人，果然不凡。”
他有些赞叹，“这么快，就能发现我的踪迹。”
沈宿迁转身打量着他：“你是谁？”
“名字一文不值，你可以称呼我为‘呓语’。”
那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倒真像个好好绅士，只可惜，沈宿迁不吃这一套。
“古神教会的人？”
“不错。”
呓语没有否认，脸上反而露出了一种兴致勃勃的表情，“沈宿迁，我是特意来邀请你，加入我们的。”
沈宿迁不屑：“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拥有拒绝的权利。”
“很遗憾，但你只有两个选择，自愿加入，或者被自愿加入。”
古神教会对沈宿迁也是势在必得。
呓语很重视传说中的双神代理人，否则他不会亲自前来为沈宿迁编织这样一场噩梦。
没错，就是噩梦。
她的眼睛可以看见离她而去的奶奶，可是张开双臂却永远无法触及那道身影。
这对沈宿迁来说，就是最可怕的噩梦。
“你知道我是双神代理人，而这个消息本该只有守夜人知道。”
沈宿迁没理他，只是自顾自做着自己的推测，“只有一种可能，守夜人里有你们的人。”
是卧底，也可以说是内奸。
呓语向沈宿迁伸出了手：“古神教会欢迎一切有生力量的加入，尤其是你这样的特殊存在。”
他蛊惑她，“只要加入我们，金钱与权力不过低等，你甚至可以主宰凡人的生死。”
“只要你想，便可以成为世界的主宰！”
在未来，新世界永远都是属于古神教会的！
“说的真动听啊。”
沈宿迁轻轻拍了拍手，为他鼓掌，“只可惜，画大饼可蛊惑不了我。你的传销话术还得再练练。”
胸有成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呓语凝视她：“你在拒绝我们？”
“如果你耳朵没聋的话，我是已经拒绝了你们。”
沈宿迁藏在身后的手凝结出一团寒气。
136小队和她科普的关于古神教会的知识终究有限，她对这个邪神组织了解的不多，也不知道呓语是哪位神的代理人，但是看眼前这个呓语的神态这么狂傲，估计是古神教会里类似于首脑的存在。
不好对付。
“没有人能拒绝我。”
不能成为伙伴，就只能成为敌人。
可古神教会舍不得一个双神代理人，而呓语最擅长的事情，就是让一个反对他的人乖乖听话。
“但你是双神代理人，值得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呓语的本体是克莱因境，出现在沈宿迁面前的这个是分身，但也有海境。
同为神明代理人，川境的沈宿迁不会是呓语的对手。
但是古神教会欣赏每一个具备潜力的新人，林七夜和沈宿迁，呓语一个都不会放过。
为了吸纳林七夜加入古神教会，他们特意派出了美杜莎的代理人蛇女前往沧南，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原来我的面子这么大啊。”
沈宿迁将长发甩到背后，“方便告诉我，你是哪位神明的代理人吗？”
“当然是伟大而神圣的死亡女神，海拉。”也只有这么强大的神明，能让他呓语获得新生。
死亡女神？
沈宿迁在心底默默喊丝卡蒂的名讳。
‘怎么说，你能打得过他背后的主子吗？’
【他只是代理人。】
丝卡蒂的态度很冷漠。
她与沈宿迁签订的契约篆刻于灵魂之上，即便是梦境，也不能让祂与沈宿迁分离。
呓语很强，已经是人类中数一数二的强者，胜过沈宿迁很多，即使只是分身降临也不容小觑。
但是别忘了，他只是死亡女神的代理人。
他不是死亡女神。
如果真的是海拉降临于此，丝卡蒂还会忌惮几分，但区区代理人，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背后有神撑腰，沈宿迁也有了耍脾气的资本：“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你们都会觉得，奶奶是我的软肋？”
呓语一愣。
沈宿迁继续说，“众人皆知的软肋，是软肋，也不是软肋。”
沈宿迁没有软肋。
因为自十二年前奶奶离她而去的那一天开始，就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世界上唯一爱她的人，早已死去。
奶奶是沈宿迁回忆中唯一的甜蜜，是她痛苦童年中唯一的救赎，唯独，不会是她的软肋 。
她永远都记得奶奶的话。
小千，要好好保护自己。
––––
呓语认为自己已经无比宽宏大量，因为他甚至给了沈宿迁第二次机会，这可是别人没有的待遇。
但沈宿迁还是拒绝了：“你们的愿景听起来很不错，但可惜，我对主宰陌生人的生死，没有兴趣。”
她拒绝得太不委婉，于是恼羞成怒的呓语脸上也没有了笑意：“从来没有人能拒绝我两次。”
沈宿迁不以为意：“那现在有了。”
“你错了，没有人可以拒绝伟大的呓语大人。”
沈宿迁的眼神有点嫌弃。
她替别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
这是哪里来的中二病，真的会有人称呼自己为“伟大的呓语大人”吗？
沈宿迁没有动作，只是一动不动地望着呓语。
燕尾服包裹着他的整个身躯，此刻的呓语像极了西方优雅的贵族。
他向沈宿迁伸出了手，想对着这个双神代理人使出自己最拿手的把戏，强行与她缔结灵魂契约，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却在沈宿迁的灵魂中看到了一双冰蓝色的双瞳。
chapter27 古神教会
沈宿迁是寒冬女神的代理人。
但与其他的神明代理人不同的是，她与丝卡蒂缔结的契约，是共生契约。
沈宿迁的灵魂归丝卡蒂所有。
就好比说沈宿迁原本的灵魂是一张白纸，那么签订了共生契约之后，这张白纸就被丝卡蒂的神力染成了蓝色。
呓语擅长在人的灵魂上打下烙印，而这无疑会破坏这张蓝色纸张的完整性。
现在沈宿迁、呓语和丝卡蒂都在争夺她灵魂的所有权，导致了其中之一产生了极端的愤怒情绪，而这个人不是沈宿迁。
请问，祂是谁呢？
好难猜啊。
––––
呓语只觉得有一阵极寒的气息从他的灵魂深处渗出来，丝丝缕缕的，却叫人难以忽视。
他望着自己的指尖，看着冰霜一寸寸侵蚀着他的血肉，那张总是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的脸上终于透露出了些许恐惧。
“这、这是什么！”
“亲爱的呓语大人，你未免太不了解你的任务目标了。”
沈宿迁歪了歪头，无辜地眨了眨眼，“难道没有人告诉你，我的灵魂上，刻着寒冬女神的名姓吗？”
区区人类，也想与神明相争？
不自量力。
沈宿迁的脑海深处，半陷入沉眠的丝卡蒂察觉到了来自凡人的挑衅，祂倏然睁开双眼。
“不知死活的虫子——”
“给我滚出去！”
狂风卷起冰霜与雪籽，迎面扑来的冷气狠狠给了呓语一巴掌，直接将他掀翻在地，滚了好几个圈才停下。
神明的怒火引起了梦境世界的震动，甚至牵连到了现实世界。
一墙之隔，林七夜骤然睁开双眼坐了起来：“这是……”
他来不及多想，直接冲出了房门，他不会感觉错的，这股强大的力量是从沈宿迁的卧室里传出来的！
––––
被丝卡蒂扇了巴掌，呓语有些错愕，但更多的，却是对沈宿迁疯狂举动的不解与震惊。
“你居然将灵魂交给神，你这个疯子……”
寒气冻住了呓语的身躯，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生了锈的机器人一般，每动一下，都会有“咔嚓”的声音响起。
他感受不到任何活着的证明，只剩下无尽的寒冷。
丝卡蒂给他的这个教训，足以毁灭他的这一个分身。
“你在教我做事？”
沈宿迁不屑，“不如先关心一下你自己吧。”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有很多个分身，现在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不过是其中之一。”
“没错，所以你赢不了我。”
即使这个分身已经快要毁灭，可呓语还是不害怕，他对沈宿迁露出了不可一世的眼神。
“沈宿迁，我还会再来找你的……”
他还没说完，却没有机会继续说了。
又一根冰锥被沈宿迁投掷出去，穿心而过，将那座冰雕击碎成散落的冰块。
“我好像忘记告诉你了。”
她喃喃道，“丝卡蒂的寒气可以直接伤害到灵魂，而不只是作用于躯壳。”
也就是说，极寒的神力带来的痛苦与副作用，将会直接对呓语的本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并且，只要沈宿迁催动这股力量，他就无法逃脱五脏六腑都被极寒温度侵蚀的疼痛。
––––
呓语的分身死了，梦境世界轰然倒塌，沈宿迁从梦中悠悠转醒，才发现床边坐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认出了来人，笑着调侃他：“小七，你下次再这样，我可真的要听红缨姐的话，睡觉前锁门了。”
林七夜一愣，差点忘记了自己想要说的话，只顾着去和沈宿迁道歉了：“小千，对不起，我只是太担心你了，刚刚……”
“我没事。”
看出了林七夜的慌张，沈宿迁的手心按住了林七夜的手背，险些被那略带凉意的温度吓了一跳，原来他竟因为担心她，冒出了冷汗。
于是她又温声重复了一遍，“小七，我没事。”
喘了一口气，得到了她的回复，林七夜才终于放松了一些，可他还是没忘记追问：“刚才你的房间里传出了一股陌生的力量，很危险。”
那力量消失得太快，如果不是他的感知力超群，或许也发现不了。
“小七，你对古神教会了解多少？”
沈宿迁没急着解释，只是问他，“可以和我说说古神教会的事情吗？”
林七夜当然不会拒绝。
“印度至高神梵天、北欧死亡女神海拉、希腊冥王哈迪斯所创建的古神教会试图掌握迷雾后的新世界，四处寻找拥有禁墟，尤其是神墟的人类作为信徒，祂们想要统治大夏，建立祂们眼中的新世界。”
当然，作为神明的祂们不会总是现世于人前，于是祂们选中的神明代理人便成了祂们意志行走人间的最好实行者。
新世界？
沈宿迁嗤之以鼻，但她没有立即质疑，只是继续问，“那你对呓语，了解多少？”
“呓语……”
林七夜刚要回答，就见有一道穿着睡衣的身影静静靠在门边，打断了他的话：“呓语是死亡女神海拉的代理人，拥有禁墟018【梦歧】。”
红缨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睡意，看来是被他们吵醒的，“呓语的职权是‘噩梦’与‘灵魂契约’，擅长操控人的思维与行动，只要被他打上烙印，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只能成为信徒的一员。”
换而言之，是他的走狗。
“除此之外，呓语的噩梦也可以化为现实，比如地震、海啸等灾害，都可以在他的操控下，降临于真实的世界。”
沈宿迁若有所思：“怪不得说话这么狂妄，原来是有真本事的。”
只可惜，遇上丝卡蒂，算他运气不好。
红缨打哈欠的动作一顿，她的双眼瞬间睁开，咻的一下凑到沈宿迁面前：“你见到呓语了？”
对着担心地看着他的林七夜笑了笑，沈宿迁告诉红缨：“他进入了我的梦境。”
“又或者说，是他为我编织了一场梦。”
“那你有没有事啊？”红缨着急地将林七夜挤开，自己凑到沈宿迁面前，下一秒就要上手检查了，“他没有把你带走吗？”
臭名昭著的古神教会对有潜力的人类从来都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如果不能强制收编，就只能将其抹杀。
红缨是真的害怕沈宿迁出事，沈宿迁住进来之前，陈牧野和吴湘南可是对她下了死命令的。
这两个神明代理人的安全，她和司小南可是要负责的，当然，主要是她。
这要是眼皮子底下让人偷家了，那她红缨的脸还要不要了？
“我没事。”
沈宿迁再三强调，“我真的没事。”
见红缨和林七夜都不信，沈宿迁只能乖乖从床上爬下来，当着他们俩的面转了个圈，又上下跳了几下。
“梦境之中有丝卡蒂的力量保护，除非是死亡女神亲自来了，否则仅凭祂的代理人是无法伤害我的。”
沈宿迁没怎么在意呓语，但红缨却如临大敌，她远比沈宿迁想象中的要更关心她：“呓语是不会放弃的。”
“一次不成，肯定还会有第二次。”
她看了看林七夜，又将视线重新落在沈宿迁身上，她忧心忡忡，“你和七夜都是古神教会的目标。这次能躲得过，不代表下次也能躲得过。”
呓语的本体是克莱因境，即使是分身，也有海境的实力。
如果这一次呓语降临的地点不是沈宿迁的梦境，如果不是他的灵魂契约在丝卡蒂的影响下没有发挥作用，136小队一觉醒来，就能发现天都塌了。
好不容易才吸纳的双神代理人，转头成了古神教会的信徒，叶梵都能气得直接冲到沧南来揪陈牧野的衣领。
林七夜走上前，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我会寸步不离地跟着小千。”
他的眼神坚定无比，红缨却叹了口气，打击他：“你的境界还不如小千呢。”
林七夜一个盏境，拿什么保护已经川境的沈宿迁？
红缨只觉得自己这个晚上根本不用睡了：“从明天开始，你们俩都给我好好训练，等进入集训营之后，那里的保护措施绝对胜过沧南，我们也能放心一点了。”
原本，红缨的设想是没有错的，但大概她也没有想到，就连集训营里，都存在着古神教会的卧底。
––––
红缨走了之后，林七夜替沈宿迁盖好了被子：“小千，早点睡吧。”
沈宿迁侧躺着看他，突然，她的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抓住了林七夜的手。
“怎么了，小千？”
林七夜动作一顿，半跪在她床边，凑近问她。
“小七，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
林七夜回答得毫不犹豫。
哪怕他不相信守夜人，也会相信沈宿迁的。
“只有守夜人知道我是双神代理人的秘密，可呓语在梦中见到我，开口就叫我双神代理人。”
沈宿迁话语未尽，可林七夜却明白了她的意思，下意识攥紧了沈宿迁的手：“你是说……”
chapter28 极与极
你有没有见过天才？
冷轩之前一直不相信人类之中会有人拥有天生的百分百准头，直到他亲眼见到了沈宿迁。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做了那么多年的狙击手，第一次感觉自己拿不稳手里的枪。
他对着沈宿迁说：“你再开一枪。”
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沈宿迁闭上眼睛将枪举起，枪口方向直接对准了天花板。
“啪——”
子弹射出，在空气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没错，就是弧线。
冷轩眼睁睁看着那颗明明是朝着天花板射出的子弹以一种绝不应该出现的角度转了个弯，呈一道抛物线，直接射中了正对着他的靶心。
弹壳落地，靶子正中心的位置留下一个子弹孔，与她之前射出的那几枪完美重合。
十环，满分。
于是冷轩沉默了，出走多年，归来之后，他发现自己苦练这么多年的枪击竟然连一个刚上手摸枪的小姑娘都比不上。
他自闭了。
林七夜和沈宿迁面面相觑，为了挽救冷轩‘脆弱’的小心灵，林七夜开了一枪，果不其然，即使是放在他面前两米之内的靶子，他都一环都打不中。
他射出的子弹蹭了一点靶子的边缘，与沈宿迁的完美表现相比，简直是惨不忍睹。
但是这并没有让冷轩产生心理安慰：“你的禁墟真的是【万物有灵】？”
“是啊。”
“你确定寒冬女神和复仇之神没有多给你一个‘百发百中’的神墟？”
沈宿迁无奈否认：“真的没有。”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冷轩想破脑袋也想不通。
这完全不符合常理啊。
难道就因为是神明代理人，射出的子弹就可以不遵守万有引力定律了？
那林七夜为什么射不中？
好好好，这么搞是吧。
拥有超强感知力的神明代理人连子弹都不能上靶，而没有超强感知力的另一个，闭着眼睛随便开一枪都可以正中目标。
这是什么极与极的对比？
冷轩已经实验过了，不只是枪，只要沈宿迁心里有个目标，无论使用的射击武器是什么，无论目标是靶子还是苹果，甚至是地上的一只蚂蚁，她都可以正中目标。
百发百中，从无例外。
对这个世界彻底失去希望的冷轩同手同脚地离开了，此刻，他与红缨一样感受到了名为‘嫉妒’的心绪。
果然，人比人气死人。
怪不得那么多人都想做神明代理人。
望着他失魂落魄的背影，沈宿迁眨了眨眼：“他这是怎么了？”
“应该是被你打击得怀疑人生了吧。”
林七夜苦笑，他低头望了望自己握在手里的枪，人和人的差别，果然比人和动物的差别还要大。
沈宿迁自己当然也清楚这是不对劲的，但是她大概能猜到是什么原因。
‘丝卡蒂，那把弓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话问出口，沈宿迁马上就后悔了。
丝卡蒂平时不发病，可那把弓每次都是导火索，要是又发病，下午练刀法的时候，她可遭不住脑子和身体的双重折磨。
但她没想到，这一次丝卡蒂还算理智，或许是没有提起那个禁忌的名字。
【你在说什么愚蠢的话。】
丝卡蒂冷哼：
【你有听说过狩猎之神的弓箭，射不中目标的吗？】
神职是狩猎的神明都射不中猎物，传出去不丢脸吗？
乌勒尔是狩猎之神，他的神弓承载了他的权柄与职权。
沈宿迁现在是这把弓的使用者，即使她的精神力现在还不足以凝结出一支箭，但神弓造成的影响，足以给她带来一个天然的buff。
凡她所想，必被击中。
打个比方，如果她可以凝结出一支箭，哪怕她想站在沧南市的土地上射中宙斯权杖上的宝石，也未尝不可。
区区死物，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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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既然神弓可以对她造成影响，是不是也能影响林七夜呢？
就像她通过额头吻的方式将丝卡蒂的力量分享给王面一样。
只是想到她和王面的尴尬场景，沈宿迁还是按耐住了自己的心思。
她和林七夜是好朋友，又不像王面一样，也许好几年也见不到一次，要是产生尴尬，以后还怎么做朋友？
此刻的沈宿迁想的很周到，但是她没有想到，离她和王面重逢的日子并不久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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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宿迁在射击上很有天赋，但是在刀术上，她甚至还不如林七夜。
同为神明代理人，沈宿迁的体力也很不错，但还是无法与陈牧野这样习刀多年的‘变态’相比。
陈牧野只是轻轻挥了一刀，沈宿迁的身体就被击飞出去，撞在了墙壁上，砸出好大一个坑。
“你这样子，以后去了训练营，还不丢尽我的脸？”
陈牧野嘴里还嚼着蓝莓味的口香糖，他想抽烟，但是沈宿迁不喜欢烟味，面对小姑娘，陈牧野还是能做个人的。
不要在未成年面前抽烟。
此时，时常和叼着一根烟的陈牧野对练的林七夜缓缓打出一个问号，难道他不是未成年？
偏心的队长简直不要太双标。
“拜托，我可是个法师，哪有你这样，要求法师兼职近战的？”
沈宿迁嘟囔着从地上爬起来，后背痛得厉害，她龇牙咧嘴地嘶了一声，都不敢相信这么大的坑是她砸出来的。
幸亏【绝对零度】自动跑出来保护她，冻住了她的后背，不然就这砸墙的一下，她必定会重伤吐血。
可恶的陈牧野，下手这么重，她后背肯定肿了。
“少来，继续。”
陈牧野才不管什么法师不法师的，他只知道，沈宿迁的近战薄弱给了别人欺负她的机会。
他陈牧野教出来的徒弟，不能容许任何人的欺负。
他握紧长刀，对练的时候谁也没有使用禁墟，只是真刀真枪地干架。
陈牧野的动作很快，他出刀的时候甚至都不用伪装自己刀锋所对的方向，因为沈宿迁根本躲不开。
沈宿迁也算是被陈牧野激起了一点血性，她握紧那把刻着‘陈牧野’名字的直刀，整个身体腾空跃起，踩着墙壁双腿一蹬，借力加速冲向陈牧野。
“噔——”
两柄刀的利刃撞在一起，发出一阵清越的兵器相交声。
沈宿迁的经验不及陈牧野，但是她的身形娇小，出刀的时候可以更敏捷，她向后弯腰避开陈牧野挥出的一刀，直刀的刀尖抵地支撑着她不倒下，又反向飞起，踩在陈牧野的刀面上，在空中俯冲而下，挥出了刀光亮如白昼的一刀！
陈牧野快速提刀格挡，嘴上也毫不吝啬地夸赞她：“不错，再来！”
沈宿迁很有天赋，但值得人惊讶的是，像陈牧野这样平时拽得二五八万，对所有人采取打压式教育的人，居然也会夸人，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陈牧野的那一刀力气太大，沈宿迁滑出去好远才刹住了车，她眯了眯眼，再度冲上去挥刀。
陈牧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见她冲过来，眼皮都没掀一下，他转了个刀，侧过身去，用刀柄狠狠撞上了沈宿迁的肩膀。
寒气凝结成冰，沈宿迁被包裹住的右边后肩膀撞在了墙上，这一次，墙没塌，但是她感觉自己的肩胛骨痛得好似骨折了。
陈牧野眼里果然男女平等，无论是她还是林七夜，他都不带留手的。
沈宿迁还想爬起来，但是刚刚那一下估计是真的伤到了肩膀，眼下一动就疼。
见她半天没动，陈牧野收刀走过来：“今天就先到这里，待会儿让小南给你治治，明天继续。”
“不是吧，还来啊？”
沈宿迁叫苦连天，也没人告诉她加入守夜人之后要天天被队长暴揍啊，她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等你什么能和我打个平手，就可以不练了。”
陈牧野的手心按在沈宿迁的肩膀上替她稍微检查了一下伤势，“还能动吗？”
“动不了了。”
小姑娘仰躺在地上，可怜兮兮地看着他，“队长，能背我回去吗？”
陈牧野动作一顿，蹲下身和她对视。
说实话，之前林七夜也老是挨揍，带着一身伤回去，但是从来没有提出过这样的要求。
陈牧野……答应了。
或许这就是儿子和女儿的区别。
他托着沈宿迁将她扶起来，自己动手把她拉到了背上，站起来将她背起来。
足尖踢起地上那把属于自己的直刀，等到那直刀落在面前的时候，他伸手握住。
这小丫片子居然还老是说他坏话，他还借了自己的刀给她用呢，林七夜都没有这个待遇，居然还不知足，真没良心。
chapter29 偏心
靠在陈牧野的背上，沈宿迁的思绪渐渐飘远。
这种陌生的感觉竟然让她红了眼眶，在陈牧野看不到的地方，她默默流泪。
从小到大，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那个男人也会像这样将她背起来，给她一个可以依靠的后背。
但是她终究没有得到。
模糊的视野之中，五岁的沈宿迁穿着一身长袖长裤就站在她的眼前，隔着十二年的时光与十七岁的沈宿迁对视。
被迫剪了一头短发的她静静的地站着，慢慢张了张嘴。
她说：“沈宿迁，你要知道，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爱着孩子的。”
那是五岁的沈宿迁早已看清楚的道理。
陈牧野给她的感觉太贴近于她理想中的父亲了，给了她一种次元壁破了的感觉。
幻想变成了现实。
沈宿迁从小就是一个渴望得到温暖却又害怕得到温暖的人。
浅蓝色的发绳缓缓从发尾滑落，沈宿迁扎起来的低马尾散开，她并没有注意到，有一滴眼泪顺着她的下巴落在了陈牧野的后脖颈。
他当然察觉到了那一滴冰凉的眼泪，毕竟被冰得一激灵的感觉，是不能忽视的。
脚步微顿，陈牧野没停，他背着她继续往前走，就好像是一座沉默的大山，无声却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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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宿迁受了伤，另一边的林七夜也被赵空城操练得很惨，但是再怎么惨，他也还是要自己爬回来。
赵空城可不会背他回来。
将背上的沈宿迁交给司小南，陈牧野收拾了自己，又转头去了厨房。
看着队长一如既往可靠的背影，红缨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有点不好的预感。”
温祁墨躲去给林七夜涂药了，回应她的人是刚刚狠狠揍了林七夜一顿，现在心情大好的赵空城：“哪里不对劲？”
“队长刚刚是不是背小千回来了？”
“是啊，那又怎么了？”
赵空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毕竟还是个小姑娘，童年又那么惨，队长也是想多照顾照顾人家。”
他还以为是红缨吃醋了，这种事情就好比是家里有了二胎，一胎感觉自己的地位变低了。
赵空城自以为很懂红缨的心，“队长对我们也还是很好的。”
“你不懂。”红缨一只手支着下巴，语气笃定，“我已经预感到了队长的偏心，以后我们几个加在一起，都比不上小千在队长心里的地位了。”
她若有所思，“难道队长也想再生个女儿了？”
“在想什么呢。”陈牧野解开围裙从厨房里端着菜走出来，“红缨去拿碗筷，老赵去端菜。”
他看了一眼吴湘南，后者举起双手，自觉开口：“我也去帮忙。”
陈牧野面无表情地点头。
这才对嘛，都是一家人，怎么能有人不干家务？
守夜人不包食宿，但是陈牧野自己下厨给大家做了一桌子菜，林七夜和温祁墨坐在桌边上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气鼓鼓的红缨，她正在试图用眼神杀死陈牧野。
好吧，她知道杀不死，但她还是想要谴责他。
“红缨，怎么了？”
温祁墨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他小声凑近红缨，“和队长吵架了？”
红缨气得无法进行表情管理，她愤怒谴责陈牧野：“队长，你偏心！”
她指着桌上被单独盛出来的一个鸡腿，质问老神在在的陈牧野，“难道只有小千是亲的，我们都是捡来的吗？”
她试图唤回陈牧野那点可怜的‘父爱’，可怜兮兮地看着他，“队长，难道你忘了我们这么多年的同僚之情么……”
说的很感人，只可惜陈牧野无动于衷。
红缨的这套把戏，他早就不吃了。
陈牧野面不改色地点头，丝毫没有偏心的愧疚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是啊，没想到被你发现了。”
他竟然还不忘附和红缨的话，“既然这样，我就不装了，你们确实都是我捡来的。”
筷子拿在手里，满桌子的菜，可吴湘南一时间竟然不敢下嘴，他为自己辩解：“诶，我可不是你捡来的。”
他都这个年纪了，怎么说也应该是同辈吧。
队长不愧是队长，居然还要忙着哄孩子。
冷轩擦枪的手突然抬起来，他伸了筷子，眼疾手快地将另一个鸡腿夹进了林七夜的碗里：“你多吃点。”
林七夜扭头，听见他说，“你肯定是吃的太少，所以眼睛看不清靶子。”
好理由，真是好理由。
见冷轩一脸认真，红缨和温祁墨嘴角抽搐。
赵空城给大家盛了米饭：“行了，小千初来乍到，队长也是心疼她么。”
他动了筷子，一连给红缨夹了好几块鸡肉，才哄得她勉勉强强满意：“这还差不多。”
陈牧野虽然厨艺很好，也不经常下厨，可这么多年队友，她也尝过不只一次，倒不是真的想吃那个鸡腿，不过是性格使然，非要耍宝活跃气氛而已。
要论起对沈宿迁的宠爱，红缨也只能排在林七夜后面了。
不过看这架势，好像要被陈牧野后来居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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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小南的医术很靠谱，她带着沈宿迁下楼，一桌子的人都在等她们俩了。
司小南在红缨边上坐下，和冷轩面对面，将林七夜边上的位置留给了沈宿迁。
“上京下达了命令，小千和七夜刚加入守夜人，在没有进入集训营之前，他们俩的安全由我们136小队负责。”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先是难陀蛇妖，再是古神教会，小小的沧南里危机四伏，保护神明代理人也这个香饽饽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还需要136小队所有人提高警惕。
“红缨，你多辛苦。”
白天在和平事务所还令人比较放心，毕竟大家都在，晚上回了红缨的别墅，就只能靠红缨多费心了。
“放心吧队长，保证完成任务！”
红缨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心里已经腹诽起了陈牧野。上次还叫“宿迁”呢，这么快就变成“小千”了。
男人心，海底针。
陈牧野的想法你别猜，猜也猜不来。
这一顿饭是沈宿迁加入守夜人之后，大家一起吃的第一顿，陈牧野作为队长也对沈宿迁和林七夜的加入表示了热烈欢迎。
看着眼前的一张张带着笑意的脸，沈宿迁又低下头看着特意留给她的鸡腿，突然觉得眼前变得有些模糊。
或许林七夜说的对，她失去了奶奶，但她现在有家了，他们都是她新的家人。
林七夜坐在她身边，藏在桌子下面的手轻轻握住了沈宿迁放在膝盖上的手。
人不能永远沉溺于过去，如果沈宿迁的奶奶在天有灵，也会希望沈宿迁可以走向崭新的人生。
chapter30 铃铛
沈宿迁和林七夜身为神明代理人，难免要被放在一起比较，尽管他们本身的关系很好，并没有竞争比较的意思。
入夜，陈牧野和吴湘南共同坐在办公室里一同浏览关于两个神明代理人的训练报告。
“他们俩倒是各有所长。”
吴湘南跟着走过去和他并肩：“但都很全面。”
沈宿迁和林七夜擅长的方向都有重合，两个人都可以算是全能的六边形战士。
但是沈宿迁的时候枪法明显超出林七夜一大截，而林七夜的刀法天赋则胜过沈宿迁，毕竟他的敏捷度超过沈宿迁太多了。
看着白板上他们俩穿着同款校服的照片，吴湘南有些怅然。
“集训营结束之后，他们俩会被各自派往各地驻地的守夜人小队，但沧南容不下两个如初升太阳般冉冉升起的神明代理人。”
也就是说，沈宿迁和林七夜只有一个人能留在沧南。
陈牧野沉默了很久，他点燃了一根烟，明明灭灭的火星让他看不清他的表情：“林七夜会留下。”
沧南不能离开林七夜，所以林七夜不能离开沧南。
二者选其一，所以沈宿迁的归宿不会在沧南。
陈牧野转身，“我记得，她母亲是临江市人。”
新兵的去处是按照成绩来分配的，但是临江市的情况有些特殊，这几年来损失惨重，急需一个能力强大的新兵支援。
而沈宿迁的潜力不必多说。
“临江余家，你不是已经做过调查了吗？”
吴湘南转头看他，刻意缓和气氛，笑了笑，“怎么，害怕小千回了临江市做了千金小姐，不再想回沧南市了？”
陈牧野冷笑：“临江余家这么多年都没有找过她们母女，能是什么好地方？”
表面上光鲜亮丽、风光无限，其实又是一个虎狼窝罢了。
这些年余家二子和长孙争夺余氏集团管理权的丑闻，陈牧野这样万事不关心的人都听说过几句。
同室操戈，至亲反目。
这样的人家，陈牧野宁愿沈宿迁永远都不要掺和进去。
“她可以不做千金小姐。”
陈牧野话语未尽，吴湘南却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怎么，你还真的想养个女儿？”
前者闻言不语，只是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好像是在说“为什么不行”。
陈牧野很穷，包了两个孩子的餐饮费的陈牧野就更穷了。
但是如果沈宿迁不追求那样纸醉金迷、一掷千金的日子，守夜人发放的补贴足够她生活了，如果还不够，陈牧野可以给她。
有些浑水，她不应该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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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夜人集训即将开始的时候，沈宿迁终于能在陈牧野的手下撑个几百招了。
虽然她最后还是被打飞出去。
陈牧野训练的时候发疯一样地打她，结束之后又花式做食物投喂她，就连红缨都说自己最近胖了好几斤。
这样打一棍子给一颗甜枣的表现，让沈宿迁对陈牧野恨都恨不起来。
看着并肩站在自己面前一男一女，陈牧野突然有一种欣慰的感觉，他将他们俩的资料袋分别递给他们。
“新兵训练马上要开始了，往年的地点都是上京，你们可以先去买点生活用品，准备准备。”
“上京？”
沈宿迁长这么大，还没有去过上京呢，“那是不是很冷啊，要不要多买几件羽绒服？”
“棉服可以不用买那么多，但你最好多买两床褥子。”
陈牧野看见沈宿迁就又爱又恨，“集训营的床板比地砖还硬，你恐怕一个晚上也睡不好。”
越了解沈宿迁，陈牧野这个老父亲就越操心，头也越痛，“还有你那体质，平时吃个饭菜都要等放凉，多带几瓶矿泉水去。”
集训营里要是都供应热水，沈宿迁口渴的时候，连水都喝不了。
那里可不比和平事务所，有陈牧野这样贴心的好厨师惯着她，早早做好饭，特意给她留一份放凉的。
催促吃饭的时候，沈宿迁估计连一口都咽不下去。
依照陈牧野的猜测，因为林七夜，或许这次集训的地点会有所改变，但是文件下达之前，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赶着沈宿迁和林七夜去收拾东西。
还不忘对着沈宿迁絮絮叨叨的，“防晒和补水喷雾带齐，回头晒黑晒伤了，我可不管你。”
“听见了，听见了。”
沈宿迁揪起自己的耳朵，“两只耳朵都听见啦！”
她之前怎么没有发现陈牧野这么啰嗦，果然熟了之后就会人设坍塌。
“还有，你的头发最近怎么不扎了？”
陈牧野一手按住了沈宿迁的后脑勺。
要是打架的时候，沈宿迁被人揪住了头发，她哭都没地方哭去。
“头绳丢了，还没来得及买。”见他又要念，沈宿迁马上拉着林七夜开溜，“我现在就去买！”
见她跑得飞快，陈牧野拿她没办法，只好在身后大喊了一声：“买了东西来找我报销！”
沈宿迁没回头，只是挥了挥手，也不知道听见没有。
靠着墙壁的吴湘南直起身走近，嘲笑他：“你还真是越来越像个老父亲了。”
“七夜还好，就是小千……”陈牧野叹了口气。
丝卡蒂留在她身体里的力量太过强大，对别人来说的‘常温’，于她而言就是宛如岩浆般滚烫。
陈牧野都担心她去了训练营吃不饱饭。
“不行，我还是要去打个电话。”
他越想越放心不下，“好不容易养胖的，可别给我又瘦回去。”
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吴湘南失笑。
陈牧野虽然没有女儿，可他这操心的模样，可比女儿奴还夸张。
“还真是养了个闺女。”
是闺女，也是小祖宗。
––––
得知沈宿迁和林七夜要去买生活用品，司小南和红缨自告奋勇要跟着去。
温祁墨和冷轩也逃脱不了拎包的命运。
她们仨的战斗力太强，以至于平时练刀一整天都不怎么累的林七夜都感觉这辈子再也不想逛街了。
冷轩冷着一张脸拎着一个HelloKitty的行李箱，听红缨和司小南又看上了一个小猪佩奇的行李箱，替林七夜默哀了三秒钟。
看着那刺目的粉色，沈宿迁眼角抽搐：“红缨姐，要不这个还是留给七夜吧。”
死道友不死贫道，七夜，祝你好运。
沈宿迁摆明了想要祸水东引，林七夜偏不如她的意：“红缨姐，小千最喜欢粉色，要不这两个还是给她吧。”
“七夜，你！”
好歹毒的林七夜。
沈宿迁咬牙，“你都学坏了。”
“不是学坏了，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林七夜拉过沈宿迁的衣袖，其他四个人早已走远，他低头看着沈宿迁，缓缓凑近。
长睫毛轻轻颤动，沈宿迁下意识想要躲开：“小七……”
“别动。”
林七夜松开了牵着她衣袖的手。
沈宿迁只觉得头发被拢到了一起，隐隐约约还听见了一阵很轻的铃铛响。
林七夜小心退开半步，任由沈宿迁轻轻摸了摸发尾的新发绳上悬挂的铃铛。
“怎么想到给我买发绳了？”
“想买就给你买了。”
林七夜给出的理由很简单。
其实这根发绳，他很早就买了，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送给沈宿迁。
在她面前，他总是太胆小了。
“小千，谢谢你。”
“为什么又谢我？”
林七夜老是这样，会让她觉得自己对他有什么天大的恩情的。
“谢谢你，收下这根发绳。”
很早之前，当林七夜还是个‘瞎子’的时候，就在想办法定位沈宿迁。
那个时候他就在想，他虽然看不见，可是他的听力很好，如果沈宿迁带着一枚铃铛的话，他就可以准确无误地找到她了。
幸好她丢了一根发绳，才让他终于有勇气把这枚铃铛送给她。
chapter31 美丽无罪
也许女生都会有想要打扮洋娃娃的执念，而红缨的执念只是稍微强烈了一些。
红缨的声音远远传来：“小千，快来！”
沈宿迁回神，拉着林七夜跑过去，只见红缨和司小南一人拿了两套衣服，“小千，这些小裙子好好看，你去试穿看看。”
沈宿迁小的时候，余女士，也就是她的亲生母亲，并不喜欢她穿裙子，或许是为了维护她可笑的婚姻和爱情吧。
所以长大之后，沈宿迁长大之后，除了校服裙，很少特意去买裙子，整个衣柜里也只有寥寥几条长裙。
红缨和司小南挑选行李箱的眼光让人一言难尽，但是她们挑选裙子的眼光真的很好，温祁墨和冷轩也点头肯定了她们俩的选择。
看着那只能遮到一半大腿的短裙，沈宿迁有点犹豫：“红缨姐，训练营每天运动量那么大，穿裙子不太方便吧。”
“我们选的都是有内衬的呀。”红缨撩开给沈宿迁看，“放心吧，露不了。”
司小南挽起她的手臂，拖着她往试衣间走：“我们都没有给你选吊带呢，害羞什么，快去试试这一套。”
“可是……”
“别可是啦。”红缨把所有的衣服都塞进她怀里，“我们也选了裤子的，你都试试看。”
反正队长报销，不买白不买。
––––
沈宿迁长得很好看，这是林七夜早就知道的，但是他没有想到，沈宿迁会这么适合红色。
红缨给沈宿迁挑选了一件红色的连衣裙，衣领交叠到脖颈，遮住了那一处人体最脆弱的部位，曲线向下，特意做了收腰处理的腰部显得那截细腰更加纤细，林七夜对比了一下尺寸，感觉自己两只手就可以握住。
裙摆做了不规则的设计，向外微微扩出涟漪一般的波浪弧度，令人一眼就能看见系在大腿上的黑红色丝带，最浓烈的颜色与白皙的肌肤碰撞在一起，宛若一张白纸上晕开的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林七夜一时间竟然不敢再看。
“我就说会很好看吧。”
红缨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去付钱了，“等去了训练营，以我们小千的美貌，肯定会成为万人迷的。”
沈宿迁有些不适应：“红缨姐，会不会太夸张了。”
其实她对穿短裙总有一种恐惧感。
即使她知道余女士的行为是错误的，但还是会忍不住怀疑自己。
心理的阴影不是那么容易被驱散的。
“小千，一朵花不被期待，不是花的错；一朵花险些被人折断根茎，更不是花的错。”
人间赖以鲜花续命。
应该被谴责的是那些想要折花的人，而不是美丽的花朵。
红缨温柔地将沈宿迁的碎发撩开，她和司小南并肩站在沈宿迁面前，“就这些了，我们把它们都买下来。”
她调皮地说，“就让队长心疼吧，也是时候让他大出血一次了。”
五岁的沈宿迁躺在被鲜血染红的雪堆之上的身影再度浮现在眼前。
那个时候的她坚信自己是神明诅咒的倒霉蛋。
而十七岁的沈宿迁站在商场的女装店里，看着围着前台打包衣服的四个人，心里好像有一块地方悄悄塌陷了。
也许，她并不是被神明诅咒的倒霉蛋。
只是她的运气实在有限，已经全部用来遇见这群温暖的人了，所以她的前十几年才会那么倒霉。
唇边抵上了一根棒棒糖。
林七夜的脸上还有着刚才没有褪去的红晕，但他给沈宿迁递糖的动作很自然。
“小千，你开心吗？”
沈宿迁发自内心地微笑：“我再也没有像现在这么开心过。”
136小队给了她很多爱。
这样的爱，是她从未得到过的。
在真正遇到之前，她甚至连幻想都不敢。
正因如此，沧南大劫的时候，她才拼尽全部的精神力去赌一支或许可以冰封整个城市的箭。
––––
长发一瞬间变成冰蓝色的少女浮在半空中，不顾自己从唇角溢出的血迹，咬着牙拉开了那把狩猎之弓。
在她身后，浮现着一道巨大的黑影，缓慢地睁开了猩红的双眸。
复仇之神高喊着“复仇”，两团冰蓝色的光辉中缓缓浮现出两道携手相握的身影。
祂们相视一笑，共同向着沈宿迁伸手，握住了那把【乌勒尔之弓】。
冰蓝色的箭矢离弦而出，宛若一颗璀璨的流星般落入了正在逐渐消失的沧南市。
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空飘落，一点一点的冰霜在大地上逐渐弥漫。
她已经失去了一次家人，再也不会允许自己失去第二次了。
沈宿迁的唇齿之间沾着血迹，系在发尾的铃铛从空中坠落，饱含恨意的女声响彻天地。
“今天即使是神明来了，也夺不走沧南——”
“我说的！”
––––
陈牧野的猜想没有错，今年集训的地点确实不是上京，而改在了沧南市，而且就在郊外的津南山。
不光是136小队的其他人感到惊讶，身在上京的006小队副队长袁罡也无法理解。
“沧南？那是那里？”
额角印着十字型疤痕的男人伸了个懒腰，躺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东南地区的小城市。”
“应该在淮海市的隔壁。”
袁罡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眼前的006小队队长绍平歌：“上京的训练基地都是现成的，在这多方便，为什么要改成沧南？”
“这是高层的决定，我们无法更改。”
绍平歌坐直了身体，“而且你可是我们006小队的排面，这次担任集训的总教官，总不会因为地点不在上京，就训练不了新兵吧？”
“当然不会。”
最多是将那些训练器械运到沧南去有些麻烦，可是守夜人的后勤部都是干惯了的熟练工，以他们的速度，这也不算什么困难的事情。
“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顺便帮我照顾一个人吧。”
袁罡警觉：“你要徇私？”
绍平歌瞪他：“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那是为什么？居然还有人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请动你开口说情。”
“一个护女心切的老父亲。”
想到那通来自沧南的电话，绍平歌就觉得头痛，“人家小姑娘情况特殊，不能吃热食，也不能碰热水，太阳底下暴晒的时候可能会昏倒，你多注意。”
“这么娇弱？”
袁罡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既然吃不得苦，还加入什么守夜人？干脆回家去做她的千金小姐好了。”
“虽然娇弱，也确实情况特殊，但你这次可猜错了，不是人家非要加入守夜人，而是我们的高层舍不得放她走。”
袁罡一愣：“什么来头？”
从一堆文件里拿起了最上面的那一份，绍平歌摆在袁罡面前：“如果不是知道高层没有必要骗我，我也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最会这么受神眷顾的人类。”
该不会真的是神的私生子吧？
证件照上的少女穿着最普通的白衬衫，衣领处系着蝴蝶结，半扎的长发有一小撮落在胸前，更多的则是垂在了脑后。
她的脸上带着最标准的拍照假笑，未施粉黛的容颜也可以窥见少女独有的青春靓丽，尤其是她的眼睛，既明亮又生动。
“沈……宿迁？”
袁罡一边说着，一边翻看着她的基础资料，他从一行行资料上看过去，跳过那些身高、体重、血型和出生地之类的不重要信息，“她是超高危禁墟，还是神明代理人？”
“神明代理人。”
袁罡的脸色变得严肃，自顾自点了点头，如果是神明代理人的话，也难怪高层这么重视她：“是哪位神的代理人？”
绍平歌用最轻描淡写的语气丢出一个杀伤力极强的炸弹。
“寒冬女神丝卡蒂与复仇之神瓦利。”
袁罡猛然抬头：“你是说她……”
手指点上文件上的最下面一处，绍平歌对着袁罡念出了上面的五个字。
她是——
“双神代理人。”
袁罡赶紧去找关于沈宿迁禁墟的资料信息，只见那一份薄薄的文件上打印誊抄了好几段字。
[姓名：沈宿迁]
[禁墟：寒冬女神丝卡蒂赐予神墟【绝对零度】与复仇之神瓦利赐予神墟【复仇者之怒】，以及自身觉醒禁墟序列601【万物有灵】。]
[特别标注：【复仇者之怒】疑似拥有激发人类潜能的作用，可以使没有禁墟的普通人觉醒禁墟，拥有类似于鬼神引的能力（存疑）。曾经于沧南市老城区桂花街道帮助守夜人驻沧南市136小队成员赵空城激发禁墟序列083【泯生闪月】。]
chapter32 新兵集训营
家里的两个小孩子要去集训，一年都看不到人影，这对136小队所有人都来说，都是一件大事。
待在和平事务所的最后一个晚上，陈牧野做了一顿很丰盛的晚饭。
最后的晚餐。
他没有告诉沈宿迁自己请了人关照她的吃食，只是握着筷子不停地给她夹菜，直到她碗里的菜堆成了一座小山，才意犹未尽地收回了手。
红缨盯着陈牧野，这一次，同样沉浸在离别悲伤之中的她再也没有了插科打诨的兴致。
扫视了众人一眼，沈宿迁无奈叹气：“我们只是去参加集训而已，又不是不回来了。”
干嘛这样一副好像再没有见面的机会的模样，怪吓人的。
林七夜也跟着保证：“别担心我们，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也会照顾好小千的。”
好多嘱咐的话堵在喉咙里，陈牧野握着筷子也给林七夜夹了一块红烧肉：“多吃点。”
沈宿迁不知道，等集训结束之后，林七夜会留在沧南，但她却再也不能和他们在一起了。
以守夜人高层的考虑，大概率，她会被派回出生的临江市。
见不惯离别的煽情场面，沈宿迁用干净的筷子将自己碗里吃不完的菜分给大家。
她试图活跃气氛：“别这么难过么，怪叫人担心的，离开是为了更好的相见，等我们从集训营回来了，大家就是真正的队友啦。”
红缨第一个打起精神：“小千说的没错，总还会再见的。”
她举起杯子，“来吧，让我们提前祝小千和七夜顺利通过集训。”
司小南和冷轩几乎是同时举起杯子：“最好拿个第一名回来，给我们136小队争光。”
温祁墨笑起来：“你倒是挺贪心的。”
赵空城摆了摆手：“小千和七夜都是神明代理人，这第一名肯定能花落我们136小队了。”
他对他的救命恩人可是很有信心的。
而且很多新人甚至都才到盏境，沈宿迁觉醒十二年，现在早已是川境。
凤凰小队的队长夏思萌是战争女神雅典娜的代理人，她还是盏境的时候，已经一拳可以干碎一栋楼了。
沈宿迁这个双神代理人即使只有川境，对上海境也未必会输。
大家一起举起杯子，不约而同去看坐在主位上的陈牧野，只见他伸手举起了杯子，然后‘警告’沈宿迁：“把菜吃完。”
又用这种手段把菜分给别人，以为他看不出来吗？
怪不得瘦得像根竹竿一样。
沈宿迁的笑容瞬间消失，她苦着一张脸看着陈牧野的筷子夹着菜又落进了她的碗里，她第一百次咬牙。
可恶的陈牧野！
––––
第二天太阳出来的时候，136小队特意起了个大早，帮沈宿迁和林七夜把行李箱搬上了小卡车。
也不知道这又是从哪里找来的。
吴湘南坐上了驾驶座的位置，系好安全带：“坐稳，我们准备出发了。”
陈牧野坐在副驾驶座上，盯着后面困得不行的沈宿迁，想也知道她昨天晚上肯定没睡好。
看她这样子，他怎么放心。
为了让沈宿迁补觉，车上的众人都没有说话，直到她迷迷糊糊地醒来：“我们到了吗？”
“还没有。”
红缨搂着她，“但是马上就到津南山了。”
揉着眼睛坐直，沈宿迁和林七夜一起趴在窗户边上看飞速路过的树木：“我还是第一次来津南山呢。”
风拂过沈宿迁的刘海，她听着窗外传来的草木低语，它们在说津南山上来了一群穿着军装的人。
领头的人叫袁罡。
她转头问陈牧野：“队长，你知道袁罡吗？”
“他是上京006小队的副队长。”陈牧野开了一半车窗，凝视着津南山的山顶，“你认识他？”
“不认识。但是津南山的树和我说，他是这次集训的总教官。”
吴湘南闻言跟着感慨了一句：“【万物有灵】果然适合做情报侦查工作，看来有什么秘密都要在沙漠谈了。”
办公室里都不能放绿植了，养金鱼更是不行。
“小千。”
陈牧野在前头叫她的名字。
“怎么啦？”
“这里是沧南，我们都在这里。”
陈牧野的声音有些低沉，“遇到事情不要害怕，如果有人欺负你，也不要忍，找只小鸟带张纸条给我，我们亲自提刀杀上门来给你出气。”
“队长，谢谢你。”
沈宿迁难得这么听话，她从后座探头，“我在你的办公室底下放了点东西，你记得去看。”
“放了什么？”
“秘密。”
沈宿迁不肯说，陈牧野也没再追问，反正他迟早会知道的。
下了车之后，陈牧野亲自替沈宿迁和林七夜把行李箱拿出来，看着那两个印着HelloKitty和小猪佩奇的行李箱，他对红缨的审美实在不敢苟同。
拍着林七夜的肩膀，陈牧野嘱咐他第二心爱的好大儿好好照顾他心爱的闺女：“照顾好小千。”
“放心吧，队长。”
林七夜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正等着他也跟着说什么替他撑腰的话，结果他只是叹了口气，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七夜，努力活着。”
在他身后，吴湘南嘴角抽搐，红缨、司小南和赵空城笑成一团，冷轩和温祁墨都忍俊不禁。
还真是穷养儿子富养女儿，就没有人替林七夜发声的吗？
不过这次他们真的误会陈牧野了，他是真的担心林七夜会被累死。
沈宿迁的特殊体质注定了她会有很多麻烦的地方，即使陈牧野有特意通过气，也总有解决不了的困难。
就比如阳光。
沈宿迁总不能一年集训中，一次阳光都不晒的。
林七夜要想照顾她，要走的路还有很长呢。
而且陈牧野知道，他们俩最需要学会适应的，就是离别。
沈宿迁是注定要离开沧南的，她的未来不在这里，可沧南这个沉浸在美梦之中十年的城市，还不能离开林七夜。
希望这一次的集训能让林七夜和沈宿迁收获更多志同道合的伙伴。
他们的人生中有彼此，但不应该只有彼此。
chapter33 总教官
走在通往津南山集训基地的路上，放眼四周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沈宿迁背着她的书包，怀里还抱着一个大布包。
林七夜提着他们俩的行李箱，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考虑到沈宿迁的特殊体质，陈牧野他们天还没亮就开车出发了，只是走了这一个多小时的路，朝霞慢慢晕染上天际，太阳也快要升起了。
或许这也是考验的一环吧，爬山路果然不是个轻松活儿。
“小七，要不还是把行李箱给我一个吧。”
看林七夜满头大汗的样子，沈宿迁也心疼他，从包里掏出一张湿巾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林七夜的黑发有些汗湿，他低头望着沈宿迁，对着她笑：“我没事，小千，你拿包累不累？”
看他还想把自己手里的布包都接过去，沈宿迁是真的害怕他中暑，她怕太阳，但只是怕阳光照接触皮肤带来的灼热，而不是高温本身。
而且沈宿迁一直都很能忍，还在沧南二中读书的时候，每次体育课，她都是靠着自己的毅力坚持的。
林七夜关心她，但也应该相信她。
沈宿迁空出一只手覆盖在林七夜的手背上，他只觉得有一股源源不断的凉气从接触到的皮肤传递过来，缓解了他的累与疲倦。
“我也没事。”
沈宿迁和林七夜都不喜欢对方逞强，但也希望对方可以对自己多些信任。
“小千，太阳马上要出来了，你把书包里的伞打开。”
林七夜强硬要求，沈宿迁拿他没办法，只好撑开伞遮住了他们两个人。
幸好红缨体贴，特意买了一把超大的黑伞，不然还真不一定遮得住他们两个人。
––––
训练营管理很严格，方圆十里都被设下了重重关卡，全营戒严，除了来集训的新兵，没有别人能抵达这里。
所以136小队也探望不了他们，除非真的有一天需要他们提着星辰刀杀上山来给沈宿迁和林七夜出气。
负责监察的士兵很快观测到了大包小包结伴而来的两道身影，第一时间向上汇报。
袁罡收到消息后第一反应就是，来得这么快，不会是那两个本来就在沧南的新兵吧？
“来人有什么特征？”
“一男一女，拖了两个行李箱，还撑了一把很大的黑伞。”
黑伞？
袁罡往窗外看了一眼，此刻正是早上八点半，太阳刚出来，这个温度即使是在夏季，也算不上炎热，更何况这里可是四季宜人的沧南。
这么惧怕阳光，除了她，不会有别人了。
袁罡转头看向一旁的教官洪浩：“你亲自去接他们。”
“怎么，这两个人来头很大吗？”
袁罡冷哼一声，“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你心心念念的那两个神明代理人来了。”
“神明代理人……”
洪浩马上反应过来，“沈宿迁和林七夜？”
––––
看到了基地，沈宿迁和林七夜总算能松一口气了，他们对着看守的士兵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并成功收获了一众打量的视线。
那目光，就好像是在看什么动物园里的珍稀动物。
洪浩听了一耳朵，还真被袁罡猜中了，确实是他早就念叨了很久的沈宿迁和林七夜来了。
“我是你们的教官，我叫洪浩，你们叫‘洪教官’就行。”
洪浩的态度还算温和，尽管训练还没开始，但他早就看到了这两个人的未来。
怎么可能会通过不了训练呢？
守夜人怎么可能放林七夜走呢，而沈宿迁就更不可能了。
死皮赖脸也要让她留下的。
林七夜一看就比沈宿迁乖顺，马上就打了招呼：“洪教官。”
从眼前的少女身上感受到了‘刺头’专属的桀骜，洪浩眉心一跳，看起来不好搞啊。
“你们跟我来吧。”
不过他可不想自己对上传说中的双神代理人，总教官不是已经有管教‘刺头’的办法了吗，那还是把事情交给他去头疼吧。
––––
第一站是男女生的宿舍楼。
洪浩还挺热心的，特意让他们先放行李：“男左女右，你们上去放东西。”
“现在整个训练营只有你们两个新兵，我也正好有空，可以顺便带你们逛逛。”
“谢谢教官。”
林七夜点了点头，又转头和沈宿迁说话，“小千，我先把你的东西放上去吧。”
看他这么体贴，洪浩眉心一跳，虽然守夜人不反对内部消化，但是他们俩这个年纪，也太小了点吧。
未成年谈什么恋爱。
“你去收拾自己的，我来……”
“还是我来吧。”
风衣被吹得猎猎作响，袁罡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手提起了沈宿迁腿边的大行李箱，又抓起了她的两个包。
“走了。”
他吐出两个字，就提着行李快步上了楼梯，沈宿迁和林七夜错愕，洪浩扶额：“这是你们的总教官，袁罡。你们叫‘袁教官’就可以。”
“小七，那一会儿见。”
沈宿迁抬眼看了看袁罡的背影，和林七夜道别之后就追了上去。
看着她的背影，林七夜还在发呆，洪浩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背后：“小伙子还是太年轻，追求姑娘可不能太粘人，不然会让人家讨厌的。”
见他一副八卦的表情，林七夜提着行李箱，毫不犹豫地转身上楼。
他和小千之间的事情，才不需要别人指手画脚。
––––
“你想住几楼？”
袁罡好似在提问，又自己给出了答案，“还是住二楼吧，一楼太吵，楼层越高晒的太阳越多，二楼刚刚好。”
他给沈宿迁挑了一间二楼最角落的房间，能保证通风和光照，又不会太热。
实在是贴心。
宿舍很简朴，除了一张床和桌椅之外，什么都没有。这么热的天，别说空调了，连电风扇都不给配。
沈宿迁拖出干净的椅子坐下，“你知道我。”
袁罡也没否认：“大夏几百年来才出了这么一个双神代理人，谁会不知道你？”
别说守夜人了，古神教会不也是一样虎视眈眈？
甚至呓语都派了一个分身来接触沈宿迁。
不可谓不看重。
“你特意送我上来，是想和我说什么？”
“有一件事情想和你商量。”
袁罡就知道她很聪明，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但现在先不告诉你。你先去逛逛基地，我晚上饭点去食堂找你。”
这一届的新兵太过特殊，除了两个神明代理人之外，还有好几个超高危禁墟的拥有者，要想杀杀这些‘菜鸟’的锐气，还真的不容易。
袁罡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计划，但这个计划必须要得到沈宿迁的配合。
来之前，他也大概了解了一下这位双神代理人的性格。
对沈宿迁，强来是不行的，要想她配合，就必须要先征得她的同意。
“饭后吧。”
沈宿迁没有拒绝，她又不是傻子，平白无故得罪总教官干什么，嫌自己的训练量不够大？
而且，她也挺想知道袁罡在打什么主意的。
希望事情可以发展得有趣一点，不要让她失望。
chapter34 挑选
洪浩带着沈宿迁和林七夜穿梭在基地的各个地方，又收获了一众好奇的目光。
林七夜走在沈宿迁身边：“他们……为什么都这么看着我们？”
“谁会不好奇神明代理人？”
洪浩瞥了一眼沈宿迁，吞下了没有说出口的后半句话。
尤其是双神代理人。
“对了，沈宿迁，你的特质是不能碰高温，皮肤也不能接触阳光吗？”
一直在神游的沈宿迁回神：“皮肤不能晒到太阳，内脏不能接触高温。”
洪浩若有所思：“皮肤的问题好解决，总教官批准你穿防晒衣了，也允许你戴口罩，至于内脏不能接触高温……”
“食堂给你准备的饭菜都是特供的，角落的饮水机也供冰水，要是还不够就来找我。”
沈宿迁没想到他们会这么体贴。
其实她本来是打算忍着的，从五岁开始，沈宿迁就习惯了忍耐。
她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个异于常人的怪物，即使136小队告诉她，她不是怪物，她是被神明眷顾的代理人，也无法抑制她心底对神明的排斥。
她总觉得自己那日临死之前在长空山上见到的神明，并不只是丝卡蒂。
有一尊冰冷无情的神像高高在上地俯视了她一眼，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一眼，却激起了她内心对神明的无尽恐惧。
“谢谢。”
此刻的她低着头，竟然莫名有些乖巧，一直很喜欢女儿的洪浩看着她毛绒绒的发顶，竟然想去摸一摸。
他发誓他忍耐了。
只是实在没忍住。
林七夜一脸震惊地看着撸了一把沈宿迁头顶的洪浩，那目光，就好像是在看一个‘变态’。
他的动作实在太快，沈宿迁还没反应过来，她抬头看着心虚的洪浩，好像有点生气：“不许摸我的头。”
这算什么，霸凌新兵？
“咳咳，不好意思。”洪浩毫不走心地道歉，他知道错了，但是如果下次有机会的话，他还是会撸的。
明明是个未成年的小姑娘，怎么总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怪好玩的。
––––
沈宿迁很招人喜欢，尤其是长辈的喜欢。
林七夜还在和平事务所的时候，就见证了陈牧野是怎么一步步变成老父亲的，现在看着沈宿迁碗里堆得满满的饭菜，更是连打趣的话都不想说了。
给她递了一杯水，林七夜看着她像小鸡啄米一样进食：“吃不下了？”
沈宿迁点头，然后把饭菜推给他。
林七夜看着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餐盘，无奈地叹了口气：“怪不得队长要我看着你，吃的实在是太少了。”
他用筷子又扒拉了半碗饭给沈宿迁，“把这些吃完，剩下的这些我替你吃。”
她很想反抗，但她看出了林七夜的不悦。
沈宿迁哼唧一下，继续埋头扒饭，突然，她整个人一僵，以一种无比缓慢的速度扭过头，盯着正把自己的手放在她头顶上的林七夜。
林七夜讪笑着收回手：“对不起小千，我发誓我真的控制了。”
不是他对沈宿迁有滤镜，而是她换了发型之后，那种发尾用铃铛束起，前面看着又像是水母的模样，真的很可爱。
一看就很好撸。
沈宿迁满头黑线，林七夜应该感到庆幸自己是从小认识她的，不然现在就应该被冻成冰雕了。
诡计多端的男人，呸。
––––
袁罡很准时，沈宿迁刚吃过晚饭，正坐在高台上吹风，他就夹着一份文件夹走了过来，还是穿着那身风衣。
“你的小男朋友不在？”
沈宿迁眯了眯眼，拨开凌乱的刘海：“他去拿东西了，如果你有事找我，最好快点说。”
“放心，不会打扰你们约会的。”袁罡也跟着坐下，他比沈宿迁高很多，坐下之后就能踩到水泥地上。
“这一届的新兵之中，有很多超高危禁墟的拥有者，不容小觑。”
沈宿迁不以为意：“所以呢？”
“你们个个都有天赋，不花点工夫还真治不住你们。”袁罡也没什么不能在新兵面前露怯的想法，很坦然，“我请了个外援来帮忙。”
“这么隐秘的计划，现在就告诉我了？”
好像终于听到了能引起自己注意的消息，沈宿迁双眼放光，“这么自信，难道是请了特殊小队？”
袁罡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你和林七夜都是神明代理人，我想把你们两个分成两队，分别和这支特殊小队对打。”
“如果赢了，就证明你们不需要训练，已经可以出师了。”他将夹在腋下的文件夹递给沈宿迁，“本次新兵一共240人，女士优先，你可以先挑选队友。”
大夏的特殊小队都很神秘，沈宿迁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但她见过王面，于是随口一猜：“总不会是假面吧？”
袁罡表情一僵，好半天没有听见他的声音，沈宿迁仰头：“看来我猜对了。”
这个总教官也挺老实的，浓眉大眼的，看着就不会骗人，居然连狡辩都不会。
不过她没想到，这浓眉大眼的，不会狡辩，但会耍赖。
翻开文件看了一眼，最醒目的，除了她和林七夜，就是几个超高危禁墟的拥有人。
“【气闽】和【万象频动】哪个更厉害？”
“【气闽】序列068，【万象频动】序列076。”
禁墟的序列一定程度上就代表了禁墟的强弱。这个叫“沈青竹”的男生，应该比另一个叫“莫莉”的女生强一点。
但是凡事没有绝对。
袁罡告诉她：“莫莉是莫氏刀宗的传人。”
“莫氏刀宗？”沈宿迁的双腿在空中晃了晃，“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这一届的新兵之中，不光有莫氏刀宗的传人，还有洛邑八卦阵公仪氏的后人。”
袁罡放低了声音，好像是在推销，“你不考虑考虑？”
看起来，他很想让沈宿迁挑选这些比较强的新兵。
沈宿迁以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你这么期待，该不会是想让我带着这群新兵和假面小队决一死战吧？”
那可真是太看得起她了。
她要是打得过王面，早在沧南的时候，就把他揍成猪头了，保管让他每时每刻都把他那张面具焊死在自己的脸上。
袁罡讪笑，看他那心虚的样子，沈宿迁无语。
“再说吧。”远远看见林七夜走过来，她纵身一跃，“等我想想再告诉你。”
少女的铃铛在空中划出一圈不留痕的波浪，袁罡凝视着她的红裙，或许绍平歌说的没错，只有他们才是大夏的未来。
他们，是大夏的希望。
chapter35 万物有灵
林七夜把怀里的橙汁递给沈宿迁：“洪教官说没有汽水了。”
“没事，橙汁也行。”
沈宿迁毫不见外地咬吸管。
“袁教官找你什么事情？”
“想让我打一场架。”沈宿迁摆摆手，今天运动量这么大，她都困了。
刚准备回去睡觉，却发现身边少了个人，一回头，林七夜还站在原地没有跟上来，“发什么呆呢？”
“是什么架？”
他的表情很严肃，“我去替你打。”
“你以为你逃得掉？”沈宿迁哼笑，又倒回去拖走林七夜，“回去睡觉了，早睡早起身体好。”
守夜人对神明代理人有所期待，这无可厚非，他们想借假面小队来试探沈宿迁和林七夜的潜力到底有多大，也很正常。
但是袁罡对她抱有那么多的信任，似乎是觉得她有可以与王面对决的能力，这就很不正常了。
特殊小队在守夜人中战功赫赫，假面小队的队长王面的实力更是毋庸置疑，丝卡蒂不是柯罗诺斯的对手，沈宿迁也没有膨胀到觉得自己可以把王面踩下去。
所以，守夜人的目的是什么呢？
恐怕还是为了只出现过一次的【复仇者之怒】吧。
守夜人的高层想知道，如果将沈宿迁逼到绝境，【复仇者之怒】是否就会出现。
如果可以出现，那这个由北欧复仇之神赐予的神墟，究竟有多强大。
是否可以……弑神？
––––
沈宿迁的室友是第二天早上来的，她站在二楼阳台上往下看的时候，穿着一身无袖白袍的少女正拉着行李箱仰头，那只握着拉杆的手臂上带戴着好几个银色的臂钏，叮铃作响。
她再一扭头，刚刚站在楼下的少女已经站在了她眼前，乌黑的长发及腰，被一根银色的丝带拢在一起，两鬓垂落的发丝被编成了好几根长生辫。
新室友看起来比她还沉默寡言，沈宿迁抬起爪子挥了挥：“你好，我是沈宿迁。”
她点了点头，有些冷淡：“公仪灼。”
洛邑市公仪家那个传人？
袁罡提起莫氏刀宗的时候，无比推崇，但是提起洛邑的公仪氏，反而没有那么在乎。
八卦阵这种东西，本身就不太出名，也不容易看到成效，不比上京的八卦掌，还能掌掌到肉，用来对敌。
至于眼前的这个公仪灼，沈宿迁记得她的禁墟很特殊，但序列排起来的话，大概只能位于中下游。
也不知道守夜人是怎么排序的，难道不知道，科技永远都是第一生产力吗？
沈宿迁相信，禁墟序列307【智能机械】的潜力，只不过是还没有被开发出来而已。
公仪灼很沉默，相当沉默，她刚收拾完自己少得可怜的行李，就翻开了一本厚厚的古书开始研读，甚至连放在一旁的笔记本都能活活把沈宿迁的头打爆。
新室友，居然还是个学霸？
––––
沈宿迁和林七夜吃完早饭回来，公仪灼在学习；他们俩吃完午饭回来，公仪灼在学习；一觉睡到晚饭的点，沈宿迁发现，她的室友居然还在学习。
终于，她没忍住叹息：“室友，你好卷啊。”
她和林七夜已经算勤快的了，天天去操场上夜跑，有时候还能碰见袁罡和洪浩愿意陪他们俩练刀，但抵不住公仪灼是真爱学习。
沈宿迁是亲眼看着公仪灼拿出了一本崭新的笔记本又写满笔墨的。
笔尖一顿，坐在桌前的少女没抬头：“因为我太弱小了。”
“只有比别人多付出百分之一万的努力，才有可能拉平禁墟序列所带来的天生差距。”
公仪灼说的认真，沈宿迁却不屑地笑了：“禁墟序列是人类自己排的，可是这种排序的标准，又是由谁来定的呢？”
墨迹蹭到了手背上，公仪灼的目光有些讶异，却又有些讥讽：“沈宿迁，我知道你。”
“你是双神代理人。”
她像是不甘，又像是嫉妒，“终其一生，我也不可能赶上你的成就。”
沈宿迁双手撑住床板，一下子从上铺跳下来，拉近了自己和公仪灼的距离。
“神墟之外，人类排列禁墟序列的凭据不过是当时禁墟拥有者的强弱，可是他们又凭什么认定，前人很菜，今人也就会一样很菜呢？”
没有废物的禁墟，只有废物的人类。
沈宿迁的禁墟【万物有灵】，位于601位，这一个禁墟在大部分守夜人眼中不过只能用来照顾小花小草，根本派不上用场。
她不是第一个觉醒者，却只有她一个人开发了这个禁墟的潜能。
在她之前的觉醒者只用【万物有灵】沟通花草树木，他们认定了自己的禁墟是个可有可无的‘废物’，不愿意浪费时间去激发极限，这样的他们自然也不会意识到——
人类也是生灵。
只要【万物有灵】在人脑海中伸展出精神丝线，不必开口说话，就可以沟通队友之间的作战计划，增强彼此的团队协作能力。
这在战场上，无疑是最重要的一点。
沈宿迁是注定的团队大脑，而守夜人中，显然还是有聪明人的。
远在上京的绍平歌早就发现了这一点。
––––
时间倒回一天之前。
陈牧野怀着一种既欣慰又感动的心情回了办公室，他刚拉开办公桌底下的抽屉，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红缨和温祁墨看热闹不嫌事大，挤在第一个，赵空城在后面蠢蠢欲动，也想抢占先机。
司小南被红缨的双臂护得紧紧的，有些汗颜：“红缨姐，我们非得这样躲在门后面偷看吗？”
怎么感觉怪猥琐的。
红缨振振有词：“难道你不想知道小千给队长送了什么礼物吗？”
“女儿送父亲的礼物，还不就是那几样。”冷轩双手环胸，“不是衣服，就是手表。”
“肤浅，太肤浅了。”
红缨第一个谴责他，“这是你们男生的思维吧，小千才不会这么老套。”
男生受到攻击，温祁墨表示不服：“别乱说啊，这是冷轩的个人想法，与我们广大男同胞无关。”
就着那一点门缝，赵空城也好奇：“别吵了，我都看不见了……”
他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拉开，陈牧野的背后好像燃起了熊熊火焰：“你们很闲啊，今天的训练都结束了？”
一群人齐刷刷仰头望天吹着口哨，就是没有人敢和陈牧野对视，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都把他气笑了。
“还不快去训练！”
队长一声令下，所有人如鸟兽散，只有红缨还敢回头撩虎须：“队长，真的不能给我们看看小千的礼物吗？”
“红缨！加一个小时！”
吴湘南远远就能听见陈牧野暴跳如雷的声音，不禁纳闷，看样子，小千送的礼物不合这个老父亲的心意啊。
他哪里知道，沈宿迁用流动纸币给他贴了一本厚厚的爱心，用的还都是强力胶。
浪费啊浪费，从来没见过这么败家的孩子！
陈牧野气得心肝都痛了。
绍平歌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来的。
“什么事？”
陈牧野气势汹汹，像是马上要跑去和谁干架，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吃枪子了，火气这么大？要不要我帮你免费算一卦？”
“直接说事。”
陈牧野完全没了寒暄的心思，如果沈宿迁现在出现在他面前，肯定会被他吊起来打。
“行行行，我不和你兜圈子了，沈宿迁的禁墟【万物有灵】，你有仔细观察过吗？”
陈牧野的怒火一停：“是有什么不对劲？”
“我又看了一遍之前【鬼面王事件】的报告，我发现，沈宿迁极有可能是通过【万物有灵】连结了赵空城的脑电波，才可以在他脑海中传音的，或者说是精神丝。”
“【万物有灵】的觉醒者一直不算少，但他们之中无一例外都不算强者，也只将禁墟应用于花草树木之间的交流。”
所以即便是136小队那么重视沈宿迁，也只关注【绝对零度】和【复仇者之怒】，完全忽视了【万物有灵】的存在。
绍平歌的声音有些激动，“但是沈宿迁是不一样的。”
陈牧野不是笨蛋，马上反应过来：“你是在想，如果沈宿迁可以一次性连结很多守夜人的精神丝，在他们之间建立起沟通的桥梁，流动解决神秘事件，或许会比现在的一支守夜人小队驻守一个城市处理全部神秘事件的方式好的多。”
chapter36 指挥官
迷雾降临之后，神秘事件频发，但觉醒禁墟的人类终究只占大夏子民的极小部分，这就导致了守夜人组织常年缺少人才。
当地发生神秘事件，如果由警察机关核实之后一层层上报，再由守夜人总部派出应对的小队前去处理，这样的效率实在是太慢了，也很容易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于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守夜人组织在大夏的每个城市都派遣了一个小队驻扎，负责处理整个城市的神秘事件。
一个驻市小队的配置就像是游戏里的职业，既要有辅助和输出，也要有后备队员。
但无论配置的多么全面，在弱点各不相同的神秘面前，终究也只能以蛮力取胜。
别误会，这个‘蛮力’指的不是力气大，而是禁墟的强大力量和守夜人成员自身的精神力。
便如三年前淮海市出现的一只山魈，行踪诡魅，尤擅借助山林的幽暗隐藏自身，叫人难以寻到它的藏身之地，偏生爪子又尖又利，轻轻一划就能将人类开膛破肚，十分难对付。
驻守当地的守夜人小队费了好大功夫才将它杀灭，但也损失惨重，不仅队长受了重伤，更有两位队员惨死在它的手中，无辜受害的群众也有足足十七人。
其实山魈惧怕爆竹声，只要不想着杀灭它，哪怕普通的人类都可以轻易将它赶走。
有些神话生物的弱点是显而易见的，只要守夜人配合得当，哪怕是禁墟序列600往后的那些，也可以派上大用场。
“你是想将守夜人解决神秘事件的模式又由驻守当地重新改成流动派遣。”
陈牧野和绍平歌认识那么多年，当然一下子就能明白他的意思。
“没错。守夜人这些年人才短缺，驻守当地的小队也良莠不齐，如果可以集中所有的守夜人在总部，会很大缓解缺人的窘境。”
打个比方，如果沧南出现了神秘事件，当地的警察机关核查之后上报相关神秘事件的线索，再由情报分析小组推演出作乱城市的神话生物的真身，最后由坐镇上京的沈宿迁挑选最合适的守夜人团队协作肃清神秘。
这样一来，只要是危害性没有那么大的神秘完全可以由其他守夜人来处理，特殊小队的压力也会小很多，人力短缺的问题也可以得到缓解。
一举多得。
“警察机关上报的事情容易解决，电话就很方便快捷，但是身在上京的守夜人怎么以最快的速度到达神秘发生地点，你有想过吗？”
陈牧野戳破了绍平歌的美梦，“你所说的这些只是一个设想，如果不能解决距离问题，永远都无法变成现实。”
沧南如果发生神秘事件，等总部的人从上京赶过来，沧南的市民早就死光了。
还不如136小队一直驻守在这里呢。
绍平歌沉默了，他苦恼地揪着了自己本就不多的头发：“要是真有传送阵就好了。”
陈牧野冷笑：“少看点玄幻小说，你的脑子就是这样看坏的。”
遭受了来自好友的致命打击，绍平歌整个人都蔫了，但他还是没有放弃自己的想法。
“距离问题一定可以解决的。”他不甘心地咬牙，“我的想法也没有错。”
“沈宿迁就是天生的指挥官。”
绍平歌改变主意了。
沈宿迁这样珍贵、有价值的人，不应该遵循旧例再派回临江市历练，而应该马上接到上京来，由他亲自教导才对。
––––
公仪灼被沈宿迁的话震动了内心，但她还是没有说话。
宿舍里一下子安静起来，为了缓和室友之间的关系，沈宿迁主动跳出来邀请：“要不这样吧，室友，你和我们一起去吃晚饭怎么样？”
“你们？”
“还有我的好朋友林七夜。”
看她那么兴奋的样子，公仪灼摆明了不信：“不会是男朋友吧。”
她说着，手上却合起了古书和笔记本，公仪灼站起身，“你很强，但我不会认输的。”
她一双眼睛很明亮，就像是在对着沈宿迁发起挑战，“即使你未来加入了特殊小队，我也一样不会认输。”
公仪灼已经输了十七年了，她能接受失败，却永远都不会认命。
“想那么长远干什么？”
沈宿迁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带着她往前走，“特殊小队很好吗？”
“那可是特殊小队！”
公仪灼瞪她，此刻才终于有了点烟火气，“没有一个守夜人不想加入特殊小队！”
“行行行，加入加入。”
沈宿迁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她敷衍地说着，“那我以后也成立一个特殊小队，然后邀请你做我的副队行了吧？”
她那语气就好像是在哄小孩子，“我们一起做时代精英，大杀四方！”
丝卡蒂在她的脑海里附和：
【第一个先杀洛基！】
‘没问题没问题。’
沈宿迁哄完了小的哄大的。
‘让洛基也见识一下人间的险恶！’
丝卡蒂笑得志得意满，好像已经看到了洛基穷途末路之时，向她凄惨求饶的模样。
与此同时，公仪灼炽热的目光也紧紧盯着她。
沈宿迁是随口一说，可她却当真了：“好。以后你成立特殊小队，我给你做副队。”
沈宿迁是双神代理人，她的未来绝不在此，公仪灼比她自己还要相信她。
她坚信，就在不久的将来，沈宿迁一定可以创立属于自己的特殊小队！
到那个时候，她就是她的副队长。
––––
没有人知道，未来大夏第五支特殊小队的队长第一次说要创立属于自己的特殊小队，居然是因为着急带自己的室友去吃晚饭。
而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副队长兼无良队长的室友，在后来不断替不靠谱的队长和不靠谱的队员们收拾烂摊子的过程中，第无数次后悔，当初就应该一巴掌先拍死沈宿迁，再拍死自己。
年少不知道摸鱼好，错把特殊小队当成宝。
自从加入了这‘该死’的特殊小队之后，公仪灼就没有放过一天假。
可恶的‘资本家’！
居然这么压榨伟大的劳动人民，罪无可恕！
chapter37 赌约
公仪灼很刻苦。
沈宿迁和林七夜在外面晃荡了一圈，回到宿舍里，她竟然还在看那本古书。
叹了口气，沈宿迁无奈：“室友，你这么认真，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她不是对努力的人有意见，而是她看见过袁罡给她的那份文件上所有关于公仪家的记载。
公仪灼是家族里最没用的一个。
这个‘没用’并不只是指禁墟序列的前后，也不只是指精神力的境界，而是她勾画阵法的能力。
从六岁启蒙开始，后来的十一年里，公仪灼连一个完整的阵法都画不出来，所以她在每一年的家族考核中，都是垫底的那一个。
“为了证明自己。”
台灯下，公仪灼的脸色十分坚毅，“家族的古书我看过不下两百遍，对阵法的了解程度连家中长辈都自愧弗如，但我终究无法画出一个令我满意的阵法。”
公仪灼从笔记本中抽出自己的手稿，“禁墟出现之后，我的祖父主张以精神力构建八卦阵，这样绘制出来的阵法不仅可以困住人类，也可以困住神秘。”
沈宿迁拖了一把椅子坐在她身边：“听起来，有点像玄幻小说啊。”
不过，禁墟都出现了，这难道还不够玄幻吗？
“没错，正是所有玄幻小说里所说的，靠超自然的力量构建阵法。”
“那他成功了吗？”
沈宿迁听得很认真，公仪灼沉默着摇头，抽出另一张她祖父所画手稿放在桌上：“他失败了，抱憾而终。”
“祖父去世之后，父亲不再认同他的理念，家族也将这种荒谬的想法弃之不顾。”
“但你继承了他的理念。”
沈宿迁笑起来，她指着两张手稿中的相似之处给公仪灼看，“你相信精神力可以被融入阵法之中。”
“我做不到。”
公仪灼的悲伤仿佛沉浸了一万年那么久，她是祖父一手带大的，没有人比她更希望他的理想可以化为现实。
可是她也做不到。
每年的家族考核，她交上去的答卷都是空白的。
她低下头凝视着自己的双手，喃喃道，“我做不到的……”
祖父临终之前将这个理想传承给了她，可她却注定要辜负他了。
她正忙着自我厌弃，根本没有注意到沈宿迁站起来凑近了她。
一双手捧起了公仪灼的脸，她仰起头，泪眼朦胧之中窥见了那张清丽动人的面容。
沈宿迁对她微微一笑，眼中饱含对公仪灼的包容和赞许：“他们说你是废物，可我却觉得，你是个天才。”
“公仪灼，你想赢吗？”
迎着公仪灼的目光，沈宿迁有些骄矜地俯身和她对视。
两个同样幼年时不受父母期待的孩子四目相对，此时此刻，两条原本并不会有所交集的命运线也慢慢重合。
输了整整十一年，也该轮到公仪灼赢一次了吧。
––––
沈宿迁夹着文件找到袁罡的时候，他刚洗完澡，被堵在澡堂门口的时候，显然被吓了一跳：“你这丫头，怎么都不知道避嫌的？”
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的白背心和海边专用泳裤，沈宿迁的嫌弃显而易见：“怪不得你要穿风衣。”
原来私底下是这种风格的。
袁罡额头青筋跳得欢快：“你说什么呢！”
他没好气地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来找你打听一下假面小队的成员。”
沈宿迁学着之前袁罡的样子把文件夹在了腋下，“我说袁教官，你总不会连这个信息都不愿意提供给我吧？”
“现在才来找我打听，你对你的对手这么不上心？”
“那我不是来了吗？”
沈宿迁没那么多耐心，催促他，“快说。”
“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着急？”
袁罡表现得很不耐烦，但他还算厚道，没有卡沈宿迁的信息。
假面小队成员的禁墟不算守夜人的秘密，连王面是时间之神代理人的事情都人尽皆知（新兵菜鸟不算），其他成员更没什么好隐瞒的。
而且早在袁罡邀请假面小队之时，就已经将新兵的资料给了他们。
双方都告知禁墟，这样才算是公平。
“我知道了。”
沈宿迁好像想到了什么，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支笔，翻开那本文件画了几个圈，最后将文件重新递回给了袁罡。
“我选完了。”
袁罡翻开一看，整个人愣在了原地，竟然连挂在肩上的浴巾滑落了都没有发现：“你确定？”
“我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吗？”
“不是，你真的不再想想？”
袁罡试图劝说，“那可是特殊小队！”
“于我而言，没有最强的队友，只有最合适的队友。”
沈宿迁拍了拍裙子上的褶皱，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她的长发被吹散在风中，清脆的铃铛声悦耳动听。
她从来都不需要选最强的，只需要选择眼下最合适的。
“那些超高危禁墟，就留给七夜吧。”
沈宿迁笑容明媚，无比自信，“队友不是超高危，我一样能赢。”
林七夜总想着保护她，但却不知道，其实在沈宿迁眼里，他才是需要被保护的那个人。
袁罡低着头不知道在思索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无奈叹息，也没有执意要沈宿迁换队友的想法：“既然你选好了，我就不劝你了。”
绍平歌坚信沈宿迁可以成为未来整个守夜人组织的指挥官，袁罡对此怀有疑虑，但他不会说出来。
或许，她真的可以做到呢？
作为双神代理人，沈宿迁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沈宿迁撩开额前凌乱的发丝，对着袁罡点了点头，她的态度总算有了点晚辈该有的恭敬，尽管恭敬的不多。
“谢了。”
她刚要转过身，又突然扭回来，“对了，如果我能赢的话，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袁罡有点好奇：“你还想要什么？”
“如果我赢了，可以帮我在守夜人的禁墟文档里加六个字吗？”
––––
袁罡的注视着那道纤细的身影慢慢走向沉沉夜色，路灯之下，穿着蓝色短袖的少年静静站立着。
看见沈宿迁走向他，一直安静等待她的林七夜动了动，主动向她靠近。
路灯下，蓝衣和红裙并肩而立，柔和的光晕洒落，染出两道亲密无间的影子。
最终，越走越远。
袁罡的手指摩挲着文件，突然想起了远在上京的自家队长，他喃喃自语的声音被夜风吹散，最后归于寂静。
“或许，你是对的……”
沈宿迁确实与众不同。
在她之前，所有禁墟序列靠后的人只想着自怨自艾，从没有人像她一样对此不服，赌上自己也要改变这种在所有人脑海中根深蒂固的排列。
前人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沈宿迁也做不到。
chapter38 四人组
039新兵集训基地这一年一共有240名新兵，除了两个神明代理人之外，今年也是超高危禁墟觉醒者最多的一届。
林七夜中午来和沈宿迁约饭的时候，后者才发现，他们的三人小队现在扩展为四个人了。
看着紧紧跟在林七夜身后的乐呵呵的小胖子，沈宿迁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愣是没有看出半点传说中富可敌国的广深百里集团继承人该有的样子。
把这么大的家业交代他手里，他爸也放心？
“小千，这是……”
“哇，哩好靓啊。”
百里胖胖冲上来的速度比林七夜还快，看他这灵活程度，还真是不符合他的体型。
手里被塞了一把劳X士，沈宿迁和公仪灼面面相觑。
见她们俩没动，百里胖胖还以为是她们不喜欢劳X士，又拿出了一堆百达X丽和卡X亚供她们挑选，“靓女，别客气啊，大家都是捧油。”
“谢了，不过我不需要。”
沈宿迁将手表还给他，“你就是广深那个百里家的继承人？”
“我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
百里胖胖还试图挣扎一下，维持一下自己平易近人的人设，奈何沈宿迁根本不信他的鬼话。
她可是看过全体新兵资料的人，怎么可能连和证件照长的一模一样的人都认不出来，她又不是脸盲。
“小七，走了。”
沈宿迁按了按脖子，好像昨天没睡好，总感觉脖子落枕了。
“不舒服？”
林七夜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不适，伸出自己的手接替沈宿迁的手替她按脖子，“队长让你带的被褥有铺上吗？”
“铺了，感觉是枕头不够高。”
沈宿迁又一次后悔，要不是加入了守夜人，她应该睡在自己那张可以像蹦床一样自由弹跳的豪华大床上，而不是宿舍这张梆硬的床板。
“我晚上帮你问问洪教官有没有棉花……”
望着两个旁若无人自顾自往前走的身影，百里胖胖不敢相信他的室友居然就这么抛弃了她，连个回眸都不肯‘施舍’给他。
“搞咩呀，重色轻友？”
百里胖胖愤愤不平，公仪灼却早就习以为常了：“淡定，习惯就好。”
要是有哪一天林七夜放着沈宿迁不去嘘寒问暖，她才要担心他是不是不正常了。
新兵还没到齐，新兵的食堂还没开门，这几天他们都是在教官食堂蹭的饭。
不过食堂里也没什么好吃的菜，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
百里胖胖看着沈宿迁独有的特供饭菜，低头望着自己餐盘里少得可怜的肉片，哭丧个脸。
他真心发问：“为什么盛菜叔叔的帕金森综合症在你面前就不治而愈了？”
“可能，因为我长得好看吧。”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口玉米粒，沈宿迁嚼嚼嚼，根本没把百里胖胖的话放在心上。
但是过了一会儿，她发现小胖子吃完了自己的那份，又开始眼巴巴地看着她。
沈宿迁试图躲避，奈何那双眼睛实在太亮了，她无奈妥协，“是凉的，你能不能吃？”
“可以可以。”
百里胖胖往自己碗里疯狂扒拉饭菜，虽然沈宿迁的饭菜是凉的，可是这么热的天，百里胖胖吃起来却觉得刚刚好，嘴里不停地道谢。
他狼吞虎咽的，吃的无比开心，沈宿迁却隐隐感觉自己遇上了一个大麻烦，她有种预感，这个小胖子以后肯定会缠上他们的。
当然，主要是缠着林七夜。
––––
莫氏刀宗在守夜人之中很有名气，算是个传承了几百年的古武世家。
沈宿迁对这样有真才实学的家族是很钦佩的，但是莫莉找上她的时候，还是令她出乎意料。
“我听总教官说，你在寻找队友。”
沈宿迁握着门把手，将宿舍的门打开了一半，打量了一番眼前一头红发的少女，或许是因为家教很严，莫莉的腰背自始至终都挺得很直，整个人也宛若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刃，藏锋于内里。
“进来说吧。”
沈宿迁侧身给她让了位置，才发现她身后还跟了一个人。
“你好呀，我是会梦。”
莫莉回头，算是介绍了一下：“我的室友。”
沈宿迁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的魅力这么大：“你们两个……都是来和我组队的？”
“是袁教官来找我们的。”
会梦有着一头漂亮的齐耳短发，浅蓝色的流光在她的发丝间流转，那细密的纹理十分生动，竟令沈宿迁产生了错觉，差点以为自己看见了一只蝴蝶。
不过，或许真的是蝴蝶也不一定。
“他说你要带领一部分新兵和不知名的对手决战。”
会梦笑得很温柔，她很适合浅色的裙子，此刻与莫莉站在一起，一刚一柔，很是和谐，“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我们俩都可以帮得上忙哦。”
“我知道你们都是超高危禁墟的拥有者。”
沈宿迁看过每一个新兵的资料，会梦的禁墟是序列074【化蝶】，莫莉的禁墟则是序列076【万象频动】，同为序列前80的超高危禁墟，她们俩的实力和天赋毋庸置疑。
更何况，莫莉还是莫氏刀宗这一辈最年轻的天才。
如果是创立自己的小队，沈宿迁会很高兴自己拥有实力这么强的队友，但这一场比试只是要战胜假面小队，那么，按照她的计划来，才是最保险的。
公仪灼是个天才，而沈宿迁相信，在她的帮助下，公仪灼的天才设想一定可以化为现实！
不如就让假面小队先来试试水好了。
“我有一个计划，需要我选中的那些伙伴才能实施。”
沈宿迁有些抱歉，“所以，尽管你们很强，我也还是不能选的你们。”
说起来，袁罡那个浓眉大眼的，当时说好了不会干涉她的选择，居然还在背后偷偷摸摸怂恿莫莉和会梦上门自荐，好阴险的中年男人！
“我来，不只是因为袁教官。”
莫莉盯着沈宿迁，“比起另一个神明代理人，我更愿意相信你。”
不只是她，会梦也是一样。
突然收到了来自两位妙龄少女的肯定和信任，沈宿迁受宠若惊，她就差举天发誓了：“如果有机会的话，下次我一定选你们。”
莫莉和会梦对视一眼，没说信不信，只是在最后离开之前，她回头丢下两句话。
“记住你说的话。”
“我最讨厌食言的人。”
chapter39 假面小队
新兵到齐之后的第二天，是集训正式开始的日子。
一大清早，隔壁那栋男寝就嘈杂不已，沈宿迁打着哈欠出门，一眼看见立在走廊上的身影。
她揉揉眼睛走过去：“莫莉，你在看什么？”
“隔壁有人在派发名表。”
她的表情有些不屑，不过也能理解，嫉恶如仇的莫氏刀宗传人对这种满心满眼都是‘人情世故’的人，当然是看不眼的。
“是百里胖胖吧。”
沈宿迁都不需要去看，一下子就猜到了。
“百里？”
会梦一边将自己的短发扎成两个小丸子，一边走近她们，“是广深的百里集团吗？”
公仪灼也跟上来凑热闹：“是那个被称为‘禁物博物馆’的百里家？我听说他们是守夜人背后，除了政府之外的第二大赞助商。”
“拜托，能别在我这种穷鬼面前炫富吗？”
沈宿迁吐槽。
尽管不是她们的富贵，可是越说只会让她越伤心。
这个世界上富婆那么多，再多她一个怎么啦？
洪教官来赶人的时候，沈宿迁正穿上她的防晒衣，会梦目瞪口呆：“你这防晒工作，未免也太到位了吧？”
看着一身从头遮到脚的沈宿迁，会梦捂嘴笑，“估计你会是所有新兵里最引人注意的一个喽。”
莫莉锐评：“防晒，但是不好看。”
公仪灼不忍直视，她都不敢想象，要是待会儿沈宿迁和假面小队打起来，她蒙着面挥刀的样子该会有多么震撼人心。
––––
对比无组织无纪律的新兵，教官们则全都气宇轩昂，身姿挺拔。
当然，全副武装的沈宿迁也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她们四个还有姗姗来迟的林七夜和百里胖胖站在人群中央，位置比较靠后，但也不耽误他们六个听教官训话。
袁罡站在上面毫不留情将所有新兵一顿痛批，用词已经从“菜鸟”进化成了“废物”和“垃圾”。
不过他说的也不是没道理的，所有的守夜人都是在生死绝境之中搏杀出来的，而他们这群人现在不过是空有禁墟，甚至百里胖胖连禁墟都没有，只是一个拥有钞能力的普通人，这样的他们想要对抗神秘，保护大夏，还需要走很长的一段路。
袁罡俯视他们：“我这么说，你们服不服？”
沈宿迁身后传来一阵凉凉的声音，将帽子反戴的少年漫不经心地举手：“我不服！”
沈宿迁也认得他，禁墟序列068【气闽】的拥有者沈青竹，同样也是超高危禁墟。
有人带头，很快就有一阵稀稀拉拉的声音都跟着喊“不服”。
百里胖胖捅了捅林七夜的胳膊：“七夜，你服不服？”
“服啊，为什么不服？”
林七夜很老实，听见沈宿迁哼笑，他转头，“小千，你笑什么？”
“笑你像个呆瓜呀。”
沈宿迁又想起了小时候的病房里，她也是这么盛气凌人地问林七夜“听不听话”，而收获的答案也不出人意料。
他说，林七夜永远都会听小千的话。
红晕慢慢爬上了林七夜的耳根子，他低头傻笑，公仪灼捂脸：“又开始了。”
难怪连教官都要怀疑他们俩的真实关系，公仪灼和沈宿迁认识了两天，整整48个小时，除了睡觉时间，她就没有一个小时是不会被狗粮噎到的。
会梦大大的双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他们是小情侣？”
莫莉凉凉开口：“我看是单相思吧。”
看林七夜这样子，以后就算被沈宿迁卖了，还要乐呵呵地替她数钱呢。
"好，既然你们不服，那我就给你们一个认清自己的机会，让你们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菜鸟！"
袁罡掏出对讲机 ，就像是电视剧里运筹帷幄的大BOSS一样指挥起来，“下场吧。”
蔚蓝的天空干净澄澈，众人齐刷刷仰头望着，早就已经被剧透了的沈宿迁根本连头都懒得抬。
只听见直升飞机桨叶旋动的声音响起，七道披着灰色斗篷，身背黑匣，戴着不同面具的身影从空中一跃而下，轻盈落地，那叫一个帅气！
“是【假面】！”
“特殊小队之一的【假面】小队！”
惊呼声此起彼伏，沈宿迁漫不经心地抬头，猝不及防与站在正中间的男人对视，他面具上的王字生动得好像下一秒就能跳出来。
王面定定地望着沈宿迁，后者只觉得离谱，就见过一面，她都遮得这么严实了，他竟然还能认得出来？
王面的目光不曾分给别人，只是和沈宿迁继续对视，半晌，他慢慢开口：“大家好，我们是【假面】小……”
噗通——
王面话语未尽，漩涡双膝跪地，天空中好像飞过了一群乌鸦，现场一片死寂。
王面面具下的嘴角疯狂抽搐，蔷薇的拳头马上就硬了起来，她小声骂漩涡：“笨蛋！你让队长丢脸了！”
队长丢脸不要紧，在新兵面前丢脸也不要紧的。
要紧的是，沈宿迁也在新兵之中，漩涡让队长在沈宿迁面前丢脸了！
漩涡罪无可恕！
那一刻，漩涡好像感受到了来自王面的无穷杀意，于是他急中生智，对着新兵拱了拱手：“假面小队漩涡给大家伙儿拜个早年！”
说完，他马上站了起来，面无表情，整个人无比严肃，就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沈宿迁笑了。
沈宿迁真的笑了。
刚才跪倒那一下子，她都没想笑的，但是看漩涡这急中生智的聪明模样，她是真代替王面丢脸了。
看清了那双露在外面的笑眼，王面的拳头也跟着硬了，他后悔了，刚刚就应该让天平把这不争气的玩意儿摔死！
被王面嫌弃之后的漩涡无比委屈。
求队长再爱我一次！
众目睽睽之下，王面不得不硬着头皮把介绍说完：“我们是【假面】特殊小队。”
成功震慑了新兵，袁罡心满意足地痞笑：“菜鸟们，证明你们自己的机会来了。”
“接下来是两场和假面小队的对决，第一场是228名新兵对战假面，四个小时之内，无论用什么手段，只要能揭下假面小队中任意一人的面具，就算你们赢！”
“如果你们赢了，就证明你们确实有骄傲的资本，这一年的集训没有必要再进行，我明天就会打报告上去，让你们结业！”
“但如果你们输了，就必须丢掉你们的自负和傲气，老老实实听我指挥，好好训练，不许反抗！”
袁罡瞥见全副武装的沈宿迁，心想，还好是晚上比试，不然就她这模样，自己不嫌磕碜，他还觉得这影响守夜人形象呢。
“而第二场则是12名新兵对战假面小队，你们这一队获胜的条件是——”
“击败所有对手！”
也就是说，第二组小队要击败假面小队所有的队员，才算赢！
新兵之中忍不住窃窃私语。
“12个人，怎么可能赢？”
“谁能打得过假面小队？”
“那可是假面小队！”
是啊，那可是特殊小队【假面】。
没有人可以自信地说自己能击败【假面】，但是摆在沈宿迁面前的路只有这一条，除了赢，她没得选择。
因为无论是她还是公仪灼，都无法接受失败。
“李少光、杨宁、时彦、安林、谢嘉璇、廖冰冰、伍子晴、董正青、蓝庆生、潘晓兰、周子怡。”
袁罡捧着文件点名，直到报完了这些名字，他才淡淡开口。
“你们的队长是——
“沈宿迁！”
chapter40 落幕
十一个人聚在一起，潘晓兰拉着廖冰冰的手左顾右看：“谁是沈宿迁？”
是啊，谁是沈宿迁。
谢嘉璇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用防晒衣裹住自己的女生身上，她抬了抬下巴：“她是沈宿迁。”
别人或许对沈宿迁很陌生，但是出自守夜人驻临江市133小队的谢嘉璇对她绝不陌生。
怎么可能忘呢？
沈宿迁的母亲是临江市人，出生于临江市第一人民医院，如果不是因为后来出了变故，发现她的人应该是临江市133小队。
队长戴月回自从听说了沈宿迁的消息之后，已经对着副队长尤清和唾骂了沈宿迁的那对无良父母不下于两百遍了。
来之前，戴月回还拉着谢嘉璇的手殷殷嘱咐，最好是能撬一撬136小队的墙角，把沈宿迁挖回临江市去。
“她有什么特殊的？”
李少光打量着连面容都看不清的少女。
潜台词则是，她凭什么做队长？
对啊，同是新兵，沈宿迁凭什么做他们的队长？
谢嘉璇冷笑地瞥他一眼，她什么都没说，可那眼神里却有着对不自量力非要挑衅之人的不屑与轻视：“她是双神代理人。”
双神代理人。
短短的五个字镇住了一片存有不服心理的人。
李少光的瞳孔不由自主地睁大：“双神代理人？这怎么可能……”
“你自己不是，不代表别人也做不到。”
谢嘉璇是十一个人之中第一个走向沈宿迁的，她向沈宿迁伸出手，与她对视，“临江市133小队举荐的新兵，谢嘉璇。”
“沈宿迁。”
口罩遮住了沈宿迁的脸，她回握住那只手。
她锐利的视线扫过谢嘉璇身后那十张或惊疑或羡慕的脸，语气淡淡的，“我知道你们所有人，所以不必对我自我介绍。”
“我的精神力是川境，如果你们对我有不服，可以向我提出挑战，如果没有，我希望你们可以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做到‘服从命令’。”
川境的双神代理人以一种无比强势的姿态堵住了他们的嘴，这种毫不拖泥带水的作风无疑在此刻最能稳定人心。
周子怡望着她：“我们需要做什么？”
“看着这场比赛。”
沈宿迁的目光重新投向战场，莫莉的太刀砍过月鬼的手臂，一阵月光闪过，他的手臂分解又重现。
“月鬼的禁墟令他可以将自己的身体部位分解为月光，所以一般的招式很难伤害到他。”
谢嘉璇皱眉，继续听她分析，“蔷薇的重锤力量很大，仅凭你们，很难挡住她的一锤攻击。”
粉色的巨锤重重落下，直接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有将近三十几个新兵被砸进了这个大坑里，甚至只是一个照面，就已经被迫出局了。
装着炸药包的木箱子在空气中颠倒，就好似蓝星一瞬间失去了万有引力，所有新兵逆转了方向，无法落到实处。
沈宿迁的手指抬起，“天平的禁墟可以颠倒力场与一定范围内的物体，人类也不例外。”
视线略过了没有上场的星痕与檀香，沈宿迁盯住了漩涡，“紫色的漩涡可以吞噬一切伤害，这种类似于宇宙黑洞一般的禁墟，很难对付。”
假面小队的队员都是身经百战的守夜人，而身为他们的队长，王面只会更加强大。
“假面小队的队长就更不必说了，他是时间之神的代理人。”
沈宿迁越说，身后那群人越是丧气，杨宁和安林当即就想打退堂鼓：“那可是假面小队，我们怎么可能打的赢他们……”
李少光附和：“我们这里全都是禁墟序列靠后的，他们又是超高危禁墟，又是神明代理人的，怎么赢？还不如放弃算了。”
“这么快就想放弃，你还做什么守夜人？”
沈宿迁冷冷地看他，“难道以后面对比你更强的神秘，为了保住自己的命，你就准备放弃需要你守护的大夏公民独自逃跑吗？”
被当众讥讽，李少光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当然不是！”
“那就证明给我看！”
沈宿迁厉声打断他，“我也有一个禁墟，序列601，是所有禁墟中的倒数，但我从不认为【万物有灵】是没有用的禁墟。”
她的眼神如同寒风一般凌冽，狠狠刮过所有人的脸庞，她质问着，“人类的禁墟是被谁排序的？他们凭什么按照前人的实力给后人盖棺定论？”
“我偏不服！”
抬手摘下口罩，沈宿迁白皙的肤色在阳光下竟显得有些透明，有种脆弱的美感，耀眼得惊心动魄。
十一人一瞬间心跳如雷，好似有一缕阳光破开了心底由自卑铸就而成的高墙。
可仔细一瞧，才发现其实那不是阳光，而是足以吹裂世界一切不公的凌冽罡风。
“战胜假面小队，让所有人都看看，禁墟序列从不代表一切！”
沈宿迁的脑海中回想起了公仪灼将六朵霜花交给她时，眼中含着的眼泪。
她一字一顿地吐出了那句从早已命运摧残得千疮百孔的公仪灼嘴里说出来的话。
“诸位，所有序列靠后的同袍们等这样一次彻底的胜利很久了。”
“我们都无路可退，这一战，只能胜！”
沈宿迁不是只为了自己，也不是仅仅为了公仪灼，禁墟序列的歧视古来有之。
人有三六九等，如此怪诞的想法竟然人人奉为至理名言。
何其可笑！
既然命运不公，就由她来撕开这一场荒诞戏剧的幕布。
这场戏，也该落幕了。
––––
时间倒退回一天之前。
宿舍里，公仪灼将六朵被设计成花朵外观的机械结晶递给沈宿迁，脸上带着喜悦的微笑：“你是对的，我真的成功了！”
“我早说你是个天才。”
沈宿迁对这一切并不意外，也跟着她笑，一双眼睛亮晶晶，“阿灼，明天就该轮到你和我们并肩作战了。”
“不，你的计划不需要我。”令人意外的是，面对沈宿迁的邀请，公仪灼竟然选择了拒绝。
“我不擅长对战，反而会在战场上拖你们的后腿。”
沈宿迁皱着眉反驳：“怎么会拖后腿？”
“你是队长，更不应该因为个人感情耽误大局。”公仪灼摇摇头，“多余的人，不应该参与进计划之中。”
她望着沈宿迁，语气认真，“小千，我相信你。”
“我会等着你凯旋归来。”
两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沈宿迁对她保证。
“阿灼，我们会赢的。”
无论是她还是公仪灼，都等这样一场胜利太久了。
––––
沈宿迁向她的队友说明了自己的计划。
不得不说，确实很周全，可是谢嘉璇却仍然抱有疑虑：“可我们没有对讲机，怎么沟通？”
闻言，沈宿迁扭过头来。
她慢慢抬起右手，食指微微曲起，点了两下自己的太阳穴。
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人的大脑里都听见了来自沈宿迁传递的声音。
‘诸位，准备好迎接我们的胜利了吗？’
chapter41 偷袭可耻但管用
目睹了王面使用时间之力回溯过去避开面具被劈成两半的结局，沈宿迁眯了眯眼。
原来又是一个‘老赖’。
面上满是灰尘的林七夜反手握着直刀从战场上退下来，喘了一口气，和沈宿迁对视。
将防晒衣脱下放进林七夜的臂弯里，沈宿迁掏出湿巾给他擦去了脸上的灰尘。
接收到了他略带着一丝委屈的眼神，沈宿迁失笑，好脾气地哄他：“别生气，我替你报仇。”
趁着擦肩而过之时将封禁之卷塞进沈宿迁的手心里，林七夜凑在她耳边：“那就别轻易放过他们。”
看起来，作弊果然要不得。
也不看看把向来好脾气的林七夜都逼成什么样了。
将封禁之卷抓在手心里，沈宿迁握紧了林七夜交到她手里的直刀，昂首挺胸地步入了战场。
在她身后，是无言跟随的十一道身影。
公仪灼和莫莉并肩注视着那道纤细的背影，听见身后的会梦突然笑着说：“我相信，小千会给我们报仇的。”
将缩小的锤子扛在肩上，蔷薇一见这冰清玉洁的小美人都不舍得眨眼：“小妹妹，你真的要带着他们和我们打？”
不是蔷薇看不起这十一个人，而是即便假面小队已经将精神力压制到了盏境，同样只使用盏境力量的沈宿迁带着这些新兵也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我的队友都是最好的。”
沈宿迁含笑，她在脑海中发出指令。
‘按计划行事。’
谢嘉璇有些担心。
‘队长，你真的能一个人拖住王面、蔷薇和漩涡吗？’
沈宿迁冷笑。
‘就王面那个样儿，除非到了绝境，否则他才不会出手。’
她早就发现了，王面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他太强了，身为时间之神的代理人，他的路走的无比顺遂，这也令他忘记了，轻敌乃兵家大忌。
––––
‘群聊’里有其他人在，丝卡蒂和瓦利都难得很安静。
伍子晴站在宿舍楼废墟之上，慢慢展开双手。
周围一阵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白雾逐渐扩散，笼罩了假面小队所有的成员，漩涡伸手摸了摸这些触不到实体的雾气：“就这？”
不怪他如此放松警惕，实在是禁墟序列611【纯白之雾】根本毫无杀伤力，只能用来阻碍他们的视线。
可他们甚至曾经斩杀过无量境的神秘，即使视线看不清，也不会妨碍他们的动作。
“队长，我去收割喽。”
月鬼蠢蠢欲动，已经想要大干一场一雪前耻了。
他的身影刚刚消失，漩涡也跟着想要逃开王面的视野范围：“队长，我也去了！”
天平恨铁不成钢：“这两个，这么轻敌！”
蔷薇笑他：“天平，你就是太小心了。”她将锤子变大，一甩铁链，随意挑选了一个方向砸出了一个大坑，嘴里发出了反派的标准笑声。
“小妹妹，姐姐来喽！”
王面扶额，她对蔷薇间歇性发作的‘爱女症’真的没有办法，上一场她的目标还是莫莉，这一场就变成了沈宿迁。
其实王面并没有沈宿迁想的那么轻敌，恰巧相反的是，他很看重沈宿迁这个对手。
王面知道双神代理人的特殊性，更知道沈宿迁很聪明，她的逻辑思维都很缜密，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她是不会贸然提出这场对决的。
他对值得尊重的对手一向都不吝啬致以最崇高的尊重，也肯为这样的对手拔出弋鸢，他伸手拔……嗯？
王面低下头，凭借白雾中的一点光亮看见了被贴在弋鸢上的一节胶带。
他凭感觉抚摸着，倏然，他被气笑了：“又来？”
原来那不是胶带，而是百里家的禁物【封禁之卷】。
––––
百里家被称为‘禁物博物馆’，自然并非浪得虚名。
他们家送给王面的那柄弋鸢在时间神墟的加持下，一般人甚至连王面挥出的刀罡都看不见。
而只要握着弋鸢，王面即便将精神力压制到了盏境，也还是可以使用川境的力量。
不过，幸好封禁之卷可以封印弋鸢，使其变成一把普通的刀。
只要可以靠近王面，封印住弋鸢，便可以极大削弱他的战斗力。
王面的刀法很厉害，对战经验也很丰富，林七夜为了贴封禁之卷费了好大的力气，而沈宿迁的刀法还不如林七夜。
不过别忘了，她是个bug。
––––
袁罡和洪浩守在大屏幕前，看着超清无人机穿越迷雾带回来的战斗画面。
此处感谢公仪灼改造过的无人机，使其可以在禁墟之中照样运行。
【智能机械】就是牛！
见沈宿迁掏出了封禁之卷，洪浩反而有些担心：“即便有封禁之卷，沈宿迁也很难靠近王面。”
如果为了封印弋鸢而受伤，那就因小失大了。
“这怎么可能！”
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洪浩整个人猛然凑了上去，死死盯着那一节轻飘飘的封禁之卷。
分明没有风吹起，那一节封禁之卷还是晃晃悠悠地从沈宿迁的指尖飘起，在所有人都没有发现的时候，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弋鸢的刀鞘之上。
洪浩大呼，“这不科学！”
他指着大屏幕里的沈宿迁，“她根本没有靠近王面！”
洪浩之前并没有想到，原来自己竟然会这么想要得知一件事情的真相，“她是用了什么禁物吗？”
林七夜与有荣焉：“小千百发百中。”
顶着一众人的视线，林七夜无比骄傲。
说是百发百中，就是百发百中，各种意义上的。
不管沈宿迁是射出一颗子弹还是丢出一片树叶，只要她想，一定会稳稳地落在目标物体上。
如果你们想知道是为什么，就请先感谢伟大的狩猎之神吧。
没有一个狩猎之神是击不中猎物的。
而显然，深受【百发百中】迫害的人，不只是王面。
此刻的漩涡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已经变成了一座不会动的冰雕，还是头朝下的那种。
––––
就在五分钟之前，漩涡离开了王面，磨刀霍霍向新兵，岂料，他们一致决定留给队长对付的沈宿迁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而他是怎么认出来的呢？
废话，伍子晴的迷雾都在沈宿迁周围散开了，他怎么可能看不见，又不是瞎子。
“你要挑战我？”
漩涡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他脑子里全是王面的那张脸。
虽然是丝卡蒂‘胁迫’的，但是终究是沈宿迁出力延迟了王面身上不断流逝的时间。
就凭这一点，假面小队就必须要承她的情。
漩涡不愿意辣手摧花，只想把这个烫手山芋留给他的队长，“我说沈小妹妹，不如你还是去挑战我们队长吧，他也是神明代理人。”
“我会去的。”
沈宿迁笑着点了点头，仿佛是真的将他的话听了进去，但漩涡没想到，情况马上急转直下，“不过我想问你，怕不怕雪球？”
漩涡一愣：“什么？”
他话音刚落，只见一个和他的脸一样大的雪球急速朝他飞来，正正好砸在了他的脸上，完美拼合。
白雾之中，一座冰雕悄无声息地向后倾倒，漩涡惊讶的表情被定格住，沈宿迁俯身看着他：“我刚刚的话没有说完。”
“我会去找他的，在解决你之后。”
出其不意的偷袭很可耻，但同样很管用。
chapter42 上风
怀里抱着那朵由沈宿迁交给他们的霜花，潘晓兰咬着牙往前跑，她很努力，速度也很快。
潘晓兰和蓝庆生、董正青、安林、杨宁、时彦所拥有的禁墟一模一样。
这种概率很少见，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
因为禁墟序列612【极速】归根结底也只能提升自身的速度而已。
这已经可以算是守夜人所有禁墟排列中最末的那几个了。
但沈宿迁让他们知道了，【极速】并不是废物的禁墟，而促使她选择他们的根本原因，正是【极速】。
不只是沈宿迁和公仪灼不甘心，潘晓兰也同样不甘心。
没有人喜欢被称作“废物”，她费尽心力从贫困落后的安塔县里承载着队长的希望走出来，不是为了给这些禁墟靠前的天之骄子做陪衬的！
听着迷雾之中传来了李少光的叫喊声，理智告诉潘晓兰，她现在应该去完成沈宿迁交代给自己的任务，可是，谁会不想做英雄呢？
更重要的是，虽然李少光自私、气量狭小，自卑到了极点变成自负的他看不上任何人，可他是计划里最重要的一环，他不能出事！
方向调转，潘晓兰咬着唇瓣往尖叫声传来的地方跑去。
肺部的空气被挤压着，她几乎忍不住要喘气，可是她忍住了，她知道，自己打不过蔷薇，也绝不能被蔷薇发现。
否则，她不仅救不了李少光，还会搭上自己。
––––
最开始的时候，是天平和月鬼在迷雾中听见了漩涡的求救声，尽管理智告诉他们，漩涡不会被区区几个新兵击败，可是情感上，他们很难对朝夕相伴的队友见死不救。
于是几乎是同时，天平和月鬼往漩涡声音传来的地方冲去。
心系队友的他们并不知道，可怜的漩涡此刻已经被沈宿迁冻成了一座冰雕。
迷雾之中，有漩涡的身影站立着，见他安然无恙，月鬼和天平对视一眼，走过去拍他的肩膀，没好气地抱怨：“你小子不是没事吗，瞎叫唤什么？”
天平早已习惯漩涡和月鬼的不着调，他这个副队做的简直是无比心累：“既然没事，就继续去收割新兵吧。这群人中有六个【极速】，跑得比兔子还快，根本摸不着人影。”
“也只能躲着我们了。”
月鬼哼笑，“等精神力耗尽，一个个成了死兔子，我看他们还怎么跑。”
他刚说完，转头去看漩涡，“你怎么不理我？是哪里受伤了？”
月鬼不可思议，“还有新兵能伤到你？是不是队长心心念念的那个双神代理人？”
“我没有受伤。”
‘漩涡’终于有了反应，他抬起头和月鬼对视，一双眼睛冷静又陌生。
月鬼眉心一跳，心里顿时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漩涡，你怎么了？”
“笨蛋！她不是漩涡！”
天平一把拽过月鬼想撤退，奈何‘漩涡’不退反进，死死拽住了月鬼的手臂。
禁墟613【千面】带来的力量退去，少女的真实面容暴露在月鬼和天平眼前，谢嘉璇笑得灿烂：“两位前辈，既然来了，干嘛这么着急走呢？”
下一秒，从四面八方升起的镜子拦在二人眼前，将他们团团围住。
谢嘉璇的笑容很真诚，见计划正在按照沈宿迁理想中的实施，她终于松了口气。
‘队员谢嘉璇报告，任务完成。’
她站在镜子屋中央，身姿挺拔，好像什么事情都不能再引起她的注意力。
阴沟里翻船的天平和月鬼面面相觑，一瞬间齐声大喊：“蔷薇姐！队长！救命啊！”
––––
听到求救声，正忙着‘拆迁’的蔷薇大骂一声，边骂边抄起锤子跑去救援。
重锤一把落下，可那镜子只是晃悠两下，竟然没有裂开。
蔷薇惊讶：“好结实，区区盏境的【召镜】也能有这么强的力量？”
月鬼和天平救漩涡心切，忘记了这十二个人之中有一个禁墟序列613【千面】可以伪装成任何一个见过的人的模样。
【千面】可以算是某种程度上的【无相】的低配版。
而【千面】的缺点也很明显，谢嘉璇是盏境，她伪装而成的漩涡也只会是盏境。
如果不是这场对决中，假面小队都已经将精神力压制到了盏境，月鬼和天平根本不会这么轻易被骗。
只能说，沈宿迁又卡了个bug。
––––
尽管已经求救了，但是被困住的月鬼和天平还是试图自救。
“重力转换！”
天平翻转手掌，将被困在这个空间里的三个人调转过来，可即便是这样，他们也还是被困在镜子造成的密闭空间里。
“别白费力气了，这里四周都是镜子，我们脚底下踩的，也是被埋进土里的镜子。”
谢嘉璇扶着镜子站稳，刚刚那一下360°调转，差点害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看她气定神闲的样子，月鬼好奇：“你怎么这么平静，难道就不怕我们把你撕票？”
“现在的人质可不是我，而是你们。”
谢嘉璇勾了勾唇，似笑非笑，“而且，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即使你们淘汰我，也一样出不去。”
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扑克牌，“反正也出不去，玩吗？”
天平好似想到了什么，突然喃喃道：“禁墟序列610【召镜】的拥有人周子怡只有盏境，她无法召唤来这么多的镜子将我们困住，所以只能是有人帮她。”
“我记得，新兵廖冰冰拥有的是禁墟序列609【复制】。”
谢嘉璇没否认，也不承认，任由他们去猜：“不玩算了。”
月鬼大声反驳她：“谁说我们不玩了！”
他用手肘捅了捅天平，“你玩不玩？”
“……玩。”
于是三个人盘腿坐下开始打牌，打着打着，天平还不忘多问一嘴，“你们的整个计划都是谁想出来的？”
居然这么阴险，让人防不胜防。
谢嘉璇这次终于没卖关子：“队长。”
月鬼一秒起跳，仿佛抓住了沈宿迁的小辫子要去告状：“我就知道是她！”
“神明代理人都坏！”
先是林七夜，再是沈宿迁，一个比一个阴险狡诈！
天平白他一眼，提醒他：“队长也是神明代理人。”
沉默了一下，月鬼发自内心地提问：“难道队长是什么好人吗？”
天平彻底沉默了。
不过他还有一个问题很好奇：“你们之前都不认识，是怎么配合完成计划的，靠什么交流？对讲机？”
不光是天平，洪浩也很好奇这个问题。
––––
再一次被新兵小队的默契配合震惊了，洪浩一拳砸在桌面上：“一群新兵崽子，还真让他们占了上风！”
“一个优秀的指挥官远比一群强悍的士兵更加重要。”袁罡坐在椅子上，一手按住了扶手，“在战场上，指挥官就是团队的大脑，团队的核心。”
而沈宿迁就是这样的核心。
无可代替，不可或缺。
洪浩转头：“这丫头到底是怎么给他们下达命令的？我也没有给他们派发对讲机啊。”
袁罡仰起头注视着正在打牌的三个人，心情有点复杂：“沈宿迁的【万物有灵】可以连结队友的精神力。”
原本只是一个猜测，但是现在还真被绍平歌猜对了。
沈宿迁确实适合做坐镇中央，统调守夜人行动的总指挥。
她很有天赋。
chapter43 输过吗
月鬼和天平被困在镜子屋里出不来，在外疯狂挥舞锤子的蔷薇也破不开这看起来轻而易举就可以被击碎的镜子。
她有些泄气，可是很快她就发现了蛛丝马迹。巨锤指向藏在迷雾之中的李少光：“我记得你，禁墟序列608【粘连】，你的禁墟笼罩范围之内，被粘连在一起的物体不能被外力分开。”
所以即便是蔷薇的巨锤，面对这几面被粘连的镜子时，也无能为力。
但是没关系，她也不是好惹的，“很不错，能将禁墟配合得这么天衣无缝，你们确实都很优秀。”
她肯定了这群新兵，也是第一次将这些人真真正正地放进了眼里，她开始正视自己的对手，“但你的禁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巨锤重重落下，铁链在手中被攥紧，蔷薇的力量如同倾倒的潮水一般扑面而来，李少光愣在原地竟然一时间不能动弹。
他只听见蔷薇冷声说着，“只要我淘汰了你，或者耗干你的精神力，我看你还怎么粘连！”
那一刻，李少光是真的以为他要死了。
一股丝毫不讲道理的强大力量席卷了他，身边的白雾都险些被这道凌厉的风全部吹散。
伍子晴抵抗不住这么强大的力量，可她还是咬着唇坚持，哪怕五脏六腑都痛了起来，也还是没有从唇间泄出一丝呻吟。
如果能赢，没有人想输。
更何况是曾经被称为“废物”的他们！
千钧一发之际，李少光被一道更快的身影推开，潘晓兰在地上滚了一圈，脸上都不小心沾上了尘土。
“我拖住她，你快跑！”
李少光抱紧了怀里那朵刚刚被潘晓兰转交给自己的霜花：“你打不过她的！”
他是怯弱，是自私，可他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要看着自己队友‘阵亡’在自己眼前。
“别废话了！”
潘晓兰大吼，“再拖下去，我们两个都会没命的！”
李少光错愕，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爬起来逃命。
脑海中牢牢镌刻着潘晓兰那双带泪的眼眸，李少光从来都没有跑得这么快过，他知道，潘晓兰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他一定要替她完成！
看着这生离死别的煽情戏码，被激出了火气的蔷薇冷笑：“别担心，你们一个都逃不了。”
她挥起巨锤，也没了猫逗老鼠的兴致，一连锤了好几下，哪怕潘晓兰的速度再快，也还是被蔷薇锤子带起的罡风击飞了出去，直接倒在了宿舍楼的废墟里。
半晌没有听见动静，蔷薇准备转身去找李少光，却感觉身后传来一阵寒意，她猛然转头，正对了持刀砍来的潘晓兰，她的脸上满是伤痕，甚至还渗着血，可那双眼睛却宛若被雨水洗涤过一般，亮的惊人。
抬起巨锤接下这一刀，蔷薇一眼就看出来，她的左手已经骨折了，右手也有挫伤，几乎是全凭着一股意志力在支撑。
看的她都有些不忍心了：“至于吗？”
只是一场训练而已。
更何况，王面都还没有出手呢，即使他们这么努力，又怎么可能可以战胜王面呢？
“至于。”
再次拖着骨折的右腿从地上爬起来，潘晓兰的发丝凌乱，训练服也被隔了一节袖子，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痕，可她还是握着刀柄爬了起来。
“你输过吗？”
蔷薇问她“至于吗”，而她只想问蔷薇，你有输过吗？
顶着蔷薇的视线，她咧开嘴笑，“我有，并且一直在输。”
从觉醒禁墟的那一刻开始，潘晓兰就一直在输，她身体不算好，运动量不能太大，可是觉醒的禁墟却偏偏和速度有关。
她的父母皆死于神秘之手，加入守夜人是她唯一的心愿，蔷薇永远都无法理解她对变强的渴望。
她能坚持到这里，靠的全都是这一股不服输的韧劲儿。
“如果你输过，就会理解我。”
潘晓兰的唇齿之间全是猩红的血液，她吐出一口血水，抬手抹嘴，“如果没有，也没关系。”
“你只需要知道，今天除非你杀了我，否则，只要我还能动，你的对手只会是我！”
疯子，又是一个疯子。
蔷薇本来以为她的对手会是沈宿迁，可她没有想到，原来是这样一个不服输的倔种。
其实蔷薇是误会沈宿迁了，她是个只相信自己的人，所以当然不会把对抗蔷薇这么危险的任务交给潘晓兰或者李少光。
只是在她赶过去的途中，收到了来自潘晓兰的传信。
‘队长，让我来吧。’
‘我已经等这个机会很久了，我不想再等了。’
和特殊小队对战的机会不是每次都能有的，如果不是托了袁罡的福，潘晓兰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和特殊小队对战。
她等这一天很久了。
她的大脑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队长，你相信我，我可以拖住她。’
相信，多么美好的一个词啊。
沈宿迁很少相信别人，更何况是刚见面没几次的暂时队友，她生性多疑，总以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外界，但是这一刻，她被打动了。
‘我们都相信你。’
她的话刚说完，群聊中仿佛刷屏一般，齐齐冒出了九句话。
‘晓兰，我们都相信你。’
李少光沉默了很久，最终他开了口。
‘队长，潘晓兰的任务交给我来做，我一定做得成！’
他不是【极速】的觉醒者，但他知道怀里这朵霜花异常重要，所以一刻也不敢耽搁，用上了吃奶的劲儿奔跑。
潘晓兰在用生命为他争取时间，即便是爬，他也要爬到指定地点去！
––––
‘群聊’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一道道声音此起彼伏得响起。
‘队员杨宁报告，任务完成。’
‘队员安林报告，任务完成。’
‘队员董正青报告，任务完成。’
‘队员时彦报告，任务完成。’
六朵霜花已经埋下了五朵，只剩下唯一的一朵。
迷雾之中，李少光横冲直撞，接连少了三个队员之后，王面终于有了动作。
弋鸢封禁时间已到，他甚至都没有拔刀出鞘，只是轻轻用大拇指将刀身往外一推，露出了一个指节的宽度，就足以挥出能将李少光震飞的刀罡。
不远处一道人影砸在男生宿舍楼的废墟里，沈宿迁握刀挡在王面的身前，寸步不让。
“你的对手是我。”
看着她，王面真心实意地发问：“你的刀法和林七夜相比，怎么样？”
“不如。”
沈宿迁回答，“但只要我还能握刀，你就别想过去。”
她一副把自己看成是生死大敌的样子，令王面不由自主笑了一下，他的语气很温柔：“勇气可嘉。”
王面显然有些无奈，“那好吧，你值得我拔刀。”
chapter44 冰霜结阵
王面的神墟搭配弋鸢确实厉害，他最开始的时候只用了两分力，却已经给沈宿迁造成了莫大的压力。
弋鸢和直刀抵在一起，沈宿迁的发丝很快就被刀罡割断了一缕。
王面确实很强，哪怕没有动用神墟的力量，也足够她喝一壶的了。
沈宿迁咬牙。
可恶的王面！
她自己不在意那一缕断发，王面看起来却很替她心疼，不过心疼归心疼，他可不会‘打假赛’：“小千，接下来，我要认真了。”
对自己的对手最大的尊重，就是在比试的时候拼尽全力。
王面尊重沈宿迁，他相信，沈宿迁也不会想要他对自己手下留情的。
“别叫我小千！”
沈宿迁瞪他。
她腾空跃起，一脚踢过去，虽然被王面避开了，却也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
直刀在手里转了一圈，沈宿迁一双眼睛如同长空山上的银月狼王一般充满了野性和战意。
“你不会赢，胜利将属于我们！”
––––
白雾之中，李少光手脚并用往前爬。他的身下有一条血痕蜿蜒曲折，正从废墟中延伸出去，跟着他一起往前爬。
很难想象，他之前还是那么桀骜不驯的一个人，现在居然肯为了一场训练对决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如果他的伤势不及时治疗，可能真的会死。
但李少光此刻也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潘晓兰可以舍命救他，他怎么不敢为了他们所有人去争一争这份胜利？
疼痛剧烈的下肢是成了他前行的负累，可他还是在往前爬，那样惨烈的景象，让盯着大屏幕的洪浩都有些不忍心了。
“这群孩子……”
守夜人看重有天赋的孩子，可是没有人会讨厌这么拼命的孩子。
他叹了口气，“或许，是真的应该赢一次了。”
这些‘资质平庸’的孩子真的太需要一场胜利了。
––––
李少光的指甲缝里全是泥土，他徒手挖着土坑，又小心翼翼地将那朵由潘晓兰托付给他的霜花埋进土里。
看着那朵栩栩如生的霜花，他如释重负。
‘队员李少光，完成任务。’
几乎是同时，精神力早已到达极限的伍子晴抬手驱散了白雾。
‘队员伍子晴，任务完成。’
她整个人倒了下去，就倒在一片断壁残垣之中。
精神力透支之后，她连眨眼都觉得费力，可她还是努力抬起了手，天上分明还挂着月亮，可她的食指好像已经抹去了那黎明前的黑暗，迎来了新生。
半晌，伍子晴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队长，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请你带着我们的那一份希望，胜利吧。
––––
胸口的肋骨好像被打断了两根，潘晓兰仰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她眨眼的时候视线有些模糊，大概是有灰尘和血迹粘在眼皮上了。
她没力气去擦，只是躺着对蔷薇笑：“蔷薇前辈，谢谢你手下留情。”
蔷薇没有下死手，她早就看出了，后面她出的每一锤，都不如她最开始那么凌厉，否则她应该很难坚持这么久。
即便是对手，看她那不屈不挠的样子，蔷薇还是没忍住心软了。
她叹了口气：“你们也是一群小疯子。”
潘晓兰一边对着蔷薇笑，一边在脑海中回复。
‘队长，幸不辱命。’
队员潘晓兰，任务完成。
接收到来自伍子晴和潘晓兰反馈，沈宿迁心疼的声音被精神丝传递给所有的队员。
‘辛苦了，各位。’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沈宿迁发誓，他们做的一切都不会白费，她一定会给他们带回胜利的。
––––
公仪灼是个动手能力很强的人，但是沈宿迁第一次意识到这点，是因为她真的将她随口一说的‘精神力承载器’做了出来。
夜色沉沉，其他风尘仆仆的人都已经入睡了，可同样是今天赶来的公仪灼却彻夜未眠。
手掌按住了公仪灼祖父的手稿，沈宿迁突然问她：“你有没有想过，精神力之所以不能被融入到阵法之中，就因为你们选择参与实验的人和器械不对呢？”
“什么意思？”
扯过一张白纸，沈宿迁在上面花了画了六个小圆圈组成了一个大圆圈，又在最中间画了一个五角星。
“如果要我说，就应该事先把可以承载精神力的器具埋进指定地点，最后由身处阵眼的人激发自身所有的精神力来造成共鸣，连结这六个小圆圈上的精神力，这样一来，在这个范围内波动的强大力量，怎么不算是阵法呢？”
公仪灼的瞳孔一缩，好像突然被什么击中了一般：“我不知道，祖父之前做的实验都是让参与实验的人用自己的精神力去构建一个阵法，可是最终都失败了。”
“怎么可能不失败？”
沈宿迁一只手撑着下巴，“阵法那么繁琐复杂，要单凭自己脑子里的精神力凭空构造一个威力强大的阵法，这境界应该至少要是无量境甚至克莱因境吧。”
可公仪家一个不靠谱的想法而已，凭什么能请到行程忙碌的克莱因境强者参与实验？
除非公仪灼能展现自己的价值，否则守夜人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
“但如果阵眼是事前埋好的，最终主导阵法的人只需要泄出自己的精神力引起共鸣，这样不是会更简单吗？”
她总是想不通，大人为什么非要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就是承载精神力的器具不好找，我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
沈宿迁在担心器具，可公仪灼却更担心开启阵法的人：“我可以做器具，但需要将精神力延展、覆盖，这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如果你愿意的话，不如让我来试试？”
沈宿迁对着她笑，“我觉得，我可以实现你的构想。”
––––
得知袁罡计划的那一天晚上，公仪灼问沈宿迁：“你准备怎么赢？”
早已测试过精神力载体的沈宿迁脸上没有丝毫担忧：“我有一个计划，有些极端，且需要一群可靠的队友。”
“我能帮上什么忙？”
公仪灼没有问她其他的问题，只是问她，如果可以，她还能为沈宿迁做些什么。
晚风吹起沈宿迁的发丝，她回过头和穿着白袍的少女对望：“你只需要，看着我赢。”
公仪灼已经帮了她大忙了，接下来，她只需要看着她，将胜利捧回来。
chapter45 将军
那一天晚上和公仪灼的谈话时，她们俩的声音又在沈宿迁的脑海里回响。
王面没怎么使用弋鸢的刀罡，但他的刀法本身就还是在沈宿迁之上。
“我知道自己打不过你。”沈宿迁的衣袖被割裂，一道细细的血痕暴露在空气中，渗出了血液。
“但你别忘了，我还有一群很好的队友！”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放弃。
盏境的新人不可能击败假面小队吗？
不见得吧。
沈宿迁的脸上也被划出一道伤痕，她漂亮的小脸上沾满了自己的血迹，凌乱的发丝被风吹起，那种激战之时才会爆发的无穷美感是那么明艳动人。
王面颔首：“能以盏境新兵的姿态将蔷薇、天平他们逼到这种地步，你们确实很厉害。”
他笑着夸赞沈宿迁，“你们很了不起。”
“尤其是你。”
沈宿迁的成长速度超乎他的想象。
如果说早在沧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还是个只想着单打独斗的独行者，现在的她，却已经看到了团队的重要性。
王面真的很好奇，又没有人教过她如何指挥队员之间默契配合，她是怎么学会的呢？
或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天才吧。
想着她，王面心里慢慢燃起一点点渴望，怎么办，这样优秀的人才，更想把她挖到假面小队来了。
顶着王面凌厉的攻势，沈宿迁疯狂动脑，开始复盘自己的整个计划。
––––
首先，埋下霜花是最重要的环节，所以六个【极速】缺一不可。
而漩涡的能力很复杂，如果有他在，会很麻烦，所以最开始的时候，就应该先用【封禁之卷】封住弋鸢，再第一个送漩涡上路！
没了紫色的漩涡用来吞噬，天平和月鬼的处理方式也很简单。
擅长重力颠倒是么，那就直接打包他们俩去封闭的空间里一日游好了。
沈宿迁看到周子怡和廖冰冰的禁墟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镜子屋’。
禁墟序列609【复制】只可以复制死物，且一次只能复制一种东西。
禁墟序列610【召镜】一次性只能召唤来一面镜子，可是这个禁墟有一点很好，就是召唤来的镜子可以落在指定地点，哪怕周子怡想让镜子落在土地里，也不是不可以的。
许多面镜子围在一起组成了一间屋子，靠着禁墟序列613【千面】做诱饵，月鬼和天平果然上钩，可是这还不够。
蔷薇的重锤只需要一下就能毁掉在她面前宛若脆皮的镜子屋，于是可以将一切物体死死粘在一起不可分开的禁墟序列608【粘连】就成了最重要的存在。
【粘连】很弱小，但李少光禁墟之内，除非他死，否则【粘连】不可分开。
所以潘晓兰才会选择用自己的命去救李少光。
计划看起来没有疏漏，但如果要悄无声息地进行，那么视野的盲区也很重要。
沈宿迁一直觉得禁墟序列611【纯白之雾】的力量被低估太多了。
如果开发得当，雾气也将会是一大杀器。
想到这里，沈宿迁将视线落在王面身上，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她计划中最大的变数。
于是她又从兜里掏出了一节胶带。
––––
盯着那节朝他飞过来，看似轻飘飘，实则根本不会落地的胶带，王面想要避开，却发现不管他跳到哪里，胶带就是死死追着他不放，准确来说，是追着弋鸢。
更离谱的是，哪怕他挥刀，不管是弋鸢是刀罡还是【时序暴徒】的力量，都无法阻止胶带靠近他。
王面又被气笑了：“这难道不算作弊吗？”
很抱歉，沈宿迁不觉得她在作弊。
队员完成了任务，‘群聊’解散，此刻的她，正在和脑海里的丝卡蒂对话。
‘我什么时候能射出一支箭？’
【你很想射出那支箭吗？】
‘我想赢。’
沈宿迁必须拥有一个可以将她的精神力快速扩散的容器，那把神弓射出的箭矢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不行，她也只能按照自己的备用方案，把那把弓抡出去了，希望到时候，丝卡蒂不要太心疼。
【现在还不行。】
【等你真正拥有想要射箭的决心的时候，你就可以凝结出自己的箭矢了。】
被丝卡蒂拒绝了，沈宿迁也没灰心。
‘哦，那麻烦问一句，我可以将你的弓抡出去吗？’
【……什么？】
丝卡蒂愣住了。
下一秒，祂就透过沈宿迁的眼睛看见了那把泛着浅蓝色光芒的长弓在她的手中浮现。
见她好像真的要把【乌勒尔之弓】丢出去，丝卡蒂尖叫：
【住手！给我住手！】
【沈宿迁！你不许……】
祂的话语一顿，因为她发现沈宿迁其实并没有这么做，她只是把一朵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玫瑰花搭在了弓弦上。
嗖——
冰蓝色的玫瑰花落地，根茎准确无误地插入土中，肆意舒展花瓣。
与此同时，集训营里有六道光束从不同的地方冲天而起，以这朵玫瑰花为中心，组成了一个大圆圈。
整个集训营都被笼罩其中。
把脑子里的神明气到失态，沈宿迁笑嘻嘻开口。
‘别害怕啦，我才不会把你老公的弓丢出去。’
她还不至于这么欺负一个可怜的孤寡老人。
––––
大屏幕前的袁罡终于意识到了那六朵霜花的作用。
教官甘定和陈熙低头看着自己被冻结的双腿，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疑不定：“这……她不是已经将精神力压制到盏境了吗？”
沈宿迁冰封沧南二中的事情不是秘密，这些教官都看过她的个人资料，可是他们没想到，集训营的面积可不比沧南二中小，区区盏境，也能爆发出这么强大的力量？
“和境界没关系。”
袁罡扭了个头去盯着大屏幕里已经跑去迎接沈宿迁的公仪灼，“是公仪家的阵法。”
更准确的说，是公仪灼这个【智能机械】拥有者出了大力气。
不过，沈宿迁是可以控制阵法内被冰冻的人吗？
为什么林七夜和公仪灼他们都没有被冻住，以袁罡为首的教官们却全部都被冻住了小腿？
这是什么区别对待？
费了好大劲挣开冰霜，袁罡来不及生气，他叹了口气，抚摸着桌上那本来自守夜人官方编写的《禁墟大全》，“或许她是对的，这些陈规确实应该被打破了。”
既然是糟粕，就应该被废除。
大夏从来都不缺直面错误的勇气。
想到这里，袁罡站起身，拨通了一个号码。
––––
断壁残垣秒变冰雪之国，蔷薇低下头拍了拍自己被冰霜冻住的巨锤，又想抬腿，却发现无论是巨锤还是她的双腿都被冰霜和地面粘在了一起，动弹不得。
算了，毁灭吧。
爱谁干谁干，反正她不伺候了。
袁罡又不能给她放假，凭什么要她豁出命去和这群新兵斗？
要是得罪了队长心心念念的双神代理人怎么办？
王面站在原地，他的小腿也被冰霜裹挟，迷雾散去，寒气萦绕的不远处缓慢走来一道身影。
他只见沈宿迁将那把直刀收起来，用左手托住了右手，那右手食指的指尖直直指向了他自己。
那是一个开枪的动作。
寒冬降临，四季颠倒。
她于废墟中走来，携带着一身冰霜气息，在这个由她打造的冰雪王国里，笑着启唇：“王面队长——”
“Checkmate。”
chapter46 以上仅供参考
王面的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顶着头顶的月光，路灯下，他的影子也逐渐拉长。
“仅凭这样，可挡不住我。”
“我知道。”
面对王面的质疑，沈宿迁表现的很冷静，锋利的直刀在她手里转了转，落在新兵的训练服上的长发微动，她将被藏在口袋里的铃铛重新系上发尾。
“但我似乎忘了提醒你，丝卡蒂的极冻可以伤害到人类的灵魂。”
而这种伤害，是即便回溯时间也无法抹去的。
王面的银发有一缕落在了面具上，他轻笑：“我猜你不会这么做。”
只是训练而已。
虽然沈宿迁表现得很冷漠，可是王面猜，她没有必要伤害自己的同袍。
同为守夜人，他们是并肩作战的同伴，也是亲密无间的家人。
“那我赌——”
“你不会让你的队友冒险。”
沈宿迁扬起头，那张漂亮的小脸上全是对胜利势在必得的高傲与自信，耀眼夺目。
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心跳加速的呢？
大概是在她踏过尘埃，从迷雾之中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的时候吧。
寒冬女神的力量可以直接伤害人类的灵魂，被冻伤之后，就相当于将自己的软肋交在了沈宿迁的手中。
假面小队是她的战友，她当然不会用之前对付呓语的手段来对付他们，可是沈宿迁也很善于体察人心。
她相信，王面是一个很好的队长。
任何有可能让他的队友受到伤害的事情，他都不会去做。
他不会舍得用队友去冒险。
这场战斗的终局，归根结底，变成了两位队长的心理战。
––––
战场之外，会梦用余光观察着林七夜的神情，见他一副无比平静的样子，她没忍住发问：“你不担心小千吗？”
“我相信她，就和她相信我一样。”
谁是陪伴林七夜最久的人呢？
大概是与他一同在阳光精神病院挣扎了将近十年的沈宿迁吧。
他是缩在城市阴影里无声枯萎的花，直到有一天，有一轮清冷的月亮赶走了太阳，流转的光华落在了他的身上。
没有太阳，阴影里的花再也不用继续龟缩在见不得光的角落里。
于是，那朵花重新开在了月光下。
––––
“沈宿迁。”
袁罡踏过一寸寸寒冰，夹着文件，裹紧了风衣向战场中央的两个人接近，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就像是在宣告着一场前所未有大变局的开端。
他将手中的文件远远抛给了站在众人目光中心的沈宿迁。
“你赢了。”
抬手在空中准确无误地接住那份文件，沈宿迁翻开，只见一列列的禁墟之下，烙着两行小字。
[所有禁墟序列仅供参考。]
[大夏的未来属于每一个愿为生者守夜之人。]
每一个守夜人，都是行走在黑暗中的无名英雄。
禁墟的序列永远都无法定论一个人的一生。
这就是沈宿迁想要得到的公正。
是公仪灼、潘晓兰、谢嘉璇、李少光、伍子晴……是无数曾经被视作‘废物’的他们，每一个人本就应该得到的公平与正义！
而她所做的，不过是要回他们原本就应该拥有的东西！
沈宿迁和袁罡打的赌，只有六个字，她只想像所有食物包装上的图片一样，给守夜人有关于禁墟序列的文件写上‘以上仅供参考’。
但是袁罡给了她一个更大的惊喜。
“谢了。”
沈宿迁将直刀丢出去，稳稳插入了边上还坚挺着没有倒下的武器架上。
袁罡的好意，她心领了。
“不必，这是你应得的。”
眼里没什么笑意，沈宿迁冷哼一声，她夹着文件从袁罡身边经过，整个人又拽又傲气：“别犯歧视的老毛病。这是我们应得的。”
她甚至都不想给这群人一个眼神，明明是孤身一人，却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架势。
发尾的铃铛甩过一道漂亮的弧度，她走向战场之外，“还有，你有句话说错了。”
她好整以暇地纠正袁罡。
“是我们赢了。”
她有一群很优秀的队友，这一场应该被载入守夜人史册的胜利，属于他们每一个人。
在她身后，王面注视她明明看着无比纤细柔弱的身影，甚至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好不容易被放出来的漩涡一边捏着自己麻木的肩膀，一边靠近自己的队长，可怜兮兮的：“队长，她都把我冻成冰雕了，你怎么也不拦着她？”
王面没说话，内心受到伤害的漩涡又去寻求别人的关心，“蔷薇姐，你看队长……”
过足了牌瘾的月鬼跳起来狠狠打他的头：“你就没发现队长的魂儿已经跟着沈宿迁走了？”
天平凉凉开口：“何止是队长。”
月鬼一愣：“还有谁？”
话音刚落，蔷薇一甩自己的巨锤，将它重新变小，那双眼睛里好像盛满了小星星，她没忍住骂了一句：“我去，她好帅！”
不必多说，另一个人找到了。
看看低头宠溺一笑的队长（别问戴着面具是怎么看出宠溺的），又看看已经为沈宿迁倾倒的蔷薇，漩涡有一种被亲爱的队友背刺的感觉。
他终于发出了今天的第一声怒吼：“就没有人为我发声吗！”
突然，王面动了动，漩涡期待地看着他无比靠谱的队长指望他能安慰自己几句，却只见他家队长像只开屏的孔雀一样，主动摘下了自己的面具，走向了那道对他来说无比可恶的身影。
有人愿意为漩涡发声吗？
很遗憾，没有。
––––
见沈宿迁带着一身伤痕回来，林七夜第一个凑上去，心疼地想要伸手触碰她脸上那道明显的血痕，却犹豫着不敢下手。
“小千，你……”
“小千！”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公仪灼一把将林七夜挤开，自己扑上去紧紧抱住了她的英雄。
林七夜一个踉跄，要不是站得最近的曹渊拉了他一把，估计这个时候就该脸着地了。
他含恨回头，只见公仪灼抱着沈宿迁热泪盈眶，“你做到了！”
伸手摸了摸公仪灼的发丝，沈宿迁有些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意：“是啊，幸不辱命。”
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
会梦不甘示弱，拽着莫莉也扑了上去，潘晓兰和伍子晴被送去了医疗室，谢嘉璇和廖冰冰仗着自己是女生，也跟着扑了上去。
几个男生站在原地面面相觑，看着莫莉发自内心的笑容，百里胖胖一双眼睛都在发光，也想要扑上去，却不幸被人扼住了命运的咽喉。
“是哪个……”
他不耐烦地回头，发现林七夜对他核善一笑：“女士专场，男性止步。”
第一次被这么多人搂着，沈宿迁还有点不好意思，她站在人群中间，感受着来自伙伴们的热情，一张漂亮的脸上都染上了绯红。
直到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沈宿迁。”
chapter47 王免
情敌检测雷达一秒钟启动，林七夜比沈宿迁还关心走过来的王面。
轻轻松开了公仪灼和会梦，沈宿迁回头看着那个至少比自己高上二十厘米的男人，见他自己停在两步之外不动，自己也不动。
“找我？”
果然不会主动向他走过来。
王面叹息，他又继续走近，停在了距离沈宿迁半米的位置：“我有话和你说。”
会梦一双眼睛溜过来看过去，虽然很想吃瓜，可是这种场合，要么是得罪神明代理人前辈，要么是得罪新兵里的另一个神明代理人。
吃瓜有风险，吃瓜需谨慎。
她一手搂过了好几个小姐妹：“小千，我们等会儿来找你。”
有眼色的人都走了，百里胖胖瞪了眼没有眼色的曹渊，又凑到林七夜身边：“七夜兄，这个好像是你的情敌啊。”
凉凉地瞥了他一眼，林七夜没说话，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小千，我去食堂等你。”
他没有纠缠着一定要留下，这就是属于林七夜的好处和体贴了。
他总是不愿意让沈宿迁为难的，一切有可能会让沈宿迁陷入两难的情况，都需要被避免。
沈宿迁对他笑：“好。”
只剩下王面和她面对面的时候，沈宿迁又恢复成了最开始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你找我有事？”
被她的态度刺到了，王面沉默了一会儿。
“……还在生气？”
王面其实能理解她，没有人愿意被逼着和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亲密接触，更何况，沈宿迁的年纪确实太小了点。
“对不起。”
他又和她道歉。
面具已经被摘下，和特殊小队队长的身份不符的，是王面那张过分隽秀的脸，尤其是，他长了一双很占便宜的眼睛。
即使是再铁石心肠的人，看见他那双像是小动物一般湿漉漉的眼睛，都会忍不住动容的。
美色诱人，还真是容易冲昏她的头脑。
“算了，我没生气。”
其实她只不过是迁怒。
如果真的要生气，她也应该生丝卡蒂的气，都一大把年纪了，自己欠下的债，居然还要她这个未成年的小姑娘来还。
早知道带王面去长空山把丝卡蒂的本体挖出来了，让祂亲王面一口，说不定还能把她那个半死不活的丈夫气活过来，让祂们夫妻团聚。
“你找我什么事？”
“你有川境了是吗？”
王面看起来就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就像是一颗软面团，谁都可以捏两下，“如果你愿意，假面小队随时欢迎你的加入。”
“随时？”
沈宿迁有点怀疑，“不是说，特殊小队的队员，至少要是海境吗？”
王面笑了笑：“这对你来说并不难。”
沈宿迁的未来是所有人都可以预想到的光明，区区海境，远不是她的极限。
“我不想。”
沈宿迁连犹豫都没有，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她长长的睫毛颤抖了一下，回答王面的，是她转身之后对着他挥动的手臂。
少女清越的语调散在空中，她说，“沧南才是我的家！”
她可不会忘记，她的老父亲还在等她回去呢。
––––
训练营的宿舍在经历了强拆和冰冻之后，彻底变成了一片废墟，幸好王面用神墟回溯了时光，不然今天晚上所有人都要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了。
袁罡又跑来找沈宿迁的时候，她嘴里正啃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甜筒，脸上的伤痕已经被贴上了来自会梦友情赞助的小猫创可贴。
“你哪来的甜筒？”
袁罡盯着她的眼睛，就想看看她好不好意思一个人在集训营里吃甜筒，奈何他低估了沈宿迁的厚脸皮。
“找洪教官拿的。”
她嘴巴不停，认真回忆了一下，“听洪教官说，好像是从教官食堂柜子下面的小冰箱里拿的吧。”
袁罡深吸一口气，忍了忍，没忍住，他怒吼：“那是我的！”
洪浩怎么回事，叫他适度照顾一下沈宿迁，偷偷加餐也就算了，居然还给她偷零食，这是一个教官该干的事情吗？
“哦。”沈宿迁表示听见了，并且嫌弃地侧了侧身，“幸好你不喷口水。”
不然多不卫生啊。
这一刻，袁罡心里有一万句不文明用语要说，但想起了来之前绍平歌对他的千叮咛万嘱咐，大人有大量的他还是选择了放过沈宿迁，“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今天那场对战的事情？”
“没错。”袁罡恢复成平时冷静又可靠的模样，“你们赢了，按照赌注，可以离开集训营。”
“你，想离开吗？”
将最后一口甜筒吞进肚子里，沈宿迁丢了垃圾，又走到武器架前拔出一柄直刀，当着袁罡的面演示了一次之前陈牧野教她的刀法。
“你觉得，我的刀怎么样？”
“不怎么样。”
袁罡实话实说，“连你的小男朋友都不如。”
“术业有专攻。我是个法师，不是战士。”沈宿迁无奈，她反手握住这把直刀，看着路灯下闪烁着锋利银光的刀身，“但我讨厌自己弱小的样子。”
“我不算有天赋，但我相信，勤能补拙。”
沈宿迁从小就坚信自己是个倒霉蛋，就连觉醒的禁墟都排在601，用温祁墨的话来说，这种排名在600之后的禁墟，也只能用来照顾花花草草。
可她从不认命。
她小的时候，余女士就说她是个天生具有反叛精神的不孝子，她承认，并且保证永远都不会改。
沈宿迁这一路走来的十七年，命运只教会了她一件事情——
做人，不能逆来顺受。
“我还有刀法没有学会，体能也需要加强锻炼，对禁墟的使用程度也没有开发到极致。”
沈宿迁对自己很了解，“我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那你觉得，你的队友会离开吗？”
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沈宿迁看袁罡的样子，就好像是在看一个笨蛋：“他们更不会走。”
只有一直深陷黑暗中的人，才会想要拼命抓住近在咫尺的阳光。
他们只会比一般的新兵更努力。
––––
沈宿迁没有猜错，后来袁罡找了剩下的11个人谈话，得到的回答都是“我要留下”，没有一个人想走。
站在天台上，袁罡俯瞰着早已熄灯的宿舍楼，一言不发。
王面并没有放轻自己的脚步声：“还在想今天的比试？”
“你见过沈宿迁了，感觉怎么样？”
“她是个天才，毋庸置疑。”
沈宿迁本身的价值，远远超过她作为神明代理人的价值。
王面的目光跟着他投向那栋女生宿舍。
“人类的命运，只能掌握在人类自己手里。”
依靠神明的力量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队长要我带她回上京。”
其实袁罡自己也在犹豫，“但你知道，临江市经历那一场劫难之后，就只剩下戴月回和尤清和两个人了，总部至今都分不出人手去增援。”
“沈宿迁的潜力很大，她是最好的选择。”
“那你为什么不去问问她的意见？”
王面也曾经听说过沈宿迁不幸的童年故事，他是真心地心疼她。
有些人用童年治愈一生；有些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而沈宿迁恰好就属于后者。
夜色寂寥，星光闪烁。
万千遗憾被藏在夜幕之中。
“不说这些了，你们今天可是给了我一个大惊喜。”
袁罡回头，狠狠拍上王面的肩膀，见他吃痛，才放轻了力道，“输给新兵，丢不丢人？”
王面为自己叫屈：“不是你叫我只用两分力的吗？”
“还敢顶嘴！那能赢不是更好吗！”
王面躲开他要落下的手，他的身上并没有败者的郁气，恰恰相反，此刻的他无比亢奋且喜悦。
“输给新兵丢人，但是输给小千不丢人。”
袁罡敏锐察觉到了什么：“你小子，有点不对劲啊。”
他提醒，“人家可是未成年。”
抓着栏杆一跃而下，王面只是笑着：“总会成年的！”
chapter48 舔狗
沈宿迁终于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
一切还要从对战结束的那个早晨开始。
端着脸盆从宿舍里出去，沈宿迁准备去洗漱，会梦借了她两个兔子发卡，刚好可以把刘海夹上去，方便洗脸。
穿着白色背心的林七夜看见还在打哈欠的沈宿迁，替她挤好了牙膏，沈宿迁努力撑开眼皮，一转头，她被吓了一跳。
看着毕恭毕敬捧着毛巾站在林七夜身边的寸头少年，沈宿迁都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他这是……”
莫莉在沈宿迁旁边开口：“林七夜新收的小弟。”
“小弟？”
这就更离谱了。
林七夜自己都是她的小弟，被她从小‘拉扯’长大的，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小弟居然也翻身做老大了？
“他就是昨天场上一直嘿嘿笑，还拿着把刀敌我不分乱砍的那个吧。”
曹渊那疯狂的样子，沈宿迁想不记住都难。
公仪灼给自己洗了把脸：“曹渊的禁墟【黑王斩滅】序列031，被称作‘神明之下，众生之上’，同属超高危。”
沈宿迁一边刷牙一边点头：“这么厉害。”
她对曹渊的禁墟表示了肯定，但是也不忘提出她的质疑，“但如果自己无法掌控，那么，力量就会带来厄运。”
吐出嘴里的水，见林七夜也想给她递毛巾，沈宿迁摆摆手，自己洗了脸又开始挤防晒。
噗嗤——
沈宿迁撇嘴，“又挤多了。”
她话没说完，边上已经有人自觉伸过来一只胳膊，沈宿迁头也没抬，直接把多余的防晒霜蹭上去，还好心帮林七夜抹开。
“小七，晚上能陪我练刀吗？”
林七夜一口答应：“可以。”
两个人结伴走了，百里胖胖拍了拍曹渊的肩膀，指点他：“你这就不懂了吧，讨好一个人，还是要从他身边的人下手。”
“七夜现在不接纳我，是因为他还没有看到我的真心。”
曹渊挪开百里胖胖的手，“但我不会放弃的。”
他信心满满，莫莉倒了脸盆的水走开，会梦和公仪灼也跟着离开，站在那里的曹渊甚至还能听见她们俩的谈话。
“小千这是也有情敌了？”
“林七夜应该不喜欢同性。”
莫莉回头：“别聊了，今天还有训练呢。”
与其关心这些，还不如多想想之后的训练该怎么办。
袁罡用镇墟碑镇压了所有人的禁墟，看来是铁了心要操练他们了。
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
莫莉想的没错。
镇压了禁墟之后，所有新兵都和普通人无异，图穷匕见，袁罡也暴露了他的真面目，动不动就是几十公里的负重跑步，直接折腾得百里胖胖差点没了小命。
沈宿迁的力气不算小，但耐力还是有待提升。
她又是戴着口罩跑步的，最累的时候，都感觉自己要喘不上来气。
林七夜想拉她，却被她拒绝。
半蹲下休息了一会儿，沈宿迁双手按着膝盖：“不用了，我可以的。”
都已经决定要做守夜人了，当然要自己强大起来，怎么能一直依靠别人呢？
山野穿梭或许不算什么，新来的教刀术的韩栗教官一连挑了四个人都是硬茬子也只是小事，但是新兵的午饭是真的离谱。
生肉和白馒头搭配一点点咸菜，看着那连血丝都没有洗去的肉块，沈宿迁隐隐作呕，全场或许只有特种兵出身的郑钟可以面不改色地将其咽下去了。
‘叛逆’沈青竹当即准备揭竿而起，却被握着大勺从后厨赶出来的孙老无情镇压。
沈宿迁不打没有准备的仗，来之前，她找吴湘南了解过守夜人新兵集训的规矩。
而吃生肉就是传统之一。
守夜人最难的那几年，他们的前辈们连生肉都吃不上，只能啃草根、啃树皮，饭都吃不饱还是要拿刀和神秘拼命。
他们最应该学的，就是不忘领路人，不忘那些倒在保存大夏火种道路上的前驱。
“这咸菜怎么这么少啊？”
百里胖胖肚子饿的厉害，可面对这血淋淋的肉块，是真的下不了嘴啊。
他一个扭头，发现林七夜和沈宿迁已经吃上了，再一个扭头，整张桌子只有他下不了嘴。
于是可怜的百里胖胖只好鼓起勇气，视死如归地张了嘴，龇牙咧嘴地捂住想要吐出来的嘴，他余光瞥见了正在往这些走来的曹渊，指尖戳了戳林七夜的肩膀。
“给你。”
曹渊弯下腰将碗里的咸菜递给林七夜。
百里胖胖实名羡慕了：“这可是咸菜啊，你都不吃啊？”
这生肉难以下咽，白馒头又没有味道，咸菜虽少，却是救命稻草啊。
谁能想到，曹渊愿意递给林七夜。
“林七夜想吃，我就给他吃。”
“就因为我封印过你？”
曹渊禁墟暴走的时候，是林七夜用百里胖胖友情提供的封禁之卷将他封印，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不只是这样，林七夜，我是有罪之人。”
沈宿迁眯了眯眼。
曹渊拥有这么危险的禁墟，之前又没有封禁之卷控制，估计也曾经失控暴走过，并且非他所愿地伤害了很多人。
所以他才说自己是有罪之人。
“九华山的金蝉大法师告诉我，你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可以洗清我罪孽的人。”
双木立身，八神去一，入夜十年，渡我世人。
无论是哪一句，都刚好可以准确无误地对上林七夜的名字。
曹渊是真心想和林七夜交朋友的，他语气诚恳，“以后，你的亲人就是我的亲人，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的妻子就是……”
“嗯？！”
林七夜疯狂咳嗽起来，他被吓了一跳，连连摆手，“不不不，不需要！”
曹渊顿了顿：“对不起，我的意思是说，你的妻子就是我的大嫂。”
沈宿迁没忍住笑了一声，林七夜偏头去看她，却听见她对着曹渊说：“我还以为你是真曹贼，要说什么‘汝妻，吾养之’之类的话呢。”
双手合十，曹渊为自己正名：“我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比起少女，他更喜欢少妇。
好一个‘舔狗’呀。
沈宿迁都快被他逗笑了。
突然，食堂的门踏进来七道身影，灰色的斗篷整齐划一，即使他们没有戴面具，新兵还是能一眼认出来，那是假面小队。
王面一眼就看到了沈宿迁那双笑弯了的眼睛，她总是这样，轻而易举就能让人在人群中第一眼发现她。
chapter49 会再见
听着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又看看那七道好像能自带BGM的发光身影，沈宿迁无力吐槽：“谁给打的光，就不能关掉吗？”
“哪有光？”
公仪灼看她，“薛定谔的光环？”
“或许吧。”
沈宿迁假笑。
这是假面小队离开训练营之后第一次回来，刚才对待他们如同寒冰般冷酷的孙老一改态度，变得如同暖阳般和煦，给假面小队上了一桌子拿手菜。
“哇哦，还有酒酿汤圆。”
蔷薇拽着檀香第一个入座，王面低头看了一会儿桌子上的菜，半晌，他向新兵中走去。
对面坐下了一个人，沈宿迁啃着白面馒头，听见一道声音传来：“小千，想吃酒酿汤圆吗？”
“不用。”
沈宿迁摇头，她认真地啃馒头，啃了没一会儿又开始神游，坐在身边的林七夜知道她是没胃口了，提醒她：“你只吃了一点。”
“不会吧，你又要回去找队长告状？”
沈宿迁丧气地低头，“我真的吃不下了。”
“她的胃口一直这么小吗？”
“是。”林七夜点头，“你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
王面丝毫没有不自在，但檀香和蔷薇却已经头碰头，开始对王面的行为指指点点：“队长这是终于鼓起勇气了？”
“看起来，追妻路漫漫啊。”
月鬼跟着凑过来：“什么追妻？”
被打断的蔷薇直接给了他一拳：“女生说话，你一边去！”
––––
忽略了队友那里传来的动静，王面只是看着沈宿迁：“没事，只是叙叙旧而已。”
闻着扑鼻的饭菜香味，沈宿迁像是想起了什么：“你能吃热菜？”
“可以。”
她凝视了王面一会儿，下了定论：“你还挺能忍的。”
王面也受了丝卡蒂力量的影响，尽管这种影响不会有她身上的这么严重，可但也不好受。
入胃的热菜，于他而言，也是一种酷刑。
沈宿迁不再说话，王面移动视线，对上了边上一直看着他的人：“你看起来，好像有问题要问我。”
林七夜颔首：“我是想问你，你是怎么成为神明代理人的？”
“大概是八九年前吧，我走在路上差点被一辆大卡车撞飞，就在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停止了。”
“时间之神就这么从虚无中走来，和我签订了契约，将他的神墟赐予我。”
所谓代理人，就是神明不方便降临的时候，替祂行走在人间，代行祂意志的存在。
而连结、束缚神明与代理人之间关系的锁链，就是‘契约’。
“那祂要你帮祂完成什么事情？”
“没什么，只是要我进入高天原，帮祂取出一件东西。"
沈宿迁啃馒头的动作一顿：“高天原？日本神话中的众神之乡？”
“是啊。”见沈宿迁终于开口，王面改变了自己视线的投向，“只可惜，我现在也没有找到进入高天原的方法。”
但时间之神说高天原存在，就一定存在，只不过他还没有发现其中的秘密罢了。
“那你们呢，你们背后的神明，要你们做什么？”
林七夜说的都是实话：“米迦勒什么也没说，祂只是看了我一眼。”
但似乎好像没什么人相信。
小千除外。
“丝卡蒂要我替祂复仇。”
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白馒头，沈宿迁嚼了嚼咸菜，“至于瓦利，祂也什么都没说。”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瓦利大概也希望她替丝卡蒂复仇吧。
“你们都是神明代理人，尤其是小千，古神教会不会放弃你们的。”
王面是真的担心沈宿迁，“如果不能控制你们，古神教会一定会想办法毁了你们。”
想起梦中那个衣冠禽兽，沈宿迁冷笑，呓语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出现在她面前，不然她一定让他尝尝全身内脏都被冻成冰块的滋味。
“我们不想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强迫我们去做。”
这就是林七夜的回答。
古神教会的呓语差点在梦境中伤害了沈宿迁，这笔债，林七夜还没有和他们算呢。
“是么……”
王面笑了笑。
他当然是相信他们的，毕竟无论是沈宿迁还是林七夜，都不是一般的新兵。
––––
平心而论，王面长得很帅。
不过，怎么感觉他的脸变得越来越模糊了……
周围的人一个一个倒下，沈宿迁的头也变得昏昏沉沉的，她双眼闭上，就在额头要撞在桌子上的那一刻，有一只手轻柔地接住了她。
温柔注视着倒在自己手心里的沈宿迁，王面勾了勾唇：“沈宿迁，我们还会再见的。”
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月鬼感觉自己汗毛倒竖：“咦，好肉麻啊。”
天平不屑：“你个单身狗懂什么？”
感觉自己被攻击了，月鬼不服：“说的好像你不是一样。”
“好了，我们也该走了。”
将沈宿迁轻轻放下，王面走过来打断这场唇枪舌战，他一手拿起了放在一边的黑匣。
一桌子饭菜，很丰盛，可他其实也没什么食欲。
神明赐予的力量都不是免费的午餐，有利也有弊。
或许沈宿迁食量小，并不是因为她挑食，而是被寒冰力量影响之后的胃部，连进食的需求都变低了。
这也是神明力量带来的副作用。
蔷薇捂嘴笑：“队长，你都不好好和小千告个别吗？”
漩涡挑剔看她：“你为什么也叫‘小千’？你们很熟吗？”
又给了他一拳，蔷薇气恼：“我非要这么叫，你有意见？”
形势比人强，漩涡委屈：“不敢不敢。”
回头看了被咸菜迷昏的沈宿迁一眼，王面的眼中闪过很多的情绪，可最终都归于一抹温柔：“不用了。”
“总还会有再见的一天。”
他又不是等不起。
沈宿迁不愿意加入假面小队，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以她的实力，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就可以组建一支属于自己的特殊小队。
孙老站在窗户前，看着那七道穿着灰色斗篷的身影并肩离去，眼里有泪花涌动。
这样的身影，他已经看过无数道了。
最终，他慢慢举起了手，那是一个再标准不过的军礼。
chapter50 极限越野
沈宿迁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津南山的一处林子里，不只是她，所有的新兵都在这里。
“果然不能相信中年男人，好阴险。”
她一边吐槽，一边将公仪灼从地上拉起来。
“那是什么？”
会梦摘下头发上的一根草，仰起头。
天空中飞来一片密密麻麻的无人机，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五颜六色的颜料弹已经喷在了他们的迷彩服上。
“快跑！”
沈宿迁拽上公仪灼，头也不回地跑路。
刚打算去拉她的林七夜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不可置信，他也没想到，自己的地位居然这么快就被人取代了。
挂在树梢上的广播传来洪浩幸灾乐祸的声音，十分欠扁：“各位新兵菜鸟们，接下来你们的任务是，负重35公斤，在天亮之前徒步穿越整座津南山。”
徒步？
既然是徒步，天上这些又是什么鬼？
“不过你们要小心，无人机上装载着颜料弹，将会一直在山林中寻找你们的踪迹，如果被击中五次，就意味着失败。”
“失败，将会面临无比残酷的惩罚。”
一想到那些惩罚，洪浩弯起的嘴角就舍不得放下，“以下是此次训练的规则。”
“第一，身上的负重可以转移，但不能卸下，不能丢弃。”
“第二，不能使用任何禁物攻击无人机，不能使用任何物体挡住颜料弹的攻击，不能一直停留在一个地点超过五分钟。”
“第三，可以抱团，可以协作，但不能攻击同伴。”
“违反规则的人，马上淘汰，视作失败，一样会接受惩罚！但如果你们有人赢了，将会得到来自我们的奖励。”
不能使用禁物？
“救命！”
百里胖胖浑身上下摸索了一遍，发现不知道哪个‘强盗’居然把他身上的禁物全部都抢走了，一件都没给他留。
他丧气，“现在哪还有禁物啊。”
“不用禁物，别的东西行不行？”
沈宿迁一边拽着公仪灼借助树木遮蔽自己逃跑，一边摘下了一片树叶，她回身将松针甩出去，扑通，一架无人机从空中坠落。
广播沉默了一瞬，传来了洪浩气急败坏的声音：“补充一点，不许用任何方式、任何物品攻击无人机，面对无人机，你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只有逃跑！”
“听见没有！沈宿迁！”
望着天上那些穷追不舍的无人机，知道袁罡和洪浩一定能通过安装的监控设备观察到他们，沈宿迁对着他们做了一个鬼脸。
规则？
那也得看她想不想遵守。
站在大屏幕前的洪浩挠了挠头：“她这是……在挑衅我们？”
袁罡冷笑：“那就说明你上的强度还不够，给我猛猛操练这小丫头！”
他还就不信了，沈宿迁还能翻了天去？
––––
禁墟被镇墟碑镇压之后，沈宿迁无法自如地运用【万物有灵】沟通津南山的花草树木。
但观察了一会儿前方的道路，她突然停在了一棵大树底下。
“怎么了？”
公仪灼跟着她停下。
“这个津南山有点不对劲。”
沈宿迁没有来过津南山，但她敏锐地发现了，就在刚刚，前面有一棵松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丛矮小的灌木丛。
“没错，津南山的地势在变化。”
林七夜在沈宿迁身边半蹲下，“这次训练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他现在怀疑，这个津南山根本没有终点。
莫莉还有些迟疑：“教官应该不会给我们布置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吧？”
显然她高估了那群教官的道德节操。
“我们要必须找到正确的方向。”
沈宿迁面色凝重，“否则只会是白白耗费体力。”
“我有指南针。”
公仪灼想了想，将脖子上的项链拆下来，只见一个圆盘正静静悬挂在银色的链条上，从手表上拆下指针，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捣鼓的，竟然真的造出了一个简易版的指南针。
会梦毫不吝啬地赞叹：“好厉害。”
难道这就是【智能机械】的权威和统治力吗？
公仪灼将指南针交给沈宿迁：“那我们走吧。”
“好，小七你来带路吧。”
林七夜的体力应该是这一群人之中最好的，观察力也不错，由他来带路，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沈宿迁没有要让自己永远做团队中心的想法，适当的人做适当的事情，这才是最有利于团队的。
––––
背着35公斤的负重，所有人都不轻松，尤其是天上还有无人机见缝插针射一枚颜料弹。
公仪灼和会梦的体力最弱，一个是天选科研人士，一个是团控，体力这一块，确实是她们的短板。
当然百里胖胖也不遑多让，一路上都喊着要放弃。
津南山上有数不尽的石块，有些凹凸不平的地面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踏过；有些地方肆意生长着无数杂草，还需要他们亲自动手割断根茎才行。
“我不行了。”
公仪灼蹲下身，额头上满是汗珠。
从训练开始到现在，天空中的太阳几乎没怎么移动，可公仪灼心算了秒数，他们跑了有大概三四个小时了。
她是实在没力气了。
而比起公仪灼，沈宿迁更不好受。
津南山上草木繁茂，茂密的树木遮去了大半的阳光，可还是有能被太阳照到的地方。
这一路走来，她露在外面的脸颊和脖子仿佛被热水烫过一般，每一寸皮肤都被蒸腾成了粉红色。
那种全身上下都被灼痛的滋味，让她恨不得自己现在跳进冰湖里去降降温。
“小千。”
林七夜伸手要拿过她的负重，却被她阻止了。
沈宿迁摇摇头：“不行，我还可以坚持。”
“你坚持什么呀！”莫莉一把夺走沈宿迁的负重，“你现在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已经被煮熟了！”
会梦用河水将帕子打湿了贴在沈宿迁脸上，满脸担心：“小千，我们是你的朋友，也是你的战友，你可以试着依靠我们。”
公仪灼喘着气，将手放在沈宿迁的肩上：“小千，有我们在，你不需要逞强的。”
莫莉和曹渊分别负担了沈宿迁的负重，会梦扶起公仪灼，沈宿迁平复着呼吸，仰起头和林七夜对视。
“小七，我……”
身子突然腾空，沈宿迁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草木和石块，和与自己的额头紧贴着的属于林七夜的后背。
她后知后觉，“林七夜，你在干什么？”
林七夜不语，只是扛着沈宿迁继续前行。
他早就想这么干了，也不看看自己晒得多严重，居然还敢逞强。
他不可能把沈宿迁一个人丢下，但他可以带着她一起前行。
在沈宿迁的抗议声中，六个人又重新踏上了征途，只有被落在原地的百里胖胖无语凝噎。
“你们倒是等等我啊！”
chapter51 伙伴
就在七个人一心一意赶路的时候，沉寂很久的广播突然重新嘈杂起来。
洪浩熟悉的声音在广播里响起：“你叫王良是吧？来说说看 你这辈子做过最尴尬的事情是什么？”
被林七夜的肩胛骨顶得整个胃部都不舒服的沈宿迁一下子精神百倍：“不会吧，玩这么大？”
她拍了拍林七夜的后背，听着广播里传来王良仿佛被人控制了一般不由自主吐露的真心话，催促他，“放我下来。”
“不行。”
林七夜一口否决，这个时候，他倒是有点男子气概了。
无人机再次席卷而来，林七夜抱紧了沈宿迁的腿弯，又开始夺命狂奔。
沈宿迁的灵魂早已离家出走，她生无可恋地感受着那种反胃的感觉，又开始了。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
异变，是从跨过一条河道之后发生的。
在沈宿迁的强硬要求之下，林七夜终于将她放了下来，可就在集体蹚过一条小河之后，他一个回头，发现沈宿迁不见了。
这场给新兵们的考验，借助了禁物的力量覆盖整座津南山，随机改变整座山脉的地形，不让新兵找到正确的道路。
但谁也没有想到，就是这样随机改变津南山地形的训练机制，也会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
林七夜消失了，莫莉接替了他的位置扶住沈宿迁，看她那样子，似乎是也想动手把沈宿迁扛起来。
再也不想体验反胃感觉的沈宿迁一把按住了她的胳膊：“别了别了，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
不知道教官是使用了什么禁物改变津南山地形的，和林七夜分开之后，沈宿迁突然发现，一直悬挂在天空正中不曾移动过的太阳居然又恢复了正常的移动。
此刻已经日渐西山。
公仪灼握着会梦的手走过来：“指南针还在林七夜手里。”
会梦问：“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该想办法和林七夜汇合？”
沈宿迁面色有些凝重：“津南山的地形每一刻都在变化，估计很难找到他们了。”
曹渊带走了她的一部分负重，伸手将莫莉身上那部分属于自己的负重拿回来，沈宿迁又替公仪灼分担了一部分负重。
“走直线不一定是对的，但我们现在也只能先走直线了。”
“噗——”
沈宿迁一个翻身躲开了一颗射偏的颜料弹，果不其然，天上密密麻麻的无人机又追了上来。
“快跑！”
莫莉和沈宿迁一人拽着一个，来不及多说，四个人又开始夺命狂奔。
––––
通过新兵们身上的负重传递过来的定位信息，袁罡摩挲着杯壁：“还真是天意，居然将沈宿迁、公仪灼、莫莉和会梦分在了一起。”
“怎么，你很希望她们四个分在一起？”
“沈宿迁看起来很好说话，对人仗义，也极具领导者的潜力和天分，可她身上有一个不可忽视的问题。”
袁罡的目光沉沉，他紧紧盯着大屏幕上那张属于沈宿迁的电子证件照。
“因为童年的不幸遭遇，沈宿迁对这个世界缺乏信任，对身边的人也充满防备，这些都是典型的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她必须要跨出的第一步，就是和自己的伙伴建立牢不可破的信任和情谊。”
一个优秀的领导者，除了需要出色的思考能力和指挥能力之外，还必须充分信任自己的同伴。
沈宿迁是时候学会依靠她的同袍们了。
袁罡相信，公仪灼、莫莉和会梦会成为打开沈宿迁心房的又一枚钥匙。
––––
什么是朋友呢？
从小就很少感受到爱的沈宿迁并不明白。
这跌跌撞撞长大的十二年来，沈宿迁身边只有林七夜这一个朋友，但这是因为他们都曾经背负着不幸。
直到这一刻，当莫莉不顾一切地扑过来抓住她的手腕的这一刻，沈宿迁恍然大悟。
她总以为自己很差劲，这个世界上绝不会有人真心地爱着她，可事实恰恰相反。
幼年遭遇不间断的家暴，差点被亲生父亲强暴，在长空山险些死于至亲之手，下定决心反抗却被生身母亲送入精神病院……沈宿迁的童年充斥着太多的不幸，这样的灾厄，哪怕是成年人都无法承受，可她那稚嫩的身躯却硬生生扛了过来。
十七岁这年，她在擦肩而过的片刻时光里鼓励同样遭受家暴的无辜少女鼓起勇气揭露‘魔鬼’的暴行；她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为沧南市的普通群众除害，亲手杀过鬼面人；她在暴雨倾盆的深夜里救下过赵空城的命；她在和平事务所里向守夜人争取过大夏所有妇女儿童的合法利益……她从来没有因为童年的不幸，而长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
沈宿迁值得这世上最好的爱。
错的是她的父母，而不是她。
悬崖的边缘，莫莉的手腕被锋利的岩石割出了一道道伤痕，泥沙和血迹混在一起，可她拽着沈宿迁的力道却没有放松过一瞬。
脚下是向远处延伸的河道，眼前是三张年轻美丽的面容。
会梦扯着她的另一只手，想帮着莫莉将她拉上来。
沈宿迁望着她们异常坚毅的表情，突然叹息：“只是训练，即使我掉下去，也不会死的。”
所以，为什么还要这么拼命地救我呢？
莫莉手腕上流出的血迹在重力的作用下顺着手背流到了指尖，沈宿迁没有躲闪，任由那滴血落在了她的侧脸上。
鲜红的血迹在她脸上滚出一段线条，莫莉和她对视：“别说傻话，抓紧了！”
耳边传来无人机的声音，颜料弹一刻不停地喷射而出，沈宿迁想要挣开她们。
一直看起来都对万事不上心的她终于着急起来：“别管我了！你们想跟着我一起淘汰吗？”
“如果能一起淘汰，也不错。”公仪灼的脸上沾着泥沙和尘土，身上也脏兮兮的。
她半跪在三个人身前，对着沈宿迁笑。
绿色的颜料弹正中胸膛，可她还是半跪在那里，尽力地用自己的身躯替三个人挡住了来自天上的袭击。
那样壮烈的‘牺牲’，即使沈宿迁知道这只是训练，她的心还是没忍住颤了颤。
“新兵公仪灼，淘汰。”
广播里传来可以传遍整个津南山的通报声，抓紧了莫莉和会梦的手，沈宿迁的鞋底不停地在山崖上寻找着力点，终于，她一个翻身爬了上去。
从地上滚过的时候，她猝不及防抓住了一把石子，猛的向空中投掷出去。
––––
那是什么样的景象呢？
百里胖胖仰起头，张大了嘴巴，好像能直接吞下一整个鸡蛋。
林七夜站在丛林中，也跟着仰起头。
只见一枚枚小石子宛如变成了千千万万颗流星，齐刷刷地往有些昏暗的夜空中飞去。
夜色一点点变暗。
那些尾翼闪着灯光，将所有人追逐得灰头土脸的无人机就这样被渺小的石子击中了正中心。
然后，疯狂坠落。
一时间，分别散落在津南山各处的新兵只能看见一辆一辆无人机前仆后继，疯狂下坠。
尾翼的灯光在暗夜中闪烁，那点微弱的光亮一颗一颗汇集在一起，仿若一场绚丽的美景。
那场由沈宿迁亲手投掷出的流星雨击落了天上的光芒，铸就了一场真正的流星雨。
所有新兵惊叹不已。
沈青竹撩开了头顶的树叶，双目凝视着那一片‘流星’坠落的盛景，说不清是嫉妒还是什么。
“也算是被她装到了。”
––––
广播里，气急败坏的洪浩暴跳如雷，大声怒吼：“新兵沈宿迁违反规则，淘汰！”
面对着自己被淘汰的消息，沈宿迁反而笑了：“那就淘汰好了。”
她和公仪灼背靠背坐着，拿走了会梦和莫莉所有的负重，“你们俩，可别给我们丢脸。”
莫莉感受着自己空了的掌心，心里五味杂陈：“为什么这么做？”
“比起全军覆没，还是‘死’我一个比较划算。”
公仪灼挡不住多少颜料弹的，就刚才无人机疯狂攻击的样子，如果沈宿迁不违反规则，会梦和莫莉一个都逃不了。
“一换二，我觉得很划算。”
她抱着负重催促，“快走吧，可别辜负了我们俩的英勇就义。”
深深看了她和公仪灼一眼，莫莉和会梦握着手，沉默地走进了山林。
最后停留在她们脑海中的画面，只有沈宿迁沾了尘土的脸上那点殷红的痕迹，还有她那双红得明显的双眸。
chapter52 神降
沧南市的气温一向适宜人居，坐在悬崖边上，吹来的晚风带来一阵凉意。
公仪灼将自己的外套分了一半给沈宿迁：“你那么想赢的一个人，刚刚为什么主动放弃训练？”
“自己能赢虽然很好，但如果能和伙伴分享她们的胜利，也是一种不错的体验。”
沈宿迁和她紧紧贴在一起，等待着教官来将她们俩带走，“说起来，你害怕说出真心话吗？”
“我的童年除了跟着爷爷学阵法，就是待在家里的阅览室看书，没什么意思，也没有不能和别人说的秘密。”
公仪灼摇了摇头，她远眺着津南山的花草树木，怅然若失，“公仪家是个很大的家族，和我同辈的小孩就有整整二十三个，但我从小就没什么玩伴。”
“那你为什么会来这？”
沈宿迁静静地听着。
“是我自己要来的。”
公仪灼抬头，任由微风拂过她的脸庞和发丝。
“公仪家一向遵循家族流传下来的规矩，所有的孩子都只接受家族传统教育，即使觉醒禁墟，也不会想加入守夜人。”
“但我想走一条前人从来没有走过的路。”
这一刻，公仪灼不只是在暗示她爷爷没有完成的构想，也在思考自己的未来。
“我之前一直告诉自己，总有一天，我会向家中的所有人证明，爷爷是对的，错的是他们。”
“可我也知道，这件事情光靠我一个人是完不成的。”
说到这里，她转头望向沈宿迁，“小千，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庆幸。”
无尽的夜色是那样温柔，公仪灼注视着她的目光也太过专注，就像是看到了一件稀世珍宝。
“如果可以回到过去，我一定会告诉小时候的自己，无论如何，一定要来参加039届守夜人新兵集训。”
沈宿迁一怔：“是因为我？”
“是。”公仪灼承认地坦坦荡荡，“遇见你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原来我也配得到一场胜利。”
“也许幸运女神的裙摆也曾经从我的命运线上掠过，所以我来到了沧南，遇见了你。”
她的目光太过真挚，竟然令沈宿迁一时间不敢去看：“怎么突然这么肉麻，我可不吃这一套啊。”
说到这里，她微微皱眉，刚才那种温馨的气氛也骤然被打破：“阿灼，教官怎么还不来接我们？”
––––
地下室的临时基地里，袁罡将桌子拍得震天响：“不见了？什么叫做不见了？”
他的力道大得好像能把整张桌子拍碎，“负重上都安装了定位装置，沈宿迁和公仪灼身上甚至带了四个人的定位器，你现在告诉我人不见了？”
不好的预感席卷了袁罡整个人，他眉心一跳，恐怕真的有敌对势力混进了守夜人里，而且就在这座新兵训练营之中。
洪浩从一旁拿起了刀：“我亲自去找她们！”
“当然要找！你坐镇，我亲自带人去找！”
袁罡语气凌厉，“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魑魅魍魉，居然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耍这些小动作！”
––––
不知道从哪里升腾而起的黑气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沈宿迁和公仪灼戒备地从地上站起身。
撩开自己额前的碎发，盯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不速之客，沈宿迁警惕开口：“你是谁？”
看起来，来者不善啊。
【是神明代理人。】
丝卡蒂在脑海中传音，不只是沈宿迁严阵以待，她的语气也有些担心。
【沈宿迁，现在的你，连原本的力量都发挥不了。】
如果说有谁大费周章地想要她的命，除了古神教会那群疯子，沈宿迁根本不做他想。
果不其然，对面戴着斗篷的男人从树林中走出，对着她缓缓行了一个弯腰礼：“古神教会冥柳，向寒冬女神和复仇之神问好。”
沈宿迁握紧了手里那把教官留给他们砍杂草的唯一的直刀，她暗中警惕，面上却十分倨傲：“问好？你也配。”
“不过是一只连脸都不敢露的老鼠而已。”
冥柳并没有将沈宿迁的话放在心里：“逞口舌之快没有用。”
在他看来，这些都不过是沈宿迁的遗言罢了。
“沈宿迁，今天我替古神教会取你的小命。”
“你也别怪我，既然不愿加入我们，就只能成为古神教会的刀下亡魂。”
沈宿迁侧了侧身，将公仪灼挡在身后，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口气这么大，你是哪个神的代理人？”
“伟大的冥界之神拉达曼迪斯大人，赐下神墟，令我在人间行走，代行神明的意志。”
古神教会居然又派了一个神明代理人来对付她，估计是上次见呓语都吃了亏，再也不敢小看她了。
‘拉达曼迪斯，那是什么神？’
【冥界判官而已。】
‘怎么说，能打得过吗？’
【区区代理人而已。】
丝卡蒂冷笑，但是顿了顿，她补充说：
【我可以，你不行。】
‘你对我这么没信心？’
【他是无量境。】
哪怕是还没有被镇墟碑镇压禁墟的沈宿迁都不是无量境神明代理人的对手，更别说是现在的沈宿迁。
‘那完蛋了。’
‘看来今天是真的要栽在这里了。’
沈宿迁苦笑，突然，她提刀跃起，毫不畏惧地向着冥柳砍出了自己最快的一刀。
公仪灼也不甘示弱，从另一个方向进攻，砍向冥柳。
两把一模一样的直刀在空中挥出了一模一样的刀气，只可惜，还是太弱了。
冥柳还算是尊重对手，他往后弯腰躲开了沈宿迁的这一刀，又偏了偏头躲开来自公仪灼的一刀。
“速度太慢了，想打败我，这是远远不够的。”
话音刚落，黑色的烈焰冲天而起，从海底冒出来的黑气凝结成了一道极速的攻击，将沈宿迁和公仪灼两个人都击飞出去，直直撞在两块大石头上。
从嘴巴里吐出一口血，沈宿迁看着冥柳一步步走近，他自言自语：“我只要神明代理人，另一个小虫子，杀了算了。”
无量境的实力太过恐怖，公仪灼那脆皮的身体挨了一下，眼见铺天盖地的黑气席卷而来，就连逃都逃不开。
一团又一团的黑气，不，那不是黑气，那是死气。
从地底冥河冒出来的死气裹住了公仪灼的身体，将她整个人凌空拽起，掐住了她的脖子。
氧气一瞬间被剥夺，公仪灼的肺部好像下一秒就要炸开，她艰难地挣扎着，耳边却好似听见了来自地底冥府的恶鬼低语。
狞笑声和哭嚎声交织在一起，公仪灼无比痛苦。
沈宿迁毫不迟疑地撑地跃起，一刀砍向了缠绕着公仪灼死气，但是没有用，死气没有减少半分。
于是她当机立断调转了刀，重新朝冥柳冲去：“丑八怪，别碰她！”
直刀在她手中宛若有了生命一般，黑夜之中，她的刀锋利无比，雪白的刀光越来越快，划破黑暗，从四面八方攻向冥柳。
而冥柳只是抬了抬手，就轻而易举化解了沈宿迁的所有攻击，他甚至站在原地，身体都没有移动半分。
这就是属于无量境的强大。
沈宿迁又被击飞出去，她直接撞倒了一棵比她的腰身还要粗的大树，将其拦腰截断，直刀脱手，她又伏地吐出一口血。
血迹和尘泥混在一起，训练服早已被刮出好几道口子，她爬不起来，只能伸着手一点一点去够不远处的那柄直刀。
倏然，一缕死气飞速掠过地面，卷起沈宿迁的直刀，丢进了悬崖之下。
她的希望被彻底打碎了。
冥柳明明可以直接杀了她和公仪灼，却非要用这么残酷的方式折磨她们。
他得意洋洋：“还说你很难对付，还不是一样败在我手里。”
“你不是在乎你的同伴吗，我非要你亲眼看着她死在你面前！”
冥柳的眼中泛着冷意，“这就是与古神教会为敌的下场！”
见沈宿迁还想爬起来，脑海中，丝卡蒂有些不忍心：
【你还要和他打？】
分明知道自己打不过他的。
‘没办法啊。’
沈宿迁抹去唇角的血迹。
‘队友都不在，只能靠自己了呀。’
‘丝卡蒂，你知道的，其实我从不怕死。’
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在乎的人，死在她的面前。
沉默了良久，丝卡蒂的声音突然变得宛若一阵春风般和煦且温柔：
【你不是只能依靠自己。】
【小千，你还有我。】
沈宿迁好似陷入了母亲温暖的怀抱中，彻底昏过去之前，她听见了丝卡蒂在她耳边低语，呢喃着爱人的名字：
【乌勒尔，如果你还在，也会像我一样心疼她的吧。】
记忆中属于丈夫的音容笑貌近在眼前，沉睡在人类少女灵魂之中的冰蓝色双瞳缓缓睁开了一半。
黑云压城，就在大夏公民都陷入沉睡之时，一股强大又凌冽寒气从北方的长空山一路顺着云层和海水飞驰而来，最终，落在了沧南市。
嘘。
你听，那是万物的低语。
是世界在说——
恭迎寒冬女神，降临！
chapter53 乌勒尔之弓
那是怎么样一道身影呢？
冰蓝色的长发被挽起一半，披散在身后，一双雪靴踩过悬崖边的怪石，沈宿迁的身体和身后那道虚影渐渐合二为一。
她的一头黑发顷刻间变成蓝色，一顶镶嵌着雪花形状宝石的王冠落在了她的发顶，那双紧闭的眼眸颤动了一下。
倏然，祂睁开了双眼。
轻轻抬起手，无形的寒气顺着死气缠绕而上，覆盖了公仪灼的身躯，吞噬了那来自冥河的死亡气息。
那股力量，远胜过无量境，绝不是人类可以拥有的。
这不是沈宿迁。
这是寒冬女神。
––––
坐镇地下的洪浩第一个发现了这股莫名的强大力量，他马上给袁罡打电话：“首长！津南山上出现了神明力量波动！”
袁罡没忍住骂了好几句脏话：“这个时候了，又是哪位神大晚上不睡觉，还赶来添乱！”
闹归闹，还是要想办法。
袁罡皱着眉，“你继续观察，我打电话给队长，看看能不能临时请一位人类天花板来救急！”
但他没想到，电话才挂掉，洪浩的夺命连环Call又来了：“队长！是两位神明的力量波动！”
这两位神明的权柄与本源十分相似，如果不是洪浩观察得仔细，或许真的会以为是一位神祇。
“见了鬼了。”
袁罡百思不得其解，“沧南到底有什么值得祂们惦记的，一个两个都想着往这跑！”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他挂掉之后又马上打电话给绍平歌催命，“来不及了，江湖急救！”
在袁罡看来，确实是救急，还是急急急。
可换个人，就不这么想了。
––––
将公仪灼放在地上，祂终于有闲工夫睥睨了一眼眼前的人类：“拉达曼迪斯的代理人？”
祂高高在上地俯视冥柳，“不过蝼蚁而已。”
那股来自神明的威压令冥柳不由自主地趴在地上。
公仪灼望着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去叫她的名字。
“你，沈宿迁……”
冥柳语无伦次，冥柳追悔莫及。
来之前也没有人告诉他，沈宿迁这个小丫头还能请神明上身啊。
呓语误我！
“本来，我该问你喜欢哪种死法。”
祂仿佛真的是在思考，但很快，又收敛了所有的思绪，“但，亵渎寒冬权柄之人，罪无可恕！”
“你的命，哪怕是拉达曼迪斯亲自来了，也保不住。”
寒风裹挟着祂缓缓升起。
悬浮在半空中，脚下踩着两块冰霜，祂抬起了那只可以轻而易举颠倒四季的手。
那根被系在手腕的红绳微晃，小小的铃铛清脆作响，深绿色的枯萎藤蔓顺着手腕攀登而上。一柄泛着浅蓝色光芒的长弓在祂的手中浮现。
伸手，祂握住了那把弓。
一片片霜花从头顶的天空落下，强烈的危机感袭来，冥柳想逃，却发现寒冰冻住了他的下半身，竟然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他。
于是他试图求饶：“尊敬的寒冬女神，请您饶恕我的罪过，我愿意为您……”
“聒噪。”
祂的手指搭在了弓弦，冰蓝色的箭矢从箭头开始，一点点凝结成形，尾羽上还篆刻着祂的名字。
祂名，丝卡蒂。
––––
津南山的跑酷计划被迫中止了。
骤然降低的温度让新兵不由得抱紧了自己的手臂，百里胖胖蜷缩在一团：“七夜兄，你不冷哦？”
“这是寒冬的力量。”
林七夜非但没感觉到冷，反而还心急如焚。
他知道，沈宿迁是寒冬女神的代理人，这股力量出现得太突然，这让他不得不去想最坏的结果。
一想到沈宿迁的安危，林七夜就坐不住了，“是小千有危险！”
说完，他已经宛若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曹渊和百里胖胖阻拦不及，对视一眼，没办法，也只能追了上去。
––––
林七夜猜对了一半。
之前确实是沈宿迁有危险，但现在，有危险的人是冥柳。
嗖——
箭矢穿胸而过，冥柳脸上惊惧的表情刹那间成了永恒。
一股白色的寒气以落地的箭矢为中心向四周扩散，不过是眨眼之间，整座津南山都变成了一座雪山。
雪花落地，那股寒气继续向外扩散，狠狠撞上津南山边界布满的镇墟碑和告示牌，又宛若被控制一般，顺从地顺着无戒空域的结界一路向上攀升。
最终，在大夏的夜空上凝结出了一片冰雪之云。
夜色之下，冥柳的身躯化作结晶一般渐渐消散，公仪灼惊呼：“他要逃跑了！”
冥柳当然还有后招，可祂却连眼睛都没眨。
落地的箭矢消散成一朵巨大的霜花，感受那宛若涟漪一般荡漾扩散的冰雪气息，瞬间绽放，将冥柳整个包裹在花蕊之中。
“想跑？”
投影之身又怎么样，【乌勒尔之弓】连神明之躯都可灭杀，区区代理人，也配在祂面前耍弄自己那点微末本事？
大拇指和食指搭在一起弹了弹弓弦，祂面容冷淡。
––––
千里之外，远在古神教会总部的冥柳好不容易挣脱了寒气，他睁开眼睛看见了古神教会的会长月槐，一张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欣喜：“还好我……”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月槐的目光直愣愣地落在了他的胸口。
低头一看，一支冰蓝色的箭矢正插在冥柳的胸口，将他捅了个对穿，血液流满了他的衣裳。
满脑子都写满了‘果然如此’四个字，冥柳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个意料之中的笑容，“原来，还是没有逃掉……”
是啊，谁能逃得过【乌勒尔之弓】射出的箭矢呢。
月槐伸手想要去接冥柳的遗体，但他没想到，只不过是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他的手指就被冻成了冰块。
再一看，冥柳的遗体已经变成了一座冰雕，而就在他的眼前，冰雕四分五裂，就连血肉都被低温凝固住了。
融化之后的水泽在地上落下了来自神明的警告：
[离我的代理人远一点。]
––––
水泽消失，月槐还保持着蹲着的姿势，喃喃道：“寒冬女神丝卡蒂、复仇之神瓦利，再加上一个狩猎之神乌勒尔。”
“这个神明代理人，确实难杀。”
呓语的分身从门外走进：“我早就告诉过你们了，沈宿迁的命，没那么容易取。”
“再难取，也还是要取。”
月槐收拢掌心，缓缓站起身：“她的底牌太多了，成长的速度又那么快。”
“既然三神代理人不能掌握在我们手里，就必须趁她还弱小的时候，除掉她。”
“不惜任何代价。”
chapter54 誓言
人类永远都会不由自主地拜倒于神明面前，那是人类天性中对强大事物的膜拜与崇敬铸就而成的行为。
袁罡看着悬浮于半空中的少女，祂搭在【乌勒尔之弓】上的手指还未松开，在那道纤细柔弱的背影之后，男人有力的手臂缓缓伸出，虚虚地环住了她。
长着茧子的大手握住了祂的手，带着祂，一同张开了那把布满了古老花纹的巨弓。
丝卡蒂的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尽管身后的那道影子并没有挣开祂紧闭的双眸，可祂还是准确无误地念出了属于爱侣的名字：“我亲爱的丈夫，我的乌勒尔。”
哪怕用以寄居灵魂的身躯消散；哪怕引以为傲的理智被摧毁；哪怕祂们被驱赶出了栖息之地；祂的灵魂也还是如此深爱着祂的妻子。
神弓与力量，仍然在这凡尘俗世之中，保护着丝卡蒂的安危，实践着祂的意志。
袁罡的双眸危险地眯了眯：“乌勒尔？狩猎之神乌勒尔。”
他的心里悬浮着一块巨石不肯落下，“还真是夫妻档。”
动物之中有鹣鲽情深；人类之中有白首偕老；神明之中亦有可以为挚爱拼上一切的决心。
在人类没有察觉的时候，那场阿斯加德的神战中死了太多的神祇，不只是乌勒尔，丝卡蒂的父亲也陨落于众神之前。
乌勒尔巨大的虚影消散，那双属于丝卡蒂的冰蓝色双瞳渐渐合上，人类少女的身躯从空中跌落，晚风吹起了她那头一点点从冰蓝色褪色为黑色的长发，袁罡收起了星辰刀一跃而起，第一个冲了上去，想接住她。
但还有人比他更快。
一道从密林中蹿出来的黑影以一种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的速度踩过树冠，一步步向上，伸出双臂接住了沈宿迁的脊背。
一手穿过她的腿弯，一手搂着她的肩膀，低头看着怀里不省人事的沈宿迁，林七夜的眼中满是心疼之色：“对不起，小千。”
“我来晚了。”
公仪灼有些狼狈地起身，脚下仍然虚浮无力，她的嗓子还有些嘶哑：“袁教官，是古神教会。”
又是古神教会！
宛若开闸之后的洪水一般翻涌的恨意在林七夜的心中肆虐，这是第二次，古神教会第二次对沈宿迁出手，他们想要的，恰恰是林七夜最珍视的其中之一。
古神教会想要沈宿迁的命。
可林七夜早在七岁那年就对自己发过誓。
不能让小千受伤。
沈宿迁，你不许死。
他低着头，发丝遮掩住了他的神情，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袁罡扑了个空，嘴里念叨了一句：“这小子什么情况，居然比我还快。”
他咳嗽两声，想从林七夜手里接走沈宿迁，“行了，我带她去看医生。”
林七夜没动。
袁罡将手继续凑近，林七夜还是没动。
没办法，他大吼一声，“你还想不想治好她了！”
“想。”林七夜毫不犹豫，“我送她去。”
他必须要亲眼看着沈宿迁安然无恙，否则林七夜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袁罡试图摆出教官的威严：“怎么，信不过我？林七夜，你别忘了，你的训练还没结束！”
“你非要我将话说明白，也不是不可以。”
林七夜瞥了他一眼，又将全部的注意力重新放回怀中唇色苍白的少女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陷入了无法挣脱的噩梦，沈宿迁的眼角滑下了一滴清泪。
林七夜呼吸一窒，“训练很重要，但对我来说，如果没有小千，哪怕是做了第一名，我也不会开心的。”
这世上所有的荣誉都无法与他的月亮相提并论。
匆匆赶来的会梦搓着胳膊，说不清楚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起了鸡皮疙瘩：“好家伙，原来林七夜也是恋爱脑。”
莫莉不负众望，继续延续了她往日的犀利作风：“我以为你早就发现了。”
他表现得太明显了，甚至都懒得遮掩一下。
从进入训练营的第一天，就没有人能对林七夜的‘恋爱脑’视而不见，只有沈宿迁那样的钢铁直女才会坚定不移地认为她和林七夜是最好的朋友。
医疗队上山来抬走了公仪灼，袁罡强硬镇压了林七夜的‘迟来的叛逆’：“你要是真的担心她，就现在放手。”
“你多耽误一分钟，沈宿迁就多一分危险，该怎么做，不用我再提醒你吧。”
打蛇打七寸。
沈宿迁自诩无所畏惧，可林七夜的‘叛逆’却很好解决，只需要捏住他最在乎的人，便可以轻而易举让他听话。
已经彻底陷入一片黑暗的津南山上，医疗队脚步匆匆地抬着两张担架下山。
袁罡环视四周，寒冬女神降临时携带的冰雪力量已经散去，可整片林子还残留着霜花与冰凌。
他无力叹息：“所有人收队，训练暂停。”
“不用暂停，我可以找到方向。”
蝙蝠带来了津南山的情报消息，林七夜的瞳孔中闪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墨色，淡淡的，稍纵即逝。
“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对这次训练的奖励这么有信心，笃定我们会心动，到底有什么倚仗？”
“是你们无法拒绝的东西。”袁罡告诉他，“一件禁物。”
林七夜面无表情地点头：“好。那我一定会赢。”
沈宿迁那张惨白的小脸再度浮现在他眼前，从小到大，沈宿迁最害怕女孩子的眼泪，而林七夜则最害怕姨妈和她的眼泪。
他改变主意了。
古神教会几次三番对沈宿迁出手，已经严重触碰到了他的底线，他已经可以认定，这是古神教会对他的一次挑衅。
他必须要变得更加强大，才可以保护小千，保护自己在意的人。
这一刻，林七夜的心底燃起了熊熊烈火，对‘变强’的渴望吞噬了他的一切思绪，变成了一颗扎在心灵土壤中破土而出的种子。
最终，生根发芽。
林七夜发誓，总有一天，他要强大到让这世上的万千生灵，不管是神明还是人类，都不敢再触碰沈宿迁分毫。
chapter55 黑夜女神
得知那两股来自神明的力量属于寒冬女神和狩猎之神夫妻俩，袁罡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虽然沈宿迁被紧急送去了医院中心治疗，现在还没有醒来，但是袁罡已经可以打电话给绍平歌，让他告知那位还在河流上赶车的人类天花板不用来了。
危险已经解除了。
沈宿迁身上的秘密还有很多，但是袁罡不是非要弄清楚她的过去，只要她的心是向着守夜人的，即使秘密多一点，也无伤大雅。
更何况，先是呓语再是冥柳，古神教会铁了心要追杀沈宿迁，以袁罡对沈宿迁的了解，她那么记仇的一个人，是绝对不会放过这群总在阴沟里暗戳戳捅她刀子的老鼠们的。
她将来不踏平古神教会，就算那群邪教份子运气好了。
––––
长江之上，穿着麻衣，架着马车的童子挂断电话回头：“陈夫子，司令说我们不用去沧南了，事情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
陈夫子略显出苍老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不是说有两位神，都解决了？”
“司令说，是沧南那位双神代理人背后的神明来替她撑腰了，已经没事了。”
“是那个姓沈的小丫头吧。”
陈夫子以为自己触摸到了真相，“她背后的神明……寒冬女神和复仇之神？”
童子挠了挠头：“据说是寒冬女神和祂的丈夫。”
他有些疑惑，“夫子，那她能算是三神代理人吗？”
“她是不是三神代理人，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
还得要问过她身后的神明才行。
陈夫子咳嗽两声，感受着那一缕若有若无的寒气，他不禁咋舌，“居然冻住了整个大夏的天空，果然是大手笔。传言不虚。”
这位寒冬女神果然不好惹。
“夫子，您很了解寒冬女神吗？”
“老夫不过一介凡人，怎么能了解神明。”陈夫子推开了小窗，看着头顶那片正在消散的冰蓝色。
“只是偶然间听说过一桩恩怨。”
“寒冬女神的父亲夏基被阿斯加德众神处决而死，于是寒冬女神丝卡蒂握着一把弓，单枪匹马杀上了阿斯加德，欲为父报仇。”
童子听得津津有味：“后来呢？”
“为了安抚愤怒的寒冬女神，众神之父奥丁以阿萨神族男性神明联姻，供其挑选，并用自己的神力将夏基的双眼化作夜空中最耀眼的两颗星星，以示诚意。”
见童子意犹未尽，陈夫子笑了两声，“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
他毕竟是人类，只能知晓神明故事的大概，那些故事中不为人知的细节，终究只有亲历者才能知晓。
丝卡蒂在阿斯加德选夫时为何最终嫁给了尼奥尔德，又为何改嫁乌勒尔，夏基为何而死，洛基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这些问题的答案，还需要世人慢慢去寻找。
揭开面纱的人，只会是沈宿迁。
栗红色的马匹拉着马车在长江上调头，陈夫子的话悠悠回响，“既然不需要老夫了，还是早些回去吧。”
沧南这地方，不来才好呢。
––––
林七夜很早之前就发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
毕竟，不是所有人的脑子里，都藏着一座精神病院的。
守夜人中的六个精神力境界对应着精神病院的六扇门，他是盏境，推开的第一扇门中，藏着古希腊神话中最古老且神秘的黑夜女神——
倪克斯。
这座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精神病院是他最大的秘密，只需要治疗这些病人，他就可以随机抽取祂们身上的能力。
至今为止，他已经得到了【星夜舞者】，在黑夜中，他的速度、力量、耐久、恢复能力都皆为平时的五倍。
再加上可以在黑夜中沟通生物的能力，林七夜通过津南山试炼的可能性并不小。
他站在津南山的终点俯瞰大地，入眼便是一整座沧南市。
望着这座承载了他所有回忆的城市，林七夜怅然若失。
对姨妈和杨晋的思念，与对沈宿迁的担忧汇聚在一起，变成了一条蜿蜒的河流，不曾停歇地奔腾而去。
直到午夜十二点，夜色最深的时候，林七夜还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哪怕成功越过津南山到达终点的好消息也没有引起他的半分激动。
属于倪克斯的治疗进度定格在了51％，这也意味着，祂可以暂时离开林七夜脑中的精神病院，前往外面的世界。
第二次抽取能力时，他得到了黑夜女神的核心力量【至暗侵蚀】，夜色之下，尽在掌控。
牵着倪克斯的手腕，林七夜带着祂一步踏出，降临在了集训营。
“达纳都斯，这里是你的神国吗？”
身穿一袭绣满了星纹的黑色纱裙，倪克斯站在夜色之下，望着祂的‘儿子’。
林七夜摇了摇头：“不，这里是真实的世界。”
倪克斯的眼底闪过一丝疑惑，祂再度去打量周遭的一切，可是这里，明明就是……
算了，作为一个善解人意的‘母亲’，祂不愿意与自己心爱的孩子争辩。
倪克斯不再作声，远眺着城市的万家灯火，林七夜有些怀念：“可惜我现在不能离开这里，不然就能带着你四处转转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倪克斯伸出一只手，轻轻搭在了林七夜的肩上，眸中充满了母亲对孩子的慈爱之色。
“但是，我亲爱的孩子，只要你想，这片夜色之下，我能带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林七夜一怔，倪克斯说出的话真的很让他心动，望着不远处的城市角落，他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我想去看看我的家人。”
不必打扰，只需要静静地看上一眼，他就心满意足了。
––––
地下的指挥中心里，正在喝水的袁罡一下子捏碎了茶杯，惊疑不定：“怎么又有神的气息？”
不是吧，还来？
才送走了丝卡蒂和乌勒尔，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煞神？
他盯着宿舍楼的楼顶，“不可能啊，沈宿迁这丫头都被我送出集训基地治疗了，又是谁惹出来的事情？”
握上星辰刀，袁罡奔跑的身影快得几乎让人捕捉不到他前行的方向，但他自己知道他的目的地在哪里。
一边奔跑，袁罡一边掏出手机，“喂，还是我。”
“没错，集训营又来了一位神明！”
电话那头的绍平歌也要跟着骂人了，但这股气息是全然陌生的，和现在被大夏观测到的所有神明都不一致，这让袁罡不得不更加小心谨慎。
他举着电话对绍平歌保证，“这次真的不是沈宿迁搞出来的！”
她人都被送出津南山了，哪里还能整出这么大的动静。
––––
长江之上，返回了一半的陈夫子被迫继续加班，栗红的马儿拖着马车重新踏上了前往沧南的道路。
童子再次挂断了电话：“夫子，司令说这次的神应该换了一个，是未知的神明。”
大半夜还被折腾来折腾去的陈夫子冷哼一声：“老夫看他们这群小子是想不到要照顾老人家了。”
这一来一回的，可别又是让他花了大力气跑个空。
chapter56 家人
林七夜和倪克斯并肩站在老城区的屋顶上，祂专注着看着林七夜脸上的表情，顺着他的视线望向一户人家里正在说话的母子二人。
感受到外面那股来自神明的力量，杨晋眸中有寒光乍现，又很快消失无踪，阻止了疯狂嚎叫起来的小黑癞，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七夜的姨妈听见了动静，从卧室里走出来：“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我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盘子。”杨晋蹲下身去捡盘子的碎片，又被林七夜的姨妈阻止。
“我来，你别伤到手了。”
“妈，我可以的。”杨晋自己动手收拾，根本没给她干活的机会。
望着这样一副温馨的场景，林七夜不知不觉中红了眼眶。
倪克斯轻声：“达纳都斯，这是你的朋友吗？”
注视着那二人一狗，林七夜回答：“是亲人。”
倪克斯还想继续问些什么，可是最终，祂只是摸了摸林七夜的发丝：“达纳都斯，你还想去哪里？”
收敛了心神，林七夜憋回了那些软弱与动容，他转头望向沧南市的另一处。
袁罡从上京来，不只是带来了先进的训练设备，还自带了一批经验丰富的医疗队。
临时的医疗中心就被搭建在了沧南市第三人民医院的顶楼，一天24小时都有专人照顾病人。
沈宿迁和公仪灼就在那里。
––––
林七夜和倪克斯到的时候，沈宿迁刚刚吃过药，她的脸向着窗户，静静地躺着，仿佛睡着了一般。
经过医疗队的治疗，她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隐隐可以看出几分红润，但整个人还是恹恹的，没什么生机与活力。
林七夜看得那么入神，于是倪克斯又问：“达纳都斯，这是你的朋友吗？”
林七夜还是摇头：“是家人。”
他慢慢抬起手，那指尖好像是在临摹着沈宿迁的五官，见他不舍，倪克斯拍了拍他的肩膀：“达纳都斯，你要去和她说说话吗？”
林七夜很心动，但他也不敢去。
他低下了头，藏起所有的冲动：“不用了，我还是不打扰她休息了。”
“可是……”
倪克斯不理解，她微微蹙眉，好像不明白林七夜到底在迟疑什么，“她好像在叫你的名字。”
林七夜猛然抬头，只见不知道何时醒过来的沈宿迁正坐在病床上，对着他笑。
【凡尘神域】赐予他的超凡感知令他无比轻松地看清了沈宿迁的口型，她是在说：
‘小七，我最好了，我给你开门了。’
记忆的阀门被打开，幼年的沈宿迁那张可爱的小脸与眼前的少女重叠在一起，林七夜沉入了过往。
十年之前，也是这样一个黑夜，他被疯女人的尖叫声吓得夜不能寐，住在他隔壁病房的沈宿迁顺着玻璃爬了过来，在他的病房之外敲窗。
那个时候的林七夜不明白她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此刻的林七夜已经知道了，那个时候的沈宿迁是借助了寒冬女神的力量，一意孤行走到了他的身边。
夜色沉沉，她在窗外敲窗，还是个‘瞎子’的他慌张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六神无主。
于是沈宿迁低声哄了他。
“小七，你最好了，快去给我开门吧。”
其实他们从未变过。
他们只是长大了。
尘封的回忆在此刻重新涂上了鲜艳的色彩，林七夜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只知道，自己现在一定要去到沈宿迁身边。
他从未如此深刻地意识到——
林七夜离不开沈宿迁。
他也曾经被灾厄击碎，也曾经在黑暗中坠落，最终滑入深渊，但他很幸运，有一道比天使还温柔的身影扑进了深渊里，用自己稚嫩的小手将他托起。
十年的岁月里，那令他的心脏在黑夜中跳舞的他的救赎，是月亮。
是沈宿迁。
––––
倪克斯将林七夜送入了沈宿迁的病房。
她的身上还穿着病号服，那宽松的尺寸明显不合身，更衬得她整个人纤细无比。
受了那么重的伤，沈宿迁的脸上还贴着医用创口贴，凑近时隐隐约约还能闻到一股碘伏和消毒水混杂在一起的味道。
可她见到林七夜时，还是笑着的：“小七，你来看我啦。”
只有秘密才能交换秘密。
沈宿迁铭记自己定下的规则，尽管那只是她小时候不经意说的一句戏言，可她从来不会主动去窥探林七夜的隐私。
不是所有的秘密都理所应当被拿出来分享的。
望着她如花的笑靥，林七夜的手指摸到了她手臂上一道还能看出粉肉的伤痕，那是被冥柳击飞的时候，被地上的尖锐石头划破的。
与她被险些被震碎的五脏六腑相比，这已经算是小伤了。
林七夜的心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了，沈宿迁感觉手臂上突然有一点温热，她低下头，一抹泪痕顺着她的皮肤蜿蜒而下。
林七夜哭了。
无奈地叹气，沈宿迁伸手抬起了他的下巴，认真地盯着他，“受伤的是我，你怎么哭的比我还可怜。”
“我不疼的。”
她强调，“我真的不疼。”
她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林七夜心知肚明。
种种心疼、怜惜、珍爱，聚在一起冲昏了他的头脑，林七夜终于忍不住低头，将自己埋进了沈宿迁的颈窝里。
他的鼻尖蹭过了沈宿迁的脖子，又动了动，最终是他的侧脸贴上了那寸略带着一丝凉意的皮肤。
林七夜什么也没说。
他是寂静无声的，哪怕是伤心难过的时候，也还是如同湖水一般平静。
沈宿迁宠溺又温柔地将自己的手指轻轻插入了他的发丝，另一只手则按住了他的后脖颈。
她习惯了在林七夜面前扮演保护者的形象，却不知道，林七夜早已过够了这样的生活。
他再也受不了自己只能被沈宿迁保护了，他多少次祈祷着，期盼着沈宿迁可以依靠他一次，而不是永远一个人承担这一切。
林七夜向前倾身，双臂抱住了沈宿迁纤细的腰身，那样无辜又信赖的姿态，就像是一只甘愿向他的神明献祭自己的羔羊。
不知道是在向谁发誓，林七夜说：“小千，古神教会不能再伤害你了。”
他们容不下沈宿迁，林七夜也同样无法容忍他们。
总有一天，他要肃清干净这些通常在影视剧里没有好下场的破烂反派！
“可别把我想的太弱。”
沈宿迁噘嘴，她为自己正名，“我自己的仇，自己会报。”
她的态度是不同于面对林七夜时才有的温和，“古神教会将来一定灭亡在我手里。”
沈宿迁一诺千金，誓重如山，绝不违背。
什么呓语，什么月槐，将来通通都是她的手下败将！
chapter57 又一个
“小王子有一颗小星球，星球上突然开了一朵玫瑰花……”
病房里，沈宿迁静静闭着双眼。
林七夜给她掩了掩被角，望着她眼底那圈明显的乌青，低沉的声音缓缓念着那个曾经在阳光孤儿院里由沈宿迁说给他听的故事。
他的语速又轻又缓，如果仔细去听的话，仿佛还能听出藏着的无尽的柔情与关怀。
顺着他的声音，沈宿迁的梦中勾画出一颗耀眼的星球，还有那个坐在玫瑰花边低头给它浇水的小王子。
故事的结尾，林七夜望着熟睡的沈宿迁，他的手指微微曲起，关节不经意间蹭过沈宿迁的侧脸，带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气。
“如果你驯养了我，那我们就彼此需要了。”
在心底念了念那个曾经呼唤过无数次的名字，林七夜从病床边起身，他伸手替沈宿迁开了一盏小夜灯，那微弱的光晕并不刺眼，却足以消弭沈宿迁在黑暗中苏醒之后的恐惧。
如果可以，林七夜希望自己永远都能陪伴在她身边，可他知道，小千的人生轨迹只有她自己能决定。
而他能做的，就是追上她前行的背影。
林七夜不喜欢玫瑰花，早在最开始的时候，当他还是个看不见的‘瞎子’的时候，就已经有一轮月亮将他驯养了。
他不是小王子，没有玫瑰花，没有狐狸，但他自诩幸运过小王子许多。
因为他的月亮是最皎洁的。
––––
将沈宿迁哄睡之后，林七夜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沈宿迁病房，倪克斯还站在顶楼上等候他。
将林七夜所有的眷恋与爱怜尽收眼底，倪克斯那仿佛盛满了星辰的双瞳中也跟着倒映出了沈宿迁的身影。
倏然，祂开口询问：“达纳都斯，你的家人曾经和另一位神做过交易吗？”
“小千？”
林七夜有些错愕，转头一想，他以为倪克斯说的是沈宿迁神明代理人的身份。
“她是寒冬女神和复仇之神的代理人。”
岂料，倪克斯听完之后却轻轻摇头：“她不是人类。”
顿了顿，倪克斯的眼底盛满了担忧，“如果她是人类的话，那么，她就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人类。”
林七夜睁开了眼睛，瞳孔中闪动着震惊之色：“母亲，您是什么意思？”
“我能感觉到，她的灵魂被献祭给了另一位神明。”
“她与一位神明签订了共生契约。”
从此以后，所有行走在人间的时光，都是神明对她的恩赐。
林七夜心底的疑惑更多，他对倪克斯的话有太多猜测，可他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他唯一知道的是，人类的灵魂应该属于人类自己，即使是神明代理人，也不应该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神明傀儡。
他脑中藏着一座精神病院，那沈宿迁呢，她身上藏着的秘密又是什么？
那所谓的“共生契约”，究竟是什么东西？
––––
回到集训营的时候，袁罡手握星辰刀早已等候多时。
看见林七夜和那穿着黑色纱裙的美妇站在一起，他主动上前，神色尊敬却也含着警惕与戒备：“在下大夏守夜人驻上京市006小队副队长袁罡，敢问阁下尊名？”
倪克斯看了林七夜一眼，有些疑惑，好像是在问‘达纳都斯，这个是你的朋友吗’，转过头，她颔首：“倪克斯。”
竟然是古希腊的黑夜女神！
袁罡更加戒备，现在只能期望那位在长江上赶路的人类天花板可以快点赶来救场了：“不知黑夜女神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没想到袁罡平时看着大大咧咧的，说话也能这么文绉绉的。
林七夜来不及阻止，倪克斯脱口而出：“来找我的儿子。”
“儿子？”
袁罡不明所以，开始回想起神话故事中关于倪克斯子嗣的记载，可想来想去也没猜出到底是哪一个。
见势不对，林七夜赶紧替祂解释：“代理人！是代理人！”
他讪笑，“祂说祂来找代理人。”
袁罡自以为理解了事情的真相，他略微表示了一番自己的关心：“那，不知阁下可有找到？”
“找到了找到了。”林七夜跳出来挡在袁罡和倪克斯中间。
倪克斯突然降临大夏，难道祂找的代理人也是大夏人？
袁罡心思百转千回，面上却不动声色：“是么，是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林七夜指了指自己，“就是我啊。”
“你？”袁罡先是不信，“你不是炽天使的……”话语一顿，他的脸上变幻了好几种表情，最后有些一言难尽，显然是想起了沈宿迁的例子。
“我的天，难道神明真的更钟爱小情侣？”
先是沈宿迁，再是林七夜。
这小小的沧南市到底有什么魅力，居然引得神明一而再，再而三地垂青。
竟然出了两个双神代理人。
––––
林七夜将倪克斯送回了脑中的精神病院，一晚上精神恍惚的袁罡受到了好几次冲击，他再次掏出手机。
凌晨四点半，劳累了一晚上的绍平歌好不容易准备闭上眼睛眯一会儿，又被袁罡的夺命连环Call打断了睡意。
他一秒恢复精神，心里居然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感觉，摸出手机接听：“又出了什么事情？”
可怕，太可怕了。
他是不是被精神控制了，现在居然觉得无论沧南市出了什么事情，他都已经能心平气和地接受了。
可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心平气和’。
捏着手机的力道大得仿佛能将它捏碎，绍平歌冲着电话那头的袁罡怒吼：“你说什么！叫我让人类天花板再回去？！”
袁罡躲开了那阵‘狮吼功’，对着暴躁的绍平歌解释：“危机解除了，是黑夜女神倪克斯来找自己的代理人。”
“祂选中的代理人是林七夜。”
––––
栗红的马儿蹄子微顿，一阵水花四溅，童子生无可恋地挂断了电话，这一晚上，他全在赶车了：“夫子，司令又让我们回去。”
“又让我们回去？”
再次被遣返，陈夫子那样淡然的一个人都险些爆炸，“叶梵到底什么意思！”
“司令说，是古希腊的黑夜女神倪克斯去了沧南找代理人，让炽天使的代理人林七夜成为了第二个双神代理人。”
“我看他们是诚心折腾我老人家！这大晚上的，居然让老夫白跑了两趟！”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现在的人啊，已经完全不懂得‘尊老’了。
童子询问：“夫子，那我们还去沧南吗？”
“调头。”
马车里安静了一瞬，陈夫子叹息，“沧南那地方，邪门得很，能不去还是不去的好。”
“好嘞。”童子轻快地应了一声，他甩开缰绳，驾着马车顺着长江返回。
这一次是真的可以返回了。
chapter58 提速
这一个晚上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林七夜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了，可他却没有丝毫的睡意。
脑子里不断重复着倪克斯的话，‘共生契约’四个字吸引了他全部的心神。
他七岁时与沈宿迁相遇在阳光精神病院，与她相识十年，也曾经朝夕相处、形影不离，可他这一次回想起来，才发现其实他并没那么自己想象的那么了解沈宿迁。
他只知道沈宿迁出生于临江市，是被亲生母亲送入精神病院的，却从来不知道，她的父母姓甚名谁，她的过去又发生过什么。
她在长空山上有幸获得了寒冬女神的垂青，可在那之前，她又是为何会在长空山上命悬一线，生死之间，她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才让丝卡蒂出手相救？
他什么都不知道。
沈宿迁对那些血迹斑斑的过往不愿多提，仿佛早已释怀，可林七夜知道，她其实从未忘记过。
谁能忘记那么惨烈的过去呢？
林七夜彻底难眠，直到天光破晓，他从床上坐起身，好像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沈宿迁的规矩是‘秘密交换秘密’。
林七夜愿意用自己最大的秘密去交换那关于‘共生契约’的秘密。
––––
沧南市第三人民医院很有名，每日前来看病的人也有很多。
睡了个好觉，沈宿迁跑去公仪灼的病房里找她下楼去晒太阳，正好被又一个彻夜未眠的袁罡堵了个正着。
用一种能将她看得毛骨悚然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沈宿迁，袁罡想破脑袋也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叼着一个豆沙包，沈宿迁无比警惕，“我不卖艺也不卖身啊。”
“想什么呢。”
袁罡一噎，“我只是有点很好奇。”他试图凑近沈宿迁，却见沈宿迁防备地退后，神色无比抗拒。
无奈妥协，袁罡举起双手投降，“我不靠近你。”
“我就是想问问你，你觉得你和林七夜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沈宿迁嚼嚼嚼，认真回想：“都曾经住过精神病院算不算？”
好像抓住了什么重点。
沈宿迁随口胡扯，袁罡竟然信以为真，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难道阳光精神病院的风水比较好？”
那是不是应该建议总部去给精神病院的病人做个全身检查？万一还有漏网之鱼呢。
用看白痴的眼神盯着袁罡，沈宿迁的表情一言难尽：“你搞封建迷信，举报你。”
被打断了思绪，袁罡气得牙根痒痒，要不是因为她和林七夜两个人，他也不至于被睡眠不足的绍平歌逮住‘臭骂’一顿，他无比冷酷地宣告：“医生说你和公仪灼都没事了，可以出院了。”
突然得知自己摸鱼的日子即将结束，沈宿迁脸色灰败，她试图自救：“我觉得我的手臂还是很痛，是不是骨折了还没好……”
“少来，根本没伤到骨头。”
“那就是我受的内伤还没好。”
医疗队不是浪得虚名的，丝卡蒂的神力也不是吃素的，沈宿迁的伤势虽然严重，可在人体强大的自愈功能的作用下，只要稍微注意一点不要用力过猛，是可以出院的。
毕竟是来训练的，一直待在医院里算个什么事儿啊。
袁罡斜睨她一眼：“集训营里韩教官准备操练新兵了，教新的刀法，你确定不去？”
眼前一晃，沈宿迁马上从病床上跳下来，一双眼睛亮亮的：“教官，我觉得我已经好了！我们出院吧！”
只有亲身面对过无量境的强者，沈宿迁才能明白自己的弱小。
她的刀法不值一提，境界也还不够，如果不是那天有丝卡蒂突然放大招，她和公仪灼都会葬身于津南山。
死在冥柳手里。
那么无能为力的感受，尝一次就够了。
丝卡蒂的力量终究不是她的力量，只有沈宿迁自己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
她知道自己刀法尚有不足，但是没关系，她愿意吃苦，也可以吃苦。一次不行就两次，十次不行就百次。
她就不信了，区区刀法还能难得住她？
––––
派给他们新兵的教官韩栗是今年的守夜人刀术冠军，刀法不错，手气也独树一帜。
是买彩票一定会亏本的那种烂运气。
沈宿迁回到训练营之后见他的第一面，得到了他的‘独特关怀’：“我观察了几次你的训练，你的臂力还行，但是速度不够快。”
他在沈宿迁面前展示了一番自己的速度，用一种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斩下了沈宿迁耳边的一缕发丝。
摆出一副高手才有的姿态，韩栗骄傲地仰头。
“菜，就要多练。”
青丝落地，沈宿迁目瞪口呆，眯了眯眼，她幽幽开口：“教官，我的头发很珍贵。”
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觉得自己秃头啊，甩帅就耍帅，就不能用林七夜的头发做示范吗？
反正他头发多。
韩栗身子一僵，发现自己发挥太过，直接割下了一大缕发丝，对上那双幽幽的眼眸，他肉眼可见的心虚。
不敢和沈宿迁对视，他咳嗽两声：“你先好好练跑步吧，等什么时候能练出我这样的残影了，我再好好教你刀法。”
韩栗走了，林七夜收回了和莫莉对练的直刀走近：“小千，我陪你。”
“不用。”
沈宿迁摆了摆手，她好像是在思考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你在想什么？”
“我只是觉得，我一个从来没有练过刀的人，既没有你这样得天独厚的天赋，又不像莫莉那样有着练刀十几年的经验，想要在短时间内进步神速，不太可能。”
像是一下子想通了，沈宿迁回头对林七夜笑，“不过我虽然没有这两样，却还有自己的优势。”
她望了望着自己的手心，下一秒就抬起手。
林七夜只见一团寒气冻住了正在随风摇曳的树枝，延缓了树叶抖动的频率。
镇墟碑下，沈宿迁的神墟只能勉勉强强使出来一点点，凝聚的寒气也有限，可是如果控制得足够精准，也可以一用。
“如果我不能提速，那是不是可以试着降低对手的速度呢？”
人类在寒冷的环境下，本身就会动作迟缓，需要耗费更大的能量维持身体机能，而寒气侵蚀关节，则更容易滞缓人类的行动。
战场上瞬息万变，她挥的刀不一定要成为所有人中最快的，只要能保证比她的对手快，不就够了吗？
chapter59 迟缓·灵魂与身躯
沈宿迁一直在思考，时间与寒冬的权柄之间是否存在着相似之处。
她没有见过时间之神，但是她见过时间之神的代理人。
王面可以暂停时间，可以放慢一个人身上正在流动的时间速度，可低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以视作时间的迟缓。
––––
刀术课结束之后，林七夜在训练场的台阶上找到了正在发呆的沈宿迁。
带着水汽的矿泉水贴在她的脸颊上，没有意料之中的一激灵，只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瞳望向他。
“在想什么？”
“在修炼。”
沈宿迁举起手里的叶子，凭借林七夜的‘视力’，不用低头就可以看清楚叶子上的每一条纹理。
他坐下：“那修炼出什么结果了吗？”
“你看，这是一片叶子。”
林七夜认真点头：“看到了，然后呢？”
“然后……”
【凡尘神域】带来的超凡力量让林七夜无需偏头就可以感受到那丝丝缕缕从沈宿迁指尖扩散而出的寒气。
但是与往常不一样的是，叶子的底部并没有被冻住，只有叶尖在寒气的作用下，慢慢凝结出一层薄薄的冰霜。
沈宿迁是个天才，各种意义上。
甘愿当小白鼠的林七夜抽出她手中的叶子，将自己的手指塞进了她手里：“用我来试试。”
“你不怕受伤吗？”
她眨眼，“丝卡蒂的寒气会伤害到灵魂。”
冰冻的方式有两种，一种只是物理层面的冰冻，只作用于身躯，不会造成其他影响，之前沈宿迁对教官们使用的冰冻就是这一种。
而还有一种冰冻，是将属于寒冬女神的力量注入到人体之中，侵蚀人类的灵魂。她对叶子使用的，正是这一种。
也就是说，只要寒气在她的操控下钻进林七夜的身体，他的灵魂从此就被沈宿迁执掌。
不得解脱。
所以在和假面小队对战的时候，她并没有使用后面这一种寒气，她的本意是胜利，而不是要了她战友们的命。
而面对沈宿迁的反问，林七夜也是一样：“那你会伤害我吗？”
他是心甘情愿被‘俘虏’的。
林七夜允许沈宿迁捏住他的软肋，因为他的软肋就是她。
手心里传来不属于自己的温热，明明只是正常的普通温度，却像极了岩浆般滚烫。
沈宿迁低下头，不敢与林七夜对视，她缓缓松开了手，又被人一把抓住。
那双瞳孔里闪过一丝墨色的眼眸中浮现出她自己的身影，林七夜问：“关于灵魂，你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比如，共生契约。
––––
不远处，一堆人挤在一起。
会梦和公仪灼伸着头观察情况，莫莉双手抱胸，表情十分平静，却还是忍不住时不时用余光去瞄那两个坐在一起的人。
百里胖胖仰着头，一脸‘春心荡漾’地盯着莫莉，双手攥成拳头举着胸前，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曹渊闭着双眼，双手合十，好像万事万物都不能扰乱他的一颗向佛之心：“阿弥陀佛。”
突然，身边传来一阵低呼，会梦攥紧了公仪灼的手，对视一眼后，她开始无声尖叫：“牵手了牵手了！”
公仪灼撇嘴：“他馋小千身子。”吞下了没有说出口的后半句，她为沈宿迁不值，“他到底凭什么上手啊！”
曹渊老神在在：“可能是因为，青梅竹马是最配的吧。”
“大师，不继续念经了？”
公仪灼回头，见他也满脸好奇，整个人浑身上下写满了‘吃瓜’两个大字，十分不屑地哼了一声。
她就知道，八卦是人类的天性。
“不行，我要去打断他们。”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有义务把花季少女从她不怀好意的竹马手里解救出来，她一步踏……踏出了半步，悬在半空中的腿被迫收回。
低头一看，原来是会梦抱住了她的腰。
誓死捍卫宿夜CP的会梦眨巴着眼睛：“不可以哦，不能去打扰他们。”
莫莉冷哼：“只有最强者才配得到美人的青睐。”
莫氏刀宗的教育方式更加偏向狼性，只有家族中的佼佼者，才配得到最好的资源。
百里胖胖一脸崇拜：“哇，好帅哦。”
曹渊努力把双眼睁到最大，为林七夜正名，质问她：“所以，你觉得七夜不够强？”
“很明显，王面更强。”
莫莉转身潇洒离开，只留下一群人目瞪口呆。
会梦恍然大悟：“原来莫莫她是千面党。”
不过，千面CP的糖也太少了吧，这也能磕的下去？
会梦尊重，但不理解。
此刻，一只沈青竹带着他的三个小弟悠哉悠哉地路过。
曹渊又念了一句佛：“没关系，还有的人连一点点糖都没有。”
此刻明示情愫CP。
––––
“是谁告诉你的？”
沈宿迁好像一点也不惊讶林七夜会知道自己的秘密。
“所以，是真的。”
说不清楚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只觉得五味杂陈，千万种情绪混杂在一起，林七夜反手回握住她的指尖。
“小七，你想要知道我的秘密，就需要……”
“我知道。”
这是林七夜第一次打断沈宿迁说话，他实在无法继续忍受了。
“所以我准备告诉你一个，我最大的秘密。”
作为交换，沈宿迁也必须把她的秘密告诉他。
林七夜的目的绝不是完全侵占沈宿迁的内心，但他不能容忍他的小千时刻处于危险之中，而他自己却一无所知。
既然早已交出了自己的命脉，那是否还藏有秘密，就不重要了。
他们的信任早已熔铸于十年岁月之中，水乳交融，不可分离。
凝视了他一会儿，沈宿迁试图逃避：“我不想听。我没什么秘密能和你交换的。”
她站起身想走，从林七夜手里抽……没抽动自己的手，她有点生气，“林七夜，你到底想干什么！”
仰起头，那双宛若羔羊一般湿漉漉的双眸里盛满了虔诚与哀伤，林七夜的嘴唇都有些颤抖：“小千，我只是担心你。”
没办法，真的拿他没办法。
无奈妥协的她又重新坐回去：“你非要知道？”
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林七夜低下头，不敢让沈宿迁看见他眼里得逞的笑意。
他就知道，不只是他拿小千没办法。
沈宿迁也同样拿他没办法。
“是，我想知道。”
扯了扯嘴角，沈宿迁开口：“那你先说。”
chapter60 共生契约
似乎是在组织措辞，林七夜停顿了一会儿才开了口，可尽管是这样，他也没有怀疑过沈宿迁会不相信他：“我的脑子里有一座精神病院。诸神精神病院。”
在他踏入诸神精神病院之前，有一个叫“纪念”的女孩赢走了倪克斯的手镯，并给林七夜留了一封信。
那封信上清楚地写着‘最好不要将这座精神病院的事情告诉别人哦’。
“不要告诉别人？”
沈宿迁不解，“那为什么要告诉我？”
为了知道‘共生契约’的秘密，林七夜居然这么锲而不舍吗，可那明明不是什么好事啊。
沈宿迁低垂着眼，记忆有一瞬间的纷乱，仿佛又穿越时光回到了十二年前的长空山上，那个时候的她，正躺在雪堆里气息奄奄地等待死亡。
林七夜认真地说：“小千不是别人。”
他不是笨蛋，知道那座精神病院里的六扇门代表着什么，更知道这个秘密一旦泄露，将会面临什么样的麻烦，可林七夜还是向沈宿迁坦白了。
这是交换秘密，也是坦白。
沈宿迁笑了笑，她转移话题：“这么说，你可能会成为七神代理人？”
果然是林七夜，这剧本，不会是故事的男主角吧？
主角光环简直耀眼得离谱啊。
林七夜不以为意：“或许吧。”即使是，那也是要很久之后才会发生的事情了。
一个境界对应一扇门，现在的他，还只是盏境呢。
林七夜将精神病院里的事情通通告诉了沈宿迁，甚至被他斩杀的李毅飞成了精神病院护工的事情也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她。
最后，他的脸色变得更加严肃，“我的秘密说完了，你呢。共生契约是什么？”
“共生契约啊……”
沈宿迁仰起头，手指绕着垂落的长发，她虽然在笑，可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恰恰相反，那双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悲哀之色。
“是神明的垂青，也是诅咒。”
––––
十二年前，大夏的新闻头条上每时每刻都刊登着足以轰动全国的新闻或者八卦，而‘一五岁女童不慎滑落长空山险些死亡，终被救援队救出’的消息，根本没有掀起任何风浪。
可对沈宿迁而言，那是她一生中所出现的，最大的变故。
银月狼为她带来了神明的谕旨，可与机遇同时到来的，是终生被禁锢的自由。
“人类，你还有反悔的机会。”
“你可知道，共生契约意味着什么？”
丝卡蒂的‘目光’跨越了整座长空山，向五岁的沈宿迁赐下了来自神明的怜惜。
“我不知道，但我想活。”
常年经受家庭暴力的沈宿迁虽然只有五岁，可心智却比同龄人成熟很多，她或许不明白‘共生契约’，但她懂得‘生与死’。
她还没有摆脱她那对无良父母的掌控；还没有去奶奶的墓前给她献上一束小雏菊；她还没有再尝一尝沧南市最隐蔽的小巷子里最正宗的姜糖……她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做，她不能死。
“人类的灵魂属于人类自己。即便是成为神明的代理人，也只是与神明达成了平等契约。”
“而共生契约签订之后，你的灵魂属于我，你的生命也属于我，从此都不再属于你自己。”
丝卡蒂受了很重的伤，如果不是乌勒尔为祂奉献了自己全部的神力，祂绝不可能从阿斯加德众神的围剿中活下来。
祂一路逃到大夏时，只有长空山接纳了祂，允许祂沉寂在雪山上养伤，但这没有用，祂必须要找到一个寄宿体，带祂离开这里。
“我的身躯被藏在长空山下，我的灵魂需要一个新的容器。”
“共生契约签订之后，你的身体将会成为我新的容器，而同等的，我将会将一半的力量藏在你的身体里，冻结你的身躯。”
既然沈宿迁心甘情愿，丝卡蒂没有理由拒绝。
祂还有仇没报，不能永远待在长空山上，眼前的沈宿迁是祂最好的选择，如果失去了这个容器，祂说不定很难再找到第二个了。
不是所有人都拥有【万物有灵】，可以毫无障碍地和银月狼交流的。
“冻结身躯……”
沈宿迁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她想问那究竟代表着什么，却再也没有了力气说出来。
好心的丝卡蒂替她解惑：“寒冬的权柄将会冻住你的身体，你将无法长大，无法变老，但这不是永生，你依旧会死。”
“不要，我不要……”
沈宿迁在流泪，脑海中全是那张慈祥的面容，上面的每一条皱纹，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曾经说过的。
“如果能看到我们小千长大成家，奶奶这一生就再没什么遗憾了。”
她已经没有了奶奶，她必须要长大。
沈宿迁想活，也要长大。
被那股来自人类的悲恸感情感染了，丝卡蒂咽下了自己原本要吐出的那句否决，也罢，就当是偶尔做一次好事了。
“我会尽我所能为你压制，但期限只有十二年，如果十二年后，你还没能将力量分予合适的人，你还是会成为‘寒冬的囚徒’。”
这就是人类承载神明之力，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
“就是这样。”
“其实我十二年前就该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这个沈宿迁，只是倚仗寒冬女神的力量活下来的囚徒。”
共生契约，即一体双魂。
丝卡蒂将自己的灵魂放在沈宿迁的身体里，而沈宿迁毕生的目标，是达成寒冬女神的夙愿。
她必须要为丝卡蒂复仇。
林七夜一时间无法回神，他知道能令倪克斯都为之皱眉的‘共生契约’没那么简单，但他不知道，原来在他一无所知的时候，有人抢先夺走了沈宿迁最在乎的自由。
而林七夜还无能为力。
“什么是合适的人？”林七夜抓住了沈宿迁的手，“我可以吗？”
“我不知道。”
沈宿迁摇了摇头，“丝卡蒂的力量，只有丝卡蒂才能决定它的使用。”
寒冬女神的眼光很高，除了王面，沈宿迁没再见过有任何一个人配得到祂的力量。
她终究是人类，不了解神明。
但她一清二楚，共生契约即主仆契约。
丝卡蒂为主，她为仆。
终生都不得自由。
chapter61 学刀
韩栗的刀法很快，沈宿迁早就知道这一点，但是这一次的比试，她接住了那道来自韩栗的刀光。
直刀相抵，韩栗有些惊讶：“你的速度变快了。”
“不是我变快了。”
沈宿迁轻轻摇头，“是你变慢了，韩教官。”
她的指尖在空中点了点，韩栗低下头，果不其然，他握着直刀的手腕和指关节都沾染了丝丝缕缕的寒气。
微弱，却不容忽视。
“镇墟碑果然无法完全镇压神墟。”说不清那是什么意味，他重新抬头，“但仅凭这样，你是赢不了我的。”
“我知道。”
踩着韩栗的直刀一跃而起，沈宿迁在空中飞速转身，挥出了一道亮如白昼的刀光。
直刀划破长夜，韩栗偏过头，有一根细发被刀光斩断，宛若一片轻盈的羽毛般缓缓落地。
沈宿迁很勤奋，那些缠着林七夜陪她练刀的夜晚中到底用了多少努力，只有她和林七夜知道。
她讨厌输，也不能允许自己做一个败者。
好歹也是陈牧野的徒弟，可不能丢了他的脸。
想到这里，沈宿迁又握着直刀冲了上去，她的背影坚定无比，一往无前。
––––
注视着高台上和韩教官切磋的沈宿迁，林七夜的眼底有心疼之色，可更多的，却是自豪。
他由衷为沈宿迁感到高兴。
更欣喜于他的小千不是需要别人保护的弱者，她可以自己保护自己。
莫莉以专业人士的角度评价了一番沈宿迁的刀法：“基本功一般般，下盘不够稳，速度也不够快。”
听到她的话，公仪灼第一个跳出来为沈宿迁辩驳：“我们才学刀多久啊，小千已经进步很快了。”
会梦捂嘴笑：“阿灼，我记得你刚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公仪灼自小在竞争无比残酷的公仪家长大，所有同辈的孩子都是她必须要打败的对手，而结果可想而知，不能画出阵法的她从来没有赢过。
于是刚到集训营的时候，公仪灼板着一张脸，穿着一袭白袍，那清清冷冷的样子简直就是行走的冰块，吓退了一众新兵。
谁能想到，她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我话还没说完呢。”
莫莉汗颜，看公仪灼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无奈一笑，“但小千很努力，勤能补拙，天道酬勤，上天不会辜负她的付出。”
莫莉相信，假以时日，沈宿迁一定能成为守夜人中最好的刀客之一。
––––
晚餐照旧是白馒头和生肉。
百里胖胖一脸菜色，边啃边抱怨：“咱们什么时候能改善伙食啊？”
这饭就不是人该吃的。
会梦嚼嚼嚼：“我以为你早就习惯了。”
都吃了快两个月了，也不差剩下的几个月了。
不吃就得被饿死，那还是吃吧。
百里胖胖委委屈屈：“那吃归吃，人总是要向往更好伙食的呀。”
莫莉斜睨他一眼：“那你有什么办法改善伙食吗？”
见莫莉看他，百里胖胖马上来了劲，他转动自己早已生锈的脑子开始思考办法，但奈何，却没想出来。
他沮丧无比：“想不到。”
“我给你想了个办法。”沈宿迁端着一碗咸菜在百里胖胖身边坐下，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像极了正在哄骗小红帽的狼外婆。
“你去找袁教官下战书，就说，要是我们赢了，就给全部新兵们改善伙食。”
百里胖胖有一点警惕心理：“为什么要我去说？”
“难道你不嘴馋吗？”
沈宿迁一脸无辜，“红烧肉、糖酷排骨、酸菜鱼、麻辣小龙虾……你就不想吃？”
分明眼前什么都没有，可百里胖胖却好像看见了满桌子的美味佳肴，不由得滚动了两下喉结，手里都已经有些吃习惯了的生肉和白馒头也变得难以下咽。
但他还有一点理智：“可是……”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边上突然传来一句轻飘飘的声音：“你该不会是不敢吧。”
莫莉的点睛之笔瞬间激发了百里胖胖的斗志，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好！我这就去给他们下战书！”
林七夜坐在沈宿迁身边，看她故意给百里胖胖挖坑，那脸上得逞后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伸手将她的碎发撩到耳后，他轻笑：“调皮。”
沈宿迁回头，对着他吐了吐舌头，娇俏又灵动。
正好路过食堂的洪浩听到动静回头：“小胖子，你要对谁下战书？”
被教官抓住了还没来得及喊几句口号振奋人心的自己，百里胖胖一张脸瞬间皱了起来，他想要退缩，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损友却根本不会给他收回这句话的机会。
林七夜举手，一脸认真：“报告洪教官，百里胖胖说他要向全体教官下战书！”
一双小眼睛都瞬间睁大了，百里胖胖不可置信：“七夜！你！”
餐桌上，公仪灼和会梦笑作一团，曹渊和莫莉也各自别过头去偷笑。
沈宿迁差点笑得滚到地上去，林七夜的手臂在她身后虚虚扶着，只听见她凑在自己耳边小声说着：“你也没放过他。”
一群损友，根本没人在意此刻倒霉的百里胖胖究竟有什么感受。
洪浩的目光像利剑一般刺向百里胖胖，他看着已经在瑟瑟发抖的小胖子：“你，想挑战我们所有的教官？”
“不，不不不……”
百里胖胖疯狂摇头，此刻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他试图反悔，但曹渊却不顾兄弟情义开口补刀。
“报告！”
在百里胖胖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他施施然回答，“百里胖胖说了，如果他赢了，你们教官就必须给全体新兵加餐！改善伙食！”
他虽一心向佛，却也不是茹素的人，更不想顿顿都吃生肉。
牺牲百里胖胖一个，幸福所有人。
这笔买卖，稳赚不赔。
“好啊。”百里胖胖眼中的洪浩顿时露出了阴恻恻的笑容，像极了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那我就接受你们的挑战。”
“只不过，这次是你们全体新兵，和我们全体教官的对决。”
接收到了耳麦中来自袁罡的命令，洪浩点了点头，双手负在身后，“要是你们赢了，就给你们改善伙食，要是你们输了……”
他露出一个反派标准笑容，“全体训练量加倍！”
chapter62 第二场比试
本来只是想和百里胖胖开个玩笑，逗他一下，可没想到，竟然把自己也坑进去了。
沈宿迁后悔莫及。
袁罡和洪浩的动作很快，只花了一个晚上就商量出了大致的章程。
从跨越障碍、刀法和射击三个方面来比试，各为一分，最后拿下分数更多的一方，则是赢家。
但最令沈宿迁感到惊讶的，还是新兵里头，居然没有一个人对这场比试抱有排斥心理，反而全都是跃跃欲试，想要报名出战的。
––––
“小千！”
会梦拽着百里胖胖跑过来的时候，沈宿迁正在锻炼自己对寒气的掌控能力。
镇墟碑镇压了她的部分神墟的力量，在这种情况下，她能召唤出的寒气很少，但正是因为少，才更容易提升她的控制能力。
“梦梦，找我有事吗？”
“是胖胖找你。”
把身后扭扭捏捏的百里胖胖推到沈宿迁面前，会梦催促，“不是要让小千给你出主意吗？还不快说。”
“我，我……”
“是想让我给你推荐几个应战的人选？”
见百里胖胖不好意思，沈宿迁主动询问。
“对对对！”
他憨憨地点头。
明明百里胖胖在其他人面前都挺油嘴滑舌的，偏偏对着沈宿迁倒是很容易不好意思。
真奇怪。
沈宿迁不知道，如果她揪着这个问题去询问的话，一定会得到百里胖胖义正辞严的回答。
‘朋友妻，不可欺’。
他自诩为林七夜的好兄弟，当然要跟林七夜的‘灵魂伴侣’保持距离啦。
“刀法不用说，小七的天赋是最好的，当然莫莉也不逊色。”
沈宿迁想了想，“至于射击，或许我……”
“禁止外挂参加比赛。”
再次从全世界路过的洪浩凉凉开口，他的身影已经离开了，可风中却还是传来了他的声音，“沈宿迁，你别想和我们比射击。”
他的潜台词是，没有人会和你比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人类无法与外挂抗衡。
计策被迫取消，沈宿迁无奈：“那我推荐你让莫莉去射击，小七比刀。”
莫莉很可靠，她的射击成绩一直都很不错，是除了沈宿迁这样的人形外挂之外最出色的，而林七夜的枪法……只能说祝他成功。
沈宿迁分析得很到位，不是她不愿意给别人机会，而是按照训练的成绩来说，他们几个几乎包揽了集训营全部项目的头名。
如果要确保能取胜，选最强的，才是最正确的。
“那谁去跨障碍啊？”
“如果你问我，那我会推荐他——”
沈宿迁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会梦和百里胖胖的身后，在那里，一只沈青竹又带着他的三个小弟哼着歌走远。
“他？”
百里胖胖和沈青竹不熟，他在训练营里也只和自己的三个小弟走得近。
不过他能理解为什么李亮、李贾和邓伟会对沈青竹那么推崇，谁能拒绝一个会为了你打架出头的大哥呢？
沈宿迁点头：“他是最好的选择。”
“我能说服他么……”
“为什么不行？”
会梦一巴掌拍上百里胖胖的后背，阻止了他怀疑自己，她信誓旦旦，“我就不相信，这里居然还有人愿意吃生肉。”
开始吃生肉的第一天，沈青竹就差点‘造反’，要不是被孙老无情镇压了，估计他早就‘拳打’生肉，‘脚踢’白馒头了。
会梦说干就干，怂恿百里胖胖，“你不是最懂人情世故吗，现在正是你好好实践人情世故的时候了呀。”
百里胖胖的父亲教育他，这个世界上哪里都需要讲究‘人情世故’四个字，所以他才带了那么多名表来送给大家。
但正如林七夜所说，要是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人情世故’，就说明这个世界真的完蛋了。
百里胖胖被赶鸭子上架，找沈青竹‘谈判’去了，莫莉和公仪灼一人手里拿着两瓶水，走过来之后分别分给了沈宿迁和会梦。
公仪灼笑了笑：“怎么说，大家有信心吗？”
“有啊。”沈宿迁点头，“胖胖斗志昂扬，就等着让教官大吃一惊呢。”
“他要是真能做到，也算一件好事。”
莫莉最讨厌公子哥，而百里胖胖含着金汤匙长大的，正是她最讨厌的那种人，襄王有意，奈何神女无情。
要想追求莫莉，百里胖胖还有的磨呢。
––––
入夜，林七夜睡不着，将自己的思绪沉入精神病院，第二扇门还没能打开，他从走廊穿过，一步踏入花园之中，李毅飞正在陪着倪克斯散步。
草长莺飞，生机盎然。
诸神精神病院的景色常年不变，花园也永远都是花团锦簇，生机勃勃。
望见他的身影，倪克斯显然很高兴：“达纳都斯，你回来了。”
“是，母亲。”
“你看起来很烦恼，有什么是我可以为你做的吗？”
担忧地看着兴致不高的林七夜，倪克斯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达纳都斯，不要将烦心事都闷在心里，也许母亲能为你解决呢。”
“母亲，你知道怎么做才能解开共生契约吗？”
感受到了林七夜心情的低落，倪克斯显然也回忆起了那个在病房里对他们微笑的少女。
“达纳都斯，共生契约不是不能解开，只是很困难。”
即便是身为创世的黑夜女神，倪克斯也不认为那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可林七夜却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他的双眼盛满了希望之色。
“需要怎么做？”
此刻的他满心满眼都被前半句话吸引了注意力，根本没有精力去思考倪克斯的后半句话，更没有想过，这连神祇都觉得困难的事情，该是有多么困难。
倪克斯告诉他，“只有共生契约中的主导方心甘情愿解除，契约才能作废。”
这纸共生契约的主导方无疑是仿佛天生就高出人类一等的神明。
可问题是，寒冬女神会愿意放弃沈宿迁这个容器，继续回到荒无人烟的长空山上，经历那种自由被禁锢的痛苦吗？
丝卡蒂心心念念想要复仇，祂与阿斯加德众神的仇恨一天没有解决，祂便一天不肯甘心。
祂不会放过沈宿迁的。
chapter63 拉拉队
宿舍里，沈宿迁趴在床上看书，公仪灼路过，看了她一眼：“趴着看书对视力不好。”
“想开点吧，现在就没什么事情是能做的。”
沈宿迁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还不如趁着年轻，多享受一把。”
“这么丧，可不像是你的台词。”
公仪灼脚步一顿，在她床边坐下，“又在心里想什么坏主意呢？”
“不是坏主意。”
沈宿迁合起书本，“阿灼，你说我们作为拉拉队，是不是应该给参加比试的队友应个援啊？”
公仪灼点头，那认真的表情好像让人觉得，只要是沈宿迁说的话，无论是什么，她都会答应的：“可以。”
“那你有没有主意？”
沈宿迁最近感觉脑细胞快死完了，必须要找个好用的脑子替她思考一下问题。
“拉拉队不就是那几样，难道你还真想给他们跳个舞啊？”
公仪灼没忍住笑了一下，或许别人会不介意，但林七夜肯定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
就他那明晃晃的占有欲，也就沈宿迁看不出来，像个呆瓜一样。
“你觉得，我们在天上挂个横幅怎么样？”
沈宿迁兴致勃勃，完全没有被公仪灼的话打击到。
但是一说完，她就后悔了，“但我们没有无人机啊，难道要去找教官们借一个？”
就袁罡那混不吝的性子，沈宿迁才不敢去找他借无人机，她还害怕袁罡剽窃她的创意呢。
“不用。”
公仪灼伸手，轻轻拍了拍沈宿迁的后腰，语气宠溺，“我给你做一个。”
“天呐，灼姐，还得是你呀。”
沈宿迁开始疯狂吹彩虹屁，“不愧是【智能机械】，徒手造无人机都是小事一桩。”
“别耍嘴皮子。”
将她的睡衣往下拉了拉，公仪灼站起身，“你也别闲着，赶紧去做横幅，你的灼姐可不提供这项服务。”
“别担心，我的卡通图画得可好了。”
沈宿迁一个鲤鱼打滚，从床上翻身坐起来，跃跃欲试，“莫莉好画，红色头发御姐，还要带刀，主要是表情一定要高贵冷艳。”
“高贵冷艳？”公仪灼忍俊不禁，“那沈青竹呢，他不是更加不好惹？这算什么，拽哥？”
托着下巴，沈宿迁唉声叹气：“也不是每个老大都像我一样平易近人的。”
瞧她那好像下一秒就要顾影自怜的样子，公仪灼心里隐隐有一个答案，可她却偏偏还是要去问：“那这位老大，请问您的小弟是谁呀？”
果不其然，沈宿迁不假思索：“小七呀，除了他还能有谁？”
要知道，林七夜可是她‘养’大的。
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沈宿迁的额头，顶着她谴责的目光，公仪灼叹息，她都有点心疼林七夜了。
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这个十年都没有开窍的。
见公仪灼盯着她的目光怪怪的，沈宿迁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怎么啦？”
“没事，夸你可爱呢。”
拉开椅子坐下，公仪灼任劳任怨地开始徒手造无人机，沈宿迁则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块白色的布料，抽出油性笔作画。
她的工具倒是带的齐全。
––––
比试正式开始的那天，一大清早，整个集训营都听见了百里胖胖兴奋的声音：“各位兄弟姐妹们，接下来是为了美食而战斗的时刻！”
台上，百里胖胖整个人活力满满；台下，一群人里面只有会梦瞥了他一眼：“没想到，胖胖真的说服了沈青竹。”
莫莉答了一句：“他很讲义气，而且，应该同样看不惯食堂的生肉很久了。”
更重要的是，可别忘了百里胖胖从家里带的‘土特产’，谁能拒绝劳X士呢？
“讲义气。”
沈宿迁有点好奇，“据说他也被【真言之戒】拷问过，那天到底说了点什么呀？”
该死的冥柳，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沈青竹说真心话的时候来，害得她都没吃上热乎的瓜。
“也没说什么，就是了解了一些他和他小弟们的故事。”
公仪灼那天受沈宿迁的牵连，也没有吃到瓜，幸好有莫莉和会梦愿意为她们俩转播。
会梦笑了笑，“据说沈青竹是为了替他那两个被小混混欺负的兄弟出头，才被退学的。”
李亮的弟弟李贾因在网吧沉迷游戏，被一群小混混纠缠上，兄弟俩被打得半死，最后还是沈青竹从天而降，为他们俩出头，但也是因为这样，他被学校以‘打架斗殴’的名义开除，即使成绩优秀，也没有再继续完成学业。
“那邓伟呢？”
“他不也是沈青竹的兄弟？”
一直沉默的曹渊双手合十，突然出声：“阿弥陀佛。邓伟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父亲很早和人私奔，母亲爱赌，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为了替母亲还债，他只能四处借钱。”
“最后是沈青竹卖了老家的好几块田，借钱给他还债。”
“怪不得是大哥呢。”
对比一下沈青竹的仗义，和他对兄弟的掏心掏肺，沈宿迁开始反思自己平时对林七夜的态度是不是还不够好。
同样是做老大的，她总不能被沈青竹比下去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
见沈宿迁低着头像是在思考，公仪灼握住了她的手臂，就害怕她摔倒，“消息这么灵通？”
“邓伟是我的室友。”
曹渊面不改色，“而且他们就是在食堂里聊的这些事情，我就坐在他们前面的桌子上。”
会梦打趣他：“好哇，没想到你浓眉大眼的，居然也学会偷听了？”
曹渊一本正经地纠正她：“大庭广众之下的事情，怎么能叫做偷听呢？”
这说法多难听啊。
“就只有这些？”公仪灼还没听够，“【真言之戒】没有拷问出沈青竹自己的事情吗？”
会梦试图回忆，奈何具体的数字实在记不清了：“……写了一百多封情书算不算？”
“情书？什么情书？”
沈宿迁一秒回神，全然把自己刚刚的想法抛在了脑后，一脸兴奋，“是他给别人写的情……”
“咳咳咳！”
莫莉突然大声咳嗽起来，一群人回头，只见又是一只沈青竹露出一副别人都欠他两百万的样子，带着他的三个小弟招摇过市。
沈宿迁不敢再说，会梦也收了声。
凑近了公仪灼，沈宿迁小小声：“他应该没有听见……”
话音未落，只见本来已经离去的沈青竹突然回头，轻飘飘地看了沈宿迁一眼。
公仪灼会意：“他听见了。”
留下两行宽面泪，沈宿迁委屈，这下子是彻底老实了。
chapter64 三个窝瓜
林七夜带着一堆东西匆忙赶来的时候，正好听见了百里胖胖的宣战感言落入尾声。
“接下来我们要挑战的三位教官，分别是‘泥潭枭雄’，教官甘定；‘枪械战王’，教官郭熙；以及最棘手的‘刀术霸主’，教官韩栗！”
––––
“小千，等久了吗？”
林七夜从怀里掏出黑色的伞撑开，遮住了有可能会落在沈宿迁身上的阳光，又分别将拿着的遮阳帽、口罩，和防晒衣一一递给沈宿迁，看着她将自己全副武装。
沈宿迁摇头，一双眼睛笑得弯起来：“没有等很久，你来的很快。”
“对不起，是我刚刚没有注意，把这些东西落在食堂了。”
一柄黑伞撑住了两个人，林七夜的眼中含着歉意，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是那样可怜兮兮。
他总是这样，想将沈宿迁照顾得无比周全，方方面面都没有差错，只要沈宿迁有一丝不妥，林七夜总是最先内疚的那一个。
“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情，是我忘记了，不是你的错。”
将伞抬高，沈宿迁也想将林七夜容纳进阴影里，“是我要谢谢你，替我去拿回了这些东西。”
不然待会儿的比试，她肯定是没机会好好看了，今天太阳那么大，不晒昏过去都算她命大。
两个人黏黏糊糊地凑在一起争论到底是谁的错，莫莉不堪忍受这样肉麻的情景，无力吐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在演偶像剧。”
作为合格的青梅竹马CP的支持者，会梦嬉笑：“那小千肯定是最漂亮的女主角！”
“拜托，现在是卿卿我我的时候吗？”
公仪灼走过去给莫莉按摩肩膀，“咱们大家的伙食就靠你们了，加油莫莫。”
莫莉自信满满：“放心吧。”
她是莫氏刀宗的传人，可那并不代表她只会刀法。
她迈开脚步走向靶场，公仪灼送走了一个，一回头，发现林七夜还依依不舍地跟在沈宿迁身边。
她额头挂满了问号：“我说大哥，你不去准备的吗？韩教官都等急了。”
一指正在向这里频频望来的韩栗，公仪灼催促，“还不快去！”
“我马上回来。”
林七夜也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又回了头，“你小心太阳。”
“别担心我。”沈宿迁乖巧摇了摇爪子，“我给你准备了一份惊喜，保管让你满意！”
她收回之前的反思，沈青竹是不错，可她也对林七夜很好呀，都把他当‘儿子’养呢，怎么不算是个好老大？
林七夜像是吃到了糖的孩子，屁颠颠地走向了武器架，公仪灼的表情一言难尽，指着沈宿迁怀里的横幅：“你确定……是惊喜？”
本来昨天晚上看着沈宿迁那自信满满的样子，公仪灼是真的以为她是灵魂画手，可没想到，确实是‘灵魂画手’。
没有点灵魂上的共鸣，都看不懂这个画手的作品。
––––
公仪灼倒腾着遥控器，控制着挂着横幅的无人机一点一点升空。
她的动作很认真，可那表情却像是在干什么十几年来最丢脸的事情，连头都不敢抬。
会梦本来正在喝水，看见那横幅上的三个‘不明物体’，一口水没刹住车，直接喷了出来，幸亏对面的曹渊及时避开了，那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你又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会梦捧腹大笑，“实在是小千的画作太‘精美’了，我一下子没忍住。”
“你上次听说我喜欢少妇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曹渊面无表情，“上上次知道百里胖胖对莫莉图谋不轨的时候，你也是这套说辞，还有上上上次……”
说起会梦这款‘全自动家庭喷水机’的丰功伟绩，曹渊如数家珍。
果然有什么秘密就应该瞒着她，知道的太多，只会苦了自己，随时随地都要担心自己会突然收获一个‘面部大清洁’。
“不好意思。”
会梦表示她知道错了，但是下次还敢。
再说了，明明知道她容易震惊，有什么秘密还不避讳她，尤其是特意在她喝水的时候说这些，怎么可能不被喷么。
“什么？”
会梦震惊，一旁的沈宿迁比她更震惊，“你喜欢少妇？”
那么赤裸裸的眼神盯着自己，曹渊都禁不住涨红了脸：“不是我说，你们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聊这个吗？”
还说的这么大声。
他不要面子的吗？
会梦弱弱举手：“好像是你自己提起来的。”
曹渊一愣：“是我自己说的？”
对面三张脸一模一样的认真，神同步地点着头。
猛的一拍额头，曹渊宛如行尸走肉一般，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
被沈青竹留下的三个小弟面面相觑，李贾不解：“他们几个……就没有人关注比试的结果吗？”
邓伟一脸骄傲：“这有什么，沈哥一定会赢的。”
他们三个对沈青竹已经到了一种盲目崇拜的地步，哪怕沈青竹下一秒说自己要冲到古神教会去称王，他们仨也只会坚定不移地相信。
见曹渊走了，公仪灼一手拖着一个，拽着沈宿迁和会梦走向靶场方向。
林七夜不重要，但莫莉还是需要她们去应援的。
––––
“莫莉！加油！莫莉！加油！”
“莫莉！你最棒！”
“莫莉！你是我的神！”
……
看似是三个人站在靶场外面喊着莫莉的名字，但实际上是两个。
沈宿迁和会梦不知道从哪里‘偷’来了两个手电筒，正试图为莫莉打光，全然忽视了现在是白天，太阳很大。
公仪灼捂着脸，不愿意承认自己认识她们俩。
莫莉更觉得自己代替丢脸了。
郭熙端枪的手都差点抖起来，他笑了一声：“怪不得你们几个能玩到一起。”
先不说别的，就沈宿迁和会梦这种时不时‘抽风’的性子，他们能包容这么久，也算是忍耐力强悍了。
“别误会，她们平时不这样。”
莫莉试图为她们辩解，但郭熙的眼神告诉她，他显然不相信自己的话。
而同样被沈宿迁震惊的，还有袁罡。
举着望远镜看了好久，直到无人机带着横幅转了好几圈，袁罡才挑起眉。
他不可置信：“谁画的窝瓜？还画了三个。”
chapter65 交朋友
洪浩的手里也举着一个望远镜，再三确认了一番横幅上的图像，最后下了结论：“应该是三个小人。”
才不是什么窝瓜。
“怎么可能是人？”袁罡不信，“哪有头那么大，身体却那么小的人。”
“那你见过红头发的窝瓜吗？”
洪浩嗤笑，“那摆明了是莫莉。”
新兵营里只有莫莉一个人是红色的头发，两侧的小辫还是渐变的蓝色，一眼就能认出来。
他评价，“你别说，这画的虽然不怎么样，可是个人特征却还是很明显。”
“所以……”
袁罡指了指第一个‘窝瓜’，“那个举着一朵蘑菇，眼睛只有两条线的‘窝瓜’，是林七夜？”
洪浩无言以对，他试图替沈宿迁找补：“这不是至少还有眼睛么。”
总比只画了两个圈的沈青竹要好一点吧。
袁罡不屑：“果然是惊喜。”
差点没把人吓死。
两个教官专注拌嘴，直到门口的侦察兵通过对讲机传来了消息：“首长，守夜人驻守沧南市136小队的队长陈牧野来了，他想见您。”
笑声消散，袁罡皱起眉：“好端端的，他来这里干什么？”
将望远镜递给洪浩，袁罡嘱咐他，“我去看看，你在这里继续盯着。”
早就听说136小队的队长是绍平歌过命的兄弟，两个人好到穿一条裤子，他突然前来，恐怕来者不善。
这沧南，又要变天了。
––––
沈宿迁往前走了两步，停下脚步，她突然回头，身后却空无一人。
歪了歪头，她的表情有点疑惑，又继续往前走，突然，她又回头，还是什么也没发现。
她奇怪的举动引起了公仪灼的注意：“怎么了？”
“总感觉有人在盯着我看。”
沈宿迁不明所以，公仪灼跟着她一起回头去打量，但还是什么也没发现：“会不会感觉错了？”
“不会。”
她的五感虽然没有林七夜那么敏锐，可那么直勾勾的视线，她还是能感受出来的。
会梦就站在一旁看着她们俩猜来猜去，叹了口气，她走入人群中，过了一会儿就带出来了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
“来打个招呼吧。”
她拍了拍沈宿迁的肩膀，示意对面，“你的小迷妹。”
“伍子晴？”
沈宿迁有些诧异，眼前的人她当然认识，早在和假面小队的对决上，伍子晴的【纯白之雾】就帮了她大忙。
“你是找我有事吗？”
“不不不，我只是……”
她一直期盼着自己能以最好的样子站在沈宿迁面前，可当她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会梦好心，伸手拖走了公仪灼，给她们俩留下了单独的空间，离开之前，她还不忘拍了拍伍子晴的肩膀：“小千看似聪明，其实最迟钝，最好直接把心里的话告诉她哦。”
会梦的人缘很好，消息也很灵通，新兵之间数她最吃得开。
她不是第一次注意到这个总在人群中偷偷观察沈宿迁的小姑娘，当然，除了沈宿迁之外，莫莉和曹渊也发现了，而林七夜更不必多说。
事关沈宿迁，他就没有不上心的。
“你怎么了？”
见她涨红了脸，沈宿迁将伞靠近她，两个人被遮挡住，藏在这方寂静的空间里。
或许是沈宿迁的眼光太过温柔，给了伍子晴出声的勇气：“队长，我想和你做朋友。”
同为禁墟序列600名之后的‘废物’，【纯白之雾】一直被视作无用的禁墟，是沈宿迁教会了她，是否废物不是由别人来评断的，而是由自己决定的。
弱小的人，也可以得到胜利。
强大的人，也绝非不可战胜。
沈宿迁看起来不好接近，总是以一身尖刺伪装自己，可是伍子晴却一眼就看穿了她藏在尖刺之下的柔软心肠。
这样的沈宿迁，如何能不吸引更多向往温暖的人呢？
“别叫我队长。”
沈宿迁和她对视，“我不是你的队长了。”
和假面小队的对战已经结束，沈宿迁不再是小队的队长，伍子晴也不再是她的队员了。
能偷偷追随她的背影快两个月，每天都期盼着自己能多看她一眼，却始终不敢迈出这第一步。
伍子晴也是很能忍了。
以为自己被拒绝了，心口那点勇气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伍子晴不是懦弱的人，单亲长大的孩子总比童年幸福的孩子更加坚强，也更早熟，但被沈宿迁拒绝之后，她的心底还是涌上了一股难言的沮丧之情。
勉强对着沈宿迁笑了笑，她正要转身：“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等等。”
一只略带着凉意的手轻轻牵住了她的手腕，伍子晴感觉到手心传来一阵坚硬的触感，她摊开手掌，一颗水果糖静静躺在掌心的纹路之上。
沈宿迁对着她笑，“别叫我队长，叫我的名字。”
伍子晴一愣，她没有回复，于是沈宿迁装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故意说道，“我可没有一个只会叫我‘队长’的朋友。”
心中枯萎的小树苗再度焕发生机，迎着月光飞速成长，枝丫上缀满了层层叠叠的绿叶。
伍子晴破涕为笑：“小千。”
旁边的一道身影飞速钻入伞下，一把抱住沈宿迁和伍子晴两个人。
会梦一手搂住一个：“哎呀，咱们女生组的数量又壮大了，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林七夜会欺负小千了。”
“他怎么舍得欺负小千？”
公仪灼也跟着钻进来。
很难想象，这一把伞居然能塞下四个人。
不过玩闹归玩闹，她们仨还是不约而同地把沈宿迁挤在了伞下，没让她露出一寸身子在太阳底下。
莫莉赢了郭熙，沈宿迁非要嘴硬说这也有她的横幅激励了她的缘故，望着那个红头发的‘窝瓜’，莫莉都不想说话。
她捂脸苦笑：“是是是，你最好了。”
从靶场走过来看着这四个人，莫莉也试图加入伞下，奈何伞就这么大，实在是挤不进去了，她想退出去，公仪灼却一把揽住了她的肩膀，让她的头也跟着钻了进来。
只可惜身体还露在外面。
不过她们也不用担心这把伞不够大了，因为很快就从训练场上冲过来一道身影，一把托住了沈宿迁的身子，将她整个人腾空抱起。
黑伞从头顶消失，刺眼的阳光让几个女孩子的眼睛都没忍住眯了眯，等眼睛适应了光线，便只见林七夜一把将沈宿迁抛高。
“小千，我赢了！”
沈宿迁整个人还是懵懵的，她一边握紧了伞柄，一边胡乱点头：“你真厉害，龙马精神、能文能武、恭喜发财……”
林七夜动作一顿，他的视线扫过对面一群人，笑容僵硬：“你们都没看我的比试？”
对面四个人望天望地，就是不肯望他。
林七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的指尖轻轻掐住了沈宿迁的脸，见她还是一脸无辜，只觉得有点气闷，“小没良心的，你也没看？”
chapter66 集训中止
巴掌大的小脸展露在自己面前，林七夜想要生气，可是当那双盛满了天地间所有色彩的双眼注视着他的时候，他便只能听见花开的声音了。
荒芜的土地上长出了一朵玫瑰，于是，万物逢春，生机盎然。
沈宿迁试图表现一下自己对林七夜的看重：“小七，快看我给你画的！”
她强调，“是惊喜！”
林七夜顺从地抬头，只见一个红色头发的窝瓜从他头顶飘过，不禁失笑：“确实是惊喜。”
小千果然没有什么绘画天赋，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看着那缩在蘑菇之下的小人，林七夜的眼底闪过一丝怀念之色，半晌，他轻轻耳语，“小千，我长大了。”
沈宿迁点头，不明所以：“我知道啊。”
长大的人从来都不只林七夜，还有她。
人总要被迫长大的，没有人可以一直做无忧无虑的小孩，尽管沈宿迁的童年从来都不是无忧无虑的。
掐着她侧脸的指尖慢慢游移，顺着那分明的轮廓渐渐向下，划过一寸寸口罩，林七夜的手指悬在了她的唇瓣上，眼底是沈宿迁看不懂的‘蠢蠢欲动’。
“小七……”
“嘘。”
指腹隔着口罩按住了她的嘴唇，沈宿迁好像还能感受到那一方顺着口罩钻进两片唇瓣之中的指尖。
她一愣，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说不清那是因为什么。
但沈宿迁的话脱口而出之前，林七夜率先垂下了手，他笑得人畜无害，就仿佛刚刚那阵来自于他的莫大危机感是沈宿迁的错觉。
“小千画得真好看。”
他真心实意地夸奖着。
脑海中本来已经即将连接成线的思绪再断崩断，沈宿迁追随着林七夜的手指，忽然明白了什么。
理智和情感交织在一起，她下意识想要退后，却硬生生忍住了：“小七，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情要去找阿灼，我先去了！”
沈宿迁急急忙忙地跑走了，捏着一个喇叭，志得意满的百里胖胖一手抓住了林七夜的肩膀：“七夜兄，看咩呀？”
顺着一动不动的林七夜视线望去，沈宿迁奔跑的身影分外显眼，仿佛连每一根头发丝都透露着仓惶。
百里胖胖叹气，“男人恋爱脑要不得的哇。”
“她看起来很害怕。”曹渊不着痕迹地看了‘始作俑者’一眼，“你对她做了什么？”
“没什么。”
林七夜很坦然，指尖摩挲两下，他竟然还有些遗憾，“一时没忍住。”竟然暴露了。
吞下了后半句话，林七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再抬头时，他又变回了沈宿迁熟悉的模样。
温水煮青蛙是很好，可他已经快没有耐心了。
望着沈宿迁扑进了公仪灼的怀抱里，林七夜叹息，在心里念叨着，小千，千万不要让我等太久了。
––––
在危机面前直觉很强的‘小兔子’扑进了公仪灼怀里。
站在莫莉和会梦中间，被她们俩和伍子晴簇拥在正中间，沈宿迁才终于觉得自己摆脱了刚刚那种令她毛骨悚然的感觉，重新活了过来。
公仪灼拍了拍她的后背：“怎么了？”
“林七夜欺负你了？”
会梦可是好不容易才给他们俩制造出单独空间相处的，没想到林七夜这么没用，居然让沈宿迁跑回来了。
“没有，我就是……”
沈宿迁诚实地摇头，压下了心里那股奇怪的感觉，人类的本能令她下意识想要回头去看林七夜一眼，可小动物敏锐的直觉却硬生生遏制了她的动作。
见她样子不对劲，会梦正了正脸色，现在也顾不上自己CP粉的身份了，“小千，你怎么了？”
虽然她是磕宿夜CP没错，可凡事还是要按照沈宿迁自己的心意来。
按牛头喝水的事情素来没什么意思。
要是沈宿迁真的对林七夜没好感，会梦也总能找到下一对更好磕的CP。
All千难道不香吗？
“真的没事。”
知道自己让朋友们担心了，沈宿迁使劲摇头，那架势好像要把自己脑子里的水都摇出去，“可能是我看错了。”
林七夜怎么会对她露出那样的表情呢，就像是一只盯上了心仪猎物的猛兽一般。
肯定是她看错了。
小七是最乖，最听话的。
––––
这场和教官的比试，最终以新兵们的胜利落下帷幕。
百里胖胖高兴得上蹿下跳，举着喇叭就要号召所有人冲锋：“兄弟姐妹们！为了美食！冲啊！”
一群‘饿死鬼’奔向食堂，地上好像还能滚起白色的烟尘，跑得简直比千里马还快。
沈宿迁拉着公仪灼，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也准备走向食堂。
而变故，就是此刻发生的。
广播里突然传来一阵清亮的女声：“各位新兵，刚接到上级指令，此次集训中止，请所有人在集训场集合，等待袁教官指示。”
“再重复一遍，各位新兵，刚接到上级指令，此次集训中止，请所有人在集训场集合，等待袁教官指示。”
集训场一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严阵以待，都嗅到了这不同寻常的危机气息。
––––
美食梦彻底泡汤了，百里胖胖回头：“什么情况？”
“恐怕是出事了。”
林七夜以最快的速度和沈宿迁并肩站在一起，将她纳入了自己的保护圈，并伸手轻轻牵住了她的手腕。
凉丝丝的肌肤被温热的人体温度触碰着，沈宿迁整个人身子一僵，林七夜的体温不算太高，可和她比起来，宛若能将她烫伤的‘岩浆’。
她的手臂微微一动，林七夜便感觉手中如玉的触感消失了，是沈宿迁挣开了他的手。
空荡荡的掌心近在眼前，林七夜懊悔无比，他就知道不能操之过急，现在果然引起了沈宿迁的警惕。
但事到如今，后悔也没有用了。
被挣开之后，沈宿迁没有偏头，甚至都没有分给他一个余光，林七夜低着头，伸手将她的手腕抓得更紧。
他赌她很心软。
绝不舍得再拒绝他第二次。
掌心贴上沈宿迁的手腕，林七夜没用几分力气，却将她抓得更紧。
而这一次他赌赢了，沈宿迁没再甩开他。
chapter67 离营
二十分钟之前，教官的办公室里爆发了一场惊天动地的争吵。
陈牧野的大名，袁罡还在上京的时候就听过了很多次，毕竟是他家队长好到穿一条裤子的兄弟，整天挂在嘴边念念念也不是令人奇怪的事情。
但他还是没有想到，陈牧野居然会这么‘猖狂’。
早知道他大张旗鼓地跑到津南山来，是来者不善，但当袁罡听见他开口说的话时，还是没忍住提高了声音：“你说什么！”
陈牧野不为所动，他宛若一个杀了好几十年鱼的人，心肠冷硬，不为所动：“你们必须给新兵放假。”
这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被陈牧野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气笑了，袁罡冷冷开口：“新兵集训不是小事，这里是集训营，不是你的小队驻扎地，按照规矩，新兵必须要进行为期整整一年的集训，没有例外。”
这是守夜人这么多年传下来的规矩，即便是袁罡也没有理由去打破。
陈牧野更不可以。
“那你给沈宿迁放假，我要带她回家。”
没有得到袁罡的同意，陈牧野并不意外，但这也不代表他准备妥协了。
“还有林七夜，我也要带走。”
他一拍桌子站起来，语气有些不耐，“袁罡，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我的两位队员已经埋伏在了集训营之外，如果你不答应，我们就会抢人！”
他下了最后通牒，“无论如何，这两个人我一定要带走！”
沈宿迁和林七夜同为双神代理人，这个消息一经曝光，古神教会的视线马上就聚集在了沧南这个小小的城市上。
沈宿迁上次的受伤，已经给陈牧野敲响了警钟。
集训营保护不好她。
也保护不好林七夜。
他家里的孩子，理应由他自己来保护。
听出了陈牧野语气中的不容置疑，袁罡反而冷静了下来，他皱起眉。
“陈队长，据我所知，你们136小队一向很低调，我不明白，你这么兴师动众来找我谈判，到底是为了什么？”
“……最近沧南跑进来很多老鼠。”
沉默了一会儿，陈牧野也跟着烦躁起来，“我不清楚他们到底想做什么，但是我可以感觉到，他们的目标就是这座训练营。”
他双手撑在桌面上，掀起眼皮直勾勾地盯着袁罡，“这里有两个大夏前所未有的双神代理人，还有百里集团的小太爷。”
想起那个悬赏令，陈牧野冷笑，“你该不会不知道吧，那个百里家继承人的命，现在已经被黑市炒到了八亿。”
那可是八亿，不是八块钱，不是八十块钱，那可是整整八亿！
有多少亡命之徒会为了这八亿豁出性命，陈牧野不说，袁罡也心知肚明。
钱财与权力，往往是勾动人心邪念的引子。
而双神代理人的价值，更不必多说。
他们赌不起。
好似是被说动了，袁罡叹息：“你想怎么做？”
“金蝉脱壳，化整为零。”
既然那群老鼠的目标是这座集训营，那就干脆将新兵都放出去，打乱他们的计划，也杜绝了守夜人新生力量会被一网打尽的可能性。
“但他们只是刚刚经历了两三个月的新人。”
眼看十二月在即，如果就这么放这群新兵离开集训营，袁罡自己都不放心。
除了体能课，他们要学的还有很多呢。
“我们都没得选了。”
陈牧野打断了他的思绪，“难道你觉得，集训营里就是完全的吗？”
呓语和冥柳会找上门来，是因为沈宿迁是双神代理人，可是这个消息最开始的时候，只被陈牧野上报过守夜人高层。
也就是说，守夜人中本身就有古神教会的卧底，甚至有可能是个高层。
如果不是丝卡蒂出手相救，沈宿迁这个众人眼中前所未有的双神代理人早就已经陨落了，哪里轮得到袁罡在集训营里见到她。
而林七夜是双神代理人的身份曝光之后，沧南里蠢蠢欲动的老鼠至少比之前多了一倍。
这无一不在证明着，集训营里也有内奸。
陈牧野都将话说的这么明白了，袁罡也不是蠢货，他咬着牙，好像想明白了什么：“你说的也对。”
将所有新兵都放出去，刚好也可以让他趁此机会拔掉集训营里的钉子，肃清干净那些藏在背后搅弄风云的阴险狡诈之人。
––––
与陈牧野的会谈很顺利。
袁罡也在离开办公室之后，来到了训练场和所有人宣布这个消息。
他没有多提背后的原因，只是嘱咐他们：“此次离营可以携带武器，但不允许任何人私自离开沧南，违者直接淘汰！”
从武器架子上拿起来的直刀是守夜人的统一制式，沈宿迁的指尖抚摸着刀柄，那里并没有刻上名字。
心里好像有一块巨石压着，她的表情有些冷漠，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丝卡蒂在她的脑海中出声：
【你在害怕？】
沈宿迁没有回答，丝卡蒂继续说：
【不要害怕，小千，我就在你身边。】
背上直刀，沈宿迁垂下了眼眸。
‘我有一种预感，沧南马上要发生大事了。’
而这件事情，恐怕还和她有关。
沈宿迁不害怕自己的处境如何，但她害怕会有人因她而死。
––––
所有新兵都被要求不许离开沧南，于是吃住问题，就成了最首要的。
公仪灼和会梦在盘算自己的财产，伍子晴和莫莉帮忙替她们俩收拾了行李。
“带一些换洗衣物就可以了，反正还要回来的。”
沈宿迁合上行李箱。
说是放假，但肯定放不了多久的。
“小千，你不觉得奇怪吗？”
莫莉也提着一个箱子，“守夜人集训从来没有中途放假的先例，而且现在也不是节日。”
“如果是赶着回去吃年夜饭，那还好说，但不过年不过节的，突然放假，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沈宿迁还是第一次听莫莉说这么多话，其实她心里也觉得奇怪，但没有证据的事情，她也不想说出来让朋友们烦心，于是安慰了几句。
“也许只是教官良心发现了呢。”
注意到一边还在盘算资产的两个人，她打断她们俩，“别纠结了，我在沧南有栋空房子，你们四个人挤一挤正好的。”
奶奶留给沈宿迁的房子是标准的两室一厅，公仪灼、会梦、伍子晴和莫莉两两一组，刚好够睡。
按照陈牧野的说法，她和林七夜应该还在北方某个部队里‘当兵’呢，现在肯定是不能回老城区住了，就怕被熟人撞见。
但她们四个都不是沧南本地人，老城区也没人认识她们，借住一下也没关系。
反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chapter68 第六感
自从接到‘集训中止’的通知之后，沈宿迁就一直觉得不对劲。
而这种感觉，在陈牧野出现的时候，到达了顶峰。
一辆小汽车旁，有段日子不曾见面的红缨高兴地挥手，提高了声音叫他们俩的名字：“小千！七夜！”
不好的预感瞬间被抛到了脑后，沈宿迁一个百米冲刺，扑进了红缨怀里：“红缨姐，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接你们啊。”红缨一手搂着沈宿迁，一手拍了拍林七夜的肩膀，“怎么啦，不欢迎我？”
沈宿迁马上为自己辩解：“怎么可能，我简直想死你们了！”
刚进集训营第一天，她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每次看着那白馒头、咸菜配生肉，就无比想念陈牧野做的饭。
“看起来训练得不错呀。”红缨拉着沈宿迁的双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小身板都结实了不少。”
“红缨姐，我本来也力气很大。”
即使不训练，她一个拉弓的人，胳膊还能没有肌肉吗？
“对了红缨姐，只有你一个人来吗，队长没有来吗？”
“看起来后半句话才是重点吧。”
红缨故作不高兴，表现出自己吃醋了的模样，“小千妹妹，队长哪有我好呀，不仅能陪你吃瓜看戏，还能给你分享情感经验呢。”
“可是祁墨哥说你是母胎单身。”
沈宿迁乖巧点头，嘴里却毫不犹豫地捅红缨刀子。
感觉心脏中了一箭，红缨满脸黑线：“小千妹妹，答应我，别提这件事情好吗？”
沈宿迁有点不知所措，好像自己说错话了，她下意识偏头想去看林七夜，可当她对上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眸时，她只觉得常年冰冷的脸颊上多了几分温度。
她不敢再去看林七夜。
红缨仿佛察觉了什么，她刚想询问，只见一道身影走近，有人在沈宿迁身后叫她：“小千。”
熟悉的声音令她一愣，等回过头去，就是陈牧野那高大可靠的身影近在咫尺：“队长，你也来了？”
“你放假，肯定要来接你的。”
陈牧野用最简洁的语言回答了沈宿迁的疑惑，那架势，就和每一个放学之后来接孩子的父亲一模一样。
但沈宿迁没有那么好骗，她一直都很相信自己的直觉，那可是女人的第六感。
“是不是沧南出事了？”
“没有。”
陈牧野不假思索，沈宿迁却自顾自问：“是不是和我有关？”
她在脑海中疯狂思索自己身边的麻烦，“是古神教会？”
她在猜测，可不管给出的答案是什么，陈牧野永远都是冷静又平淡的样子，见沈宿迁还要胡思乱想，他伸手按住了她的头顶，语气低沉，却也不缺乏温和。
“没有事。”
说完了，他又嫌不够，又继续安抚她，“别担心，也别害怕。”
他十分寡言，那宛若大山般沉默可靠的身影静静地呈现在沈宿迁面前，在他无比从容的目光中，仿佛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不能伤害沈宿迁。
甚至连叫她感到害怕都不能。
看见陈牧野，林七夜也想跟上去打个招呼，却被红缨死死拖住：“七夜，你老实说，是不是和小千闹别扭了？”
林七夜想了想，老实摇头：“没有。”
红缨撇撇嘴，以为林七夜在对她说谎：“姐是过来人，有事情就和姐说，说不定还能给你出出主意呢。”
见林七夜一直盯着正在说话的陈牧野和沈宿迁，红缨扯过他，“别看了，队长两个月没见到他闺女，一颗慈父心没地方宣泄感情，连做饭都没心情了。”
“这下子好不容易见到他的‘小棉袄’，不好好说几句话，宽慰一下，是不会满足的。”
她挤眉弄眼，“小千连看都不敢看你一眼，该不会是你小子表白了吧？”
“还失败了？”
林七夜勾了勾唇，有点无奈，却还是摇头：“没有表白，但她应该有点察觉到了。”
沈宿迁很迟钝，这是人尽皆知的。
林七夜也没指望她能早就发现，眼下好不容易察觉到了一点，他已经很开心了。
至少也是进步了。
看这小子‘春心荡漾’的笑容，红缨啧了两声：“那你可得小心点。”
她好心给林七夜提醒，“队长之前不反对‘办公室恋情’，但现在可不一定了。”
林七夜一愣：“队长开始反对了？”
“准确来说，队长现在是反对任何猪拱他家的小白菜。”
这就是儿子和女儿的区别了。
林七夜要是去拱白菜，陈牧野最多拍着肩膀叫他别做渣男，但如果有人想拱他家的白菜，那就要问过他手里的刀了。
顺便一提，他家的白菜，林七夜也不能拱。
陈牧野不肯和沈宿迁说实话，大巴车响了两声喇叭，百里胖胖和会梦同步推开窗，一人喊一个。
“七夜，上车了！”
“小千，我们要走了！”
藏起所有思绪没敢叫沈宿迁发现，陈牧野垂眸看她：“你的朋友们在等你了，快上车吧。”
“回头给你做凉拌莴笋。”
沈宿迁没什么爱吃的菜，除了莴笋，尤其是凉拌的莴笋丝，不需要特意放凉，又很下饭，更是陈牧野拿手的菜色。
没想到他还记着，沈宿迁一愣。
她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林七夜上了车，只觉得心慌，而且这阵心慌并没有随着她上了大巴车而缓解。
她趴在窗户上，回头盯着陈牧野看，见他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浓烈。
“不对劲。”
沈宿迁喃喃自语。
此刻连坐在她身边的林七夜也顾不上了。
“如果队长真的是来接我们的，那么，他不应该会让我们上大巴车。”
而是应该带着她和林七夜开车回去。
所以，他可能是为了他们而来的，却肯定不是为了接他们，至少不全是。
得知可以放假之后，新兵都很兴奋，百里胖胖甚至在大巴车上为莫莉高歌一曲。
携着一众欢声笑语，大巴车一路开出了集训营，彻底离开了镇墟碑的作用范围。
沈宿迁的体内重新充满了力量，就好比是一条干涸的河道突然被注入了源源不断的水流。
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她猛然伸手按住窗边，一个纵身从窗户翻了下去。
“小千！”
林七夜在身后叫她，但沈宿迁没有回头，都这种时候了，她竟然还不忘用冰霜封住整辆大巴车的门窗，不叫他跟上来。
新兵之中，她的精神力境界最高，她铁了心要封窗封门，谁也没办法追上来。
于是‘叛逆’的沈宿迁以最快的速度闯回了集训营，站在了陈牧野面前，和他对峙：“你刚才骗了我。”
“你来这里，是因为沧南有麻烦了，对不对？”
chapter69 导弹
陈牧野心里藏着很多事情，不管是关于‘沧南市的秘密’，还是‘古神教会的阴谋’，他其实从未打算告诉沈宿迁。
但是他了解沈宿迁的性格，她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于是他回答：“小千，我们有七个人，没有内患，也会拼尽一切抵御外忧的。”
陈牧野的意思就是说，无论前方有怎么样的困难，他们136小队都会踏平，所以沈宿迁和林七夜都无需担忧。
但沈宿迁没有忽视，其实陈牧野还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我不想听这些，你只需要告诉我，沧南市遇到了什么麻烦？”
陈牧野抬手想抚摸沈宿迁的发顶，但是她第一次避开了他的掌心，仿佛一个正在赌气的小孩子。
她严肃地告诉陈牧野：“136小队不是七个人，而是九个人。”
无论是她还是林七夜，都早已将自己视作136小队的一员。
他们是可以并肩作战的战友，也应该是可以彼此分担一切的家人。
而且，即使陈牧野不说，她也知道，这背后的人肯定是冲着她和林七夜来的。
毕竟，这座津南山集训营里，还有谁的价值会比双神代理人更大呢？
陈牧野不语，沈宿迁越想越生气：“你不说我也知道，古神教会里几乎全是呓语的信徒，所以加入其中的神明代理人显得更加珍贵，更何况，是无量境的神明代理人。”
“丝卡蒂在津南山杀了冥柳，古神教会坐不住了，对不对？”
陈牧野想保护她和林七夜，但沈宿迁从来都不愿意只做一个被保护者。
“事情是我惹出来的，我自己承担。”
“小千，现在不是你逞强的时候！”
陈牧野终于有了反应，“而且这根本不是你在惹事，是古神教会对双神代理人图谋不轨！”
先是呓语，再是冥柳。
下一个呢，古神教会派出来暗杀沈宿迁的神明代理人会是谁？
会长月槐吗？
陈牧野担心沈宿迁，所以想替她将所有危险都隔绝在外，但看着沈宿迁这双带泪的眼眸，他忽然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好吧，古神教会确实……”
话语未尽，陈牧野注意到来自天空的危机，猛然伸手抱起沈宿迁夺命狂奔。
落下的三枚导弹在集训营里炸出来三朵巨大的蘑菇云，红缨开着汽车在硝烟中穿梭：“队长！快上来！”
幸亏她也是会一点点驾车技术的人，至于有没有驾照……嗨，那都不重要。
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陈牧野也不管袁罡能不能逃掉了，他一上了车就和红缨交换了位置，又将沈宿迁甩在了后座，差点磕到头。
她只见红缨抽出长枪，从窗户攀出来爬到了屋顶上，顶着爆炸引起的震动，风吹起她的马尾，一杆长枪当即射出！
玫红色的火焰冲天而起，直接带着那长枪在空中与一枚导弹正面相撞。
“砰——”
空中炸开一朵玫红色的烟云。
––––
古神教会出手，自然不会只有两枚导弹。
有三枚落在了集训营，而另外两枚导弹则分别落在了大巴车和大巴车刚刚路过的关卡。
司机的叫喊声在林七夜耳边响起，巨大的轰鸣声整得他这样五感超群的人愈发头疼。
亲眼目睹了那一朵玫红色的烟云，林七夜喃喃道：“是红缨姐。”
集训营也遭遇了轰炸，他心急如焚，恨不得自己马上就能赶去沈宿迁身边，但他的责任感不能允许自己丢下这群也在遭受爆炸的人。
无尽的导弹碎片从半空中坠落，林七夜睁大了眼眸，只见一片片碎片砸落车顶，有一点冰蓝色的光芒闪过，寒冬女神的力量逐渐蔓延。
沈宿迁原本只是为了用冰霜封住整辆大巴车，不想让林七夜追上来，但没想到，误打误撞，竟然给林七夜的营救计划争取了更多的时间。
来不及再发愣，林七夜运起黑夜的力量，以他为中心，暗色的领域逐渐展开，在这片神域之中，林七夜是绝对的领主，且他的速度和耐力都会提升至原来的五倍。
【至暗侵蚀】冻结了导弹裂开后坠落的金属碎片，林七夜也有了更多时间将一个个新兵拽出碎片落下的危险范围。
沈宿迁已经离开，她的力量不足以支撑太久，林七夜知道自己必须要加快速度了。
––––
那一边，林七夜忙着救人，这一边，沈宿迁也没闲着。
她终于靠自己的‘胡搅蛮缠’撬开了陈牧野的嘴巴，得知了一点内情：“我有个师弟，投靠了古神教会，最近我得到消息，他来到了沧南。”
想起记忆中曾经的同袍，陈牧野的心里还是感受到了一阵沉痛。
他不知道曾经的守夜人为什么背叛，但他更不愿意拿曾经的师兄弟情谊来赌沈宿迁和林七夜的命。
“七夜还是盏境，我们不能让他冒险。”
长枪重新回到红缨手中，她钻进车内，“同样的，小千，我们也不愿意拿你的安危做赌注。”
家里的这两个小孩都一样命运多舛，令人怜惜。
红缨心疼林七夜，也心疼沈宿迁，而且她相信，不只是她，136小队的每一个人都是心甘情愿保护他们两个的。
“那就把林七夜捆起来。”
沈宿迁恢复镇定的速度比他们俩想象中的还要快，且比他们俩更加果决，“关起来，不让他跑出来。”
既然古神教会注定要找上门来，这份危险，就由她来替林七夜担。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肯定也打的是这个主意。”
沈宿迁用余光瞥了陈牧野一眼，撇撇嘴，“关林七夜可以，但是休想把我也关起来。”
陈牧野不语，她怎么知道自己原本就是打算把她和林七夜一起关起来的。
小姑娘家家的，聪明好，但是也不能太聪明了。
都不好糊弄了。
“对付古神教会，我也要加入。”沈宿迁威胁他们，“你们要是不同意，我就把这件事情捅出去，告诉小七。”
她就不相信了，林七夜难道还能坐以待毙？
chapter70 刺杀
沈宿迁趁他没醒的时候，偷偷去看了他一眼，望着昏迷不醒的林七夜，她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那段在阳光精神病院的日子。
从小到大都是她保护林七夜。
现在也应该这样。
“小千，我们准备出发了。”
红缨轻轻推开了门，没有走进来。
古神教会的目标是她和林七夜，他们藏在暗处，如果要将这群老鼠一网打尽，就必须用鱼饵引他们上钩。
沈宿迁自告奋勇，她与古神教会的仇恨不共戴天，即使他们从此以后都不再来招惹她，她也是一样不会放过他们的。
“别担心，会没事的。”
伸手揽住了沈宿迁的肩膀，红缨摇晃着她的身子，试图叫她放松下来。
“集训营教官都身经百战，你们袁教官更是海境强者，不管古神教会派了多少人来，都一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更何况，还有我们在呢。”
即便沈宿迁不相信集训营的教官，也是要相信136小队的。
“红缨姐，冥柳是无量境强者，尚且在我身上栽了跟头，古神教会的人也不是傻子，即使要杀我，也不会那么容易上钩的。”
沈宿迁摇了摇头，“比起我，百里胖胖才是最显眼的目标。”
也更容易被杀。
如果古神教会和那群想要挣八亿的人联手，百里胖胖将会迎来巨大的麻烦。
这里是沧南，不是广深，百里家在广深确实可以只手遮天，但在这陌生的沧南市里，要想取百里胖胖的性命，简直容易太多了。
更何况，他身边根本没有保镖保护，只有一个不能轻易拔刀的曹渊。
红缨脸色微变：“那我们现在去找他！”
“是要找。”
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沈宿迁微笑起来，“但应该已经有人赶去了。”
顿了顿，她补充说，“很多人。”
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在集训营里的生活，如果不是加入了守夜人，她这辈子也无法结识这么多的朋友。
她们无一不对她付出真心。
这些坚定不移向她走来的人，才是这座集训营赠予她最有价值的宝藏。
––––
沈宿迁没有猜错，比起她，百里胖胖这个刺杀目标确实更容易解决，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即便是禁物，也是要退避三舍的。
酒店大楼顷刻间变成了一片火海，曹渊狼狈逃命，脸上沾满了灰尘，百里胖胖喊着救命，他没好气开口：“救不了！”
【无戒空域】的红光冲破云霄，百里胖胖回头问他：“是敌是友呀？”
“我怎么知道！”
曹渊的语气更加不耐，他想冲向百里胖胖，却不得不提高警惕看向来人，“你小心点，后面也有人！”
还真是前有狼，后有虎。
早知道这五星级酒店要命，他还不如住在小旅馆里。
这下子好了，搞不好真的要将自己的小命也搭进去。
夜色朦胧，路灯下有昏暗的灯光闪烁，身材魁梧的男人高大的影子倒映在柏油马路上，正缓缓靠近他们。
而街道的另一边，背着三把刀的男人虎视眈眈，同样不怀好意。
“两个人？”
“不，是三个。”
面前出现了两个，但是外面肯定还有一个张开【无戒空域】的人在准备接应。
百里胖胖从小到大经历的刺杀不计其数，但此刻也有点恼火起来，要不是他的保镖团不在，哪里轮得到这群人在他面前招摇。
他冷笑，脸色很难看，终于有了点百里家小太爷的傲气：“守夜人也干起了杀人挣钱的勾当？”
“我们早已不是守夜人。”
缓缓走近的男人率先回应，“我们来自斋戒所。”
或许百里胖胖不知道‘斋戒所’是什么地方，但差点被关进去度过余生的曹渊却很清楚。
守夜人不会容忍犯罪的极端禁墟拥有者，而斋戒所就是守夜人组织用来关押这群‘穷凶极恶份子’的地方。
斋戒所里的一大半‘罪犯’，都曾经是守夜人。
曹渊因为【黑王斩滅】，也曾经屠戮过无辜人的生命，如果当初没有守夜人总司令极力作保，他也应该被送进斋戒所，而不是在九华山修行。
听曹渊解释了一番‘斋戒所’，百里胖胖冷哼：“好歹曾经是守夜人，挣这个钱，你们不觉得亏心？”
“别把我们和外面那群人混为一谈。”
男人皱眉，果断与另一伙人划清界限，“我们来杀你，只是为了还一个人情。”
“什么人情？”
“别再拖延时间了，没有用的。”男人不答，他怒喝一声，高大魁梧的身子慢慢被压缩成了一个矮子，“今天你的命注定要留在这里！”
禁墟序列214，【肌体重组】。
顾名思义，就是可以将肌肉组织进行压缩，从而爆发出更加强大的力量。
曹渊面色凝重：“百里胖胖，你自己小心！”
即使他可以对付一个，也总兼顾不到所有，更何况，他一旦拔刀就会失去理智，到时候敌我不分，还是需要百里胖胖自己逃跑的。
怀里抱着刀，曹渊在思量是应该先对付这个男人，还是先对付身后带着三把刀的那个。
他还没想好，百里胖胖的【瑶光】已经被锤得金光黯淡，他在保护罩里大喊：“救命！你真的不来帮我吗？”
“没空。”
曹渊身体的每一寸都紧绷着，这是一个准备战斗的姿态，在他对面，男人缓缓拔出了自己背着的刀。
他已经做好了拔刀冲上去的准备，夜色之下，却有一阵迷雾缓缓从四面八方弥漫而来。
心里突然松了口气，曹渊回头：“别叫了！救兵来了！”
“救兵？哪有救兵？”
百里胖胖左顾右盼寻找救兵，顶楼有一阵清脆的笑声传来，蓝色的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洒下了纷纷扬扬的磷粉，迷惑了矮子的视线。
少女的发间有蓝光一闪而过，好心提醒：“在上面哦。”
百里胖胖再一仰头，只见一道身影从顶楼一跃而下，红发被束成高马尾，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
莫莉持刀挡在百里胖胖面前。
公仪灼和伍子晴也跟着从顶楼探身，露出了自己的头：“还愣着呢，不逃命吗？”
“莫莉，你来救我啦！”
百里胖胖的眼里正在冒星星，目不转睛地盯着持刀的莫莉。
会梦捂脸：“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犯花痴。”
伍子晴轻笑一声：“早该习惯啦。”
面对百里胖胖不合时宜的举动，莫莉一脸冷漠：“我在打架，你躲一边去。”
“莫莉，你是专门来救我的吗？”
百里胖胖一脸期待，甚至连他们将来的孩子叫什么名字都想好了。
可莫莉的表情却更冷漠，无情否定他：“你想多了，是小千让我们来的。”
当然她们也都不反对来营救百里胖胖就是了。
公仪灼趴在天台，掏掏掏，从兜里掏出一个遥控器：“晴晴，加大白雾的浓度，让他们失去视线。”
伍子晴比了个手势：“放心交给我吧。”
也是时候让那群守夜人高层看看她们女子小队的实力了。
可不能给小千丢脸啊。
chapter71 染血
沈宿迁从顶楼一跃而下，在空中翻滚旋转，跳跃之间反手从背后抽刀出鞘，【无戒空域】之外，一时间只能听见她刻意加重的脚步声。
韩老头摆出了告示牌，盯着头顶【无戒空域】发出的一束红光，头顶的‘地中海’发型更显得头发稀疏。
猛然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韩老头回头：“什么人！”
“要你命的人。”
沈宿迁眼睛都没眨，星辰刀在手里转了个刀花，她聆听着来自丝卡蒂的声音：
【小千，你准备好了吗？】
祂没有将话说明白，可无论是祂还是沈宿迁都心知肚明。
【踏出这一步，就再也不回头了。】
丝卡蒂的声音中传出了浓浓的焦虑与担心，祂知道，沈宿迁想要的，自始至终都是安逸平和的生活。
她只想像奶奶期望的那样，平安长大。
可是丝卡蒂更知道，自从祂在沈宿迁五岁那年将她拉入了这场奇幻的历程中之后，她便再也逃不开这个漩涡了。
只能被命运裹挟着，继续往前走。
‘我早就回不了头了。’
沈宿迁没有忘记自己与丝卡蒂的交易，她与神明缔结的契约，是为了弑神。
连神明都注定要斩杀，那一个恶人的命，还有什么值得她犹豫的呢？
为了沧南，为了守护她生命中最重要的这一群人，她没得选。
夜色之下，皓月凌空，沈宿迁握紧了手中的星辰刀，风吹起了她的发丝，突然，她抬起手，挥出了一道划破了黑暗的刀光。
––––
公仪灼盘腿坐在顶楼天台，她甚至都不再需要探出身子去观察战局，就可以通过眼前的小屏幕得知底下人的战斗情况。
无人机穿梭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雾之中，伍子晴伸手，又加大了几分迷雾的浓度。
她有点担心：“阿灼，这个程度，莫莫和梦梦能看得清楚吗？”
“我改造过她们要戴的眼镜，足以在肉眼不可见的情况下增强三十倍人类原有的视力水平。”
公仪灼捣鼓着她手里的遥控器，时不时点击小屏幕。
“她们能看得见。”
顿了顿，她放大了底下迷雾中的景象，若有所思。
“不过你的担心也有道理。总不能让她们俩单打独斗呀。”
说着，公仪灼屈指敲了敲一旁放着的另外两架无人机，“来都来了，总不能让他们白来一趟。”
无人机起飞，只见原本已经陷入了黑暗的沧南市瞬间亮起了两道堪比太阳一般耀眼的聚光灯，透过了迷雾，直直照在了矮子和三刀男的身上。
“没有音乐，有打光也不错。”
公仪灼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盯着小屏幕。
伍子晴向下看了一眼，一副泛着蓝光的眼镜架在鼻梁上，见莫莉和会梦在迷雾中游刃有余，才终于放下了一颗心，凑到公仪灼身边继续看小屏幕。
耳边有吭哧吭哧的声音传来，顺着垂落的绳索，百里胖胖大汗淋漓地伸出一条腿攀上了顶楼，落后了一些的曹渊狠狠托了一把他的屁股，才让他成功爬了上来。
“百里胖胖，你真该减肥了！”
仰躺在天台上喘气，曹渊累得一句话都不想说，“下次就把你一个人丢在下面喂刀子！”
“别呀，这么狠心的吗？”
百里胖胖委屈，“人家已经很久没吃饱饭了。”
在集训营的这两个月，他还瘦了不少斤呢。
“别斗嘴啦，都什么时候了。”伍子晴捂脸，“安分点吧。”
“现在什么情况？”
曹渊也想去看白雾中的战局，但是他没有戴特殊眼镜，根本看不清其中的景象，只能隐隐约约感受到有几道人影穿梭着。
哦，还有那两道无比显眼的金光。
虽然他看不清人影，但是曹渊知道，那是两个刺客所在的位置。
公仪灼笑了笑：“敌明我暗，相信莫莉和会梦就行了。”
百里胖胖蛄蛹着爬过来：“好亮的两道光，你系怎么做到哒？”
“定位装置和无人机光束投射而已，不是什么难事。”
公仪灼不以为意，根本连头都懒得抬，“少年，要知道，科技的发达才是王道。”
就比如这种情况下，科学技术的作用可不逊色于禁墟。
虽然【智能机械】也是她的禁墟。
––––
莫莉和会梦藏在白雾之中，小心翼翼地等待着一击必杀的时刻，指尖点了点镜框，一道微弱的白光闪过，眼前分明还有雾气阻碍视线，但她们却可以借助这副特殊的眼镜观察到敌人的方位。
更何况，那两道来自公仪灼‘友情赞助’的光束也派上了大用场。
无论矮子和三刀男往哪个方向逃窜，头顶的光束都死死追着他们不放。
坚硬无比的星辰刀横刀挥出，莫莉神情严肃而冷峻，白雾之中瞬间响起了一阵惨叫声，三刀男的右手臂落在地上，鲜红色的血液洒了一地。
而那张美丽的面容却一如既往的清冷，甚至凭空增添了几分妖异。
美得惊心动魄。
尽管公仪灼和伍子晴没有直接出手，但这场战斗的顺利，绝离不开她们俩的帮助。
突然，曹渊坐在一旁抬起头，眯了眯眼：“有杀气！”
“猜到会有埋伏了。”
公仪灼岿然不动，她伸出手一拍身边红色的按钮，【无戒空域】之中，一道浅蓝色的玻璃罩以按钮为中心向外辐射，直接将四个人笼罩其中。
她叹气，“胖胖的命还真值钱。”
搞得她都有点心动了。
––––
一道细细的血线在韩老头的脖子上划出来，一颗血珠飞溅至半空中，沈宿迁扶着膝盖喘气。
她不累，毕竟是川境的神明代理人，杀一个外面放风的刺客，不算什么难事，可她的心里却仿佛压了一块巨石。
沈宿迁很看重她身为人类的身份。
她不信神，也没有对神明的尊敬，所以才能对着丝卡蒂应下弑神的承诺，可韩老头是人。
尽管他是比神明弱小许多的人类，也终究是沈宿迁的同类。
亲手杀了他，对沈宿迁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
不管在这以前给自己做了多少心理建设，她也终究还是人类。
从这一刻开始，手起刀落，韩老头没了再度睁开双眼看世界的机会，沈宿迁的双手也染上了无法去除的血迹。
chapter72 大风灾
一支从对面射来的羽箭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落在了浅蓝色的保护罩上，惊起了一阵巨响。
百里胖胖夺过曹渊的外套举在头顶上，整个人瑟瑟发抖，见他害怕，伍子晴无奈安抚：“别担心，阿灼很厉害的。”
他闻言回头去凝视公仪灼镇定的样子，此刻林七夜和沈宿迁都不在，公仪灼便是他们所有人的主心骨。
见她好像并不害怕的样子，百里胖胖也来了信心，又见那接二连三的羽箭没能突破浅蓝色的保护罩，他丢下外套站起身，对着对面的女弓箭手宣战：“你！”
“有本事就过来呀！”
他双手叉腰，“有公仪保护我！我才不怕你！”
他猖狂大笑，公仪灼却默不作声地开始收拾自己的器具，顺便拍了拍百里胖胖的肩膀：“还有力气逃命吗？”
“逃……命？”
百里胖胖愣了一下，他扭头看了看正在抖外套上灰尘的曹渊，又看了看重新背上星辰刀的伍子晴，最后将目光落在公仪灼身上，唇角的笑容马上僵住，他整个人看起来都要碎掉了。
“这个保护罩……”
咔嚓一声，比百里胖胖更先碎掉的，是头顶浅蓝色的流光。
宛若蛛丝一般密密麻麻碎裂的保护罩摇摇欲坠，公仪灼抱紧了电子小屏幕和遥控器：“别废话了，还不快跑！”
又有一支羽箭飞来，保护罩彻底不堪重负，流光散去，四个人被暴露在对方弓箭手的视野之中。
百里胖胖被曹渊拽着逃跑，不住地哀嚎：“公仪！为什么保护罩这么快就碎掉啦！”
“拜托，我只是盏境！”
公仪灼没回头，她的白眼都差点翻到天上去，“我们肯来救你就不错了！”
居然还敢挑三拣四的。
果然，她最讨厌男人了。
莫莉听见了天台慌不择路逃窜的四个人的动静，有点担心，会梦在白雾中喊她：“莫莫，你去救援！这里交给我！”
蓝色的蝴蝶在白雾中穿梭，纷纷扬扬的磷粉从天而降，会梦收起了星辰刀，她伸出双手，顺着白色的雾气，将那些不易被察觉的磷粉送了出去。
头顶着驱之不去的光束，矮子暴躁地在白雾中挥拳，他看不到会梦的身影，却又害怕极了那不知道会从何处砍来的刀罡，只能不停地挥拳防御。
可这招或许对莫莉有点用，在【化蝶】面前，不过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雾气弥漫，带着磷粉降落在矮子身上，一点一点细碎的蓝色光芒钻入他的肩膀和头顶。
一阵濒死之人尖利的哀嚎与求饶声在百里胖胖耳边响起，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是什么声音？”
“该死之人最后的哀嚎。”
公仪灼表情冷漠，“能变成蝴蝶，也是他的福气。”
同为超高危禁墟，会梦的【化蝶】或许不擅长正面的近身战斗，却是最好的群攻技能。
蝴蝶翅膀纷飞之时落下的磷粉，一旦接触到皮肤，就会产生极强的侵蚀作用，就好比是硫酸，腐蚀接触者的每一寸肌肤，最终化骨血为蓝蝶。
除此之外，磷粉也可以用来迷惑敌人的心智，麻痹敌人的神经。
白雾之中先后飞出了两阵蝶群，会梦背着星辰刀挥了挥手，驱散这一群群蓝色的蝴蝶。
那斑斓的花纹篆刻于翅膀之上，流动的光芒闪烁着，既美丽又暗藏杀机。
自古，美丽的东西就是有毒的。
––––
沈宿迁赶到的时候，莫莉正在和女弓箭手交战，她跳起来挥刀，从身后砍伤了女弓箭手的后背，与此同时，莫莉挥刀将她的羽箭劈成了两半。
这个弓箭手是池境，在沈宿迁面前，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你的弓不怎么样。”
沈宿迁持刀走近，她甚至都懒得拿出【乌勒尔之弓】来给这样的跳梁小丑看一眼。
她凉凉地讥讽，“你的箭也不怎么样。”
沈宿迁直接将弓箭手批判得一无是处，可后者却连反驳的心思都没有了，她咬牙：“川境。你就是那个双神代理人？”
“沈宿迁。”
对即将死于自己刀下的人，她从不吝啬于告知姓名。
弓箭手此刻是真的进退两难。
在她身前，是川境的双神代理人一夫当关；在她身后，是莫氏刀宗这一辈最年轻的天才刀师蓄势待发。她早已无路可退。
刀光一闪，沈宿迁只出了一刀。
鲜血四溅，女弓箭手睁大了眼睛倒在血泊之中，沈宿迁面无表情地踏过了那把弓，直接将它踩断。
箭壶落地，没用完的羽箭撒落一地，她也置之不理，只是自顾自走向莫莉。
这一夜，她的双手第一次沾上了鲜血。
从前的沈宿迁总和丝卡蒂说‘她要做人’，可是现在的她，身怀来自神明的伟力，又亲手用这不属于普通人的力量杀了她的同类。
心里弥漫着一阵难言的害怕，沈宿迁真的担心，终有一日，她不再是自己一直坚守着的‘人类’。
莫莉望着她，从小就接受家族教育，也因‘染血’而接受过家族前辈心理辅导的她一眼就看穿了沈宿迁内心的迷茫与怅然。
她走过去将沈宿迁紧紧抱在怀里：“小千，拔刀是为了守护更多人，你没有错。”
也不会错。
刀乃双向，杀敌护己。
而沈宿迁恰恰最应该明白的，就是如何用刀来诛灭敌人，如何用刀来保护自己。
这是她必须要学的一课。
或许在将来，她的双手还会为了大夏的和平生活沾上更多的鲜血，莫莉无力阻止，也不能阻止。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坚定不移地告诉沈宿迁，她没有做错。
––––
夜色渐深，袁罡赶来时，有一阵暴风卷起了雨水，沧南市瞬间下起了倾盆大雨，一股极强的力量汇聚起来，试图掀起更大的风暴。
那是禁墟序列079，【大风灾】。
拥有它的人，是原姑苏市守夜人小队的队长，现古神教会信徒第十三席，韩少云。
袁罡一见所有人安然无恙，马上询问：“你们看见沈青竹了吗？”
“沈青竹？”
百里胖胖挠挠头，“唔知呀。”
袁罡一锤手心：“这个沈青竹，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袁教官要找人的话，我或许能帮得上忙。”
公仪灼再次掏出她的遥控器，防水的无人机升空，分散至四面八方。
整个沧南市都处于她改造后的无人机的监控范围之中，满天的螺旋转动声，公仪灼盯着小屏幕，点了点西边近两百米处的一个小红点。
“他在这里。”
没想到沈青竹这么晚还没睡。
不过想想也对，【无戒空域】的红光，只要是守夜人就熟悉得不得了。
沈青竹那么敏锐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猜不到沧南出事了。
就是不知道袁罡找他做什么。
chapter73 要哄
拥有【大风灾】的韩少云是海境强者，在他的操控下，卷起的风暴足以将半个沧南市夷为平地。
袁罡向着公仪灼指出的方向冲去，一溜烟儿地没了身影，一看就知道是去抓沈青竹了。
公仪灼的手指在小屏幕上不停地点点画画，一大串数据自上而下滚动，她头也不抬，只是自顾自地喃喃着。
“按照我的计算，现在这股笼罩在沧南市上空的力量应该是海境，并且在雨水的加持下，风暴的威力会乘以十倍地增长。”
沈宿迁面无表情：“所以沧南市有麻烦了。”
“也不一定。”
“风暴，归根结底是由快速旋转的空气柱演化而来，看似威力很大，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公仪灼的语气和表情自始至终都很冷静，哪怕是倾盆大雨也没能阻止她继续演算。
“你们别忘了沈青竹的禁墟是什么。”
莫莉一愣，会梦接口：“气闽可以抽空一定范围内的空气，正好是【大风灾】的克星。”
禁墟之中很少有这种天然克制的情况出现，但是在韩少云背叛守夜人，投靠了古神教会之后，沈青竹的【气闽】就显得格外重要。
有同为海境的袁罡坐镇，还有136小队守护沧南，如果沈青竹的【气闽】在自己天然占据优势的情况下还打不过韩少云的【大风灾】，那也太丢脸了。
公仪灼收起电子屏幕：“小千，你饿了吗？”
沈宿迁点了点头：“有一点。”
她之前一直想着沧南市暗中潜藏的这些外来势力，都没什么胃口吃饭，再加上还有个被关起来的林七夜令她的心备受煎熬，更是一点儿东西都吃不下了。
此刻他们首战告捷，事情也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沈宿迁又刚刚经历了几场恶战，现在竟然真的有点饿了。
伍子晴笑吟吟地挽住沈宿迁的手臂：“我们都不是沧南市人，不如小千给我们推荐一下当地的美食吧。”
“那就去吃面吧。”
沈宿迁其实不太了解沧南市的美食，但她曾经听林七夜说过，老城区左数第三条巷子里有一家面馆是24小时营业的，味道也不错。
刚好适合已经劳累了一天的他们。
“曹渊！百里胖胖！”
不远处传来一阵呼喊声，曹渊率先回头：“是邓伟他们。”
“好巧啊，你们也在这。”
邓伟带着李贾和李亮小跑到他们一行人面前，说起了刚才的事情，“袁教官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嗖的一下就把老大拽走了，也不让我们跟上去。”
“不让你们跟去，才是为了保护你们。”
沈宿迁背着星辰刀，示意他们也将直刀收好，放回黑匣子里，“既然遇到了，那就一起吃个夜宵吧。”
顿了顿，她补充说，“我请客。”
听说有人请客，会梦第一个跳起来，生龙活虎的：“好耶！小千万岁！”
会梦不差这一碗面的钱，但是她显然看出了沈宿迁的心情不是很好，所以才故意打趣她的。
“我现在饿得都能吃下两碗了。”
沈宿迁失笑：“你要吃十碗都行。”
又不是付不起。
她也是得过不少竞赛奖金的人，要不是成绩优异，也不能那么讨老师喜欢。
一个转身，沈宿迁刚准备给他们带路，耳边突然响起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夜色之中，林七夜被淋湿的发丝全都耷拉着，浑身都沾满了雨水，他就那么站在那里，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瞳直勾勾地盯着沈宿迁，连眨眼都舍不得。
他看起来是那么可怜，竟让沈宿迁下意识于心不忍，她小声唤着他的名字：“小七……”
林七夜没有回应，一滴雨水顺着他的面部轮廓滚落，从下巴滴下去，汇入地上的水泊中。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为什么？”
林七夜自认为对沈宿迁无微不至，想她所想，急她所急。
沈宿迁受伤，他比她自己还要难受；沈宿迁的仇人，他恨不得生啖其肉；沈宿迁流泪的时候，他的心仿佛都要随着这一滴眼泪碎成两半。
他知道他的小千不是需要他保护的小姑娘，所以他从来都只盼着自己能和她并肩同行。
但是他没有想到，在沈宿迁眼里，他根本不是可以并肩作战的同伴。
古神教会来袭，又有人想要刺杀百里胖胖，这一夜的沧南注定不太平，沈宿迁需要同伴的协助，但她竟然宁愿选择只认识了两个月不到的公仪灼、会梦、莫莉和伍子晴，都不愿意对他坦诚。
“难道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自始至终，他想要的，不过是在沈宿迁身边，与她同行而已。
难道这样的要求也很过分吗？
林七夜的眼底盛满了伤心之色，雨水吞没了他的神情，他分明没有流泪，可沈宿迁却好像听见了大雨中传来的哭声。
他看起来刚经历过一场恶战，上衣的下摆还沾着一大片血迹，在雨水的晕染下，愈发可怖。
沈宿迁不知所措，她想解释：“不是这样的……”
她想要上前，可林七夜却垂下了头，他往后退了两步，将自己重新藏进了雨幕之中，身影越走越远。
沈宿迁有些失神，会梦最先反应过来，她轻轻推了一把沈宿迁的后背，语气有些着急：“小千，快去追呀！”
这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在发愣。到手的鸭子，可不能叫他在眼前飞走了。
莫莉微微蹙眉，却跟着附和：“快去吧。”
她知道，这个误会如果不解开，就会像一根刺一般，深深扎在林七夜和沈宿迁的心里，谁也不会好过的。
曹渊和百里胖胖面面相觑，后者凑到沈宿迁面前：“小千姐姐，你知道怎么让七夜兄不生气吗？”
沈宿迁看他：“难道你知道？”
“当然啦。”百里胖胖撩了撩并不存在的刘海，“男人这种生物，都是需要哄的啦。”
“如果哄还不行，那就抱他、亲他，和他……”
公仪灼突然出腿，一脚将百里胖胖踹开，一群人站着淋雨，聆听着百里胖胖‘悦耳’的惨叫声。
她拍了拍沈宿迁的肩膀：“小千，不要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有些裂缝，一旦不及时处理，就再也无法愈合了。
公仪灼不愿意见林七夜‘得意’，但她更不想让沈宿迁伤心。
林七夜于沈宿迁而言，绝对是最重要的存在，至少他们这群人在沈宿迁心中，没有一个可以和林七夜相比。
两个都很在乎对方的人，仅仅是因为太想保护对方了，所以才铸就了这场谁也不愿意看到的误会，这又不是什么死罪。
林七夜不开心，哄哄他就好了。
更何况，公仪灼早就发现了，林七夜看似走得决绝，其实迈出的步伐无比缓慢，可不就是在等着沈宿迁追上去么。
不然，以他的速度，早就已经跳出八百米远了。
怎么可能还在他们眼前磨磨蹭蹭的。
chapter74 两颗心
沈青竹被袁罡拖着去解决韩少云的【大风灾】，沈宿迁和林七夜则在暴雨中前后穿梭。
林七夜走动的步伐没有很快，可每次沈宿迁提速想要追上去的时候，他都会默默冲刺，令沈宿迁追不上他。
几次过后，沈宿迁终于有点不耐烦了。
她停在原地没有动，于是林七夜也停下了脚步，隔着雨幕，两个人无声对峙。
沈宿迁可怜兮兮地开口：“小七，你都不愿意再回头看我一眼吗？”
背对着她的人不肯回答，可沈宿迁知道，以林七夜的【凡尘神域】，肯定能洞察她的一举一动。
眯了眯眼，她放松肌肉，整个人往前扑去，水泊和坚硬的柏油地面近在眼前，可她连眼睛都没有闭上。
一双有力的手臂环过她的腰，将她迎面扛起，沈宿迁的唇角无声地勾了勾。
林七夜气恼：“不许再做这么危险……”
“嘘。”
沈宿迁捂住了他的嘴，极限拉近两个人的距离，她歪了歪头，只要再往前移动一分，就能轻而易举地碰到林七夜的侧脸。
“小七，你知道的吧。”
“你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她试图用甜言蜜语打消林七夜的怒气，可是他也不是这么好哄的，至少这一次不是。
“既然那么重要，为什么还要把我关起来？”
林七夜被迷惑了一瞬间，但没有忘记自己还在‘生气’，他想要拉开两个人距离，却被沈宿迁的一只手紧紧拽住。
按住了他的肩膀，沈宿迁分毫未退：“因为我想保护你。”
“保护我？”
“小千，你真的觉得，这是我想要的吗？”
他那双澄澈的眼眸中，盛满了伤心之意，在沈宿迁面前，他第一次感觉自己是那么无力。
直到柔软的手指拂去了他脸上与雨水混在一起的眼泪，林七夜才后知后觉。
原来他哭了。
在沈宿迁面前掉眼泪，不是一件很难为情的事情，但他不愿意再抬头看她。
脑海中浮现起十年前在阳光精神病院的日子，那个时候的他们只有彼此，相依为命，形影不离。
可是现在的他们长大了。
曾经亲密无间的人也会因为时光而渐渐生疏，沈宿迁和林七夜的世界里都不再只有彼此。
从重逢的那一日起，林七夜就在害怕自己被沈宿迁抛弃。
夜晚的雨水很冷，他的眼泪很凉，可指腹触碰到那些晶莹的液体的时候，沈宿迁的每一寸皮肉都好似被火焰烧灼着。
她在林七夜面前手足无措，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小七，对不起……”
从小到大，保护林七夜，已经成了沈宿迁的习惯。
再加上童年的不幸，令她远比同龄的孩子早熟，种种因素交织在一起，令她养成了独立的性格。
她总是想像小时候替他赶走精神病院里那些不正常的人一样，替林七夜挡下所有的危险，却忘记了考虑他的感受。
林七夜长大了，他希望能从被保护者，变成能和沈宿迁并肩同行之人。
守夜人的生活很危险，他们都必须成为自己的依靠，而不是一味地依赖他人。
林七夜哭得那么可怜，沈宿迁的心里好像被塞了一团棉花，又堵又塞，她叹了口气，手臂穿过林七夜的脖颈，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他的肩上。
“小七，对不起。”
她再次道歉。
“我不想听道歉。”
林七夜动了，他牢牢抱住沈宿迁的腰，与她在大雨中相拥。
雨水冲洗着大地，他们的发丝染上了重重的湿意，可两颗心却慢慢地重新靠在了一起。
沈宿迁明白了他的意思：“我保证，再也没有下次了。”
林七夜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一般，将脸埋在了沈宿迁的颈窝里。
他脸上的水泽顺着她上衣的领口流入内里，途经的每一寸肌肤都仿佛染上了无尽痛意，层层叠叠，密密麻麻。
“小千，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雨幕之中，他的声音闷闷的。
“小七，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我们的心都会永远靠在一起。”
未来的事情充满了太多变数，沈宿迁不愿意再去保证那么虚无缥缈的事情，用来骗取林七夜暂时的安心。
她是如此了解他，早就猜到了他今晚会突然失控，不只是因为沈宿迁串通136小队‘绑架’了他，更因为沈宿迁选择公仪灼她们四个人的行为，令他极其没有安全感。
他害怕自己不再是她心中最重要的存在。
于是才会像一只幼猫寻找主人一般，急切地想要获取归属感。
“小七，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没有人可以取代。”
对林七夜来说，沈宿迁是他的月亮，是他的避风港。
他追逐着沈宿迁，就像影子追逐光明一般，执念入骨，百死不悔。
但他不知道，其实于沈宿迁而言，林七夜是她在阳光精神病院里活下去的支柱，如果没有他，沈宿迁早就疯了。
他就像是她的氧气，看不见，摸不着，却不可或缺。
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林七夜抬起头，他的长睫毛上还悬挂着水珠，欲落不落。
倏然，他倾身，在沈宿迁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凑近了她。
略带着一丝凉意的薄唇落在了沈宿迁的唇角，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余光瞥见林七夜双目紧闭的模样。
他虔诚得仿佛是在亲吻他的神明。
或许，沈宿迁就是他的神明。
在神明都没有拯救他的苦难里，是沈宿迁将他拽出了深渊。
林七夜将她紧紧抱住，好似要将沈宿迁整个人都嵌入他的骨血之中，水乳交融，难以拆分。
明明是双神代理人，可林七夜却靠在沈宿迁耳边呢喃：“小千，我们都是神明的弃徒。”
“除了彼此，谁也不能救赎我们。”
不做天堂的囚徒，我只愿与你在地狱里高歌。
沈宿迁和林七夜，天生一对。
搂抱着怀里这个令自己肖想多年的‘欲望所在’，林七夜叹谓着。
“也无人可以将我们分离。”
故事的开局只有他们两个人，故事的终章也应当如此。
chapter75 队长
“你不明白。”
韩少云是个外表看起来十分儒雅随和的中年人，他此刻仍然在笑，可是那笑容中却平白增添了几分苦涩的意味。
“如果有一天，你的队友全都被我挟持，而我没有杀你，只是要你选择，是让与你朝夕相处的队友以最惨烈的方式死在你的眼前，还是加入古神教会——”
“陈牧野，你会怎么选？”
没法选。
因为无论怎么选，都是两难。
韩少云也是守夜人，也曾经对着大夏的国旗发过誓，行走在暗夜中的数年里，他为姑苏市的人民杀过很多神秘，保护过很多人的家庭，但古神教会的呓语实在太过强大。
死亡女神赐予的神墟令他无往而不利。
他分明可以直接突破韩少云的精神防线，轻而易举攻占他的灵魂，但呓语没有。
他选择了用最残酷的方式折磨韩少云。
这就是人性。
说他英雄主义也好，说他理想主义也罢，韩少云愿意自己死，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队友死在自己的面前。
古神教会拿捏着他的软肋，从他成为【信徒】的那一天起，就再也没得选。
冒着风雨，沈宿迁一行人躲在廊下，盯着不远处对峙的136小队和韩少云。
感谢【凡尘神域】吧。
林七夜正在给他们实时转播战况，其中也包括了韩少云的话。
公仪灼叹了口气：“他也很难。”
如果可以，韩少云也不愿意做叛徒。
但是绝境之中，他没能等来守夜人组织的援助，便只能自己孑然一身地坠入深渊，换取队友的安全。
“他是个好队长。”
但不是合格的守夜人。
从加入守夜人的那一天起，他们就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韩少云自愿为了他的队友投靠古神教会，但他们的队友们日复一日看着他在呓语的‘灵魂契约’中挣扎沉沦，想必更加心如刀绞。
如果要他们自己选择，或许更愿意死在被俘虏的那一天。
“没有谁的人生可以永远不出错。”
沈宿迁很冷静，英雄走向末路的旅程总是那样令人叹惋，她心里敬佩韩少云这样愿意为了队友甘心成为傀儡的人，却不愿意与他面临一样的困境。
如果是她，在同样的处境下，也不一定能做的比韩少云更好。
“我们不是他，无法体会他的感受。”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守夜人的信仰是很重要，但朝夕相对的队友更是亲密无间的家人，是不能分割的骨与肉，他在古神教会挣扎这么多年，也不过是为了保护他队友们的命。”
“沈宿迁。”
公仪灼突然回头，她用一种很严肃的眼神盯着沈宿迁，语气认真。
“如果以后我们也置身这样的处境，你保全自己就够了。”
“不用管我。”
她宁愿用自己的命换取沈宿迁的自由与清白，而不是只能痛心地望着她堕入黑暗。
“还有我。”
会梦笑了笑，“小千，你的自由和心意也很重要。”
比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东西都重要。
她们好像都将沈宿迁之前随口许下的玩笑话当了真，她一愣，不敢去想自己也要陷入两难的情况。
“你们真觉得我能创建一支特殊小队啊？”
所有人都对她信心满满，沈宿迁自己却有些不自信了。
莫莉挑眉，她怀里还抱着星辰刀，凉凉扫过来一个眼风：“你想反悔？”
“没没没！”
沈宿迁对着她敬礼，老老实实保证，“绝对不敢反悔！”
见莫莉神色稍霁，她正了正脸色，像一柄藏锋的宝刀一般，收敛了锋芒，等待着利刃出鞘的那一天。
“但那种事情，不会发生的。”
沈宿迁的视线一一从她们身上扫过，“如果你们被抓，那一定是因为我比你们先死。”
只有踩着她的尸体，藏在暗处不能见光的仇敌才能伤害她的朋友们。
这不只是承诺，也是誓言。
“还有我。”
林七夜的发丝还在滴水，也幸好是身体素质好，才敢在大晚上出来淋雨，“小千，你还有我。”
他又重复了一遍，目光定定地看着沈宿迁。
如果有人要伤害沈宿迁，也必须先一步碾碎林七夜的每一寸骨头与血肉，否则神明也无法触碰他的底线。
沈宿迁就是林七夜的底线。
是他的贪与欲，是魂牵梦萦，是求而不得，更是一切‘罪恶’的源头。
––––
136小队除了吴湘南之外，都已经冲上去和韩少云交战，余光瞥到在角落里根本没怎么隐藏的几个人，他顶着雨跑过来。
“七夜？你怎么跑出来的！”
吴湘南下意识去看沈宿迁，她摊开双手，一脸无辜：“可不是我把他放出来的。”
“你们关不住我的。”
一说起自己被绑起来的事情，林七夜就很恼火，“我也是136小队的一员！这扬战局，我也应该参与！”
被林七夜谴责了，吴湘南有点尴尬：“七夜，我们也是害怕韩少云伤害你。”
他望向风暴中央，“韩少云是海境强者，他的禁墟【大风灾】是超高危禁墟，一旦风暴成型，半个沧南都会被毁灭。”
“这么厉害。”
沈宿迁探出头，“不过，袁教官和沈青竹怎么还没来？”
他们俩还更早出发，按理来说，早就应该到了，该不会是在路上遇到什么麻烦了吧。
听见韩少云实力强劲，林七夜有点担心：“你不去帮队长他们吗？”
“我的禁墟不适合战斗。”
仿佛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画面，吴湘南的唇色变得有些苍白，他的双手甚至在颤抖，那里有两道深深的伤痕，是‘时间’留给他最大的‘诅咒’。
记忆中的旧人都被留在了时间长河中，唯有他，背负着无法释怀的仇恨，苟延残喘地活着。
吴湘南的眼中，是现在的他们还不能体会的悲恸，“相信队长，他们可以的。”
沧南市确实是卧虎藏龙的地方。
这里的神明代理人并不只有沈宿迁和林七夜，只不过他们俩更特殊一些，是双神代理人。
而谁也不知道，136小队的队长陈牧野，也是一位神明代理人。
chapter76 黑无常
五年前，意气风发的韩少云与他信任的伙伴一同驻守姑苏市，那个时候，正是最好的时候。
谁也无法想到，姑苏市小队会遭遇到来自呓语的‘正面暴击’。
八位队员，三人死亡，三人重伤，一个队员终身残疾，而身为队长的韩少云则下落不明。
两年之后，这位曾经声名在外的姑苏市小队队长再次现身，却已经沦为了古神教会的【信徒】。
是仇人呓语的【信徒】。
––––
狂风席卷大地，无尽的暴雨之中，韩少云的眼中有淡淡的忧伤，但是转瞬就改变了神色，浑身绷紧，像是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刃。
“你们是守夜人，我是信徒。无论之前是什么身份，现在也只会是敌人。”
如果可以选择，谁也不愿意背叛自己曾经的信仰，那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存在。
但是韩少云没得选。
一日是【信徒】，终生是【信徒】。
呓语的烙印落于灵魂之上，那是对一个人最残酷的奴役，轻而易举就可以将一个拥有自由意志的人，变成一个只知道杀戮和奉献自己的傀儡。
为了古神教会燃烧自己，是【信徒】存在的意义。
同为守夜人小队的队长，陈牧野很同情韩少云，他自认不愿意做出背叛守夜人组织的事情，但也同样无法放弃自己朝夕相伴的队友。
但是现在他们毕竟立扬不同。
守夜人和古神教会是死敌，陈牧野和韩少云也只能是敌人。
“那就没得谈了。”
陈牧野的双手握住了刀柄，他死死盯着韩少云手中的长戟，“你是信徒，而我对信徒，绝不会手下留情！”
他的眸光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幽光，极强的阴寒之气以他为圆心，快速向四周扩散，最终笼罩住在扬的所有人。
沈宿迁伸手，感受着有一缕寒凉的气息从她的指尖拂过，这不同于丝卡蒂的寒冬之气，而是一种更加彻底，更加可怕，仿佛能丝丝缕缕渗入骨缝的阴寒。
禁墟扩散，陈牧野立在最前方，在他的身后，一座尘封已久的宫殿缓缓浮动着，若隐若现。
哪怕没有推开那扇紧闭的大门，沈宿迁都可以感受到它的古老与威严，还有无尽的森森血气。
黑色的雾气交缠着向上攀登，终于，那块牌匾被拂去了看不见的尘埃，显露了真面目。
那是阎罗殿。
“队长也是神明代理人？”
沈宿迁不是笨蛋，她有眼睛，会自己看。
更何况，‘阎王殿’这三个字，但凡是大夏人，都不会陌生的。
谁都知道，这座巍峨的宫殿里，居住着大夏神话中，死者世界的主宰。
“这是队长的禁墟。”
吴湘南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淡淡开口，“禁墟序列037，【黑无常】。”
所有排在神墟之后的超高危禁墟，都很难得一见，曹渊的【黑王斩滅】更是被称为‘众生之上’，而除他之外，陈牧野的禁墟是沈宿迁和林七夜他们见过的，最靠前的一个。
黑色的湖水浸透入雨水堆积的小泊，沈宿迁的鞋底沾上了黑水，她微微动了动，鞋尖点在了水面。
“禁墟？”
她抬头，“为什么不是神墟？”
沈宿迁在看手持双刀，踏过水面走向韩少云的陈牧野，林七夜转过头，在看她。
沈宿迁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发现大家都忽视的问题，这仿佛是天生的技能，令她在洞察破局之法和指挥作战方面，无往而不利。
这一次，吴湘南没有回答。
雨幕之中，他也抬起头看向陈牧野，那目光中是沈宿迁看不懂的神色。
将一切尽收眼底，沈宿迁不语。
但她猜到了，其实136小队的队长和副队长都各有秘密，而且还是超级大的秘密。
在暗中碰了碰林七夜的手背，沈宿迁的意思是在暗示林七夜，事情有点不对劲。
林七夜领会了她的意思。
但他还是伸手，顺势将沈宿迁沾着雨泽的手重新握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
上京市的陈牧野，曾经很有名气。
他和上京市小队的队长绍平歌曾经被誉为‘守夜人的黑白无常’，战功赫赫。
但就在十年之前，他突然销声匿迹。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只有沧南市136小队的人知道，他们迎来了一个看起来脾气很不好，实则最细心、最温柔的队长。
冥川的河水流淌在他脚下，对着韩少云，陈牧野挥出了亮如白昼的一刀，而等候已久的136小队的队员也跟随队长，发起了冲锋。
红色的长枪被抬手投掷而出，韩少云侧身避过，一枚来自上方的子弹极速飞驰，他弯腰躲开。
而此刻，陈牧野的刀罡已经近在眼前！
刀锋划过韩少云的身躯，他刚想继续动作，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握着长戟的他有些诧异地低头，只见手背的皮肤，肉眼可见地变得皱巴巴。
那是老年人才有的手。
看出了他的疑惑，陈牧野好心替他解答：“无常刀下，肉体、魂魄，阳寿皆可斩！”
停顿了一会儿，韩少云笑了，那是一种棋逢对手的欣喜：“黑无常果然名不虚传，但是仅仅靠这样，就想打败我，是不可能的。”
他的话平铺直叙，只是在淡然陈述一个事实。
但他不知道，陈牧野确实也没打算靠‘无常斩’来杀他。
––––
公仪灼的电脑在雨中亮着，她将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分析着胜率：“韩少云是海境强者，哪怕现在这里有十个川境，要对付他，也不容易。”
更何况，他们并没有那么多的川境。
“我去帮忙。”
沈宿迁拔刀就想冲出去，吴湘南无奈地拦住她：“队长都说了，要我看着你。”
“我也是川境，也是守夜人。”
沈宿迁不服，“我也是136小队的队员。”
她应该参与战斗，而不是躲在陈牧野他们身后！
“没说不让你去。”
司小南的【无缘纱】隔绝了雨泽，吴湘南的躯干没有被淋湿半分，没有被保护到的头发，却湿哒哒叠成了好几簇。
他笑了笑，“现在也该是我上扬的时候了。”
他太久不敢回忆那些血迹斑斑陈年往事，以至于，竟然有些恍惚，自己究竟是谁。
是孤身藏于沧南，再也不能握剑的吴湘南，还是曾经隶属于特殊小队【蓝雨】的不死剑者。
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了。
chapter77 不死
一声尖锐的哨声划破长空，仿佛要席卷那无尽的雨幕，刺向那藏在黑暗中的邪恶。
收到来自队长的命令，红缨收起长枪，一改先前势如破竹的气势，她且战且退，和温祁墨一路退向了沈宿迁等人。
陈牧野转头给高空打了一个手势，那代表着‘停止攻击’，哪怕他什么都没说，也知道冷轩一定能懂。
吴湘南的神情是冷漠的，是一往无前的，在他的身上，沈宿迁没有看见丝毫对死亡的恐惧，只有那如同飞蛾扑火一般追逐着涅灭的决心。
仿佛他是真心希望自己即刻死去。
不要在这孤寂又纷扰的人世里，挣扎于‘真实的噩梦’与梦中的悲恸’之中，荒芜一片。
他贫瘠的内心一无所有，纵然从前也有许多欢愉与温暖，到如今，都只剩下了苦痛与凄凉。
吴湘南这条命，只是为了复仇。
––––
沈宿迁眼睁睁看着吴湘南以自己最快的速度逆流而上。
所有人都在后退，唯有他在向前。
此时此刻，战局的中心是他。
不再是别人。
怀着一种谁也不能明白的心情，吴湘南扑向韩少云，将他紧紧抱住。
雨幕太大，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可他们都听见了一声巨响，那是炸药引爆的声音。
从离开基地的那一刻起，吴湘南的身上就挂满了炸药。
司小南的【无缘纱】隔绝了他躯干的雨水，炸药没有被沾湿分毫，可是吴湘南的内心却在下雨。
林七夜失语，他愣在了原地：“队长……”
“没事的。”陈牧野将防水的外套脱下来盖住沈宿迁那在雨中，显得格外纤细的肩膀。
他向林七夜解释，更是在向所有人解释，“湘南的禁墟是【重生】，川境的他，拥有十二次复活的机会。”
重生？
沈宿迁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样能力奇特的禁墟。
人类对生命的认知始终太过浅薄，这就如同时间一般，是仅凭人类之躯无法触及的禁忌。
复活与重生，多么令人垂涎的能力啊。
沈宿迁眼睛眯了眯，她开始怀疑这小小的沧南市在大夏中，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这里有【黑无常】，有【重生】，还有两个双神代理人。
守夜人的新兵集训营自古以来就设立在上京，可唯独这一次，他们选择了沧南。
沈宿迁从不相信世界上会莫名其妙存在这么多的巧合，凡是奇怪特殊之处，必然有其背后的缘由。
这个沧南市，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听完了陈牧野的话，公仪灼若有所思，在所有人都没有回头的时候，她藏在众人背后，悄悄打开了一页文章。
《守夜人组织不为人知的秘密·一百七十七——传说中的重生者》
作者：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吃瓜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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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夜人出品的炸药质量自然不必多说，以吴湘南和韩少云为圆心，方圆五米都被炸成了废墟。
沈宿迁的眼底藏着深意：“他之前，是不是用剑？”
惊讶地看了沈宿迁一眼，陈牧野仿佛是没想到她会猜到这个，因为自从她和林七夜加入136小队以来，吴湘南从来都没有使过剑。
或者说，从那扬悲剧酿成之后，他就再也无法拿起长剑了。
“是。”陈牧野在叹息，“很久之前，他是守夜人最好的剑者。”
在陈牧野心中，吴湘南就是最好的剑者。
他们这些人行走在黑暗之中，对抗着几乎没有弱点的神明，和传说中的神话生物，靠的不过是一腔信念。
英雄不论高低，每一位守夜人，都是最好的，最值得歌颂的。
烟尘散去，一个黑漆漆的骷髅骨架上松松垮垮地粘连着一些皮肉，他摇摇晃晃地向着众人走来。
百里胖胖惊呼一声，试图逃避：“莫莉救我！”
莫莉实名制拒绝，她一下子躲开了百里胖胖，表情高傲：“谢邀，不行。”
委屈巴巴的百里胖胖试图再次寻求保护：“曹……”
“不要叫了。”林七夜无奈，“是自己人。”他放低了语气，又重复了一遍，“是副队长。”
是吴湘南。
吴湘南的伤势很严重，但令人惊讶的是，他每向着这个方向迈出一步，脸上的血肉就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行修复。
很快，他的伤势就再也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大难不死，可吴湘南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笑意，他知道自己应该为了复仇而活，却还是忍不住去想，如果他死了，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再背负那些惨烈的过去了。
‘不死’未必是什么好事。
或许，这是一种诅咒。
身体上的伤势已经痊愈，可是掌心那两道深深的剑痕，却是无法被抹去的。
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吴湘南晃了晃头，他很快压下了那些负面情绪，不论如何，他的命不只是属于自己，还属于他所有的队友。
没有为队友报仇之前，他不能死，无论代价有多惨重，他都要亲自去高天原，找须佐之男复仇！
吴湘南的眼中燃起了熊熊焰火。
那样强烈的情绪，瞬间惊醒了原本陷入沉眠的瓦利，祂并不像丝卡蒂那么活跃，更多的时候，祂像一座可以为沈宿迁遮挡风雨的大山。
无声，却可靠。
【复仇！复仇！复仇！】
复仇之神高举旗帜，发出了冲锋的号角。
吴湘南的仇恨几乎是祂跟着沈宿迁这么多年以来，所遇到的，最强烈的。
‘他想向谁复仇？’
沈宿迁发问。
瓦利卡顿了一下：
【这很重要？】
‘对我来说，很重要。’
136小队是她的家人，吴湘南当然也是其中之一。
尽管在小队之中，沈宿迁和这位一看就藏着很多秘密的副队长最不熟，但他也是她的家人。
他的事情，也很重要。
【是一位神。】
很奇怪，瓦利竟然一下子变得沉默了很多。
同样是想向神明复仇，祂从未想要阻止沈宿迁替丝卡蒂向洛基复仇，但是此刻，祂却不愿意让沈宿迁遇见吴湘南仇恨的这位神。
【沈宿迁，你必须要答应我。】
【面对祂时，不能让自己受伤。】
瓦利的理智在此刻回归，祂尤其清醒。
吴湘南脑海中的画面不多，瓦利甚至读取不到那尊神的长相。
他不记得许多细节，可是他对那柄剑记忆犹新。
而瓦利也认得那把剑。
【须佐之男的天之丛云剑留下的伤害，无法被治愈。】
【神也无法将其治愈。】
chapter78 天然克制
吴湘南回头看了一眼，遗憾叹息：“最后一次机会都用掉了，但还是没能杀得了他。”
尽管早有预料，但他还是觉得不甘心。
他想，也许他的人生早已一败涂地，从队友埋葬在高天原的那一日起，‘吴湘南’这三个字，就只能代表失败。
韩少云的身上满是伤痕，涓涓细流般的血水涌出，可尽管这么狼狈，他也还是活着。
那双原本充斥着冰冷与杀意的眼眸中，此刻闪过一缕震惊之色，他失声叫道：“你是蓝雨小队的不死……”
韩少云话语未尽，冷轩的子弹划破长空，尽管他已经极力躲避，可这枚子弹还是射入了他的肩头，留下一个深深的弹孔。
他的身体因强大的冲击力而不由自主地痉挛，可他的脸上却露出了笑意，“很可惜，你们真的差一点就能成功杀死我了。”
韩少云承认，不管是陈牧野的【黑无常】，还是吴湘南的【不死】，都给他带来了不一样的震撼。
但是这些对他没有用。
又或者说，仅仅凭借这些手段，是杀不了一个海境强者的。
“我还是不能理解，你为什么会来到沧南。”韩少云对着陈牧野说，“如果你留在上京，现在早已是海境。”
他不明白陈牧野这样曾经辉煌一时的人物为什么会甘心蜗居在沧南，但英雄之间的惺惺相惜还是令他忍不住叹惋。
“沧南这样的小地方，配不上你。”
“没有配不配得上。”陈牧野冷声反驳，“我是守夜人，服从组织的安排，是我唯一要做的事情。”
守夜人也能算是军人。
而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
守夜人组织的高层要他来沧南，那他就来沧南。
尽管十年前那扬浩劫也将陈牧野推入了深渊，可是如果他没有来这里，就一辈子都不会遇见身边的这群队友。
人世间的因果报应，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好气魄，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再浪费口舌了。”
韩少云直起身，一阵更剧烈的狂风卷起了他的身躯，树叶沙沙作响，街边的大树摇晃地更加厉害，霎时间，整个沧南市温度骤降。
“你们没能杀死我，接下来，我会让你们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大风灾】！”
长戟插入地面，他浮在半空中，众目睽睽之下，一枚蓝色的‘风眼’缓缓成型。
韩少云俯视着他们，“风眼一旦凝结成功，整个沧南市都在劫难逃。”
他皱着眉，仿佛是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能说出口，“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离他们的距离实在太远，沈宿迁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是她能感觉到，韩少云内心的挣扎与痛苦。
他也曾经是守夜人，对着大夏红旗发过誓的守夜人，还是姑苏市小队的队长，如果不是呓语，他本该拥有更加光明的未来。
可是终究是奢望。
人生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韩少云的命，不过就是这样了。
想起记忆中那些令他留恋的旧人，韩少云很想流泪，但是他不能。
他是【信徒】，而【信徒】不过是古神教会的兵器，又怎么能拥有人类的情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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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竹还没来吗？”
林七夜微微蹙眉，他试图在雨幕中寻找沈青竹和袁罡的身影，却一无所获。
公仪灼关闭了文档，又开始敲敲打打，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电脑，居然防水功能这么优异：“监控显示，在距离这里200米的小巷子路口，刚刚爆发过一扬战斗，能量波动很强烈，大概是两个海境。”
停顿片刻，她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其中一个，应该是袁教官。”
那另一个，就是敌人了。
“怪不得袁教官比我们早出发还来得这么晚。”会梦理解地点了点头，“古神教会还真是大手笔，居然派出了这么多的海境。”
莫莉抬眸，一手按上了星辰刀：“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去帮忙？”
“不用。”公仪灼盯着屏幕上越来越近的一道身影，“沈青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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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骤雨之中，风眼渐渐凝实，韩少云居高临下地俯视眼前的这群人，这些从前是战友，现在是敌人的人。
他缓缓抬起手，尽管心底的声音叫嚣着要他停手，可烙在灵魂之上的‘奴仆印记’却令他不可抗拒来自呓语的命令。
他要杀了双神代理人，将半个沧南市夷为平地！
如果被沈宿迁知道他的任务，一定会冷笑一声，然后大肆嘲笑他的天真。
月槐和呓语明明知道，即便是身为无量境的神明代理人冥柳都折在了刺杀沈宿迁的道路上，没讨到半分便宜，却还是要让韩少云来送死。
果然，前守夜人的命，在他们眼底，根本不值钱。
韩少云杀不了沈宿迁，今夜，也注定杀不了林七夜。
雷电闪烁，划破黑夜。
终于赶来的沈青竹整个人狼狈不堪，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右手指向天空中正在聚集的暴风。
突然，他打了个响指。
空气凝滞了一瞬间，深蓝色的风眼倏然消失，韩少云一怔，却很快笑了起来：“做得很好。”
沈青竹的【气闽】可以将一定范围抽成真空状态，而韩少云的【大风灾】却需要在空气充足的环境中才能发挥出该有的实力。
这是禁墟的天然克制，与境界无关。
如果没有沈青竹，这一夜的沧南市注定会死很多人。
重新落在地面上，韩少云盯着这个后辈的眼神，说不清是怅然若失还是欣慰喜悦，但他心中那块石头却终于落地了。
背叛的守夜人都必须被送入斋戒所悔过一生，袁罡揪起韩少云的衣领，正准备对他进行宣判，一柄锋利的刀刃却刺穿了他的胸膛。
持刀之人，是陈牧野。
“陈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早就知道这是个‘刺头’ 可袁罡还是差点被气的跳脚，“按照规矩，韩少云应该被送入斋戒所！”
“他要杀我的人，就必须死。”
陈牧野轻描淡写，“如果你对我有意见，完全可以去投诉我。”
至于向谁投诉呢，当然是袁罡的直属上司绍平歌了。
见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袁罡简直要被气笑了。
“更何况，比起悔过，他更需要的，是解脱。”
低头看了韩少云一眼，陈牧野通过他抖动的唇瓣，看出了他的遗言。韩少云在说：“小心呓语……他是不会……放过……他们两个……”
他们两个。
陈牧野不用问都知道，肯定是沈宿迁和林七夜。
血珠顺着刀刃滑落，滴在地上，陈牧野的眼神有些冷：“那就让他来。”
呓语要杀沈宿迁和林七夜，那136小队就和他鱼死网破，大不了同归于尽。
他是136小队的队长，他会用自己的生命保护自己的队员。
在所不惜。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韩少云心满意足地放松了面部表情，他勾出一个不怎么明显的笑容，那眼神好像是在说——
陈牧野，你是队长，你要记住你说过的话。
这是你的承诺。
身子一动，陈牧野蹲下身，替他合起了那双睁大的眼眸。
他什么都没说，可是有一瞬间，他与韩少云的灵魂产生了共鸣。
队长，真是沉重的两个字啊。
他沉声，“安息吧。”
韩少云，从此以后，再也无人可以掌控你的意志。
你终将奔赴自由。
chapter79 永恒不变
不久的将来，古神教会必然会卷土重来。
毕竟他们对沈宿迁和林七夜恨得深沉。
陈牧野披着他的斗篷，脸色有些苍白，但在沈宿迁面前，他还是装出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早点回去睡觉，不要熬夜。”
沈宿迁无奈：“知道啦。”
陈牧野还真当自己养了个女儿。
红缨看着眼前这一群年轻的小姑娘，左看右看，眼睛都快要看花了：“你们几个有落脚的地方吗？”
公仪灼笑了笑：“小千把她的房子借给我们了。”
天气预报早就说了今天会下雨，公仪灼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她最喜欢的白裙子被换下，她难得穿了一身条纹的衬衫搭背带裤，十分学生气，看着就很乖巧。
红缨对她的电脑很感兴趣，一把搂过她：“小妹妹，咱们这么有缘分，不如今晚都来我家住吧？”
“都？”莫莉诧异，“我们所有人吗？”
红缨指了指周围的一圈小姑娘：“你们四个可以住在小千隔壁，我家里房间很多，完全够住。”
余光瞥过满脸期望之色的百里胖胖，红缨别开头，“女生扬合，男生止步。”
百里胖胖实名不服：“为什么林七夜可以？”
“因为他不是外人。”红缨对着沈宿迁挤眉弄眼，“对吧，小千？”
她刻意打趣沈宿迁，“我差点忘记了，小千隔壁的房间是七夜在住，你们估计要住隔壁的隔壁了。”
会梦撩了撩发丝：“我们可以挤一挤。”她将沈宿迁家里的钥匙塞回给她，“正好我们几个可以说说话。”
夜聊才是女生宿舍的一大乐事。
只可惜集训营管的太严，训练量又那么大，她们几个又不住在一个宿舍，根本没多少时间聊天。
“聊天可以，不许太晚。”
袁罡走过来，“明天准备结束休假，后天回去继续训练。我倒要看看你们会不会退步。”
百里胖胖闻言哀嚎：“不是吧，袁教官。才放了这么几天假，我都没休息好呢。”
“你还想怎么休息啊？”
“当然是四处玩一玩，逛一逛啦。”
百里胖胖振振有词，“怎么着也应该去登个山、划个船、搓个澡吧。”
看着百里胖胖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幻想中，袁罡磨牙：“要不要我亲自给你按个摩啊？”
感受到了杀气，百里胖胖一个激灵，他扭头对着红缨哀求着：“这位靓女，我一个人住酒店好害怕的，能不能让我……”
“害怕？”
沈宿迁歪了歪头，“那你可以雇佣保镖啊。”
林七夜拍了拍百里胖胖的肩膀，示意他看向今夜的大功臣：“做百里少爷的保镖，包吃包住，还有酬劳哦，真的不考虑一下？”
百里胖胖眼前一亮，扑过去想要抱住沈青竹，后者一个侧身躲了开，却没想到百里胖胖趴在地上还能抱住他的小腿，怎么踢都踢不动。
沈青竹无奈，也可能是被金钱打动了：“多少钱？”
莫莉摇头叹息，这些人，真的没眼看了。
陈牧野环视眼前的一群少年，仿佛已经看到了守夜人的未来，大夏新的希望。
他揉了揉沈宿迁的脑袋，对着她和林七夜嘱咐着：“明天中午带你们的朋友们来家里吃个饭，我亲自下厨。”
家里的小孩子带了朋友回来，做长辈的，当然要好好招待客人一番。
之前是因为古神教会的事情，让136小队腾不出手来给他们接风洗尘，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别的小孩有的，沈宿迁和林七夜也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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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缨的父母全是之前进入迷雾之后就消失不见的探险队队员，只给她留下了这栋很大的别墅。
会梦拽着公仪灼跟着红缨上楼，伍子晴和莫莉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将空间留给了身后并肩行走却一路无言的两个人。
别墅的大门被关上，屋内没有开灯，沈宿迁和林七夜面对面站在巨大的落地窗边，折腾了几乎一整夜，天光破晓，云边隐隐可见朝霞。
林七夜却没有半点睡意：“小千……”
“林七夜。”沈宿迁郑重向他道歉，“对不起。”
她不喜欢逃避问题，也不是死不认错的人。
从小到大，都是沈宿迁在保护林七夜，保护他，早已成了她的本能，刻入肺腑，不敢忘记，也不能忘记。
所以遇到危险的时候，她总是希望自己能保护林七夜安然无恙。
但她忘记了，不只是她讨厌做个被保护者，林七夜也同样如此。
他不能一辈子藏在沈宿迁身后。
沈宿迁清晰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她望着林七夜，“今夜发生了很多事情，或许我们之间隔着那段没有相见的岁月，竟然不知不觉，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沈宿迁变得没那么了解林七夜了。
“之前在精神病院，连护士姐姐都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害怕什么，但是我总是第一个知道的。”
林七夜太过听话，太沉默寡言，就像是花园里的一朵默默发霉的蘑菇，这样的他，无法引起医生和护士的更多关注，因为有限的医疗资源总是要倾注给更需要帮助的病人。
不是林七夜不重要，而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喝。
每一个病人发疯嚎叫的深夜里，只有沈宿迁知道他害怕，知道他肯定睡不着。
年幼的沈宿迁可以堂而皇之地称呼自己是整个阳光精神病院‘最了解林七夜的人’，她一眼就能看穿他是开心还是难过。
但是现在的沈宿迁开始怀疑自己了。
一双手臂用力环住了沈宿迁的肩膀，林七夜将她抱的很紧：“小千，这个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会改变，唯有我们的心，是永远不会变的。”
沈宿迁和林七夜之间，永恒不变。
额头藏在沈宿迁的肩窝里，林七夜的声音闷闷的：“我杀了古神教会的蛇女。”
这也是林七夜第一次杀人。
尽管古神教会是无恶不作的反派，尽管守夜人赋予了他们斩灭敌人的权利，但是无论是林七夜还是沈宿迁，都不得不为之触动。
“小七，不要害怕。”
沈宿迁自己也深陷‘双手染血’的噩梦经历之中，可她‘屡教不改’，还是想要保护林七夜。
她对林七夜总是有一种强烈的保护欲。
“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正如林七夜所说，沈宿迁和林七夜之间，永恒不变。
站在二楼的走廊上，莫莉的掌心贴着木质栏杆，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公仪灼和她并肩而立：“不用担心小千，她很坚强。”
“我们要相信她。”
公仪灼微微一笑，“她可是沈宿迁啊。”
林七夜的【凡尘神域】被誉为‘奇迹’，可沈宿迁的存在，又何尝不是？
她不是遇见过奇迹，她就是奇迹本身。
chapter80 女生夜谈会
当沈宿迁拖着疲惫的身体进入房间的那一刻，房间里盘腿坐在她床上的四道身影齐刷刷转过身来盯着她。
沈宿迁被吓了一跳：“你们怎么不开灯啊？”
会梦捧出一盏烛台，摇曳的烛火下，她的半张脸显得异常诡魅：“你不觉得，这样更有氛围吗？”
“什么氛围？”
沈宿迁大为不解，她一边说着这样不赞同的话，一边却乖乖将手从开关上收了回来。
“讲鬼故事的氛围吗？”
这就是沈宿迁的好处了，不论朋友提出什么想法，即使不理解，她也不会扫兴。
“聊你的感情生活啊。”
伍子晴腼腆地笑着，可那双眼睛里却充满着对八卦的好奇，“你和林七夜在下面聊了什么？”
“没聊什么啊。”
沈宿迁拿着睡衣准备去洗澡，“你们动作这么快，都洗漱结束了？”
公仪灼穿了一身之前由红缨买给沈宿迁的蓝色睡衣：“我以为你早就练出来了。”
在集训营里，她们洗的都是战斗澡，现在早就习惯了。
沈宿迁拿了自己的必需品，准备进浴室：“你们几个，要和我睡的话，必须自带枕头。”
啪——
浴室门被关上，里面传来一阵水声。
会梦抚摸着下巴：“林七夜这是表白失败了，还是根本没表白？”
伍子晴拍拍手：“我赌一包辣条，他根本没表白。”
莫莉轻飘飘开口：“赌十包，他没有。”
“为什么啊？”
此时，一个爱嗑宿夜CP的小女孩轻轻碎掉了。
会梦大为不解，“夜深人静，孤男寡女，这么好的机会，林七夜居然不抓住？”
她简直恨铁不成钢。
“那我以后还能指望林七夜干什么大事！”
“根据数据分析，林七夜在小千面前的情绪起伏数值会超过平时的93％，也就是说，他在小千面前会更容易患得患失。”
公仪灼凉凉补充说，“换而言之，他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
烛火之下，公仪灼的发丝仿佛都能反射出堪比刀刃的锋利光芒，她理智又冷静，“这种男生普遍伴随着病娇属性和强大的占有欲。”
“为了小千的安全考虑，我的意见是，不同意这桩婚事。”
话音刚落，公仪灼还觉得自己的态度不够明确，“我坚决反对！”
“不行！”
会梦改变了姿势，她爬起来直起上半身，高举双臂，“我为林七夜举大旗，看谁敢与他为敌！”
“你没事吧。”莫莉默默捂脸。
伍子晴好奇地问：“莫莫，你不支持林七夜吗？”
莫莉冷酷无情地陈述事实：“林七夜还太弱小了，现在的王面远远超过他。”
那次的新兵和假面小队的对战，如果不是他们手下留情，没有用尽全力，想要取胜，真的很困难。
伍子晴鼓了鼓脸颊，还真是距离产生美。
之前她和她们还没有这么熟悉的时候，对她们都抱有滤镜，觉得她们强大又神秘。
现在看看，当时的自己果然是被外表欺骗了。
伍子晴摆摆手：“我算是看出来了，大家的成分都很复杂。”
一个宿夜党，一个千面党，还有一个小千毒唯，还真是要素齐全。
“那你呢，晴晴？”会梦眨巴着眼睛，“你支持谁？”
“队内的平衡不能被打破。”伍子晴神秘地笑了笑，“那我还是支持情愫CP吧。”
公仪灼回头：“那是谁？”
“小千和沈青竹啊。”
会梦抖了抖，搓了搓胳膊：“你这CP，比空调温度还冷。”
一点糖都没有，怎么磕的下去呀。
伍子晴毫不在意，反而神秘兮兮地预言：“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说不定将来是我们的情愫CP后来居上呢。”
浴室的门被打开，水汽弥漫，沈宿迁耷拉着半干的湿发走出来，手里还拿了一个吹风机。
在小沙发上落座，沈宿迁盯着对面四个同样将头发擦到不滴水的人：“你们几个，洗了头发也不吹干。”
她故意沉下脸，“老实一点，一个个过来排队吹头发。”
吹风机的噪音响起，沈宿迁的手指在会梦的发丝间穿梭，她几次三番想说话，都没找到机会。
看她一眼，沈宿迁妥协：“你想说什么？”
会梦马上来劲：“小千，林七夜有没有对你表白啊？”
沉默了一下，沈宿迁有点不可置信：“所以你们全都知道他对我图谋不轨？！”
四双无辜的眼睛盯着她，莫莉一摊手：“估计整个集训营的人都看出来了。”
公仪灼点头：“除了你自己。”
沈宿迁的表情好似在风中凌乱了：“真的假的？教官都看出来了？”
在一阵点头的动作中，会梦宁愿冒着被扯住头发的痛楚也要为林七夜正名，四个人异口同声：“因为他表现得很明显！”
林七夜的心思，从来都不曾掩饰过。
比起遮遮掩掩，他更喜欢大大方方地秀，暗戳戳地宣示占有欲。
而他的手段确实很有效。
沈宿迁在集训营一直很有人气，既是神秘的双神代理人，又具有极强的指挥天赋，长得还很漂亮，那是男女老少都不得不承认其美丽的一张脸。
集训营里暗中关注她的人很多，但是碍于林七夜的‘小手段’，竟然真的没有男生敢接近沈宿迁。
当然，王面除外。
所以莫莉欣赏王面：“但你不用有负担。”
她表态，“我支持王面。”
“王面？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钢铁直女再次发出疑问。
她为自己辩解，“我们俩清清白白！”
会梦的头发吹干之后，莫莉自觉的坐到沈宿迁身边：“你觉得清白，但他看你的眼神，可不算清白。”
“好好好。”沈宿迁有点无语。
“这算什么，重生之我是万人迷？”
“你不用觉得太夸张。”
公仪灼拿着毛巾在沈宿迁身后，给她一点一点擦着湿发，“因为你值得。”
沈宿迁永远值得最好的一切。
不管是爱，还是男人。
“林七夜不表白，你就当不知道。”
她给沈宿迁出主意，“人生那么长，你怎么知道自己以后不会遇见更好的？”
沈宿迁还小呢，根本没必要这么早做出选择。
爱情不应该是荷尔蒙和性激素的产物，真正的爱，应当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如果沈宿迁和林七夜真的命中注定，那么命运是不会让他们走散的。
如果他们有缘无分，也不必强求。
chapter81 团圆饭
打了个哈欠，她眯着眼睛刷牙，公仪灼在她身后给她梳头：“你怎么这么困，不会晚上还胡思乱想了吧？”
沈宿迁看起来好像下一秒就要昏过去了。
相比之下，最爱睡觉的会梦都显得清醒了许多。
用冷水浸了洗脸巾在脸上一顿揉搓，沈宿迁才终于清醒了几分：“别提了，不知道是谁，昨天晚上抢我被子。害得我都没睡好。”
她没有指名道姓，可会梦却自觉躲避了她的眼神，见实在躲不过，才不好意思笑了：“都怪这个床太小了，被子也太小了。”
她伸出四根手指，“我发誓下次一定不会了！”
“谁家好人发誓伸四根手指啊。”莫莉吐槽她，她轻轻推了一把会梦，“洗漱好了还不快出去。”
卫生间外面，起得最早的伍子晴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别聊了，等会儿陈队长该催我们了。”
回应她的是一阵敲门声，伍子晴拉开房门，林七夜还一句话没说呢，她已经回头开始喊了：“小千！林七夜找你！”
顶着公仪灼给她扎的丸子头，沈宿迁一边用面霜涂脸，一边走近房门：“小七，你找我有事？”
“队长让我来问问你，排骨想吃糖醋的，还是红烧的？”
“什么菜冷了都不好吃。”沈宿迁摇摇头，“我吃凉拌莴笋丝，其他的你们随意，不用管我。”
她涂面霜的手法很粗暴，林七夜忍了忍，实在看不下去了，伸手替她将右脸的一点面霜抹开：“那吃红烧的吧。”
糖醋排骨冷却之后全部都糊成一团了，估计沈宿迁也吃不下去。
“该下楼了，胖胖他们已经到了。”
沈宿迁早已听到楼下传来的动静，和平事务所的空间不大，容纳不了这么多人，所以在红缨的毛遂自荐之下，陈牧野将吃饭的地点定在了红缨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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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胖胖是所有人之中对吃饭最积极的，确实也没有辜负他身上的每一斤肉，一大早的，他就带着曹渊和沈青竹来蹭饭了，路过的时候，还不忘接上邓伟和李亮、李贾兄弟两个。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上门。
看着带了一堆手表正在一一派发的百里胖胖，曹渊和沈青竹不约而同地觉得自己被他卷到了。
早就听说他很懂人情世故，果然得到了他父亲的真传。
吴湘南和冷轩在厨房给陈牧野打下手，赵空城收了百里胖胖的劳X士，此刻盯着他的眼神，就好像是一个饿了一星期的人突然发现了一块香喷喷的红烧肉。
温祁墨和红缨在帮忙摆碗筷，谁也没有想去叫醒楼上的五个女孩子，现在又不是训练时间，女生就是应该多睡美容觉。
“小千的碗筷是她专属的。”红缨嘱咐了温祁墨一句，“你别给她拿错了。”
“放心吧，忘不了。”
温祁墨转过身，举起那套浅紫色的餐具，就连碗上都印着小碎花，这是来自陈牧野这个老父亲的特殊关爱。
他在笑，“我怎么敢把队长的心意忘记？”
这可是要狠狠挨骂的。
沈宿迁有一点点心理洁癖，不喜欢和别人共用餐具，但是在集训营的时候，她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情，除了林七夜，没有人知道。
然而她低估了陈牧野对她的上心程度。
得到嘱咐的绍平歌告诉袁罡，给沈宿迁的餐食需要另外准备，所以食堂供给她的餐具也是专属的。
只能说，陈牧野确实面面俱到。
温祁墨和红缨不愿意上去叫醒几个女孩子，可陈牧野自认为是个严格的大家长，当然不会过分放纵沈宿迁。
他从厨房里探出头：“七夜，你去看看小千！”
正在择菜的林七夜抬头，直接将手里的活交给了百里胖胖：“好的。”
他听见陈牧野嘀嘀咕咕：“起这么晚，昨天晚上肯定熬夜了。”
他多了解沈宿迁呀，一猜就知道肯定是昨天差不多通宵了。
“七夜，你去问问小千，排骨想吃红烧的还是糖醋的？”
沈宿迁喜欢吃排骨，但是体质原因令她很少吃荤菜，陈牧野给她做好之后，等放凉一点点就让她马上动筷，这样也不会糊在一起，多少能让她吃点。
林七夜上楼去了，百里胖胖接替了他的位置，吭哧吭哧在择菜，路过的吴湘南看了两眼几乎只剩下半截的水白菜，欲言又止。
百里胖胖抬头，无辜提问：“怎么啦？”
心里有一万句话要说，可是吴湘南看着他那双纯洁的眼睛，又说不出口了，他叹了口气，委婉提醒：“要不你还是去休息一下吧，辛苦了。”
再让他继续择下去，今天这道菜就真的不用吃了。
“我做的不好吗？”
感受到了吴湘南的嫌弃，百里胖胖委屈，“我从来没做过这个。”
也是可以理解的，广深百里集团的小太爷，自小含着金汤匙出生，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他这辈子最不喜欢的东西，应该就是钱了。
他估计连没上桌的水白菜都没见过，更不可能会择菜，不对，以百里集团的财力，百里胖胖估计都不吃水白菜。
他应该吃山珍海味才对。
“很明显，做的很烂。”
吴湘南没说他，但沈青竹却不惯着他，两根手指戳了戳百里胖胖的肩膀，沈青竹指指点点，“你被水白菜打败的样子，真狼狈。”
倒反天罡，现在居然轮到保镖批评老板了，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天理了？
百里胖胖小发雷霆：“沈青竹，你……”
“我怎样？”沈青竹无所畏惧，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你、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迫于沈青竹的王霸之气，百里胖胖不得不忍气吞声地站起身给他让位。
然后吴湘南就看见了一群人中看起来最硬的刺头，坐在十块钱两把的小马扎上，乖乖择菜，动作干脆又利落，一看就是做惯了的。
他有点惊讶，却很快意识到了沈青竹藏在不羁之下的真实性情，不禁笑了笑。
他走回了厨房，赵空城的烟瘾又犯了，正蠢蠢欲动，准备走出去放纵一把，司小南慢悠悠路过：“这里全是女孩子哦。”
正在疯狂炫水果的邓伟和李亮、李贾抬头，头顶缓缓凝结成一个大大的问号。
赵空城调转了方向，又老老实实走了回来，这里全是小姑娘，确实不应该带着烟味进来。
他往嘴里塞了根棒棒糖，举起双手：“我不抽了，不抽还不成吗？”
司小南傲娇地哼了一声，继续端着凉菜走向餐桌。
安静的别墅区里染上了一阵烟火气，少年们肆意打闹的声音在风中越传越远，最终定格成记忆中的一张黑白照片。
往事不可追，但未来可期。
chapter82 再次分别
当着沈宿迁的面，陈牧野没有说教，只是嘱咐她，“多吃点。”
沈宿迁拿起她绘制着小碎花的筷子，一个抬眸，从正在窃笑的百里胖胖看到时不时盯着她和陈牧野瞧的赵空城：“你们有事？”
“没、没事……”
百里胖胖憋笑。
沈宿迁撇嘴，眼光逐渐变化：“你这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有话快说，别吞吞吐吐的。”
见沈宿迁执意要知道，百里胖胖一摊手，表情无辜：“我就是觉得，陈队长这样子，很像是养了个女儿。”
怪不得136小队的人都说陈牧野把沈宿迁养的很好，这既当爹又当妈的，能养不好吗？
陈牧野挑眉，一看低下头的赵空城，就知道他在心虚，不用想，肯定是这个大漏勺先宣扬出去的，他倒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情绪，只是沉下声音反问：“怎么，你羡慕？”
百里胖胖是亲眼见识过那一刀‘无常斩’的人，深知陈牧野这个居于沧南市136小队的队长有多深藏不露，当初处决韩少云的雷厉风行，即便是袁罡都忍不住为之侧目，这样无双的英雄，若是身在上京市，必然又是能令整个守夜人肃然起敬的大人物。
可偏偏在沈宿迁面前，衣食住行，样样关心备至，这样的反差，别说是刚认识他们的百里胖胖了，即便是见识过很多次的赵空城，都还是会忍不住在心里泛起嘀咕。
队长果然重女轻男，同样是预备队员，他对待林七夜就不会这么上心。
碍于陈牧野的眼神威胁，百里胖胖抬起手，大拇指和食指黏在一处划过嘴唇，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示意自己闭嘴了。
闹剧很快结束，沈宿迁身处风波的最中间，却置若罔闻，面无表情地咀嚼着莴笋丝，好像已经接受了陈牧野成为她‘老父亲’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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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罡来的时候，饭局正要结束，宾主尽欢，只可惜，他的到来直接打破了平静。
双手叉腰，看了眼菜色，袁罡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的视线从那一看就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上挪开：“我来接你们回集训营。”
惊闻‘噩耗’，百里胖胖哀嚎一声，差点倒地不起，曹渊一边将自己凭本事抢来的最后一块红烧排骨塞进嘴里，一边揪住了百里胖胖的后衣领，不让他昏倒在地上：“别擦地板。”
百里胖胖今天穿了身白色的衣服，要是倒地上，又要求爷爷告奶奶一般地揣着名表到处找人给他洗衣服。
这一届集训所有的种子选手几乎全都聚集在了这个别墅里，袁罡不放心他们的安危，所以才特意来接，其他的新兵自然也有其他的教官去接。
趁着上次的袭击，袁罡拔出了不少古神教会安插在守夜人里的内奸，其中就包括了沈宿迁他们的刀术教官，韩栗。
呓语的【梦岐】令人防不胜防，专挑人类内心中最脆弱的地方攻克那道心灵防线，而不是所有的人类都像沈宿迁这样没有软肋的。
背上自己的小包，沈宿迁回过头注视着136小队的队员，那一张张带着温和笑意的脸就在眼前。
陈牧野和吴湘南并肩而立，注视着她的目光始终平静而温和；红缨挽着司小南的手臂，挥着手和她告别；赵空城将手搭在冷轩的肩上，被无情地躲开，可他再接再厉，还是搭了上去，来来回回好几次，冷轩终于妥协了，于是赵空城对着她眨了眨眼，脸上写满了‘嘚瑟’这两个字；温祁墨照例安静地站在人群之中，不是最显眼的那个，却如同他的姓氏一般，润物无声。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看着，沈宿迁的的眼眶突然有些酸涩，她怕眼底的情绪被人瞧见，连忙低下头去掩饰，却被陈牧野发现了，他的掌心按住了她的肩膀：“小千，不要害怕，我们都会等你回家。”
等你从集训营风光归来，等你回到我们身边。
沈宿迁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她总是这么冷情又敏感，脆弱又坚强。不在乎的人不论说多么恶毒的话都不能引起她半分的情绪波动；可在乎的人只需要用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便可以轻而易举地令她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沈宿迁啊沈宿迁，你总说自己没有软肋，可是你好好看一看现在站在你眼前的这群人，难道你还能坦然地说自己没有软肋吗？
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陈牧野的心中浮起了离别的愁绪，他知道自己食言了，沧南市永远是沈宿迁的家，但是136小队的所有人都等不到沈宿迁回家了。
一旦集训结束，她就会离开这里。
临江市也好，上京市也罢，总之沈宿迁的归宿都不会是这里。
不知道陈牧野心底所想的沈宿迁小声抱怨：“就不能让我们留下来吃顿晚饭吗？”
袁罡无奈：“天黑之后不方便赶路，我们还有这么多人呢。”
“而且现在不出发，你明天早上又该起不来了。”
不是他不通情达理，而是如果在晚上返程，折腾到大半夜，明天也不用训练了，大家集体睡懒觉算了。
沈宿迁撇撇嘴，尽管心里清楚，但嘴上还是不服气：“我都好久没有在家里吃晚饭了。”
总不能上次出发集训之前吃的那顿晚饭，真成了最后的晚餐吧。
“小千，听话。”
陈牧野的一句话，阻止了沈宿迁的‘胡搅蛮缠’，孩子总是要长大的，雏鹰应当自己学会展翅高飞，谁也无法陪伴她一辈子。
等她离开沧南市，陈牧野再想要保护她，也是鞭长莫及。
她最应该学会的一课，便是接受离别。
在公仪灼和林七夜的安慰下，沈宿迁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望着她的背影，吴湘南上前和陈牧野对视：“你还是没忍心告诉小千。”
“我不想告诉她。”
陈牧野坦白，“那太残忍了。”
明知道她内心深处有多渴望家庭的温暖；明知道她已经将和平事务所当作了自己新的家；明知道她舍不得离开这里，却还是要推着她走上那条她不愿意去走的道路。
这对沈宿迁来说，实在太残忍了。
任何人都可以去告诉她，但这个人唯独不能是她最依赖的陈牧野。
“队长，临江市赌不起了。”
吴湘南的眼底有哀色，兔死狐悲，临江市小队的遭遇不免让他重新想起了牺牲的队友，“小千是唯一的希望。”
摇了摇头，陈牧野开口：“但她的人生，应该由她自己选择。”
想起那份由临江市小队的队长戴月回亲自递交的报告，陈牧野闭了闭眼睛，那薄薄几张纸的背后，是临江市十几位队员被活活断送的生命。
情况不容乐观。
“我已经警告过袁罡了，会将选择权交给她自己。不管她是想回临江市，还是去上京接受绍平歌的教导，我都没有意见。”
守夜人的重担不应该被压在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身上，陈牧野发过誓的，他会死在每一个队员之前。
chapter83 初雪
集训营没有休息日，只不过昨天所有人的表现都很不错，让洪教官破例给了半天的休息时间，很多人选择了赖床补觉，会梦更是一马当先，从昨天下午训练结束一直睡到太阳悬挂在天空正中间。
莫莉特意伸手去探了探她的鼻息，确定她没有在梦中睡去，再也醒不过来，才放心出门去串寝。
一墙之隔，公仪灼正推着沈宿迁的后背，试图将她唤醒，莫莉进来的时候，伍子晴窝在沈宿迁的那把椅子上，支着下巴给公仪灼加油助威。
叹了口气，莫莉扶额：“她们俩还真是臭味相投。”
这么爱睡觉的人，也是难得一见的。
“别看了，快来给我搭把手。”
公仪灼和莫莉合力，才终于把半梦半醒的沈宿迁从床上倒腾下来，对面那栋楼一大清早就有人在鬼叫。
冰凉的帕子敷在脸上，沈宿迁神志不清地怂恿莫莉：“是谁敢在我们未来莫大师面前喧哗，通通推出去砍头，午门斩首！”
“我的青天大老爷，就你这样，眼睛都睁不开了，还想着砍头呢。”
公仪灼吐槽她，“先想办法把你肿肿的眼皮消下去吧。”
打着哈欠换衣服，沈宿迁眼角渗出生理性眼泪：“阿灼，我觉得我生病了。”
“是啊，得了懒病。”公仪灼敷衍地点头，“打一顿就好了。”
于是她得到了一个来自沈宿迁的控诉的眼神，就好像是在说‘你无情，你冷漠，你无理取闹’，公仪灼拿她没办法，只好又好声好气的劝她赶紧换衣服。
“这么早起床，是要做什么啊？”
“我看了天气预报，今天应该会下雪。”
南方的孩子拒绝不了冬天的雪，那是大自然的馈赠，只在一年中末尾和初始的时候降临。
“集训营里有天气预报？”
莫莉刚问出口就抿了抿唇，她反应过来，大概率又是公仪灼自制的仪器，果不其然，公仪灼一指角落里的小型方块，头顶还插着一根天线，屏幕上跳动着莫莉看不懂的数据。
“我自由发挥了一下，材料有限，目前只能预测未来三天的天气。”
公仪灼看起来很不满意，但是莫莉却无话可说，她比了个大拇指：“你才是人间真神。”
难道这就是【智能机械】的权威吗？
莫莉和沈宿迁的观点一致，都认为【智能机械】的威力被严重低估了，这种融合了超自然力量的科技，简直就是人类世界的一个大bug。
又或者说，公仪灼本身就是一个bug。
她话音刚落，外面突然有人叫喊着“下雪啦”，沈宿迁穿衣服的时候磨磨蹭蹭，这一刻倒是跑得最快，像一只兔子一般蹿了出去，趴在走廊的栏杆上看雪。
丝卡蒂是寒冬女神，很不能理解沈宿迁对雪的痴迷：
【是我的力量满足不了你了吗？】
‘这不一样。’
沈宿迁回答她。
‘初雪的时候，一切都可以被原谅。’
丝卡蒂不信：
【你还会原谅别人？】
‘当然不会。’
沈宿迁嘻嘻笑着，这个时候终于显露了几分调皮。
‘但是这句话很唯美，不是吗？’
丝卡蒂冷笑，祂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最重要的是，秋天之前的遗憾，全都会被初雪埋藏。’
那个孑然一身、无所依靠的沈宿迁已经被留在了过去，现在站在世界中央的人，是拥有了崭新人生的沈宿迁。
她有朋友，有家人，不再是孤身一人。
站在身后的公仪灼拿着棉服将沈宿迁裹紧；伍子晴和莫莉在伸手接雪；顶着一个鸡窝头跑出来的会梦眼睛半睁半阖，嘴里还一直念叨着“我也要看雪”。
对面的男生寝室楼里，沈青竹桀骜地偏头，好像对下雪不感兴趣，却在他的三个小弟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偷偷用余光去瞥那点纯白；百里胖胖和曹渊照例在斗嘴；而林七夜则在人群之中，准确无误地隔着纷飞的雪花与沈宿迁对视。
他们相视一笑。
这一刻，沈宿迁终于意识到，她从不后悔加入守夜人。
如果她不加入守夜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遇见身边这群可爱的人们。
那她的一生，永远都将是晦暗无光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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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梦对雪的执念盖过了对睡觉的渴望，她在睡衣外面套了棉服就决定冲下去玩雪，莫莉拦不住她，只好逼着她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伍子晴也兴致勃勃，拉着会梦的手蹦蹦跳跳下了楼，莫莉跟在她们俩后面走了一段路又回头：“还不走吗？”
沈宿迁回神，拽着公仪灼快步跟上去：“莫老师，打雪仗这种活动，我们家阿灼就不参加了，等会儿她发明出十八条机械胳膊，会被裁判罚红牌的。”
公仪灼忍俊不禁，表情瞬间失控：“什么呀，害我莫名其妙笑了一下。”
此刻的公仪灼还没有意识到，沈宿迁‘先天抽象圣体’的体质已经初步显露了端倪，人活着哪有不疯的，沈宿迁很显然是从一个极端迈向了另一个极端。
等后来她终于回过味来时，一切早已来不及了，她只能咬牙上了沈宿迁的‘贼船’。
一上就是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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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梦很喜欢堆雪人，但是不可否认，术业有专攻，而会梦就显然不适合干这个。
看着满地的‘大头儿子’，沈宿迁陷入了沉思，她欲言又止。
莫莉则没这么多顾忌，直接锐评：“堆的很好，下次别堆了。”
会梦在一堆‘大头儿子’里又创造了一个‘小头爸爸’，抬起头来，眼神清澈：“我堆的不好看吗？”
公仪灼避开了她的视线，不辱骂，是她最后的温柔。
伍子晴苦笑：“我就没见过头比身子大两倍的雪人。”
先是‘三个窝瓜事变’，再是‘小头爸爸和他的N个大头儿子’，她这群姐妹们的审美到底还有没有救啊？
她撸起袖子，任劳任怨地上前帮会梦堆雪人，沈宿迁摸着下巴，看着会梦从食堂打劫来的胡萝卜，那是雪人的鼻子。
别误会，她拿了一整根胡萝卜，切成了一块一块，雨露均沾地给每个雪人都安上了鼻子，就是没记起来要加眼睛。
突然，沈宿迁指着‘小头爸爸’：“退一万来说，为什么他的鼻子不能是圆圆的红色呢？”
公仪灼试图理解，但发出了询问：“小丑鼻？”
她试图思考，那这到底应该叫‘小头爸爸’，还是‘小丑爸爸’呢？
chapter84 授勋仪式
会梦扭过头，想招呼莫莉和公仪灼一起玩，却一眼就看到了正躲在角落里说悄悄话的两个人，她眯了眯眼，眼中莫名开始放光，在他们俩还没注意的时候，一双耳朵悄悄竖了起来。
她在吃瓜，莫莉和公仪灼对视一眼，就算没有刻意回头去看，她们都能猜到，能让会梦这么激动的人，只有沈宿迁和林七夜。
沈宿迁想要给她的雪人安装上小丑的同款鼻子，林七夜也真是神通广大，不知道打通了哪位教官的关系，竟然真的给沈宿迁找来了。
将圆圆的红色球状鼻子安在雪人之上，沈宿迁满意地点了点头，那是对自己手艺的肯定。
林七夜站在她身边，看着她小小的一团蹲在地上，越看越觉得赏心悦目，那眼神，简直叫人不忍直视。
百里胖胖捂脸，但曹渊却不以为意。
不管林七夜变成什么样子，他在曹渊心里的形象都是永远高大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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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合的铃声响起的时候，不管是在宿舍楼里睡觉的，还是在空地上玩雪的，所有人都第一时间赶往训练扬集合。
新兵的动作很快，完全没有了一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稚嫩的模样。
也许这就是成长吧。
站在高台之上的袁罡和洪浩不苟言笑，高台的两侧则站立着整个集训营的教官，同样表情肃穆，一眼就叫人看了出来，是有大事要发生。
沈宿迁敏锐地察觉到，此刻站在眼前的这些教官们都戴上了自己的功勋章，尽管大小和颜色、图案都不同，但却都是实打实的勋章。
而袁罡是他们之中最耀眼的。
其他颜色的勋章先不提，单单是他胸前悬挂着的最突出的三枚深蓝色勋章，就已经是熠熠生辉，在日光和雪色的折射下，交相辉映，隐隐约约还能瞧见其中的万千细碎光芒，那是星辰的光辉。
见所有人到齐了，袁罡缓缓开口：“今天下午，我们不训练。”
将新兵的神色尽收眼底，袁罡俯视着他们，“接下来，我们要进行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为你们中的部分人授勋。”
授勋，授予勋章。
这个下午取消集训，只是为了让那些应该拥有荣誉的人，获得他们的荣誉。
守夜人的勋章与军队不同，一共分为四种，分别是星火、星辉、星辰、星海，逐级递增。
星火勋章是深红色，可以被授予那些完成过某些重要的神秘清剿任务，或者保护了大量群众生命安全的守夜人。
星辉勋章是浅蓝色，可以被授予那些击杀了超高危级神秘，或者平息了某种大型灾难的守夜人。
星辰勋章是深蓝色，只可以被授予那些击杀了‘无量’级神秘，或者平息了足以造成社会局势动荡的大型事件的守夜人。
这种勋章十分稀有，整个守夜人组织中，获取的人还不到1%。
介绍说到最后，袁罡望着这一张张年轻的面孔：“至于最高级的星海勋章，它是守夜人所能获取的最高级荣誉，放眼整个大夏，获取过它的人，还不超过十个。”
“而获取的标准，即便是领导守夜人组织的高层也无法给出一个具体的答案。”
但不用多说，这一定是对人类有着重大贡献的守夜人。
还是那种，不可替代的贡献。
虽然听上去没什么了不起，但是说实话，很多守夜人穷其一生都没有得过到一枚星火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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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
“讲。”
沈宿迁好像终于有了一点兴趣。
她举起手，仰起头盯着站在高处的袁罡，“袁教官，既然守夜人高层都不知道应该如何获取星海勋章，那我们应该怎么得到它？”
袁罡将自己的视线投注在了沈宿迁身上。
少年人意气风发，显然还不能完全了解这一枚星海勋章背后代表的意义，但她的眸子里，此刻是有光的。
她的话听上去十分轻巧，仿若初生牛犊不怕虎一般莽撞，可是袁罡的眼中却没有任何对沈宿迁的不屑之色。
他从不觉得她是不自量力的人。
每次看向沈宿迁的时候，他们这些教官都会有一种强烈的怅然若失的滋味。
真要说起来，其实那并不是对双神代理人的嫉妒，而是一种被后浪拍在沙滩上的无奈，是一种亲眼见证了时代奇迹的震撼，也是一种不可言说的羡慕。
他凝视着这个曾经被寒冬女神借着身躯，在仅仅川境的时候，就诛杀了无量境神明代理人的少女，半晌都没有说话。
袁罡其实并不怀疑沈宿迁可以做到，能得到一枚星海勋章，只因为她是沈宿迁。
她就是奇迹本身。
“当所有人都觉得你应该得到它的时候，守夜人的高层自然会将星海勋章颁发给你。”
当你真正挑起了守夜人保护群众的重担，为生者守夜的时候，就会有人将这枚勋章颁发给你。
也许就在不久的将来，沈宿迁真的可以得到它，得到这份所有守夜人都渴望的荣耀。
可能是还觉得自己说的不够清楚，袁罡特意举了个例子来说明，“上一个在守夜人组织中获取了这枚勋章的人，是假面小队的王面。”
他没有过多提起那些惊险的往事，只是告诉所有新兵，“五年前，王面以自身寿元为代价回溯时间，在八岐大蛇登陆东海之前，疏散了沿海地区的大夏民众，并带领整个假面小队与八岐大蛇展开了殊死搏斗。”
“如果没有他和假面小队的努力，东海地区的民众等不到人类天花板来救命。”
“他救下了万万人。”
闻言，沈宿迁一怔，她突然想起了丝卡蒂对‘时间’这一种权柄的描述。
果然，生命与时间都不是应该由凡人来掌控的权柄。
一旦沾染，就必须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时间之神给王面赐下了权柄，却没有给他保护自己的能力，每一次回溯，都是对他生命的消耗。
这到底是神明的眷顾，还是诅咒？
chapter85 星辰勋章
放低了声音，袁罡郑重地叫出了她的名字：“沈宿迁，上来授勋。”
歪了歪头，沈宿迁回想了一番自己最近做过的事情，有好有坏，而其中最坏的，自然应该是之前冲动之下击落了集训营里所有的无人机。
她快步走上去，和袁罡面对面，只见他侧过身，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黑匣子，露出了里面一枚漂亮的深蓝色勋章，眼前仿佛有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被击碎成了一片片，最终藏在这枚勋章之中，变成了一片唯美耀眼的星辰。
“沈宿迁，于津南山极限越野训练中击杀古神教会无量境神明代理人冥柳，后与136小队队员联手抗敌，化解了古神教会与斋戒所反叛者的阴谋，特此授予星辰勋章。”
台下瞬间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令众人哗然的，并不只是星辰勋章，还有那句“击杀古神教会无量级神明代理人”。
怪不得他们这么震惊，放眼整个守夜人组织，从迷雾出现至今，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可以凭借川境之姿，击杀无量境的强者。
更别提，这个无量境的强者还是一位神明代理人。
前所未有的消息，牢牢攥住了所有人的心神，令他们不由自主地去看那道站在高台中央，一头黑色长发被束成高马尾的身影。
平心而论，她生得很美，既有着江南水乡独特的温柔和娴静，又不缺乏铮铮傲骨，外柔内刚，此时此刻，沈宿迁穿着集训营中所有人一模一样的训练服，也显得那段脊背尤其挺拔，像一棵在沙漠之中屹立不倒的小白杨。
星辰勋章很好，但是沈宿迁却在蹙眉：“袁教官，你明知道……”
袁罡摇了摇头，打断了她的话，他双手将那枚勋章取出来，让它完完整整地展露在沈宿迁面前：“这枚勋章应该被颁发给寒冬女神的代理人，那就是你。”
丝卡蒂没有加入守夜人，如果不是因为祂的代理人是守夜人的一员，那么，大夏不可能得到这份来自神明的青睐。
亦或者说，是神明的垂怜。
这是沈宿迁应得的。
“但是……”
沈宿迁对守夜人的勋章只有好奇，没有执念，她也不愿意抢占丝卡蒂的功劳，她知道，如果不是丝卡蒂的帮助，仅仅凭她，是不可能击杀无量境的冥柳的。
尽管丝卡蒂根本不需要守夜人给祂授勋，但沈宿迁还是想维护那份属于祂的功劳与辛苦。
【小千，收下吧。】
脑海中，丝卡蒂的语气传递出一种温和平静的情绪：
【我不需要这些，但它可以帮到你。】
沈宿迁现在已经是守夜人的一份子，那这些对她有用的东西，收下也无妨。
在丝卡蒂看来，沈宿迁是代行祂意志行走人类世界的化身，祂的力量就是沈宿迁的力量，祂的功劳就是沈宿迁的功劳，无需分的那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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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罡将那枚深蓝色的璀璨星辰挂在了沈宿迁胸前，四目相对，沈宿迁抬起手对他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袁罡也抬起手回了一个军礼。
她抿了抿唇，在心中对丝卡蒂保证。
‘这是属于你的，我替你代领。’
沈宿迁念叨着。
‘我等着你回到自己的身躯里，向我要回这枚勋章的那一天。’
丝卡蒂笑她：
【我要守夜人的勋章做什么？】
【不用给我了。】
‘要的，一定要给你的。’
她坚定地反驳了丝卡蒂。
性格执拗的她，一旦做了决定，就难以更改，她既然说要将勋章还给丝卡蒂，就一定会还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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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训步入正轨，一切事情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直到袁罡给新兵们一人分发了一个‘精神力控制器’，就像手表一样，可以戴在手腕上，监测他们的身体数据。
准确来说，是精神力的数据。
“这个装置是守夜人自主研发的，名叫‘ACE’，你们也可以叫它‘杂技引爆器’。”
“一天24个小时，它都会不间断地输出精神电流，不致命，但是如果你们控制不好自己的精神力，就会在电流的影响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动作。”
教官介绍的话都没有说完，下面已经有一群新兵控制不住地在翻跟斗，还有人趴在地上阴暗爬行。
“你们的任务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学会控制自己的精神力，持续性输出与电流量同等的精神力，只有这样，才能不被电流影响日常活动。”
一群教官心满意足地看着底下齐刷刷翻跟斗的新兵，洪浩却撇了撇嘴：“还有个人没受影响呢。”
袁罡看去：“正常。”
“沈宿迁早就自主开始学习控制精神力了，她一向是新兵之中最出色的那个。”
哪怕是还没有加入守夜人，就可以在自己的摸索下迈入川境，单凭这一点，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尽管这其中离不开丝卡蒂和瓦利的帮助，可沈宿迁本人也付出了许多努力。
“上次绍队长传来的邮件，是希望沈宿迁去上京市。”洪浩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是不是想自己亲自教导沈宿迁？”
“沈宿迁的天赋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的，不管是指挥还是作战，都无可挑剔，队长想亲自教导她，也很正常。”
“但我答应过陈牧野，会给她自己选择的机会。”
是去上京市，还是临江市，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地方，袁罡都会尽力为沈宿迁争取的。
但她不能留在沧南。
洪浩叹了口气，拍了拍袁罡的肩膀：“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别忘了，戴月回的卖惨信就差寄到总司令那里去了。”
袁罡目视远方，思绪万千：“近几年的神秘事件越来越多，不只是临江市，其他地方也一样缺人。”
一天不破解迷雾的秘密，一天不解决虎视眈眈的外神，大夏就一天得不到真正的安宁。
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到底哪个先来。
chapter86 临江悬案
林七夜难得没有在她身边。
袁罡笑了一下，故意打趣她：“今天是什么日子，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林七夜居然不守着你了？”
“他之前盯着你，可是像一只狗盯着自己的肉骨头一样的。”
“注意言辞啊，别乱用比喻。”
沈宿迁警告他，“我听不得别人说他的坏话。”
“再说了，你在训练的时候频频给我使眼色，挤眉弄眼的，一看就知道你有话要单独对我说，我又不是笨蛋，早就把小七支开了。”
“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这就护上了。
袁罡老老实实点头：“行，你们感情好，我不参与。”
“我找你，是有件事情想问问你的意见。”
他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塞给沈宿迁，“顺便想听听你对这桩悬案的看法。”
“悬案？这么邪乎？”
沈宿迁低头一看，被一张血肉模糊的照片正面暴击，照片上的人死相恐怖，是被人开膛破肚，挖空了内脏而死的。
而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并不是唯一一个这样凄惨死去的人。
沈宿迁翻阅的速度很快，她一张张看过去，最后皱起眉：“十七个人，全都是同一种死法？”
“没错。”
袁罡点头，“你有什么看法？”
沈宿迁不是学刑侦的，分析线索和细节没那么在行，但她有自己的观察力和思考能力，也不至于抓瞎：“依照十七名死者的出血量，被开膛破肚，应该就是他们的死因。”
“胸膛上的撕裂伤不规则，甚至有皮肉组织被扯成了极细的长条状，不像是利器切割。”
她若有所思，“这种程度的撕裂，这样不规则的伤痕，不可能是人类做的，只会是大型野兽，或者说，是神秘。”
她语气肯定，袁罡点了点头：“不是野兽，是一种神秘生物。”
“这只潜藏在临江市的神秘在短短半年之中取走了整整四十二条人命，其中就有十七个驻临江市小队的守夜人。”
“半年之内杀了十七个守夜人，还有二十五个普通人？”
沈宿迁的表情显露出惊异，她无法想象，“事态这么严重，守夜人组织没有派特殊小队去探查吗？”
“派了。”袁罡揉了揉眉心，“但即使是假面小队，也没有找出这只神秘的藏身之处。”
“我们猜测，它有不亚于人类的智慧。”
就像之前在沧南市盘踞的难陀蛇妖，这种具有智慧的神秘是最难对付的，因为它们懂得趋利避害。
一旦假面小队前往临江市，它就躲藏起来，不肯暴露自己的行踪；而一旦假面小队离开，它又会跑出来作恶。
而假面小队的任务很繁重，自然不可能时时刻刻待在临江市守着，所以苦了现在的临江市小队队长戴月回了，她也是勉强支撑着临江市的大局。
莫名其妙死了这么多人，消息是瞒不住的，为了保守秘密，官方只能宣称是有‘变态杀人犯’在临江市作恶，害得临江市到处人心惶惶，晚上都没有人敢出门了。
“还有什么共同点吗？”
沈宿迁摸索着文件，“杀人规律有吗？”
“被杀的这些人，全都不是临江市本地人。”
说起来也奇怪，杀了四十二个人，居然全是外地人，这种精确度，堪比机器了。
“所以你们是觉得，这只神秘不杀本地人？”
沈宿迁嗤笑一声，有些不屑，“不会吧，你们真当这是什么临江市的守护灵啊，都不杀本地人的。”
她的指尖点了点文件，有点不耐烦，“神秘不可能有这么好心，既然死者全是外地人，这背后一定藏着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应该属于守夜人的机密吧？”
沈宿迁有点警惕性，“你居然拿给我看，心里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新兵是按照成绩分配去处的，你知道吧？”
见沈宿迁点头，袁罡才继续说，“你的成绩可以算是新兵之中最好的，精神力也是最高的，按照惯例，你应该被分往上京市006小队，也就是我的小队。”
“队长绍平歌已经和我说过很多次了，他想让你去上京。”
沈宿迁终于摸索出了袁罡的意思，她抖了抖手里的一叠纸：“什么意思？你的队长想让我去上京，但你和你背后的守夜人高层，想让我去临江？”
她一点就通，袁罡反而没吭声了。
沈宿迁被气笑了，“明知道临江市的神秘不好对付，这是准备拿我当炮灰呢？我看起来那么没有脑子吗？”
“我不会要求你去哪里，你可以自己选。”
“不好意思，我哪个都不选。”
沈宿迁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可她的眼神却是冰冷的，死死盯着袁罡。
风吹过袁罡的发丝，有些许冰霜凝结在他的发梢，沈宿迁的声音有些森森然。
“我要留在沧南，只要我不愿意，就没有人可以逼我离开这里。”
有杀意在风中碰撞飞溅，仿佛海边的巨浪撞上了礁石，迸射出一阵剧烈的水花，沈宿迁的发丝在神墟的作用下飘动。
她一字一顿，“沧南是我的家。”
“我哪儿也不会去。”
她将文件摔在天台的地面，在袁罡面前转过身。
突然，风停了。
身后传来袁罡的声音：“我坦白告诉你吧，你可以选择前往大夏的任何一个城市，但唯独不能是沧南。”
“你和林七夜只有一个人可以留在沧南。”
他的话又无情又冷酷，“但林七夜不可以离开这里。”
所以离开的人，只能是沈宿迁。
她再一次，没有了选择的权利。
“理由呢？”
她转回来和袁罡对视，“给我一个必须要走的理由。”
“我不知道。”袁罡摇了摇头，“但这也是陈牧野要我转告你的，沈宿迁，你必须要学会接受离别。”
他们都不知道的是，沧南市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会要了‘沧南’这座城市中所有人的命。
陈牧野泥足深陷，林七夜也早已身处其中，可沈宿迁是无辜的，她完全可以置身事外。
陈牧野也希望她能置身事外。
“你以为自己说的很有道理吗？”
沈宿迁冷笑，“狗屁不通的话，我从来不听。”
但凡袁罡认识她的时间久一点，就会知道她这个人一身反骨，只做自己愿意去做的事情。
她想留在沧南，就必须留下。
“沈宿迁！”
见她又想走，袁罡气恼，“你现在是守夜人！要听从组织的命令！”
“你别忘了进入集训营之前签的保证书！”
“哦，一张废纸而已。”沈宿迁油盐不进，“你有意见，那你报警吧。”
她摆明了要反悔，袁罡一时间竟然真的找不到劝阻她的办法，差点被她气得跳脚。
倏然，角落里有一道身影缓缓走出来：“你劝不了她的，让我来和她说吧。”
路灯是暖黄色的，照在来人高大的身影上，沈宿迁瞳孔微缩，那熟悉的人顶着路灯缓步走近她。
影子逐渐变长，他整个人也彻底暴露在沈宿迁面前。
这道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方才袁罡口中提到过的陈牧野。
向着沈宿迁招了招手，陈牧野的态度很温和：“小千，过来。”
chapter87 恨
而事实证明，尽管他是集训的总教官，在沈宿迁心里的地位甚至还不如她的朋友们。
虽然她尊重他，但袁罡也还没有到达可以让她事事顺从的地步。
于是陈牧野决定亲自跑一趟。
袁罡将文件留在天台上，转身走到了不远处，他没有离开，却将空间交给了这两个一看就知道有很多话要说的人。
陈牧野叹了口气，其实他还算了解沈宿迁，也知道她看似温柔无害的外表之下，其实藏着无比执拗和倔强的心，如果他给不出一个可信的理由，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沧南的。
但这个理由，偏偏是陈牧野死也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小千……”
他刚想说话，沈宿迁已经扭过头盯着他，她质问着：“你早就知道了，是吧？”
回想起每一次离别的时候，陈牧野不对劲的表情，还有他那双仿佛藏着千言万语的眼睛，沈宿迁恍然大悟。
原来从她和林七夜离开和平事务所来到津南山之前，陈牧野就已经知道了，她一定会离开沧南。
“我和林七夜，是你选了林七夜吗？”
不是，当然不是。
陈牧野多想告诉她，如果真的由得他来选择，他一定会将他们两个都留下，但只能选一个的话，他肯定会选她。
他怎么舍得让小千再次没有家。
可陈牧野不能说。
他的沉默，在沈宿迁的眼中成了默认，成了一切罪行的证据。
她在不知不觉中红了眼睛，“你早就知道，守夜人不会让我留在沧南，可还是在骗我。”
她没有声嘶力竭地大吼大叫，但她在伤心，“那为什么还要和我承诺，你会等我回家？为什么要骗我！”
她真的还有家吗？
陈牧野看似将选择的权利交给了她，可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私自替她做了决定。
“小千，你不能留在沧南。”
心底有一种难言的苦涩弥漫着，陈牧野望着她含泪的眼眸，他是多么想要向她解释，他是多么害怕看见她伤心流泪，但是他不能说。
想要替她擦眼泪的手垂在身侧，蜷缩的手指昭示着他心中跌宕起伏的复杂情绪。
沧南的秘密，他不能说。
人活一世，总有千万般的无奈。
他心疼的孩子，应该拥有更明亮的未来，而不是像他一样，被困在这座宛若泡沫般随时可能消失的死城里。
陈牧野试图让她感受到自己心中的哀伤，可他不能明说，于是他列举着每一座城市的好处。
“我和上京市小队的队长交情很深，如果你去了上京，会得到最好的资源，绍平歌会不惜一切代价教导你；如果你去临江市，那里的小队队长戴月回在守夜人中口碑很好，热于助人，怜贫惜弱，她会是个很好的队长；还有百里集团所在的广深，依照百里胖胖和你的友谊，他们也会照顾你；还有……”
“够了！我不想听！”
沈宿迁打断他，“口口声声，桩桩件件，好像都是为了我好，可是你们从来没有一个人给过我选择的机会。”
她的眼中充满了失望，“你们根本不关心我到底想要什么。”
仿佛想起了记忆中最令她痛苦的事情，沈宿迁的身体都在颤抖。
“那个女人懦弱无能，每天遭受拳打脚踢也不肯离开，她说是为了我，可我知道，那不过是为了她幻想中完美无缺的爱情。”
“那个男人在外赌钱，输了就回来殴打妻子和女儿，他输光了家产，身无分文地回家来，他也说是为了我，为了给我们更好的生活，可我知道，他是为了自己不切实际的一夜暴富的白日梦。”
沈宿迁对记忆中的那对男女深恶痛绝，她本以为陈牧野会是例外，但她还是赌输了。
原来从奶奶离开的那一天起，她就没有家了，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而现在，你也以为你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我好。”
她不屑地嗤笑着，对这些人嗤之以鼻。
歪了歪头，她的语气有一种天真的残忍，又像是在疑惑，“你们真奇怪，明明是为了自己，明明是想将自己的想法强行加注在我的身上，却还非要说是为了我好。”
“陈牧野，我原本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
她原本以为他会是例外。
沈宿迁怔怔地望着他。
眼前这个人，是她曾经以为可以视作父亲的人，但终究还是令她失望了。
“原来不过是一丘之貉。”
陈牧野看着她转过身想走，情急之下按住了她的肩膀，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急切的滋味，持刀这么多年，他都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会手抖的。
“小千，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陈牧野百口莫辩，“我只是希望你能过得更好！”
“你凭什么认为，离开沧南，我就一定会过得更好？”
泪水夺眶而出，沈宿迁在等待他的解释，但陈牧野却不知道该如何同她解释。
早在十年之前，陈牧野的心底就埋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中，至关重要的人是林七夜，可参与其中的，却是沧南数以万计的无辜生命。
十年，沧南从恶神手中偷来的时光，终有一日是会到头的。
陈牧野的生命，每一天都是在倒数，可他不能告诉沈宿迁。
这与古神教会的袭击不同，沧南的劫数早已应验，这一次等待他们的，是命中注定的死局。
无从更改。
于是陈牧野松开了沈宿迁的肩膀，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的注视下，陈牧野连自辩的话都说不出来。
沈宿迁眼底的痛色愈发浓烈，她往后退了一步，看着这个再次将她抛弃的人；看着这个曾经被她视作救赎的人；看着这个用美好的谎言将她包裹住后，令她打开心扉，又无情戳破了她的迷梦的人。
“陈牧野，我会恨你的。”
她咬着牙，是在控诉，也是在发誓，“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
早就知道自己不会被人爱，可是她没想到，再次在她身后捅这一刀的人，会是往日对她有求必应、面面俱到、事事上心的陈牧野。
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谁值得相信呢？
“我不会去上京的。”
“你们不是都想要我去临江吗，那就去好了。”
沈宿迁的眸光冷冰冰的，好像藏着很多冰碴子，能将陈牧野冻伤，“如果我死在临江，你不必来看我。”
“同样的，如果有一天你死了，我也不会为你掉一滴眼泪。”
“因为你不配。”
少女决绝的身影在路灯下渐行渐远，风吹起那份文件，陈牧野摇头苦笑，再抬起头时，他的眼眶也是微红的。
在沈宿迁没有听见的地方，他是在说：“小千，你要记住你说的话。”
如果他死了，不要为他掉一滴眼泪。
尽管他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陈牧野可以死，可以腐烂在阴暗的角落里无人问津，但他的小千应该抛下他走向光明的坦途。
她必须拥有光明的坦途。
chapter88 Plan A
她的不对劲是有一天和袁罡教官进行了一次谈话之后，才出现的。
公仪灼观察了她两天，就敏锐地发现了她的沮丧和伤心，尽管她掩饰的很好，但作为和她朝夕相处的室友，她还是察觉到了沈宿迁熄灯之后发出的抽泣声。
说实话，沈宿迁的哭声很小，就像是刚刚出生的猫崽一般微弱，但奈何公仪灼过于关注她了。
就连她都发现了，这更瞒不住林七夜。
终于，他们忍耐不住了。
趁着林七夜将沈宿迁带走，公仪灼召集所有人开了一个小会。
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公仪灼指着桌子上属于沈宿迁的照片，语气官方：“非常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抽空来参加我们的会议，此次会议的主题是‘如何哄小千开心’，如果各位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畅所欲言。”
会梦正了正胸前并不存在的蝴蝶结：“报告，我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们必须要找到小千不开心的原因，对症下药。”
“想法不错，但是很遗憾，我和林七夜已经在两天之内旁敲侧击问过小千不下于十五次了，她不肯说。”
公仪灼摇了摇头，看向下一个参会者，“莫莫，你有什么想法？”
“连林七夜都问不出来，只能说明小千遇到了非同寻常的打击。”
莫莉的手背抵着下巴，“既然她不肯告诉我们，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从另一个当事人下手？”
她的指尖点了点桌子上的另一张照片。
众人顺着她的指尖看去，只见摆在另一边的袁罡照片被红色的水笔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并被贴心标注出了‘犯罪嫌疑人’五个大字，触目惊心。
更离谱的是，居然没有一个人觉得这有问题。
要是袁罡在扬的话，一定会大喊冤枉，他们连证据都没有，居然就认定了自己的总教官是犯罪嫌疑人，还有没有天理了？
“袁教官那么忙，行踪不定，而且就算我们能找到他，又怎么让他开口呢？”
伍子晴忧心忡忡，“总不能严刑逼供吧，那可是教官。”
而且还是总教官。
“为什么不行？”
沈青竹嚼着口香糖，一条腿还踩在椅子上，“我要说，干脆就去把袁教官绑了，刀架在他脖子上，不怕他不说。”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参加这样的会议，他和邓伟他们被百里胖胖拉来之前，还以为他们四个只是凑数的，没想到还要发表意见。
“绑架总教官？”
百里胖胖大惊失色，好像看见了什么勇士，“袁教官可是海境！”
曹渊双手合十，他闭着双眼，一副十分仁慈的模样，嘴上说的话却叫人不忍心去听，“正面对抗不行，下药呢？”
“我说你们没事吧？”公仪灼满脸黑线，“就不能出一点靠谱的主意？我们这里可是集训营，连大门都出不去，去哪里买药？”
百里胖胖小声问道：“点外卖不行吗？”
在公仪灼的注视下，他越来越小声，最终彻底闭上了自己的嘴。
会梦瞥了几个男生一眼，那眼神就好像是在看什么没用的人：“阿灼，我看你找他们几个来，还不如软磨硬泡，在小千面前装可怜，让她主动告诉我们。”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他们这么多人，就连半个正常人的脑子都凑不出来。
“算了，果然男人靠不住。”
公仪灼叹气，“我有个主意，需要你们帮我。”
伍子晴眨了眨眼：“是什么？”
“小千那么喜欢自由，应该会喜欢飞翔的感觉。”
公仪灼势在必得，一双眸子骤然变亮，“Plan A，我决定带她玩滑翔伞。”
“滑翔伞？”
百里胖胖挠挠头，“集训营里有这种东西吗？”
“没有。”公仪灼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把螺丝刀，高马尾甩了甩，自信满满，“但是很快就会有了。”
区区滑翔伞而已，她连无人机和保护罩都能造出来，怎么可能会做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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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计划，所有人一起给沈宿迁准备了一个惊喜。
林七夜用黑色的缎带遮住了沈宿迁的视线，他牵着她的手，带着她走到天台上。
百里胖胖躺在一堆被拆除的栏杆边，气喘吁吁，反观一边刚刚承担了大部分力气活的沈青竹和曹渊，居然连呼吸都没有乱。
邓伟给他递了瓶水：“你还需要练啊。”
百里胖胖要是沈青竹的小弟，早就被他拉着无情操练了，怎么可能允许他的体能在整个集训营里排倒数。
百里胖胖无力地摆摆手，莫莉路过他，看他满身大汗，好心地丢了一包手帕纸给他：“别在这里躺尸，影响市容。”
她施施然走了，李亮和李贾第一时间回头去看百里胖胖，果不其然，他顶着一双星星眼，手里还紧紧握着那包纸巾：“莫莉，我就知道你心疼我。”
李贾咋舌：“哥，他这是什么情况？”
李亮一脸镇定：“正常，因为他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恋爱脑。”
他真心好奇，这种程度的话，算不算心理疾病的范畴啊？
轻轻解开缎带，林七夜站在沈宿迁的身后，距离很近，呼吸的气息甚至能打在她的耳廓：“小千，我们给你准备了一样礼物。”
“是什么？”
林七夜稍稍退开半步，公仪灼和会梦、伍子晴三人合力抬着一个巨大的滑翔伞登上天台：“小千，愿意去感受一下飞行的感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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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过耳旁，沈宿迁在空中张开了双臂，她闭着双眼，丝卡蒂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回响：
【沈宿迁，你真的想好了吗？】
【不要因为赌气，做出会令自己后悔的事情。】
丝卡蒂知道，沈宿迁不想去上京，也不想去临江，她之所以说自己要去临江市，只是因为在和陈牧野赌气。
她总是这样，陌生的人，哪怕说上一万句恶毒的话语，也无法掀起她内心的半点波澜；而身边亲近的人，只需要一个眼神、一句话，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她的心脏划得鲜血淋漓。
‘丝卡蒂，你知道吗，我曾经真的以为沧南会是我的家。’
她曾经真的以为，她有家了。
‘我没有家，没有家人，无论去哪里都可以。’
是上京还是临江，都没有区别。
早在陈牧野决定抛弃她的时候，沈宿迁就躲在被子里将自己所有的眼泪都流尽了。
她还是她，孑然一身，没有软肋。
chapter89 B计划
她躺着没有动，没有辗转反侧，只是睁着眼睛等待天亮。
她不敢睡，一旦闭上眼睛，浮现在她眼前的，就是路灯下，陈牧野背着她走回和平事务所的影子；就是陈牧野围着围裙，在厨房里给她拌莴笋的身影；就是天台之上，他给她判了‘死刑’的无情话语。
其实只要陈牧野放聪明一些，愿意随便找个借口来骗骗她，她都会相信的。
哪怕他告诉她，她在临江市里还有仅剩的亲人，在对她不闻不问的十七年之后终于良心发现地想要补偿她，让她回家去，她也会相信的。
只要是陈牧野说的话，沈宿迁都会相信的。
但他连骗骗她都不愿意。
眼角有一滴眼泪划过，她将脸埋在枕头里，无声地抽泣。
突然，空气中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有一具温暖的身躯隔着被子将她抱住，公仪灼躺在她身侧，下巴抵住了她的发顶。
她抚摸着沈宿迁的手臂，那是一种安抚的动作。
“小千，我在。”
公仪灼永远都尊重沈宿迁的每一个秘密，既然沈宿迁不想说，她不会勉强她，但是她希望沈宿迁能明白，无论何时，只要沈宿迁需要她，公仪灼就会不顾一切来到她身边。
翻了个身，沈宿迁整个人窝进了公仪灼的怀里，她终于嚎啕大哭，那伤心的样子，就好像是要将自己十七年来所有的委屈都一股脑全部宣泄出来。
“阿灼……”
她抽抽噎噎地询问，鼻子都哭得红红的，“如果集训结束之后，我们都分开了，以后还会再见面吗？”
“一定会。”
公仪灼斩钉截铁，她屈起手指刮走了沈宿迁的眼泪，故意笑着逗她，“你不是还说要组建一支自己的特殊小队，让我做你的副队吗？怎么，想反悔啦？”
她的语气很温柔，一下子就击破了沈宿迁刚刚修补好的心灵防线。
在黑暗中挣扎的孩子，永远也无法拒绝温暖的阳光。
对沈宿迁来说，她和公仪灼从来都是双向奔赴、彼此救赎。
公仪灼也是她的太阳。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伤心，但是小千，我们都很担心你。”
抚摸着她的脊背，公仪灼安慰她，“对于你，不管是我还是莫莫、梦梦和晴晴，永远都是不会吝啬于拥抱和倾听的。”
只要沈宿迁愿意，她们都愿意分享她一切的喜怒哀乐。
握住了公仪灼的手，沈宿迁垂着眼眸，倏然，她抬起眼眸和公仪灼对视：“阿灼，我们都会重逢的。”
没有家人，她还有朋友。
更何况，谁说朋友不能成为家人呢？
沈宿迁相信，不管是公仪灼还是伍子晴，不管是莫莉还是会梦，她们都愿意为她拼尽一切。
她们的友谊从来不逊色于男女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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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翔伞计划’失败了，沈宿迁虽然喜欢，但是缓解坏情绪的效果还不如公仪灼晚上给她的那一个拥抱。
会梦和伍子晴有点沮丧，她们俩的共情能力是一群人之中最强的，也是最藏不住事情的，最近愁得都吃不下饭了。
公仪灼一手揽过一个：“没事，A计划失败了，我们还有Plan B，这次一定能成功。”
沈青竹还是在嚼口香糖，他也是牙口好，也不怕腮帮子疼：“不会又是损招吧？”
上次他们几个男生私自拆了天台的栏杆，被洪浩大骂了一顿，不仅被勒令把栏杆装回去，还被罚了跑三十圈，百里胖胖的小命都差点交代在那里了。
公仪灼一个凶狠的眼神：“你在质疑我？”
沈青竹不说话，这被公仪灼视作对她的不信任，“那请问你有什么高见啊？不如说出来让我们听听。”
沈青竹双脚架在桌上，老神在在：“埋伏进教官宿舍楼，趁着袁教官洗澡的时候，给他一棍子。”
把他绑了，一了百了。
沈青竹还是想着怎么撬开袁罡的嘴巴，会梦左看看右看看，无奈扶额：“我严重怀疑你在公报私仇。不对，应该是私报公仇。”
不过是最近操练他们的时候下了点狠手，总教官罪不至死啊！
“好了，听我说。”
公仪灼双手按在桌面上，“既然玩耍不行，这次我们就干脆让小千一次性把负面情绪全部发泄出来。”
莫莉坐正了身子：“具体说说。”
“很简单，我们给她安排一个对手，让她完虐一波，等她发泄完，心情就会变好了。”
莫莉颔首：“可以，但是对手要选谁？”
“真刀真枪是最畅快的，我们要给小千找一个刀术不如她的。”
所以林七夜和莫莉最先排除。
伍子晴举手：“我可以。”
“不行，我们俩和梦梦都不行。”
公仪灼摇摇头，“小千一看见我们，肯定就想着手下留情。曹渊也不行，我可不想再被队友追着砍。”
沈青竹挑眉：“我可以，他们三个不行。”
他指了指自己的三个小弟。
沈宿迁的刀术确实没有林七夜和莫莉厉害，但也不容小觑，沈青竹自己上去扛一扛就当为朋友两勒插刀了，但是邓伟他们，估计还不够沈宿迁砍半个小时的。
“你也不行，小千和你还不算很熟悉，到时候是发泄压力还是生死搏斗，还不好说呢。”
公仪灼的目光落在了一群人之中唯一一个没有出声的人，百里胖胖瑟瑟发抖，“胖胖，我记得，你的刀术也是垫底的。”
她一巴掌拍上百里胖胖的肩膀，差点把他拍到桌子下面去，“现在正是你磨练自己的大好机会啊。”
“别别别，还是别了吧。”
百里胖胖都被她吓得结巴了，“而且我有瑶光保护，她的刀也劈不到我啊。”
“这还不简单？”公仪灼不以为意，她给了曹渊一个眼神，“没收你的禁物不就行了？”
她话音刚落，百里胖胖刚想爬起来逃跑，曹渊伸出手又把他揪了回来：“你是准备自己交出来，还是要我动手？”
在九双眼睛的注视下，百里胖胖的脸皱成了一团，怎么看怎么命苦，他哀嚎：“救命啊！”
chapter90 求善待
但那个笑容并没有令他觉得他们很老实。
“没想到你们两个浓眉大眼的，居然也背叛了组织！”
百里胖胖控诉着他们俩的无情无义。
站在一旁唯一一个没有动手的李亮一摊手，表情很无奈，语气很无辜，他示意百里胖胖偏过头去看一看周围一圈对着他虎视眈眈的‘豺狼虎豹’，又示意了一下坐姿尤其潇洒不羁，却也在关注情况的沈青竹。
“麻烦你现在看看清楚，这里唯一一个准备‘背叛’组织的人，是你。”
会议的主题是‘如何哄小千开心’，而参会人员付出的祭品则是可怜的百里胖胖。
曹渊的手已经摸上了他的手腕，邓伟也跟着在他身上的口袋里搜寻，百里胖胖试图求饶：“不要啊，求善待！”
他也是太单纯了，都到这种时候了，居然还相信这群人有‘良心’这种昂贵的东西。
公仪灼双手环胸，站着发号施令：“都给我搜干净了，一样也不许留下！”
曹渊、邓伟和李贾将公仪灼的命令贯彻到底，从百里胖胖身上搜出来的禁物居然在桌子上堆起了一个小山坡，害得沈青竹不得不将他翘起的双腿放下来。
会梦赞叹不已：“百里家果然财大气粗，胖胖，你家里还缺不缺女儿啊？我给你做妹妹也行呀。”
百里胖胖没心思回答，他扭动着身子，活脱脱就是一条阴暗爬行的蛆。
莫莉轻轻拍了拍会梦的后脑勺，语气不重，甚至有些宠溺：“你还真是时时刻刻都想着暴富。”
会梦耸耸肩，很顺从地闭上了嘴。
就当曹渊准备对百里胖胖身上那条裤子下手的时候，救星终于来了，一道清冽的声音打破了这里奇奇怪怪的氛围。
“好了，不要再折磨他了。”
沈宿迁从门外走进来，不忍心地看了一眼衣衫凌乱、头发也凌乱的百里胖胖，他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人联手蹂躏了呢。
“我已经没事了。”
她强调，“真的没事了。”
公仪灼小跑过去挽住她的手臂，还有点担心：“小千，你真的不伤心了？”
“是啊。”
沈宿迁笑着点头，她的笑容很明媚，不带一丝阴霾，好似之前那朵笼罩在她头顶的乌云已经彻底飘远了，甚至还有看不见的阳光洒下来，照亮了她整个人。
“这几天让大家担心了，真的很不好意思，也谢谢你们为了我的事情这么操心。”
“尤其是你，阿灼。”
沈宿迁回握住公仪灼的手，“谢谢你。”
“你没事就好了。”公仪灼松了口气，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虽然她的两个计划都没有派上用扬，但是，让沈宿迁开心才是重中之重，既然她已经调节好了自己的心态，那这次的会议也可以完美落幕了。
不过，沈宿迁看起来不像是这么容易哄好的人啊。
公仪灼用余光去瞥林七夜，在沈宿迁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她眯了眯眼，眼中全是对林七夜的探究和忌惮。
可恶啊，这个林七夜到底有什么哄小千的技巧，居然也不拿出来分享一下，她是不会原谅他这个‘小气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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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倒退回昨天晚上。
林七夜又用‘练刀’的借口将沈宿迁从女生宿舍里约了出来。
今天的天气很好，是难得的大晴天，晚上的星光也很明亮，只可惜没有月亮。
和沈宿迁并肩坐在训练扬的台阶上，林七夜指了指头顶的星辰：“早就想和你单独看一次星星了，自从加入守夜人之后，感觉你都没有多少时间是可以分给我的了。”
“我们不是每天都在一起吗？”
沈宿迁仰起头看着星星在夜空中一眨一眨的。
她在心底认定了陈牧野更想将林七夜留在沧南，放弃了她，此刻对陈牧野充满了失望，但是她却不会因为这样的‘竞争关系’而迁怒于林七夜。
恩怨分明，也是沈宿迁的一个优点。
林七夜却摇了摇头：“这不一样。”
月亮和星星往往不能同时被人类的眼睛观测到，因为月光明亮的时候，星星总会在它的映衬下显得黯淡无光。
就好比林七夜和沈宿迁的朋友们，只要其中一个得到了沈宿迁更多的关注，另一方就一定会被忽视。
尽管知道自己在沈宿迁心里的地位很重要，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但是林七夜还是会忍不住患得患失。
在他看来，沈宿迁聪明、漂亮、温柔……这个世界上一切代表着夸赞的词语都可以用在她身上，与沈宿迁相比，林七夜却永远都是角落里追逐着月光的小蘑菇，毫不起眼，可有可无，甚至险些‘发霉’。
他见过沈宿迁最温暖明媚的样子，并终其一生追逐她的背影。
尽管他知道，她不会为他停留。
林七夜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甚至都不敢将自己的这些阴暗想法与自卑情绪告诉沈宿迁，他试图转移话题：“小千，还记得我们的游戏吗？”
对上沈宿迁的眼眸，林七夜解释着，“一个秘密，可以交换一个秘密。”
沈宿迁还没来得及说话，林七夜已经为她决定好了要进行交换的秘密，他说，“我告诉你关于吴湘南的秘密，你告诉我，那天晚上，陈牧野和你说了什么。”
沈宿迁瞳孔一缩，她下意识绷紧了身子，想要逃避这个话题，可林七夜却已经姿态强硬地握住了她的手臂，容不得她退后一丁点儿。
没错，林七夜知道陈牧野来过了。
炽天使赠予他的神墟不是吃素的，【凡尘神域】那么敏锐的观察能力，以林七夜的精神力，覆盖整个集训营或许有点勉强，可是区区两栋宿舍楼，却是轻而易举。
公仪灼他们几个一直在探查袁罡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令沈宿迁不开心，认定了总教官就是罪魁祸首，但林七夜知道，袁罡对沈宿迁来说，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人，根本不重要。
而不重要的人是无法引起沈宿迁内心半点的情绪波澜的。
于是事情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根本不用费脑子去推理，林七夜一猜就知道，只有陈牧野才能令沈宿迁不开心。
chapter91 蓝雨小队
大夏原来有五支特殊小队，而现在只剩下了四支。
那支被时间长河抹去的特殊小队，就是吴湘南曾经所在的【蓝雨】小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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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教官和我们说的，五年前那扬八岐大蛇意图登陆东海的危机，就是后来蓝雨小队覆灭的伊始。”
也是导火索。
五年前，【假面】小队拼尽全力拖着八岐大蛇，阻止它登陆海岸，残害大夏沿海地区的住民，在他们的努力之下，一位人类天花板和一支特殊小队相继赶到。
而那支特殊小队不是别的，就是【蓝雨】。
【蓝雨】小队的组建时间远在【假面】小队之前，实力也在他们之上，于是在【蓝雨】小队赶到之后，顺理成章地接手了战局，代替【假面】小队与八岐大蛇进行缠斗，并成功与人类天花板联手击退了八岐大蛇。
八岐大蛇负伤逃离，钻进了迷雾之中。
“所以，蓝雨小队去追了？”
沈宿迁的下巴抵在膝盖上，她有点不解，“穷寇莫追的道理，难道守夜人高层都不懂吗？”
八岐大蛇本身就是神话生物，在传说中拥有着堪比神明的强大力量，更何况迷雾之中危机重重，大夏对其的了解程度并不高，在这种情况之下，命令【蓝雨】小队继续追击，与让他们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再说了，人类不是不能随意进入迷雾吗？”
早在迷雾最开始出现的时候，新闻上真真假假的消息就一直在宣传迷雾的危险性，并严厉警告普通民众不要接触这类危险的未知生物。
现在却要亲手送自己的同袍去死，这又是什么道理？
林七夜也不能理解守夜人高层的想法，他回忆着袁罡告诉他的消息，慢慢说着：“守夜人中拥有可以令人短暂在迷雾中行走的禁物，而蓝雨小队则是特殊小队之中，职责为在迷雾中行走的那一支。”
“而且八岐大蛇已经被人类天花板和蓝雨小队合力重伤，当时没有人想到，他们会遇上那么大的危机。”
“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自己的领导不力找借口。”
沈宿迁冷哼一声，“一群连脑子都不懂的掌权者，高高在上地坐在大夏权力的巅峰呼风唤雨，他们又不用去送命，怎么会在意底下人的死活？”
她不喜欢守夜人的高层，现在产生的对守夜人的那一点儿归属感，还是因为136小队和她的朋友们。
只可惜，陈牧野变成了她的‘仇人’，沈宿迁对守夜人的好感也跟着大幅度下降。
“最开始命令蓝雨小队追击的时候，守夜人高层的指示是要他们尝试斩杀八岐大蛇，但如果不行，则立即撤出迷雾。守夜人组织拥有的那件禁物可以保证他们在迷雾中行走24小时……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能回来。”
林七夜抿了抿唇，他有些感慨，“但24小时之后，守夜人组织发现，他们失联了。”
想起了吴湘南的面容，沈宿迁的指尖有些不耐烦地敲击着台阶，她的表情更加冷酷。
“一个合格的指挥，在下达命令之前，就应该考虑到一切可能性，其中必须包括最坏的结局。”
“但是很显然，他们并没有这个觉悟。”
就好比是之前她带着12个新兵和【假面】小队的对战，沈宿迁相信潘晓兰可以牵制住蔷薇，但这并不妨碍她暗中关注着战局。
一旦事情超出她的预料，她就会第一时间想办法补救，阻止事态变得更加严重。
这才是一个合格的指挥官应该做的事情。
而守夜人组织明知道迷雾之中危机重重，【蓝雨】小队没有接应、没有情报、没有后手，他们孤立无援，却还是要他们用自己的命去赌迷雾中那些未知的危险。
最终，害得他们全军覆没。
“一次任务中可以全身而退，不代表他们次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
人类终究是人类，又不是幸运女神的代理人，凭什么可以觉得自己一定是那个‘幸运儿’呢？
即便是幸运女神的代理人，也不敢号称自己绝对幸运吧。
“你说的没错。”
林七夜颔首，肯定了她的话，“又过了大约80个小时，昏迷的吴湘南独自坐着皮筏从迷雾中回到大夏的领土，而蓝雨小队的其他成员，则永远留在了迷雾之中。”
沈宿迁脑海中灵光一闪：“吴湘南的禁墟可以让他重生，他就是靠这个，活着逃出了迷雾？”
川境的吴湘南使用禁墟重生的次数是有限的，很显然，他在对抗韩少云的那个晚上之前所使用的次数，都是为了逃离迷雾。
“吴湘南自称在追击八岐大蛇的过程中，误入了一个奇异的空间，与人类世界截然不同。”
“蓝雨小队认为，那或许就是传说中的众神之乡，高天原。”
高天原？
如果沈宿迁没有记错的话，王面背后的时间之神选中他成为代理人的条件，就是要他进入高天原为祂寻找一样东西。
看来，高天原果然真的存在。
“高天原存在，那传说中的神明也应该存在。”
吴湘南手掌处那两道无法愈合的伤痕再度浮现在沈宿迁面前，那样触目惊心的红色，令她眼前突然一花，她闭着眼睛扶了扶额头。
“吴湘南的手，是被须佐之男的天丛云剑所伤。”
林七夜一愣：“小千，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都还没说到那里呢。
“瓦利告诉我的。”
尽管复仇之神没有用太多的言语去描绘那位日本神话中的神明，但是沈宿迁能感觉到，祂忌惮着天丛云剑。
那种忌惮未必是因为祂害怕须佐之男和天丛云剑，而是瓦利知道，须佐之男的天丛云剑可以伤害到沈宿迁。
而这种伤害，是丝卡蒂与祂都无法治愈的。
林七夜最后补充，“吴湘南死里逃生，却也差不多用尽了所有重生的机会，但蓝雨小队只剩下一个人，也终究是无法再承担特殊小队的重担，于是守夜人尘封了蓝雨小队的一切。”
曾经的名字、荣耀、功绩……全数被尘封进了历史的长河中，不见天日。
林七夜在惋惜，可沈宿迁却只觉得那群一直只会动嘴皮子的人假惺惺的，令人发笑。
她冷冷地说着，“蓝雨小队的覆灭，不只是因为八岐大蛇和须佐之男的力量过于强大，更因为守夜人高层的愚昧与无知。”
“蓝雨的覆灭，守夜人高层也要为之负责。”
chapter92 庆幸
袁罡也不清楚他是如何离开养伤的医院去了沧南市，也不知道他后来是怎么辗转成为了136小队的副队长，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佩服吴湘南。
纵观吴湘南的一生，跌宕起伏、一波三折。
他也曾经享有过众人仰望的荣耀，却终究还是跌入尘埃，风光不再。
林七夜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小千，复仇之神有告诉过你，怎么治愈天丛云剑留下的伤害吗？”
“你想帮他，我也想。”
沈宿迁深吸了口气，“但是天丛云剑留下的伤害，神明也无法治愈。如果真的有这么简单，估计守夜人的总司令早就找到办法了。”
守夜人组织成立的宗旨是为了守护大夏民众的安危，可是一切组织到了最后，都会免不了成为囊虫的聚居地。
就连百里集团这样的财阀之家都可以靠着对禁物的掌控而插手守夜人组织的内部事宜，也难怪古神教会可以将自己的内奸藏进集训营，还不被任何人发现。
如果不是后来图穷匕见，古神教会的袭击令那些卧底暴露了自己，也许直到现在，守夜人都没有发现自己被偷家了。
守夜人的总司令叶梵或许还坚守本心，一心为民，可是其他的高层却不一定与他是永远一条心的。
呓语的梦中偷袭事件早就给沈宿迁敲响了警钟，守夜人没有那么值得她信任。
原本她还可以相信136小队，尤其是陈牧野，可是现在，她连陈牧野都不敢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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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她的思绪一下子又开始胡乱发散，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越来越黯然，林七夜没忍住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慢慢移动着，与她十指相扣。
“小千，我的秘密说完了，现在轮到你了。”
“队长和你说了什么？”
低头看了一眼交握的双手，沈宿迁动了动，她想将手缩回来，可林七夜却握得很紧，而且还不忘用语言攻破她的心理防线，“小千，你知道的，你骗不了我。”
“袁教官对你来说，不过是集训营的总教官，即使他翻脸说自己是古神教会的卧底，想要杀你，你都不会感到惊讶。”
“因为你从来没有相信过他们。”
林七夜抬起她的下巴，认真地与她对视，“但是队长不一样。”
“他对你来说，很重要。”
是啊，陈牧野很重要。
对于从小就很少感受到父爱的沈宿迁来说，陈牧野在她心中的地位，远远比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重要。
她口口声声说恨他。
但她了解自己，恨往往比爱更容易说出口。
她曾经，将陈牧野视作自己的第二个父亲，他给她的感觉，才像是一个父亲应该有的样子。
而不是记忆中那些无休无止的辱骂与暴力。
“小七，沧南和临江中间隔着两个城市，是万顷的土地，与一眼望不到的距离。”
“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还会再相见吗？”
沈宿迁想要低下头，可林七夜的手指正抵着她的下巴，于是她没能低头，于是她的眼泪顺着面容的轮廓一路向下，滴在了林七夜的手背上。
她的眼泪明明是凉的，可林七夜那握刀杀人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犹豫的手，却被这滴眼泪烫了一下，颤抖起来。
他很聪明，一下子就领会到了沈宿迁的意思，可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有些难以置信：“队长要你去临江？”
他也难以接受，“可是，为什么？”
“他不是说过，会等我们回家的……”
瞥见了沈宿迁眼底的痛苦之色，林七夜恍然大悟，原来沈宿迁是在难过于自己又一次被在意的人抛弃了。
他缓缓松开了手，沈宿迁又要低头，可下一秒，一双有力的手臂已经揽过她的纤细到有些脆弱的腰肢，将她整个人紧紧抱在怀里。
林七夜的怀抱很温暖，像是可以给沈宿迁避风的港湾，他的姿态呈现出一种极强的保护欲，仿佛要将沈宿迁融进自己的骨与肉之中，叫人再也不能伤害她一分一毫。
“小千，不论我们身处何地，都永远不会分离。”
“因为我们的心始终都牵挂着彼此，不会走散的。”
他懂得沈宿迁内心中的孤寂，知道她没有安全感，所以他总是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在她耳边念叨着，告诉她。
“不只是我，你还有公仪灼、有会梦、有莫莉，还有伍子晴，甚至是曹渊和胖胖，还有沈青竹他们……”
“你绝不会是孤身一人。”
他们怎么舍得让沈宿迁孤身一人？
“其实我很庆幸，小千。”
动作很轻地窝在沈宿迁的耳边，林七夜的唇瓣贴在她的耳廓之上，试图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沈宿迁的身体。
“如果不是加入了守夜人，或许我再也办法亲眼看见这么多心甘情愿爱你的人。”
他呢喃着，“我很庆幸，你现在拥有这么多人爱你。”
林七夜真的很庆幸，这个世界终究没有舍得让他成为人世间唯一一个爱着沈宿迁的人。
他无时无刻不希望自己成为沈宿迁的全部，可是，爱着一个人，就是应当注视着她在自己的世界里明媚鲜活。
林七夜只害怕她的小千没有人爱，从不害怕会有太多人看见她的美丽与肆意。
当然，情敌除外。
所有的离开，都是为了更好的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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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所有人的努力之下，沈宿迁的坏心情很快消散了。
尽管陈牧野的做法还是在她心底留下了一道不可抹去的伤痕，但至少面对着公仪灼等人的时候，她看起来恢复了正常。
她敏锐地发现自己有些太过于依赖陈牧野了，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信号，她可不能忘了曾经独立的那个沈宿迁。
过分的依赖，只会让她变成一个懦弱无能的人。
所以沈宿迁决定发奋图强，但她没想到，她刚迈出第一步，就被袁罡带着洪浩阻止了。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堂堂守夜人组织，在自己的新兵集训营里，居然有教官‘以权谋私’，绑架了自己的学员。
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chapter93 绑架计划
“啾——”
尖叫声还没来得及划破长空就戛然而止。
从此，树梢上少了一只快乐的鸟，麻袋里多了一只伤心的鸟。
郭熙瞥了一眼正在试图给麻袋扎洞的甘定，有点语塞：“叫你给首长他们放风，你抓鸟干什么？”
“这鸟叫省这么吵，要是把隔壁的那小子惊醒了，今天晚上也就白干了。”甘定正忙着给小鸟扎呼吸孔，他努努嘴，示意隔壁的男寝。
郭熙不用想都知道，他是在说林七夜。
双手插在口袋里，郭熙靠在树干上：“你说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毕竟是个小姑娘，我们这么兴师动众的，也太夸张了吧。”
“小姑娘？这哪是一般的小姑娘？”
甘定忍不住反驳他，“那可是神明代理人！还是双神代理……”
“嘘！”见甘定的声音越来越大，郭熙给了他一拳，见他闭嘴才白了他一眼，“这么大声，你不如先找个麻袋把你自己装进去。”
就他这样，居然也好意思吐槽小鸟。
甘定懒得理他：“总之，这次的行为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他像是充满了信心，“首长准备了最好的迷香，保管叫她睡得昏昏沉沉，绝对醒不过来。”
越听越不像是正经的教官了。
郭熙捂脸：“难道从黑市买迷香是什么特别值得自豪的事情吗？”
他的一世英名啊，全毁在袁罡手里了。
请问，违抗不了‘变态’上司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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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市买的迷香效果怎么样呢？
洪浩掩着鼻子往沈宿迁和公仪灼的寝室里扇风，让丝丝缕缕的烟雾顺着门缝一路钻进去，袁罡戴了个防毒面具，正掐着秒表。
“好了，差不多了。”
按停了计时器，袁罡示意洪浩，只见后者突然摸出一根铁丝插进了钥匙孔里，吱呀一声，宿舍门被推开。
袁罡刚想进去，洪浩拦住他，表情有些扭捏：“毕竟都是女孩子，我们这样直接进去，不太好吧。万一没穿衣服怎么办？”
这群新兵蛋子早就习惯了半夜被集合铃叫醒，一个个都恨不得穿着训练服睡觉，怎么可能还有人不穿衣服。
不过袁罡还是同意了：“那就换人来。”
他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两个突然被薅起来做免费劳动力的女性后勤人员睡眼惺忪地上了楼。
一看女生寝室外面站着两个四十几岁的中年大叔，脸上的表情瞬间一变，其中一个甚至还以一种看流氓的眼神瞪了袁罡和洪浩一人一眼。
大半夜来找人家小姑娘，这都什么人啊。
要不是知道这是集训营的总教官，真该马上报警，送他们进去踩缝纫机！
袁罡和洪浩配合默契，最后负责收尾的洪浩甚至都没有忘记将宿舍的门锁复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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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之中，沈宿迁突然闻到了一股香气，她头有些晕，眼睛费尽力气睁开了一条缝，只看见两道有些熟悉的身影在她面前晃来晃去，随后，她就彻底昏了过去。
三人聊天室里，瓦利和丝卡蒂自始至终都很清醒，哪怕沈宿迁已经昏迷，祂们也完全不慌。
丝卡蒂通过刚才那一眼认出了袁罡和洪浩：
【是小千的教官，他们想干什么？】
瓦利看似有点漫不经心，可外放的精神力却始终关注着外界的一切：
【有神秘气息在接近，估计又是为了他们人类才有的训练。】
瓦利有点不屑，大多数的神明都不太看得起人类，祂已经算是神明之中的亲人类派了。
沈宿迁能这么快成为川境，甩开她的同龄人一大截，离不开祂的帮助。
瓦利受过重伤，思维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上次沈宿迁遇袭的时候，死的人不只是冥柳。
不同于丝卡蒂的温和，瓦利在复仇的怒火之中诞生，接受的都是极端的情绪，代理人欠下的债，也应当由他背后的神明来偿还。
他们真当沈宿迁好欺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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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房间都被一阵灯光照耀着。
沈宿迁醒过来的时候，甘定和郭熙正靠在窗边看一只小鸟，洪浩端着搪瓷杯慢悠悠喝水，察觉到她的动静，袁罡从电脑屏幕前回头：“醒了。”
挣了挣被捆住的手腕，沈宿迁差点被气笑了：“我说教官们，你们这是准备干什么？”
“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可是犯法的。”
洪浩喝了一口热水，喟叹一声：“别这么激动，我们请你来，只是有一件事情要你帮个忙。”
沈宿迁眯了眯眼，眼中有些危险的意味：“我可没听说过，有谁请人是需要动用绳子的。”
“新兵的集训已经快到末尾了，我们给他们准备了一扬实战。”袁罡打断了沈宿迁和洪浩的对视，“你的境界太高了，不适合参与。”
要是沈宿迁参与其中，他们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川境神秘肯定全都不堪一击。
沈宿迁有些诧异，她挑眉，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所以你们把我绑架了？”
袁罡别开头，咳嗽两声，竟然看起来还有点心虚：“一旦实战开始，我们就会放了你。你可以在这里看着他们的表现。”
他话音刚落，另一位教官陈熙从门外走进来：“报告首长，川境神秘已经送到。”
“怪不得说是实战呢，居然还真准备让他们对战神秘。”
沈宿迁这会儿倒不着急挣扎了，袁罡是海境，对方还人多势众，现在和他们起冲突，也不是明智之举。
她撇嘴，有点嫌弃，“也没点新意。”
袁罡突然站起身，亲自给她松了绑，一手搭在她的椅背上，俯身询问：“那请问沈大小姐，您有什么高见啊？”
“‘高见’不敢当，但我确实有个想法。”
脸上露出一点狡黠的笑意，沈宿迁仿佛一个想要做恶作剧的孩子，她勾了勾唇，“你们的试炼，让我也参与一下，怎么样？”
她毛遂自荐，“我也想做大BOSS。”
chapter94 人质
熟悉的起床铃响起之前，总是会率先到来的集合哨声，这一次却并没有响起。
生物钟准时将林七夜从睡梦中唤醒，四周静悄悄的，隔壁床的百里胖胖还在呼呼大睡。
林七夜一走出门，两个同名同姓的李少光正并肩站在一起，听见他开门的动静，一起回过头：“你醒了。”
“今天怎么安静？”
站在左边的李少光脸色有点难看，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教官们不见了。”
寂静无声的集训营与消失不见的教官，这样诡异的氛围之下，藏在黎明前的阴影里的女生宿舍楼更显得阴森。
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阴谋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所有的新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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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罡申请来的三只神秘，在沈宿迁眼里，都没什么难度，无量境在前，丝卡蒂都可以视若无睹，区区川境，沈宿迁自然也不会放在眼里。
“你们果然没什么新意。”
沈宿迁从睡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副无框眼镜戴上，没人知道她为什么会放这样一副眼镜在睡衣口袋里。
长发披在背后，顺滑无比，她鼻梁上的小痣在光影下若隐若现，甚至有些美艳，像极了志怪故事里吃人的艳鬼。
“不过没关系，我很愿意做你们的外置大脑。”
沈宿迁向身旁的郭熙伸手，“郭教官，我记得你藏了一副扑克牌，对吧？”
郭熙脸色大变，在袁罡审视的眼神之下，他汗流浃背：“你别胡说啊，我可没有！”
袁罡治军严明，他带领的手下，不许碰黄赌毒，就连之前谢嘉璇带着天平和月鬼打牌，对战结束之后都被他没收了‘作案工具’。
他眼里是容不得沙子的。
沈宿迁断定了他有，伸出的手一直没有收回，气氛凝滞，袁罡先是狠狠瞪了郭熙一眼，又无奈妥协，他挥了挥手：“给她。”
他倒要看看，沈大小姐到底拥有什么样的妙计。
接过扑克牌，沈宿迁快速洗牌，那熟练的模样，一看就知道她不是新手。
最后，她从中挑出了四张。
“诸位，我认为，人类的未来应该掌握在人类自己手里。”
“击败神秘的挑战还不够，不如让他们和您这几位有丰富对战经验的人切磋几把？”
袁罡终于意识到了她在打什么坏主意：“你想他们对战教官？”
沈宿迁和他对视：“不行吗？”
她抬手推了推眼镜，“这样，不是更有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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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罡花了大功夫请回来的神秘，其中一个可以称呼它为‘猎音者’，在一定范围之内发出声音，就会受到它的袭击。
受到袭击而没有自保之力的新兵，则会在受伤之后被视作淘汰。
林七夜是在女生们联手‘处决’了猎音者之后，才发现不对劲的：“小千呢？”
他眉头紧皱，“小千没和你们在一起吗？”
莫莉和会梦站在人群中，同样脸色难看，她们对视一眼，由莫莉开口：“我们没有看到小千，阿灼也消失了。”
会梦抬了抬下巴，示意众人转头去看：“阿灼在那里。”
走廊那头，公仪灼攥着一张纸条匆匆跑来，一把将纸条塞进了林七夜手里：“小千被绑架了！”
“绑架？”
“什么！”
这样炸裂的消息，果然引起了一阵骚乱，林七夜仔仔细细地将自己手里的纸条看了好几遍，脸色更加难看。
“小千的精神力那么高，即使有镇墟碑压着，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你是小千的室友，连你都没有察觉一丁点儿线索，只能说明一件事情……”
林七夜没有说出答案，他和公仪灼对视，后者那颗慌乱的心终于定了下来，她快速意识到了不合理的地方。
如果不是敌人悄无声息地解决了所有的教官，那就是熟人作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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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罡看着监控上传回的画面：“他怎么看起来，没那么着急了？”
那张纸条上只写了两句话，是他特意用左手写的。
‘沈宿迁在我手里，要想见到她，就来找我。’
‘消灭所有神秘，你就可以找到我。’
“小七很聪明，他肯定能猜到这件事情背后有蹊跷。”
沈宿迁靠在属于洪浩的专属躺椅上，捧着一次性水杯慢慢喝着。
“阿灼之前是关心则乱，但是她很快就会意识到，绑架我的人，很有可能是你们这群‘熟人’，所以才准备齐全、万无一失。”
洪浩错愕：“那我们不是暴露了？那他们还能好好对付神秘吗？”
总不会因为知道幕后的BOSS是自己的教官，就不努力了吧。
“小七和阿灼能猜到，不代表所有人都能猜到。”
沈宿迁的表情神秘莫测，“更重要的是，即使他们知道这背后是一个陷阱，也会不顾一切往下跳的。”
她看起来胸有成竹，信心满满，甘定一边摸着小鸟的羽毛，一边好奇问她：“你凭什么认定他们一定会拼尽全力消灭神秘？”
他嘀咕了一句，“你倒是挺自信的。”
“自信，是因为我了解他们。”
沈宿迁放下一次性杯，手指勾着发丝打转，她笑了笑。
“因为你们手里的‘人质’是我，所以他们一定会来的。”
为了沈宿迁，林七夜和公仪灼他们几个，哪怕明知道前方是刀山火海，也会不顾一切去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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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契的同伴配合，往往可以将有限的力量发挥到最大程度。
在所有人的努力下，三只神秘也挡不住林七夜几人。
通过屏幕观测到三只神秘已经被解决，沈宿迁坐直了身体，她的手指翻转着摆在面前的四种花色的卡牌。
还没等她做出决定，袁罡已经伸手过来，替她翻过了一张方块J。
“我考虑了一下，突然发现，你的主意真的很不错，但如果能加点其他因素，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正好有四个人选，很适配这四张牌。”
草花K、红心Q、方块J，以及——
黑桃A。
袁罡相信，‘黑桃A’的存在，一定给这群新兵带去非比寻常的震撼。
chapter95 拯救公主
解决最后一只神秘之后，一封信突然出现了林七夜的视野里，他收起直刀走上前，仿佛触发了什么系统一般，广播里突然响起了一阵电流的滋滋声。
袁罡的声音从广播里传出来，印证了林七夜之前的猜测：“各位新兵，恭喜你们解决了三只神秘，度过此次的‘狂欢日’，接下来将会由我们全体教官根据你们在此次任务中的表现进行打分。”
“具体的得分，将会于明天上午粘贴在公告墙上，但这并不是结束。”
“相信你们之中应该有人已经发现了，有一位你们的同伴，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
潘晓兰环视四周，她还在打量周围的同伴，谢嘉璇已经率先站了出来：“沈宿迁不见了，她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出现。”
她其实早就已经发现了，沈宿迁远比她自己想象中的更加引人注意，而谢嘉璇之所以按兵不动，不过是想看看集训营中和沈宿迁最熟悉的林七夜会作何反应。
而现在，袁罡的话语已经向所有的新兵透露出了一个消息。
是他们‘绑架’了沈宿迁。
“没错，正如你们所想，沈宿迁在我们手里。”
袁罡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好像‘绑架学员’是什么值得表扬的事情。
“接下来是这个‘狂欢日’的最后一个剧目，你们可以将其称为‘拯救公主的屠龙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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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个名字，沈宿迁的表情十分古怪，她别过头盯紧了洪浩：“别告诉我，这么中二病的计划名字是袁教官取的。”
洪浩一摊手，没说是不是，只是表明了自己的清白：“反正不是我取的。”
他嘻嘻笑着，“要是想知道，就自己去问首长吧，小千公主。”
沈宿迁一张漂亮的小脸瞬间皱成了包子皮，好意思把它说出来的明明是袁罡，为什么代替丢脸的却是她？
这又是什么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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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宿迁觉得中二，但是袁罡反而有些乐在其中。
“这个集训营里分布着很多道门，但只有四扇门里藏着你们需要击败的目标，他们的代号分别为草花K、红心Q、方块J，以及黑桃A，战斗胜利就可以从他们手中得到对应的卡牌。”
“集齐四张卡牌，或者得到卡牌数量最多的人，将会成为最终的胜利者。”
这不是一次可以商量的任务，而是一次必须要做的任务。
袁罡的语气十分坚定，通过广播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中，振聋发聩：“你们即将结业，将会去往各地的守夜人小队，这一课，是你们每个人都必须要学会的一课。”
“守夜人没有抛弃伙伴的先例，从前没有，以后也不能有！”
沈宿迁的人缘在集训营中已经算是不错，但她不是黄金，不可能做到人人都喜欢她。
袁罡对此心知肚明。
可正因为这样，这次的营救计划才更加重要。
在未来，每一支驻地小队里的队员都不会全部来自于同一个地方，也肯定会有亲疏，这是不可避免的问题，但是哪怕队友和自己的关系没有那么亲近，这也不能成为见死不救，或者放弃队友生命的理由！
“我必须要告诉你们，与之前的神秘相比，这四张卡牌背后代表的‘守牌人’更擅长精神类的折磨，他们能带给你们的痛苦，远远胜过那三只神秘。”
“如果中途有人想要退出，得分将会砍半，我们将会重新考虑你们对守夜人的忠诚。”
“而最终的胜利者，得分翻倍。”
‘拯救公主的屠龙计划’是一次对人性的考验，是对他们品行的一次考验，也是在测试他们是否拥有抗压的能力和抵抗诱惑的能力。
连自己的队友都会放弃的人，谁又能指望他们去拯救大夏的普通群众呢？
又凭什么认定，他们对守夜人组织怀有一颗忠诚的心，不会接受来自于古神教会或者其他外界邪恶势力的蛊惑呢？
每一届的新兵集训，都会淘汰很多人。
这一届因为沈宿迁出色的指挥能力，以及林七夜这个‘炽天使代理人’的作战能力，兼之沈青竹、会梦、莫莉……这些超高危禁墟拥有者的强大天赋，039届新兵集训已经成为了守夜人历史上留下的新兵人数最多的一届。
但宁缺毋滥。
集训营选拔的是值得托付未来的希望，而不是容易被左右心性的无能之辈。
结业在即，人品的试炼更是重中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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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挲着被袁罡抽出来的方块J，沈宿迁突然询问：“洪教官，你觉得，这一次会淘汰多少人？”
“很多人。”
洪浩不假思索，他凝视着屏幕上那一张张年轻稚嫩的脸庞，莫名怅然，“沈宿迁，你要知道，人性原本就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
人类总是贪婪的，‘欲壑难填’这四个字便足以概括大多数人的一生。
沈宿迁不语，洪浩自顾自说着，“金钱、美色、美好的回忆……这世上有很多东西都可以轻而易举腐蚀人心，如果沉溺其中，无异于自取灭亡。”
可偏偏就是这些东西，最能引人沉迷。
守夜人中的很多人都有弱点，都心有牵挂，可他们心中的软肋与牵挂只会使他们变得更强，而不是令他们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想起了韩栗，洪浩的眼底藏着一抹痛色，他没有让沈宿迁发现这份沉痛之色，但他自己却红了眼眶。
“沈宿迁，你接下来要走的这条路，会令你与至亲分离不得相见，令你藏匿于阴影之中不见天日，这注定是一条很艰难的道路。”
“但我们牺牲自己的未来，是为了更多人的未来。”
他推心置腹地告诉沈宿迁，“你必须要牢牢记住这句话，否则……”
他叹息，“你终有一日会在守夜之时，迷失在黑夜之中。”
而一旦迷失，便再也回不到阳光下了。
沈宿迁还是不语。
她已经接受了自己在守夜人的生活，但是对于这个组织，她始终还差一份归属感。
她敬佩袁罡与洪浩这样无声行走在黑夜之中的人，可如果想成为像他们一样的人，就必须找到那个属于自己的拔刀的理由。
沈宿迁还差了一个契机。
她转移话题：“你们派出的四个教官，禁墟有什么特别之处？”
提起这个，洪浩方才怅然的表情瞬间消失，好像想起了什么惨痛的经历。
他一张脸又青又白，咬牙切齿：“玩弄人心，他们是一把好手。”
不过沈宿迁说错了，没有四位教官，只有三位。
chapter96 方块J
一发现线索，邓伟就跳起来向沈青竹招手：“老大快来！在这里！”
沈青竹听见声音，第一时间却没有动作，而是去看同样听见了消息的林七夜，他拔刀拦在林七夜面前：“这张卡牌是我们的，得分也是我们的。”
“我对得分没兴趣，但我要救小千。”
并不知道沈宿迁待在教官堆里喝水打盹的林七夜满心焦急，“沈青竹，卡牌和分数都可以给你，但是我必须亲手救小千出来。”
沈青竹没说同不同意，他还没让开，公仪灼和莫莉对视一眼，同时向后厨的门进行冲刺，伍子晴的【纯白之雾】适时遮挡住了他们俩的视线，为公仪灼和莫莉争取了机会。
等到那扇门在众人面前啪的一声合上，会梦才瞥了一眼始料未及的林七夜和沈青竹，有点不屑：“呵，男人。”
关键时刻，果然还是姐妹更加靠得住。
“吱呀”一声，后厨的门再度打开，里面涌出一阵金光，仿佛是谁家里的金子自己跑了出来，还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林七夜最先反应过来，【星夜舞者】带着他一个后空翻，最先落地，他推开门走了进去，沈青竹不甘示弱，也跟着闯进去。
百里胖胖甩开膀子奔跑：“莫莉！七夜！等等我啊！”
曹渊看似不在意，其实脚步也不慢，在他身后，刚好在这附近的潘晓兰拉着廖冰冰也跟着进门，在她们俩身后，是一大堆闻风而来的新兵。
谢嘉璇和杨宁则是最后两个进去的。
等到所有人都进入之后，金光涌动几下，直到确认再也没有人想进去，才慢慢合上了门。
教官孟姜渝手里抛着一小块纯金的元宝，嘴里念叨着：“这么多人前仆后继地上门来救那个小姑娘，她的魅力还真大啊。”
“只可惜，我这一关虽然是最简单的，可也不容易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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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七夜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在十米的大床上醒来，床边早已等候着二十个女仆和一位穿着燕尾服的中年管家。
他好不容易爬到床边，还没站起来，管家已经上前对他鞠躬，脸上露出了打工人标准假笑：“亲爱的少爷，早上好。”
他话音刚落，一群女仆齐齐躬身：“少爷，早上好！”
被这阵仗吓了一跳，林七夜指了指自己：“少爷？你是在叫我？”
“当然了。”管家笑容和蔼，“您就是我们林氏集团的大少爷呀。”
他一挥手，二十个女仆齐齐走上前要为林七夜换衣服，林七夜大惊失色：“等等！别别别！”
他不停地后退，揪紧了自己的衣领，“我自己来就好！”
林七夜十分抗拒，可管家的笑容却没有丝毫改变。
那精确到毫米的八颗牙标准笑容看久了，竟然有一种诡异的感觉，见林七夜这么独立，管家高兴地老泪纵横：“少爷居然会自己换衣服了，老爷和夫人看见了，一定很高兴。”
“老爷和夫人？”
一股违和的感觉在林七夜心里挥之不去，他怎么会有父母，他的父母不是早就……
仿佛触及了什么开关，林七夜的头开始剧烈疼痛起来，他能感觉到自己遗忘了一些很重要的记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警惕地看着管家，“不对，我没有……唔！”
口中的那句反驳还没说出口，林七夜的头又开始疼痛，可忠心耿耿的管家和女仆却对他的疼痛视而不见，反而殷勤地凑上前。
“少爷别伤心，虽然老爷和夫人来不及赶回来给少爷庆祝生日，可生日礼物却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说着，他一挥手，一群穿着黑西装的保镖鱼贯而入，抬进来近百个大箱子，满满当当地装满了一整个一百平的卧室。
管家上前打开了箱子：“少爷请看，这些都是老爷和夫人为您准备的。”
只见箱子开启，满目的金灿灿差点闪瞎林七夜的双眼，这箱子里装的竟然全是足斤足两的金条和琳琅满目的宝石。
华贵不可方物，委实让他大开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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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成为了沈氏集团大少爷的沈青竹正在环山公路上开着他心爱的豪车飙车。
他的副驾驶上一如既往没有女伴，在沈青竹看来，女伴只会影响他获胜的速度。
车轮轧过终点线，沈青竹叼着一根棒棒糖下来，周围的‘狐朋狗友’一齐迎上来为他喝彩。
“不愧是沈少。”
“沈少好车技！”
“沈少赢了，这不得请兄弟们搓一顿？”
“你这是什么话，早就定了扬子了。”
……
追捧、逢迎的声音不绝于耳，沈青竹却兴趣缺缺，他甚至觉得十分乏味。
明明脑海中的‘记忆’告诉他，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从小锦衣玉食，可是他摸着手掌上光滑细腻的肌肤，总觉得少了点茧子。
周围的这群人明明是他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可他却始终觉得他们无比陌生。
午夜梦回的时候，总有三道跟在他身后的影子令他伸出手，不顾一切地想要抓住，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消失不见。
大脑又泛起一阵疼痛，沈青竹不得不停止了回想。
他摆了摆手，总觉得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你们去玩吧，所有消费记我账上。”
从小到大的记忆都没有出错，可他偏偏觉得事有蹊跷。
沈青竹是个很相信直觉的人，如果这个世界的一切和自己的直觉产生了冲突，他只会相信自己的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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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比起沈青竹和林七夜，公仪灼的处境大概要更惨一些。
因为她正坐在洛邑市最豪华的酒店里，和一个家财万贯、谦虚上进、尊重女性、十全十美且暗恋她十年的男人相亲。
两家的家长无比客气地在寒暄，对面的人目光灼灼，盯着她看的样子，就好像是看自己十辈子的救命恩人。
仿佛看不见公仪灼，他就会因为痛苦而昏厥。
这样一个有钱有才，相貌堂堂，还对自己痴心一片的竹马，放在言情小说里，妥妥的痴情男二配置，但是公仪灼却不为所动。
甚至有些讨厌。
等到两家人商量得差不多了，连婚期都快要定下了，甚至对方还捧出了一套据说是国外某个女王珍藏的稀世珍宝想要送给她，将她的‘父母’哄得眉开眼笑，她的‘父母’才终于想起了她的存在。
公仪灼的‘母亲’笑得合不拢嘴，慈爱地看着她：“我和她爸爸只有这一个女儿，婚姻大事，还是要问问小灼自己的想法。”
“小灼，你和阿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两家知根知底，阿尧还特意从国外给你带了礼物回来，你觉得怎么样？”
那一套首饰一看就价值不菲。
不论是鸽子蛋一般大的宝石戒指，还是能闪瞎她双眼的璀璨项链，又或者是能把她头压下去抬不起来的宝石王冠，都是大多数女生梦寐以求的稀世奇珍。
说实话，真的很难让人拒绝。
chapter97 虚假的财富
“孟教官的禁墟到底是什么？”
洪浩反问：“你觉得会是什么？”
沈宿迁随口一猜：“该不会是‘昏昏倒地’吧？”
“少看点《哈利·波特》，他又不是巫师。”
洪浩轻轻敲了敲屏幕，示意沈宿迁去看陷入虚幻梦境之中的新兵们，“其实孟姜渝的禁墟没有什么实质性杀伤力，但却属于精神伤害的一种。”
“陷入梦境的人，将会受到来自世界上最令人无法拒绝的诱惑。”
沈宿迁好奇：“最令人无法拒绝的诱惑？说的这么玄乎，到底是什么啊？”
洪浩白了她一眼，那表情好像是在说‘你怎么这么笨’，他振振有词：“当然是财富！”
“谁能拒绝钱啊！”
顺便一提，这个世界上多作者本人一个富婆，难道会世界末日吗？
洪浩看起来对钱十分有欲望，沈宿迁却突然放松了起来，她往后一躺，整个人窝在躺椅里，悠哉悠哉：“当然有。”
她努努嘴，“这不就是吗？”
洪浩立刻转头去看，只见屏幕上的孟姜渝正在和突然醒过来的百里胖胖对视，相顾无言，他有点错愕：“没想到，第一个醒过来的人，竟然是他。”
“是他才正常。”
沈宿迁半合上双眼，表情闲适，“钱是个什么东西，百里少爷这辈子最不喜欢的东西，估计就是钱了。”
对于百里胖胖来说，钱这种东西，就和作者本人的贫穷一样，如影随形，无处不在，根本不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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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境之中，十层的生日蛋糕就摆在林七夜眼前，管家兢兢业业地上前插上蜡烛，又拖来一张凳子，让林七夜踩上去许愿、吹蜡烛。
他站在高处俯视这个富丽堂皇的别墅里都戴着统一的‘笑容面具’的女仆和保镖，突然低下头去。
烛火在他眼前摇曳，蛋糕的原材料都是国内最好的，就连点缀的水果和巧克力都是一大早从国外空运回来的，更别提那些来自‘父母’的礼物，足够他躺在床上数一辈子钱了。
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可是正当管家还要上前劝他吹蜡烛的时候，林七夜抬腿，趁着所有人不注意，猛地将巨无霸的蛋糕踹翻。
奶油溅了一地，幻境如同玻璃一般碎裂成密密麻麻的好几块，林七夜的身姿无比挺拔，他站在高处俯视众生，眼底带着些许凉薄的笑意。
“我确实需要钱，但是这么完美的身世，你们却忘记给我安排未婚妻了。”
“即使我的大脑不记得她，我的心也依然会替我记得。”
他爱沈宿迁，这是本能。
有她在，林七夜的每一次心动才有意义。
管家的身影在他眼中碎裂消失，倒在地上的林七夜瞬间睁开眼，撑着手臂坐起身，孟姜渝坐在椅子上和他对视，表情可惜：“浪费蛋糕，你可耻。”
与此同时，沈青竹和公仪灼也相继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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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林七夜发现端倪的同时，某郊区的一座私人庄园里，燃起了熊熊大火。
消防车的鸣笛声在四处无人的荒野里回荡，成群结队的仆从张罗着运送水源前来灭火，那滚滚浓烟直冲云霄，将整片天空晕染成了沉重的黑色。
大火肆意弥漫，一道镇定自若的身影却在明亮的火光之中张扬大笑。
沈青竹的手中举着烛台，像一道幽灵一般游荡在燃烧的血色庄园里，火舌舔舐上窗帘和桌布，飞速席卷着这些易燃物，可沈青竹还嫌不够。
他干脆利落地将呈现液体状的蜡油倾倒在自己的鞋尖之前，随后，他抬手一掷，烛台落地，更猛烈的火焰点燃了他的衣裳。
沈青竹在一片火光之中张开双臂，坦然等待着死亡：“我早就说过了。”
“记忆和直觉，老子信直觉。”
哪怕世界末日、宇宙爆炸，他沈青竹都会相信他自己。
任什么魑魅魍魉，于他而言，都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烈火席卷庄园，腐蚀了他的肌肤，可沈青竹却毫不在意，倏然，幻境坍塌，他勾了勾唇，目光仿佛能透过梦中幻境与‘始作俑者’对视。
他得意地笑着，“赢家是我。”
他在说，谁也赢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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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仪灼承认自己是个不那么正直的人，她爱钱，可谁能不爱钱呢？
但即便爱钱，她也无法接受和一个男人结婚。
别误会，她很直，但她厌男。
饭桌之上，五双眼睛巴巴地望着她，就等着她点头答应，好在下一秒将她送入洞房，可公仪灼却合上了那装着无价之宝的锦盒。
她冷笑：“我觉得，不怎么样。”
她徒手捏碎了一个玻璃杯，扫视着在座突然被她吓了一跳的众人，坦然起身，捡起一块玻璃碎片抵在对面那个男人的脖子上。
“你们大概没做好功课，我最讨厌自我感动的普信男。”
下一秒，碎片划过大动脉，血液喷溅而出，公仪灼白皙的侧脸上有血滴落下，染红了一袭白裙，她在洛邑市最贵的饭店包厢里，展开了一扬‘惨无人道’的大屠杀，
“下次再有这种相亲的剧本，还是留给林七夜演吧。”
只要对面的人是沈宿迁，他百分百会主动倒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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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仪灼靠着自己对男性的无感，成功击破了幻境。
坐在椅子上的孟姜渝无语凝噎，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沉痛叹气：“你看看你们几个，一个恋爱脑，一个纵火犯，一个无情道传人，简直不解风情到极致了。”
“少废话。”
公仪灼打断他，“孟教官，我知道你不擅长战斗，更何况我们有这么多人，你绝对不是我们的对手。不如大家诚实点，你告诉我们，小千在哪里？”
林七夜补充说：“把卡牌也交出来。”
“年轻人就是心急。”
孟姜渝跨坐着，手臂搭在椅子的靠背上，又把自己的下巴也搭了上去，“卡牌当然会给，但我只会给第一个打破幻境的人。”
他用余光瞥向角落，昏昏欲睡的百里胖胖猛然惊醒，只见一张印着方块J的卡牌向他飞来，直接插入了他身边的墙壁里。
“我宣布，这一关获胜的人是他。”
终于大功告成，这一关的胜利者已经出现，孟姜渝干脆解除了幻境，将所有人放了出来，他站起身拍了拍手，除去并不存在的灰尘。
“你们很不错，面对天降的财富也不动心。但是也别高兴得太早了，我这里是第一关，也是最简单的一关。”
“下一关的守牌人，可不像我这样好说话。”
chapter98 红心Q
毕竟，百里集团在广深几乎可以说是只手遮天，身为百里家的小太爷，百里胖胖从小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梦境之中虚幻的财富，当然也不能引起他的注意。
如果孟姜渝能将财富换成微笑着的莫莉，或许更容易能引他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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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宿迁明明全程观看了闯关，却没有丝毫的过程可以令她细品，洪浩见她昏昏欲睡，实在困得厉害了，才好心给了她一张纸。
“你要是觉得无聊，不如动动你快要生锈的脑子。”
沈宿迁伸手接过来：“这是什么？”
洪浩解释说：“下一关的谜题。”
他倒没什么想要隐瞒的意思，沈宿迁展开了一整张纸：“这画的是什么？”
“看不出来吗？”
这张纸是洪浩亲手画的作品，他自认为画技比沈宿迁的‘三个窝瓜’出色一万倍，此刻却感觉自己被一个‘画画废柴’嘲讽了。
他为自己正名，“这是火堆，这是飞蛾，难道你连这都看不出来？”
“先不说你的火焰为什么是绿色的，就说这飞蛾，这么大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毒的变异蝴蝶呢。”
沈宿迁不屑，“洪教官，不然你还是去报个班吧。”
“就我这画技，还需要报班？”
洪浩指了指自己，“你懂不懂艺术啊？”
或许沈宿迁懂艺术，但她肯定不懂洪浩口中的艺术。
她尊老，不愿意跟洪浩再争辩，低着头打量这幅图画：“所以这是什么，代表了线索？”
“是一个字谜，他们必须要猜出谜底，才能知道下一个任务是什么。”
“飞蛾扑火？”
沈宿迁绞尽脑汁，指着最角落的爱心，“这个不会也是谜题吧？是什么意思，爱吗？”
“差不多。”
沈宿迁不需要闯关，洪浩对她也没有防备，直接把答案告诉了她，“是钟情。”
沈宿迁低头看着这张纸，上面画了一只宛若有剧毒的扑棱蛾子，一团绿色的鬼火，一个藏在角落里的爱心，还有一个歪歪扭扭的‘因’字，心里已经开始为林七夜他们默哀了。
估计等猜出题目是什么意思，都要过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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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心Q的门在杂物仓库里，莫莉带头第一个走进去，一踏入，脚下就出现了一个黑洞，直接将她吸了进去。
在她身后的一群人，有一个算一个，只要踏进这扇门，就直接掉进了下方的隐藏空间里。
一座高墙连接而成的巨大迷宫突然出现在仓库之中，而迷宫的正上方，则是一张悬浮着的足以遮天蔽日的巨大卡牌，牌面的图案只烙印于卡牌正中间。
林七夜打量着卡牌，只见一颗鲜红夺目的红心跃然纸上，任何人只要抬起头就能看见。
教官宁楚坐在终点处的墙头上，默默注视着分布于不同地点的新兵们。
她拍了拍话筒，让所有人都能听见她的声音：“亲爱的学员们，欢迎来到‘红心密室’，我是这一关的守牌人。”
“这一关，你们要做的任务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迷宫之中分布着两百个红色箱子，其中只有九个箱子藏着线索。”
“这些线索可以组成一个字谜，等你们解谜成功之后，就会知道第二部分的任务是什么。”
宁楚是集训营里少见的女教官，她平时不怎么露面，但是此刻却展示了她的禁墟的独特之处。
“也许你们当中的某些人已经发现了，在这里，你们携带的手表无法使用，唯一可以计算时间的依据，就是你们头顶的卡牌。”
“红心则是白昼，你们可以随意搜寻线索，一旦头顶的卡牌变成黑色，请注意，迷宫进入黑夜，行走在黑夜之中的孩子，千万要小心来自暗处的危险哦。”
她语气温柔，却叫人不寒而栗。
“最先完成两部分任务的人，即为本关的胜利者，我将会把自己手中的‘红心Q’交给他。”
“小菜鸟们，要加油喽。”
新兵已经在集训营训练了一段日子，可是在宁楚看来，他们还是菜鸟。
没有经历过生与死，是没有资格成为真正的守夜人的。
“温馨提示，墙上有对讲机，如有需要，可以自取。”
迷宫太大了，如果没有对讲机，或许这群新兵在里面待上半年都出不来。
要不是袁罡说给他们放点水，宁楚才不会好心地给他们留下这些工具。
不过，她也是给他们精心准备了‘小礼物’的，希望他们能坚持的久一些，不要被吓得大叫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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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宿迁亲眼目睹了宁楚那个变态的笑容，她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宁教官一直都是这种画风吗？”
洪浩冷哼一声：“她是这几个里面，最变态的。”
将人逼到绝境，看他们在生与死之间挣扎，既要抵御来自外界的危机，又要提防来自内部的尖刀，只有这种极端的环境下，才能看出真正的人性。
“宁教官的禁墟这么特殊，甚至可以在仓库这么小的空间里凭空拉出这么大的迷宫，像她这样的人，难道不应该在上京或者其他地方发光发热吗？”
沈宿迁望着坐在墙头笑盈盈的女人，她穿着统一的教官服装，腰背挺直，看起来脾气很好，可是她却清晰地看见了，宁楚的眼底并没有丝毫的笑意。
“宁楚之前也是一位优秀的守夜人，但在一次与古神教会的对战中，亲眼看着自己所有的队友死在眼前，又遭遇了来自爱人的背叛，身体和内心都遭受了巨大的打击，导致禁墟失控。”
“亲手杀了自己的爱人之后，她被关进了斋戒所，直到叶司令亲自作保，才将她放了出来。”
洪浩很替她可惜，“但是这种情况下，她再也不能进入驻地的守夜人小队参加战斗了。这一次，也是因为有叶司令的命令，才让她跟着首长来集训营助教的。”
又是叶司令。
沈宿迁总觉得这个叶梵无处不在，不管是之前守夜人希望她加入其中，还是津南山上有双神替她出头，还是现在的宁楚来集训营助教，都离不开叶梵的推手。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很奇妙的预感——
叶梵其实一直都在暗中关注着她。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有一个巨大的‘阴谋’笼罩了她，令她身陷囹圄，不得挣脱。
chapter99 人性的考验
公仪灼取下墙上悬挂的对讲机，刚想要调节频道，却发现频道已经调节好了，而且还是固定的。
“喂，有人吗？”
她握着对讲机呼喊，嘶嘶两下，一阵电流声过去，对讲机里传来熟悉的声音：“这里是林七夜，你是谁？”
“公仪灼。”
有他们俩带头，对讲机里很快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应答声，全是在报自己的名字。
可如果仅仅是这样，是无法判断出每个人所在的具体方位的。
公仪灼仰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天空，她提议，“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趁着现在是白天，我们必须要主动出击，尽快找到线索。”
谁也不知道进入黑夜的迷宫将会出现什么危机，但既然宁楚把话都放出来了，肯定是有足以要命的危险。
大家一路走到这里，都不容易，没有人想倒在中途。
“灼姐，你能造几个无人机出来找找迷宫的出口吗？”
林七夜问她。
公仪灼的脸色有点凝重，她手上动作不慢，早在林七夜开口之前，她就已经在造无人机了，可是这并不能让她放心。
“可以，但是据我目测，这个迷宫很大，如果要收集完整个迷宫的路线分布，至少需要三个小时。”
谁也不知道迷宫之中是怎么计算时间的，如果三个小时之内，他们迎来了黑夜，那事情将会变得很棘手。
“你先试试吧，能搜集多少就收集多少。”
总比一无所知要好。
公仪灼的执行能力很强，她的无人机质量也很不错，能平稳地飞行在迷宫上空，贴着红心Q前行。
一开始的时候，事情进展很顺利，公仪灼的无人机有条不紊地收集路线，而其他新兵则沿着自己做下的标记前行，在迷宫里找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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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有人稳定局面，洪浩起初很欣慰，但沈宿迁却觉得事情不容乐观：“迷宫里有两百个箱子，但不是每一个箱子里，都有东西的。”
刚才温晴晴开了两个箱子，里面都是空的，她走了半个小时了，还是一无所获。
“而且你们别忘记了，从早上六点到现在，他们已经有十二个小时没有吃过东西了，运动量那么大，却没有补给，团队里很快就会出现问题。”
沈宿迁的猜测没有错，尽管相继有人在箱子里找到图画的碎片，可是密闭环境中尤其能放大人的恐惧，再加上没粮没水，所有人的体力都即将耗尽。
而就在这种时候，李少光从一个箱子里开出了一瓶120ml的矿泉水。
人性，再一次面临了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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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号李少光将矿泉水放在了角落里，他和二号李少光对视，两个同名同姓的少年面对面站着，余光不留痕迹地去打量坐在一起的另一群人。
他们俩都不是擅长交际的人，实力也不是集训营中顶尖的，可他们对人性同样抱有怀疑的态度。
目前他们这群人聚集在一起，已经开了将近二十个箱子，可其中的食物都是半个手掌大的三块压缩饼干，矿泉水甚至只有这一瓶。
获得资源的几率实在太过渺茫，可饥肠辘辘的感觉却在逐渐蚕食所有人的理智。
也许用不了多久，新兵之中就会爆发骚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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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林七夜的运气比李少光他们稍微好一些。
他附近聚集了一群熟悉的朋友们，除了公仪灼不在，其他人都围在他身边。
沈青竹从右侧的迷宫小道里走回来，将手里的小面包丢到靠墙坐着的李亮怀里，后者不愿意接受，还想把小面包还给他：“沈哥，我不饿……”
“给你就拿着。”沈青竹加重了语气，“少废话。”
他有点不耐烦，“宁教官到底什么意思，把我们一群人困在里面，连任务是什么都不说。”
迷宫之中的新兵至少被分成了三堆，即使有对讲机及时互通消息，也无法完全传递出线索。
“我们必须去和公仪灼汇合。”
林七夜从地上站起身，“要想出去，我们需要实时监控。”
至少他们要知道迷宫的大致线路。
“那就去找阿灼。”
莫莉握着刀柄，“阿灼那边只有她一个人，不安全。”
迷宫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天黑，一群人去找公仪灼至少彼此之间还可以相互照应，要是公仪灼孤身一人来找他们，路上说不定会遇到危险。
林七夜不是喜欢坐以待毙的性格，他率先踏出一步，准备给所有人打头阵。
“那就出发吧。”
可就在他刚想走出岔路口的时候，异变发生了。
头顶的红心卡牌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行旋转，林七夜的眼神很好，注意到了这一次的卡牌是在顺时针旋转。
会梦仰着头：“卡牌的颜色变了！”
只见一点一点的墨迹晕染了牌面，那颗红色的桃心逐渐被浸润，变成了黑色。
黑夜，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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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在角落里，公仪灼的手指在小键盘上敲敲打打，她记录下了自己在迷宫里发现的所有相关信息，嘴里还不忘碎碎念。
“最开始的时候，卡牌是红色的，红心的尖尖朝向左边，旋转的方向是……”
她皱着眉在回想，却怎么也没有想起来，最开始的时候，卡牌在向哪边旋转。
她有点泄气，“要是小千在就好了，她的观察力那么敏锐，肯定能第一时间发现线索。”
不过多说无益，她果断跳过这一条，开始记录下一条线索，“现在的桃心变成了黑色，心的尖尖朝向右边，旋转的方向是顺时针。迷宫进入黑夜。”
敲键盘的动作一顿，公仪灼试图推测，“既然昼夜轮转之后，卡牌的红心改变了朝向，那卡牌旋转的方向，是不是也改变了？”
现在是顺时针，之前是不是逆时针？
公仪灼比较倒霉，她降落的地点方圆十米都只有她一个人，自认为是一个‘科研人士’的她对自己有非常清晰的认知。
‘身娇体弱’的科研人士可以作为团队的大脑，可以做后勤人员，但如果要她去外面和敌人近身搏斗，那只有送菜的份儿。
所以她老老实实地蹲在这里，只盼着她放出去的小机器人能将林七夜他们带到这里来。
“嗡嗡嗡——”
小机器人的连接器突然发出警报，公仪灼推开电脑去看，只见监控的画面中出现了一双很长的腿，穿着教官的作战服，抬脚就把她的小机器人踩得粉碎。
镜头一晃而过，宁楚美丽的面容上含着笑意：“小朋友，不该看的时候，要学会闭上眼睛哦。”
否则，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遇见‘梦魇’呢。
chapter100 昼夜轮转
而与它拥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是一件收缴自古神教会的禁物，可以放大人类内心深处的所有负面情绪。
在封闭的迷宫之中，没有食物，没有水源，却时时刻刻要警惕来自黑暗中潜藏的危险，这样的环境下，更容易滋生恐惧。
而这些恐惧，则会放大所有人内心深处的阴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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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教官好凶，居然踩碎了我的机械一号。”
公仪灼一边嘀咕，一边动手制作‘二号小机器人’，“但我是不会放弃的。”
她这样‘柔弱’的脑力工作者，可太需要保镖了。
幸好，她那被诅咒的运气总算是短暂地眷顾了一下她，被接连踩了十三个小机器人之后，十四号终于在拐过一条小路的时候，撞上了伍子晴。
伸手将小机器人捧起来，伍子晴的脸凑近了它的眼睛：“阿灼，是你吗？”
“是我。”公仪灼仿佛看到了救星，“你们带着机器人，我现在过来找你们。”
“不用，我们来找你。”
林七夜瞥了一眼，“我总觉得这里不太对劲。大家都小心点。”
话音刚落，头顶有一片阴影划过，接着是成群结队的翅膀扇动的声音，曹渊捏着勺子将百里胖胖扑倒，帮他避开了锋利的鹰爪。
他大声提醒：“是鹰！”
会梦拔刀砍向一群黑扑扑的生物：“还有蝙蝠！”
“这里又不是深山老林，怎么会有蝙蝠！”沈青竹暗骂一句，跟着上前一阵乱砍。
莫莉的耳朵动了动，她一个偏头，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的生物一般，瞳孔微缩。
她将会梦扯到自己身后，表情凝重：“不光有蝙蝠，还有狼呢。”
原来黑夜之中的迷宫没有神秘，却有一堆食肉动物，在窥伺着他们。
绿莹莹的狼群睁大了专属于狩猎者的兽瞳，在头狼身后，一点一点同样是绿色的荧光接连亮起，莫莉不敢后退，就害怕被狼群以为这是示弱的表现，引得它们一瞬间全都扑上来。
百里胖胖藏在曹渊身后瑟瑟发抖，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嘴里还在叭叭叭：“大家不要怕，只是一群狼而已，我们有这么多人，根本不用……”
伍子晴打断他，也跟着担心起来：“迷宫里有镇墟碑，我们用不了禁墟。”
“用不了就用不了。”
林七夜手中的星辰刀上有锋利的冷光划过，“没有禁墟，我们还有刀。”
狼嚎声响彻这一半的迷宫，而另一边传来的，是老虎的吼声。
林七夜一马当先冲了上去。
没有禁墟，他们手里至少还有直刀，没什么可怕的。
不管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都无法阻挡他找到沈宿迁的脚步。
而就在所有人与野兽进行鏖战的时候，沈宿迁正在接受来自洪浩的‘心理辅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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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没告诉我，教官之中还有人可以操控动物。”
要不是明确知道自己没有使用过禁墟，沈宿迁差点就要以为是自己用【万物有灵】找来了这么多动物帮忙。
“不是禁墟。”
洪浩的脸上很镇定，没什么表情，哪怕新兵们面临的是茹毛饮血的猛兽，他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是首长特意命人去抓的。”
津南山的生态环境很好，没有被守夜人开辟出来的那一块山林里，还有很多这样的动物。
袁罡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更多的神秘来弥补迷宫里缺乏的作战力量，于是铤而走险，从深山老林里找出了这样一群见过血的猛兽。
“最开始的时候，常有猎人或者采茶人进入津南山，但是因为这里的野兽会吃人，所以后来渐渐的，就没有人敢随意出入了。”
“得知集训营确定要在这里建立之后，首长带人驱赶了不少林子里的食肉动物，不然之前也不会放心让你们在这里进行越野。”
其实对于袁罡的行为，沈宿迁没什么抵触的情绪。
她拥有【万物有灵】，但她不是‘森林保护者’。
自然界的生存法则一如既往的残酷，食物链的秩序也无从更改。
沧南市开发旅游业之后，也派人来驱赶过津南山前山的大型猛兽，游客攀登的也就是这一小部分山脉，而后山更深处的林子里，因为常有猛兽食人的新闻出现，所以被市政府禁止随意进入。
大型猛兽会因为饥饿而生吃人肉，那么当人的力量大过它们之时，收拾它们，也是理所应当。
想到这里，沈宿迁突然有些感触：“那你说，外神看待我们这群人类，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高高在上，目下无尘。
外神自诩高人一等，所以对待人类一直怀有一种轻蔑的态度。
祂们一向不太看得起凡人。
“所以我们才需要自己掌握力量。”
洪浩没有正面回答，可他的回答，本身就是在赞同沈宿迁的话。
如果手里没有握刀的力量，人类不过是任神宰割的砧板上的鱼肉，外神看待人类，就和人类看待猪羊是一样的。
“沈宿迁，我知道你现在还没有找到拔刀的理由，但你不妨试着相信守夜人。”
洪浩重新给她接了一杯水，坐在桌子的另一边，和她面对面。
“守夜人的初心是为了守护大夏的民众，这一点，从来都没有更改过。”
也正是为了心中的信仰，才有那么多守夜人前仆后继，不计生死。
他们是黑暗中的无名英雄，甘愿抛弃在阳光下行走的机会，不过是为了所有人的‘希望’，不过是为了大夏的未来。
“或许你在临江市，也会找到内心的归属。”
“在临江市找到？”
想起了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沈宿迁笑得有点讽刺，“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临江市吗？”
她一辈子的折磨，难以忘怀的惨痛过去，挥之不去的梦魇，无法释怀的阴影，全都在临江市。
如果不是和陈牧野赌气，她一辈子都不会想要回到那个地方。
那个男人已经死了，可是那个女人还活着。
她就在临江市。
chapter101 鏖战
林七夜的刀柄抵上迷宫的墙壁，身体一跃而起，在半空中落刀，在头狼的脊背上刺出了一道深深的伤痕。
头狼吃痛，挣扎着扭动头和身子，想要将林七夜从它背上甩下去，可林七夜却死活不肯松手。
两方陷入了博弈。
莫莉一边护着会梦，一边持刀干脆利落地砍下了一只狼的头，一个回眸，她瞧见了林七夜正陷入苦战之中。
将直刀反握，莫莉迅速上前，用自己的刀柄狠狠敲击了林七夜的刀柄，在这样的重击之下，刀锋深深刺入头狼的身躯，直至没入了大半个刀身，正在嚎叫的头狼才四肢伏地，奄奄一息地抽搐起来。
它的兽瞳里再不复对食物的渴望，取而代之的是对更勇猛生物的恐惧。
那双泛着绿色的兽瞳中晶莹的水光，仿佛是通人性的家犬，正盼着他们能饶它一命。
“这畜生还挺命大。”
见林七夜和莫莉都没有动手，沈青竹走过来，一脚踩上了它的头，拔刀让它尝了尝分尸的滋味。
他的脸上还带着三道血痕，血液凝固之后更加刺眼，刚才为了救李贾，他的胳膊上还留下了一个深可见骨的齿痕，正在往外渗血。
“畜生是没有人性的，你们就别想着手下留情了。”
沈青竹冷哼一声，撕开上衣给胳膊上的伤口做简单的包扎。
这群狼摆明了是将他们视作了自己的食物，要是他们不杀狼群，狼群就会将他们吃了。
这样赌上了生命的事情，容不得半点仁慈。
“你想多了。”莫莉收起直刀，“我本来也没打算手下留情。”
只不过沈青竹出刀的速度太快了而已。
“我们现在离公仪灼还有多远？”
林七夜打量着伍子晴怀里的小机器人，他舔了舔唇瓣，“黑夜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我们已经没什么物资了。”
百里胖胖的食量最大，此刻早已饿得说不出话来，要是再找不到出去的办法，宁楚就该跑来替饿死的百里胖胖收尸了。
“我已经来了。”
捧着小电脑突然出现的公仪灼头顶一个不知名物体，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整洁干净的样子明显和林七夜一行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连沈青竹都有点错愕：“你没遇上狼群？”
“我做了个‘动物驱赶器’。”公仪灼指了指头顶的圆柱形物体，“可以通过超声波驱赶自己周围一米的动物。”
公仪灼的禁墟是所有禁墟之中最特殊的，她不太受镇墟碑的影响。
无论过了许多次，林七夜都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情况下，科技的力量确实比禁墟更强。
这一点在公仪灼身上简直体现得淋漓尽致。
“我放出去的无人机传回了一点线索，关于任务的内容，我大概有了一点思路。”
她原地坐下，打开的文档中显示着无人机传回的画面，她通过后台数据整合之后，在地图的正中央发现了一张带着图案的照片。
就贴在迷宫最中央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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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号李少光将大腿被老虎咬伤的二号李少光搀扶着靠墙坐下，他脸上也沾着灰尘和血迹，凝固在一处，整个人脏兮兮的，但那双眼睛却很明亮。
他舔了舔因为缺水有些干裂的唇瓣：“还好吗？”
“我还可以。”
二号李少光将直刀杵在地上，刚才听见老虎的声音，聚在角落里的近十个人都在瑟瑟发抖，只有眼前的人愿意陪自己出来迎敌。
但即使是这样，他们俩也没能杀了那只老虎，只是勉强赶跑了它。
“那只老虎说不定还会回来，我先扶你回去跟大家汇合吧。”
一号李少光喘了两口气，想起了那瓶被他留在角落里的矿泉水。
“等会儿你多喝一点水，我再出去找找箱子里有没有药品，最好能找点纱布回来。”
“也好。”二号李少光点了点头，清隽的脸上带了一点笑意，“谢谢你。”
“不用。”一号李少光看着他，“是我应该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如果不是二号李少光，被老虎咬到的人，就应该是他。
而他的身手远不如二号李少光，估计很难在和老虎的搏斗中全身而退。
费尽千辛万苦将二号李少光扛了回去，一号李少光自己也筋疲力尽，但他没想到，等待他们的并不是矿泉水，而是一个被随意丢在地上的空瓶子。
愤怒瞬间席卷了他的大脑。
待在角落里逃避现实的九个人分享了这瓶矿泉水，最后一个人的唇上甚至还沾着一滴水珠。
他们俩在外面替他们对敌，为他们争取活命的机会，但这群人甚至连一口水都没有想过要给他们留。
将二号李少光放下，一号李少光捡起地上的空瓶子：“你们什么意思？我找到的水，一口也不给我们留？”
九个人面面相觑，试图躲避他的视线，一眼看去就是显而易见的心虚，一号李少光气得险些破口大骂，“你们就没想过我们俩回来该怎么办吗！”
他措辞越来越严厉，终于有人坐不住了，直起身子和他对视：“不过是一瓶水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别说的好像都是为了我们，我们又没让你们出去打老虎！还不是你们自己要逞英雄！”
一号李少光更气了，他一手捏爆了矿泉水瓶，上前揪住他的衣领：“没什么了不起？你们这群废物，老虎不敢打，翻个箱子也不敢去！”
他怒骂，“线索找不到，迷宫走不出去，连拿刀的勇气都没有！孬种！”
“李少光，你别太过分了！”
见他越骂越难听，渐渐的也有人站起来反驳他，其中的一个男生伸手推了他一把，正好按在他胸口的伤处，轻而易举就将他推倒。
“别以为自己很厉害，谁稀罕你的水，要是在外面，你求我，我都不带喝的！”
他拉了三五个男生站在他身边和一号李少光对峙，后者被他伸手推倒，要不是二号李少光强撑着站起来捞了他一把，险些摔在地上。
“算了。”
二号李少光对一号李少光摇了摇头，他捡起地上的直刀，环视对面的九个人，表情很冷漠，自有一种威严。
“既然这样，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接下来就分开走吧。”
“外面有很多野兽，你们自求多福。”
他们人多势众，他们两个又受了伤，如果跟这群人正面起冲突，只会吃亏。
形势比人强，既然已经看清了这是一群什么样的‘畜生’，还不如趁早分开，省得之后不光要抵御外敌，还要防备来自身边人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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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睹了这一扬闹剧，沈宿迁一手支着下巴，并不觉得出人意料：“我就知道，人性是最经不起考验的。”
“对待这样的人，守夜人没什么处理措施吗？”
洪浩瞥了一眼，沈宿迁都不惊讶，他比她多吃了这么多盐，更不可能猜不到会出现这样的戏码，语气十分平静：“道德上有瑕疵，不算犯罪。”
沈宿迁挑眉：“我当然知道不构成犯罪，我是在问你，守夜人会不会要这样存在道德瑕疵的人。”
洪浩这次没回答，只是看向她，似笑非笑，于是沈宿迁就明白了。
她将监控的画面重新调回公仪灼所在的位置，指尖点了点屏幕，“你们也没告诉我，还把谜题画在了迷宫的地面上。”
“还不是怕这群小崽子找不到九个箱子，只能给他们放放水了。”
只要想办法走到迷宫的正中央，哪怕没有找齐九个箱子，新兵们也可以知道谜题是什么。
这是来自教官的关爱。
chapter102 解谜
“飞蛾扑火倒是勉勉强强能看出来，但是这个爱心，到底是什么意思？”
百里胖胖一挥手，满不在乎地开口：“还能是什么，当然是爱情啦。”
公仪灼的语气有点犹豫：“飞蛾扑火……因爱情？”
“感觉挺像的。”
伍子晴靠在她肩膀上，她不擅长解谜，此刻甚至觉得有点无聊，“但这样也还是很难猜吧。”
到底是谁给宁教官想的字谜，不会是她自己吧。
爱情什么的，和宁教官不搭呀。
她对解谜没有研究，却突然想起了之前还在学校里的时候，听她的同桌科普过的扑克牌常识。
伍子晴一下子坐直，“你们有没有了解过扑克牌的花色？”
见所有人一瞬间看向她，伍子晴兴致勃勃地给他们也进行了科普，“扑克牌的前身是有着78张牌的法国塔罗牌游戏，简化后继承了原有的4个花色，成为了现在的54张扑克牌。”
“红色象征白天，黑色象征夜晚。”
“黑桃代表橄榄叶，象征和平；草花是三叶草，代表幸运；方块代表钻石，象征财富；而红心则象征着智慧和爱情。”
复盘他们一路上经历过的两张牌，会梦若有所思：“这么说来，确实都对上了。方块J的考验是财富的诱惑，红心Q需要我们解谜，确实也是在考验智慧。”
“除了智慧，这个图案上的爱心，不就是代表爱情吗？”
会梦说到这里，莫莉突然垂下眼睫，她伸手指了指公仪灼电脑屏幕上的爱心：“我想起来，我小的时候猜字谜，猜过一个类似的。”
“这个爱心不是代表爱情，而是代表钟情。”
莫莉的语气很肯定，“飞蛾扑火因钟情。谜底是‘我’。”
飞蛾扑火的‘火’字是字谜的关键部分，‘钟情’即情深，取‘情’字的偏旁，竖心旁与火组合在一起，谜底就是‘我’。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更好理解的解法，‘蛾’中的虫子因扑火而灰飞烟灭，于是只剩下了‘我’。
宁楚的话语再度在众人的脑海中浮现，她给他们出的谜题是找到一样东西。
而字谜解开之后的答案是‘我’。
所以任务是找到‘我’。
四个女生聚在一起各抒己见，林七夜和沈青竹被挤在外围面面相觑，曹渊和百里胖胖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个时候，他们几个又成了‘无用的男人们’。
公仪灼提问：“找到‘我’，难道是要找到宁楚教官？”
她已经认真分析过迷宫的路线构成了，这个迷宫很大，可实际上却并没有出口，最有可能是出口的地方还被一块巨石挡住了。
也就是说，他们是不可能离开迷宫的。
或许找到宁教官就是唯一的解法。
“那就去试试吧。”林七夜回答，“反正我们现在也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
不管怎样，都得去试试。
“那我用无人机找找宁教官。”
公仪灼控制着无人机在迷宫上空飞行，但哪怕找了一圈又一圈，宁楚的身影也始终没有出现，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会梦有些泄气：“宁教官真的在迷宫里吗？”
一开始的时候，公仪灼是很肯定的，因为正是宁楚踩了她的十三个机器人，但是随着无人机的搜寻时间越来越长，她也逐渐变得怀疑起来。
她确信自己没有漏掉任何一个角落，可却始终没有发现宁楚的踪迹。
她喃喃着：“这不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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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很科学。”
洪浩慢悠悠地喝了口浓茶，也不怕晚上睡不着觉，“因为宁楚不是最终的谜底，所以她根本不在迷宫里。”
现在的她，估计还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打盹儿吧。
“宁教官不是谜底？”沈宿迁一怔，“那谜底是什么？”
洪浩估计上辈子是谜语人成精了，依旧笑而不语，只是伸出了一根手指，指了指头顶的天空。
沈宿迁的头顶是天花板，可是林七夜他们的头顶，却是那张遮天蔽日的扑克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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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宁楚睡醒了，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一堆学员被扔在迷宫里抓瞎，她慢悠悠地降落在了巨石附近，开始在迷宫里散步。
公仪灼的无人机效率很高地发现了她的身影：“宁教官出现了！”
靠在墙壁上发呆的林七夜第一个响应：“出发吧。”
他推醒了睡着的百里胖胖，“再坚持一会儿，等找到宁教官，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越靠近宁楚，他们遭遇的野兽就越多，不光是狼群，甚至是狮子和老虎都跑出来凑热闹了。
公仪灼粗糙赶工出来的动物驱赶器在坚挺了二十分钟后终于报废，他们不得不和这群野生动物硬刚。
百里胖胖跟着曹渊左右闪躲，哀嚎着：“七夜，你也没说沧南还有老虎和狮子啊！”
和这俩比起来，狼群都显得没那么可怕了。
林七夜无奈：“我自己都不知道。”
他根本没亲眼见过狮子和老虎，连狼都是第一次见，怎么可能有小道消息可以告诉百里胖胖。
“别吵了。”公仪灼抱紧了自己的小电脑，“卡牌在旋转，又变成白天了。”
头顶的红心Q上的墨色逐渐褪去，犹如一幅黑白的水墨画被生动又鲜亮的色彩取代，恢复了最开始的模样。
公仪灼这一次终于看清楚了，白昼降临的时候，头顶的红心尖尖朝左，旋转的方向是逆时针。
黑夜刚一过去，人类无法听到的超声波在迷宫里响起，所有的动物仿佛听见了什么能令它们感到无比痛苦的声音一般，四散逃开。
迷宫再度恢复了平静。
林七夜和沈青竹走在前面带路：“趁现在，我们快走吧。”
白天的迷宫很安全，一行人赶路的时候，还顺便开了几个箱子。
手气最差的曹渊望着又一个空空如也的箱子，再次叹气，抱着两包薯片路过的会梦本来还在吹口哨，注意到角落里快要发霉的曹渊，她随手丢了一包薯片给他，那模样却十分傲娇。
“别说我没有队友爱啊，请你吃的。”
她啧啧两声，“不过你这也太非酋了，不会是从非洲偷渡来的吧。”
曹渊叹了口气，拍开了正要偷食的百里胖胖的手，他双手合十：“大恩不言谢，苟富贵，绝不会相忘。”
他在画大饼，会梦没说信不信，一个扭头跑向了莫莉，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莫莫，吃薯片！”
莫莉轻轻拍了拍她的额头：“你吃吧，多吃点。”
她还是不跟喜欢吃零食的小孩儿抢食了。
跟在林七夜身后的公仪灼突然停下脚步：“定位显示，宁教官就在这里。”
“是在这里。”林七夜转身，和公仪灼面对面，目光却落在了她身后，“就在你后面。”
墙头上，宁楚在哼歌：“动作挺快，居然真的能找到我。”
林七夜望着她：“宁教官，我们找到你了，把卡牌交出来吧。”
“交？为什么要交？”宁楚冷哼一声，“谁告诉你们，我是任务目标的？”
任务是找到‘我’，可不是找到宁楚。
chapter103 找到我
半个锅炒豆子，炒了仨蹦出来俩。
这个谜语的谜底构造也颇有意思，巧妙地揭示了地球围绕太阳转的自然规律。
沈宿迁握着那根从洪浩的桌子上捡起来的黑色水笔，不停地勾勾画画。
左边一点，往逆时针方向旋转，象征着地球的公转方向；右边一点，往顺时针方向旋转，代表着地球的自转方向；而最中间的一点则宛如太阳，居于核心位置。
她停笔，垂下眼眸盯着纸面正中央的楷体：“不算容易的谜题。”
但只要肯细心观察，却非常容易发现线索。
沈宿迁微微勾了勾唇，她想，即使其他人不知道该怎么解，林七夜肯定是知道的。
因为这个谜题，他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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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一瞬间回到十年之前。
连日阴雨绵绵，好像整个人都快要发霉了，好不容易盼来了一个艳阳天，阳光精神病院的花园里挤满了出来‘放风’的病人。
沈宿迁和林七夜也在其中。
地上的泥土还带着微微的湿意，沈宿迁蹲在角落里看蚂蚁，身边就是一棵茁壮成长起来的大树。
树枝上有一颗晶莹的露珠慢慢滚过树叶的脉络，最终顺着叶片的尖尖角滑落，即将落在沈宿迁露出来的光洁的后脖颈上。
突然，有一双小小的手伸了出来，接住了那颗露珠，将它捧在自己柔嫩的掌心。
林七夜如获至宝，捧着那颗圆滚滚的露珠放在沈宿迁的眼前：“小千你看！我没有让它滴在你身上！”
他兴高采烈地说着，“我把它接住了！”
因过分瘦削，林七夜看起来往往比同龄人要更加身材矮小，害得沈宿迁老是觉得他吃饭的时候根本没有吃饱过。
此刻那滴露珠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里，沈宿迁正忙着观察蚂蚁，没心思和他玩耍，于是坏心眼儿地伸出一根手指，直接碾碎了那颗露珠。
‘邀功心切’的林七夜一怔，他愣愣地‘盯着’手心里‘死不瞑目’的露珠，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呆呆地开口。
“小千，你把它杀掉了。”
沈宿迁疑惑抬头，又看了一眼露珠的‘尸体’，她像个大人一样摇头晃脑，试图讲大道理给林七夜听：“笨蛋小七，露珠是没有生命的。护士姐姐教过我们的。”
“可是植物都有生命，为什么露珠不能有生命呢？”
林七夜还是不理解。
他的问题将沈宿迁难住了，她愁眉苦脸地思索答案，却没想出来，可是做老大就该有做老大的样子，她是不肯在林七夜面前露怯的。
于是她站起身，仗着自己比现在的林七夜更高，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笨蛋小七，我才是老大，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顿了顿，她又补充说，“你必须要听我的。”
大多数的时候，沈宿迁自认为是林七夜的保护者，替他抵御着所有危险，可是对于林七夜来说，每当没有危险的时候，沈宿迁就是最大的危险。
而这一次，很多时候都对沈宿迁言听计从的林七夜终于没忍住小小地爆发了一下，他看不见，只能依靠耳朵的听力来感知这个世界。
他不愿意只做沈宿迁背后的被保护者，他也希望自己可以保护沈宿迁。
于是他在人声鼎沸之中，努力地倾听着露珠滚落的声音，在它滴落之前，抢先一步，将它接在了手心。
一直都能感受到光明的沈宿迁不会理解他这样的感受，更不会知道，其实他也渴望被她需要。
林七夜垂头丧气地走了。
看了看他黯然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正在搬运一粒大米的一群蚂蚁，沈宿迁后知后觉，林七夜好像生气了。
不舍地看了蚂蚁一眼，她很快追了上去，拉住了林七夜的手腕：“小七，对不起。”
她总是这样，认错的态度是世界上第一流的水准，可认错归认错，如果要她改正，那是万万不能的。
林七夜有点小脾气，他噘嘴：“你不看蚂蚁了吗？”
沈宿迁很会哄人，她双手拉住了林七夜，又改变了姿势，将自己的手代替露珠放在了他的手心里：“小七才是最重要的。”
她任由林七夜像是捧着珍宝一般，捧着她的双手，嘴上不停地说着甜言蜜语，“蚂蚁什么时候都能看，可是小七的笑容如果消失了，我会很伤心的。”
林七夜很好哄，甚至都没有要沈宿迁许下以后再也不犯同样错误的誓言，就原谅了她。
他喏喏地说着：“那以后我也陪你一起去看蚂蚁。”
他总是这么善解人意。
王护士在不远处目睹了事情发展的全过程，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就林七夜这个样子，将来肯定会被沈宿迁拿捏得死死的。
为了缓和气氛，她提醒沈宿迁：“小千，昨天晚上我和你说的那个字谜，你也让小七猜猜。”
她嘱咐他们，“你们两个好好玩，注意安全。”
想起昨天的哄睡小节目，沈宿迁突然高兴起来，她晃了晃林七夜的双手。
“小七，你知道什么字可以既让地球公转，又让地球自转吗？”
沈宿迁太心急了，她刚得知新知识，如获至宝，忍不住想要炫耀，于是不等林七夜回答，她就告诉他，“是‘心’字！”
“我和你心连心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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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望了头顶还在旋转的红心Q一眼，林七夜在宁楚第二次消失之前，拔刀截住了她的退路。
他回答她：“谜底，是心。”
他就站在所有人的最前方，一动不动地和宁楚对视，直到吸引了宁楚全部的注意力，他才用右手的食指按在了自己的左边胸膛。
“你的谜题，我解开了。”
年幼时沈宿迁对他不停吐出的甜言蜜语犹言在耳，林七夜想起她那时候脸上的表情，都只觉得历历在目。
他的小千从小就是这样，说起这些肉麻的话，完全随着自己的心意，根本不会去想，他是不是当了真。
或许她没有当真，只觉得是随口一说，但林七夜相信了。
沈宿迁说他是她心中最重要的人，没有人可以取代他的位置，他相信了。
chapter104 草花K
她低下头与林七夜对视了一会儿，饶有兴致地询问：“你知道这个谜题？”
“之前不知道。”
林七夜很诚实，“但是后来，我听小千和我说过这个谜题的答案。”
其实这个谜题不算常见，如果不是记忆中还有些许印象，他也猜不出来的。
只能说，尽管沈宿迁不在这里，这里却处处都有着她的影子。
只因她对林七夜的影响实在太深了。
宁楚没有再说话，她反手从腰间扯下一张纸牌，甩手丢给了林七夜：“这一关，你赢了。”
林七夜摩挲着手里的卡牌，红心Q耀眼夺目，便如同眼前行事向来潇洒不羁的宁楚一般。
红桃皇后从来都不由任何人束缚。
她只属于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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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闭了迷宫，宁楚在离开之后用余光瞥了一眼之前和两个李少光起了冲突的一群人，她的唇角带着冷冷的笑意。
守夜人不收有道德瑕疵的人，这也是规矩。
因为这样的人，即使拥有再强大的力量，也不会被守夜人组织信任。
同理，也没有高层敢把保护民众的任务交给他们。
自私是属于人性的劣性，可如果要成为替生者守夜的无名英雄，就必须在面临牺牲的时候，做出无愧于大夏国旗的正确行为。
“这群人，还是等首长来处理好了。”
宁楚打了个哈欠，感觉更困了。
她不愿意继续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袁罡才是教官们的头头，是总教官，这些费脑子的事情，还是交给他自己去做吧。
她就不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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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在女厕所里找到第三扇门的时候，几个男生瞻前顾后，谁也不愿意进去。
公仪灼看了几眼，主动推门，可门还没推开，女厕所唯一的窗户里已经有个人翻了出来。
江林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看着他翻窗户，还是翻女厕所的窗户。
想起袁罡给他安排的‘出生点’居然是叫他堂堂一个一米八三的大男人藏在女生厕所里，他就想打人。
只可惜他打不过袁罡，一世英名就此毁于一旦。
他试图维护自己在新兵们心里高大可靠的形象：“别误会，我没有特殊癖好，这都是你们总教官安排的。”
莫莉和会梦都在点头，却没说信不信，于是江林觉得自己身上的污点是洗不掉了，他还想再辩解，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他自暴自弃，“算了，我们速战速决。”
公仪灼将有些汗湿的长发拢起来，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绝妙的好主意，她和江林商量。
“江教官，其实我们对你的私事不感兴趣，但是你现在毕竟有把柄在我们手里，不如大家开诚布公，好好谈一谈，怎么样？”
她微微笑着，“你也不想让整个集训营都知道，你是个爱躲在女生厕所里的变态吧？”
公仪灼成功为所有人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林七夜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百里胖胖更是一瞬间双眼放光：“江教官，大家都是捧油，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啦。”
江林有点警惕：“你们想做什么？”
公仪灼的表情又无辜又无害：“我们只是想和江教官做一笔交易。”
她提议，“我们帮您保守秘密，维护您高大威猛的形象，您把卡牌交出来，让我们去救小千，怎么样？”
失策啊失策。
集训营里的地点有限，可供选择的地方也不够多，江林在教官里战斗力最弱，年纪最小，资历也最浅，理所当然是最倒霉的那一个。
其实袁罡只是叫他实在不行躲厕所里算了，可谁能想到这栋楼有那么多男生进进出出上厕所，害得他不得不爬了隔壁女生厕所的窗户避避风头。
谁能想到，竟然刚好被这群人逮了个正着。
“直接交出卡牌是不可能的，我也害怕挨骂呀。”
面子和卡牌二选一，但凡犹豫一秒钟，都是对江林帅气形象的不尊重。
他一副很好商量的样子，“不如这样吧，我给你们放点水，直接跳过前戏，一键大结局。”
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十二面的骰子，在指尖旋转把玩，“你们之中运气最好的那一个人，就可以得到我手里的卡牌。”
草花的图案代表着幸运。
能被安排在方块J和红桃Q之后，江林作为草花K的守牌人，按理来说，应该是更难被攻克的一个。
最开始的时候，袁罡给出的题目是让这群人和江林本人掷骰子，胜过江林才能拿走草花K。
这群还不知道教官的内心有多险恶的新兵们不会猜到，在江林的禁墟之内，想要靠运气赢过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这一关原本就是无解的。
但是现在，一切的一切都被这个女厕所给毁了！
可恶的女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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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林的放水之中，‘欧洲人’会梦掷出了十点，本来以为是王者级别了，没想到弯道超车的林七夜直接掷出了十二点。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透支来的运气。
江林言出必行，履行了承诺，直接掏出了草花Q的卡牌递给林七夜：“好了，我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
他的表情是在开心，可林七夜却敏锐察觉到了他藏在开心之下的幸灾乐祸，他微微皱眉：“江教官，你的笑容很奇怪。”
“奇怪吗？”他摸了摸嘴角的弧度，“还好吧。”
瞥见了林七夜摆明不信的眼神，他终于没忍住，直接仰天大笑起来。
一想到待会儿这群人要遇见的下一个守牌人是谁，他就忍不住想笑。
尤其是林七夜。
他最喜欢这种‘小情侣’互殴的环节了。
也不枉袁罡费尽心思要导演这扬戏，确实让人十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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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林哼着歌离开了。
会梦被他的笑声搞得心里毛毛的，她搓了搓手臂上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我更觉得江教官像变态了。”
或许没有袁教官的‘逼迫’，他也是愿意躲在厕所里的。
“还剩下最后一张卡牌。”林七夜出声打断她们，“事不宜迟，我们要抓紧时间去找小千。”
他的眼睛里藏着一抹淡淡的担忧。
也不知道这么久没见到他，小千一个人害不害怕。
一想到沈宿迁有可能感到害怕，林七夜就一秒钟也等不了了，他必须快点找到她。
chapter105 第四扇门
远离了厕所之后，公仪灼启唇叫住了正准备去寻找下一扇门的林七夜，见他转身，她才开口，“那个字谜，你是在书上看过吗？”
当林七夜说出答案的那一刻，一向对自己的阅读量很有自信的公仪灼也不免有些沮丧。
宁楚出的题目不算难，如果她的反应再快一些，解出答案的人不一定就是林七夜。
她一向自诩不输给任何人，更何况是一个异性。
公仪家是个传统守旧的大家族，家中的长辈都认为只有男性后裔才能承担起家族复兴的重担，像她这样的女儿，终究逃脱不了嫁人生子的命运。
尽管公仪灼并不肯认输，也从不认为自己稍逊色于那些与她同辈的堂哥或者堂弟，但奈何始终改变不了家族中人封建的思想观念。
没有人认为她值得被期待，除了爷爷。
在遇见沈宿迁之前，公仪灼从来没想过，原来她也可以赢一次。
也许她毕生的意义，不过是证明自己。
她想让素来不看好她的父亲知道，她公仪灼虽然不是男儿身，可也有着一颗不肯服输的心，坚韧不拔，铮铮傲骨。
终有一日，她会证明给所有人看——
公仪灼才是公仪家中最强的天才，她才是家族的未来，引领着家族前进的方向。
也唯有她才是家族的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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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七夜回头，清清淡淡地看了公仪灼一眼，那一眼说不清是理解还是怅然。
世间之人少有圆满。
沈宿迁是这样，公仪灼也是这样。
她们都拥有凄惨的童年，和不被家人爱惜的晦暗过去。
想到沈宿迁，林七夜的眼底有了一些暖意，他告诉她，是在解释，也是在安慰：“这个谜题，小千之前告诉过我。”
他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完，但是公仪灼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因为是沈宿迁告诉他的，所以林七夜不会忘记。
无论过了多久，他都会一直记得，直到宇宙毁灭、世界末日，他们在鸿蒙之外的终结之地重逢，他也始终不敢忘记。
公仪灼内心深处对自己的高标准和高要求不能容忍她输给林七夜，但是作为一个‘双标’的‘唯粉’，她可以接受自己在另一种层面上输给沈宿迁。
于是她坦然地接受了林七夜的解释，整个人顿时放松下来，扫过林七夜的那个眼神里，满满当当的都是对沈宿迁的佩服。
同时，她也在为沈宿迁而自豪。
林七夜呆呆地看着瞬间变脸的公仪灼哼着歌欢快地走远了，他有点诧异，只觉得这一刻的公仪灼连头上的一根发丝都在叫嚣着愉悦。
林七夜尊重，但不理解。
目睹了全程的曹渊和百里胖胖齐齐叹气，只觉得林七夜的‘情敌’是真的很多。
会梦路过很好奇：“你们在叹什么气？”
曹渊故作神秘：“感情的事情，你不懂。”
百里胖胖跟着附和：“水太深，你一个小孩子把握不住的。”
额头突然出现了一个井号，会梦在用脸骂人，哼哼两声就跑去找莫莉告状了。
此刻又有一个人路过，伍子晴跟着叹气：“再这样下去，我磕的CP该不会要BE了吧。”
曹渊试图为他的‘男神’打探消息：“你磕哪对CP？”
“反正不是你的宿夜。”
伍子晴的嘴巴可是很严的，“我是不会告诉你，我站情愫CP的。”
尽管这一对确实很冷门，但是为了队内的和平，她还是勉为其难支持一波沈青竹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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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绕着女生宿舍找了很久，天色渐渐变暗，星辰点缀在夜空之中，饥肠辘辘的众人靠坐在一起，耳边传来的全是此起彼伏的肚子咕咕叫的声音。
沈青竹从兜里摸出最后一块压缩饼干丢给邓伟，自己走到林七夜身边：“喂，你现在有没有办法？”
“该找的地方，我们都找的差不多了。”
黑夜之中的林七夜更加视力超群，他在众人身上扫视着，“只有一个地方，我们还没去过。”
“哪里？”
“教官所在的地下指挥中心。”
那里也正是沈宿迁现在的藏身之处。
“那就去看看。”莫莉第一个响应，“再这么干等下去，我们也该饿死了。”
依照这群教官的黑心程度，只要他们没能找到沈宿迁，是肯定不会给他们饭吃了，直到现在，食堂也还是关门的。
“滴滴滴——”
公仪灼身边的警报器突然发出声音，她上前检查：“禁墟力量的阈值被改变了。”
会梦探身过去：“这说明什么？”
伍子晴回答她：“说明镇墟碑的影响被解除了。”
也就是说，他们的禁墟都可以随意使用了。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听什么？”
公仪灼捏着警报器的顶部，不只是它在报警，电脑屏幕上也一直闪烁着象征着危险的红光。
百里胖胖第一个起跳，小动物一般敏锐的直觉让他藏在了曹渊身后，一双眼睛眨巴着观察四周：“坏消息是什么？”
“还是先说好消息吧。”
百里胖胖选了，但是公仪灼却根本没有听他的。
别管，她有自己的节奏。
公仪灼快速收拾自己面前零零碎碎的东西，“好消息是，我们应该找到小千了。”
将最后一个零件塞进裤子的口袋里，公仪灼快速起身，她没有拔刀，但却挡在了所有人的前面，“而坏消息，应该是她变成了我们的任务目标。”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公仪灼缓缓说着，“不出意外，小千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最后一位守牌人。”
“没事没事。”百里胖胖安慰他们，“小千肯定舍不得对我们动手的。”
话音刚落，只见风中突然飘落了一片片小小的雪花，气温骤降，一道拱形的建筑瞬间拔地而起，那是由冰霜凝结而成的。
百里胖胖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开时，眼前已经出现了一扇冰雕的拱形门，没有安装木板，因为根本无需这扇门抵挡什么。
门的那边，有一道穿着红色洛丽塔裙子的身影撑着一把蕾丝白色的小伞，款款而来。
所有人定睛一看，只见伞面被一只白皙的手轻轻抬起，露出来的那半张脸上有殷红的唇瓣微微勾起。
沈宿迁对着他们微笑：“亲爱的朋友们，晚上好呀。”
chapter106 黑桃A
但他没想到教官们会玩的这么大。
原本以为需要被拯救的人质，在即将通关的时候，摇身一变，竟然成了幕后大Boss，这叫他情何以堪。
在沈宿迁出现之前，他们几个人聚在一起猜测过最后一位守牌人的身份，有的说是袁罡，有的说是洪浩，最离谱的百里胖胖甚至猜了守夜人的总司令。
但是事实证明，他们还是低估了教官的狡诈程度。
他们居然‘胁迫’了沈宿迁替他们‘卖命’。
这么柔弱、无害、善良的人质，居然也遭受了荼毒，果然是人心不古。
林七夜等人正忙着为‘逼良为娼’的人伦惨剧而默哀，并不知道，作为苦难人生拥有者的女主角，其实一直都是自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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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沈宿迁提议要在教官之中选择四位守牌人让新兵加赛的时候，没打算亲自入局的袁罡就盯上了无所事事的沈宿迁。
抽出那张被藏在最底下的黑桃A移动到沈宿迁眼前，袁罡放任那张卡牌抵上了沈宿迁放在桌面上的手指。
“既然人选是由我来挑，那最后一关，我选你。”
沈宿迁一愣，表情有点莫名其妙：“你这么相信我？”
“你别忘了，我也是新兵。”
万一真把事情玩脱了，袁罡哭都来不及。
“守夜人的集训营里，从来没有过川境的新兵。沈宿迁，你是最特殊的一个。”
袁罡心满意足地看够了沈宿迁惊讶的表情，才不紧不慢地为自己的行为做解释，“你的精神力境界，甚至超过很多早已加入很久的守夜人成员。”
如果不是守夜人有守夜人的规矩，且沈宿迁对部分知识一无所知，也没有参加过系统的作战与格斗训练，她这样的天资，早就应该被放出去斩杀神秘生物了。
留她在集训营里，也不过是暴殄天物。
“我有什么好处吗？”
思考了一下这件事情的有趣性，沈宿迁大胆为自己争取福利。
“你们搞这样一出，却提前把我绑架走了，害得我到现在连个露脸的机会都没有，不准备赔偿我吗？”
“如果你守住这张牌，你的分数，我们会给你双倍的满分。”
沈宿迁撇嘴：“别以为我不知道，分数和排名不过是为了在分配小队的时候，能得到一个更好的去处。”
“但我已经确定要去临江市了，所以分数和排名对我来说，用处根本不大。”
袁罡被她半点也不肯吃亏的性子逗笑了，但他也没生气，反而认为她说的很有道理。
他笑了笑：“那不如这样，如果你赢了，我给你申请一件禁物，怎么样？”
“禁物？”
沈宿迁打探，“什么禁物？”
“一件很珍贵的禁物。”
袁罡没有过多说明，只是继续劝她，“而且你这个人应该很讨厌失败的滋味吧，所以千万不要放水啊。”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沈宿迁对袁罡始终抱有防备心理，但她还是没忍住对禁物心动了：“怎么样算赢？”
“让他们没办法完成你发布的任务，就算赢。”
袁罡给她出主意，“或许你更直接点，淘汰所有人，就算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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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罡给出的诱惑确实很让人心动，于是沈宿迁只犹豫了一秒钟，就答应了。
她的犹豫，已经是理智挣扎之后的结果。
“还差一点东西，要先准备。”
沈宿迁屈起指关节轻轻敲击了桌面，“我得先去换件衣服。”
“什么东西？”
袁罡露出了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同款表情，“你还要换衣服？”
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沈宿迁哼了一声：“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么关键的扬合，当然要率先在气势上压倒对方了。”
她一脸傲娇地吐槽袁罡，“你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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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上了红缨来之前偷偷塞给自己的另一件‘战袍’，沈宿迁还翻出了司小南友情赞助的白色蕾丝花边小伞。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远远望见一群人找门找得抓耳挠腮、上蹿下跳，沈宿迁在心底呼唤群聊里的另外两位成员。
‘丝卡蒂，你说，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
祂回答她。
【但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最恒久的力量，是仇恨。】
即便高贵如天生天养的神明，一旦心有仇恨，便会被困囿于那些念念不忘的过去，执着地想要通过‘仇敌之血’的味道，来抚平内心叠起的褶皱。
如果说丝卡蒂的心中潜藏着无法被磨灭的仇恨，那瓦利就是众神仇恨的具象化。
祂是仇恨本身。
点了点头，沈宿迁的表情上满是赞同。
‘仇恨，确实是强大的力量。’
神明都可能被这股力量所操控，更何况是凡人呢。
洪浩对她吐槽说孟姜渝、宁楚和江林都是玩弄人心的狡诈之徒，那是因为他还没有见识过瓦利的力量。
他还没能意识到，袁罡选择了沈宿迁，是亲手放出了一尊大杀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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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手握着伞柄，沈宿迁的裙摆随着她前行的脚步微微晃动，摇曳生姿。
红裙白伞款款而来，瞥见她，就连黑夜都仿佛一瞬间被照亮了。
林七夜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果不其然，沈宿迁在离他们三步之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小皮鞋的矮跟敲击地面，她轻轻颔首，如寒风一样凛冽不可逼视的目光扫过在扬的所有人。
她微微启唇：“我是第四扇门的守牌人。”
“你们也可以称呼我为——”
“黑桃A。”
望着眼前的沈宿迁，伍子晴喃喃着：“黑桃是橄榄叶，象征着和平。”
闻言，百里胖胖双眼放光：“和平好呀，大家一起坐下来喝喝茶、聊聊天，然后让千姐把扑克牌交给我们，任务就可以完美结束啦！”
“没那么简单。”莫莉戳破他的幻想，“她可是ACE。”
是王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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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克牌中的J、Q、K分别代表Jack、Queen、King。
勇士、王后，与国王。
而在最开始的时候，ACE只代表最小的分值和骰子中的最小点数，意为‘坏运气’和‘无用的东西’。
直到后来，不堪暴君压迫的人民推翻了国王的暴政，向世界彰显了人民的伟大力量，由此，扑克牌的游戏规则也发生了改变。
A代替K，成为了游戏中最大的牌，从此意为‘王牌’与‘佼佼者’。
袁罡既然精心挑选了沈宿迁作为王牌选手出扬，必然会让这群新兵感受到，属于王牌的权威性和压迫力。
chapter107 烬火
这笔酬劳可不是白拿的。
所以尽管袁罡没有给她下达一定要拼尽全力击败所有新兵的命令，沈宿迁也会用自己全部的力量来守护这张扑克牌。
握着伞柄的手微微转动，沈宿迁站在不远处，那双黑色的小皮鞋的鞋面上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悬挂在发尾处的铃铛在发丝间清脆相撞，沈宿迁仿佛在此刻才回过神来，她微微欠身，身姿优雅。
那是一个英伦绅士的标准礼节，可她的表情却只写满了对新兵的轻视，那是一种对自己实力的自信。
不是她吹，这里的所有人加在一起，都不会是她的对手。
唯一还能看得过去的林七夜，还是这群人之中，最不可能对她出手的一个。
“最后一张卡牌，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字，那就是——”
“赢。”
她说的实在太过笼统，一号李少光越众而出，向她询问：“赢谁？你吗？”
“是我，也不是我。”
沈宿迁抬眸，笑容神秘莫测，“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无孔不入的力量是什么吗？”
迎着她的视线，一号李少光挠挠头：“爱？”
沈宿迁的笑容僵硬了，没想到这小子浓眉大眼的，居然还是纯爱战士。
她嘴角抽了抽，果断决定跳过这段不重要的剧情，直接进入正题：“是仇恨。”
“就好比现在的你，我就可以察觉到，你的心中正在恨着一群人。”
沈宿迁扬起唇，又恢复了那副运筹帷幄、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可以代替神明借给你力量，不如勇敢一点，从此成为复仇之神的信徒吧。”
迷宫之中那个空空如也的矿泉水瓶，那群人狰狞丑陋的嘴脸一瞬间在眼前浮现，从四面八方涌起的黑色雾气丝丝缕缕漫延，宛如水汽一般，无孔不入。
一号李少光的双瞳瞬间化为了刺目的红色。
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锐叫嚣着‘极度危险’，二号李少光暗道一句‘不好’，伸手就去扯一号李少光的手腕，一瞬间，他准确无误地对上了那双红瞳。
二号李少光失声：“你怎么了？”
说出去的询问没有得到回复，他的手被无情地甩开，接着便是利刃出鞘的声音响起，一号李少光握着直刀冲进了人群之中。
那里藏着他的‘生死仇敌’。
亲眼目睹了他宛若疯癫的模样，二号李少光质问沈宿迁：“你对他做了什么！”
目光漫不经心地从他握紧的直刀上掠过，沈宿迁满不在意的样子，她并不觉得一号李少光拔刀复仇的行为有什么不对，相反，她笑得愈发开心。
“你应该感激我才对。”
“是我赐予了他，属于神明的伟力。”
沈宿迁的眼底有一丝讽刺的意味闪过。
守夜人不是一向最推崇神明代理人吗？
他们不是都觉得神明的青睐是凡人的荣幸吗？
那她就让他们好好看一看，这到底是幸运，还是倒霉。
二号李少光这些人，今天能有幸得到神明的眷顾，应该感恩戴德才对呀，他怎么还生气了呢？
伞柄微抬，沈宿迁的笑容未尽，“看我只眷顾他，没有眷顾你，你生气了对不对？”
她故意曲解二号李少光的意思，“没关系的。”
她脸上笑容愈盛，眼底的冷漠便愈明显，她说，“你们一个也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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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集训营里铺天盖地全是黑色的火焰，那水泥浇筑的地面宛若被神明点燃的焰火焚烧过，只留下了一片灰烬。
人类在复仇的烬火之中重生。
这才是属于神明的‘眷顾’。
无人机传回了这一扬名为‘试炼’，实则是折磨的暴行，洪浩看了几眼那‘群魔乱舞’的景象，竟然都有点不忍心再看。
他劝袁罡：“首长，要不还是把沈宿迁这尊大杀器收起回来吧。”
要是真的任由沈宿迁乱来，这群新兵估计谁也遭不住。
“原来【复仇者之怒】也可以激发一个人内心深处那点本来微不足道的恨意。”
当一个人遭遇到不公平的对待时，就会在心中种下一颗名为‘仇恨’的种子。
一般情况下，人不会被种子影响心绪，除非有朝一日，这粒种子长成了参天大树，牢牢扎根在人的心灵之地。
这棵仇恨之树驱使一个人采取行动，由恨意演化出更加残酷的复仇之举。
而瓦利赐予的神墟【复仇者之怒】，不仅仅是可以使人获取强大的力量，与此同时，也会激发人类内心深处的阴暗，使他们失去理智。
沈宿迁掌握着这样的神墟，无异于掌握着操控人心的钥匙。
她将在人类的心灵之地，无往而不利。
袁罡在笔记本上记录着自己新的发现，“你要相信沈宿迁，她有分寸。”
袁罡对她很有信心，但洪浩却不这么想。
他的手指险些要戳碎电子屏幕，他指着已经拿着一把勺子试图割喉自杀的曹渊，对着袁罡大吼：“再不停下来，曹渊就要没命了！”
而且沈宿迁现在的样子，也太像电视剧里的幕后大BOSS了，还是彻底黑化的那种。
真由不得洪浩不多想。
袁罡抬头看了一眼，嘴上还是那句话：“你应该更相信沈宿迁。别忘了，曹渊也是她的朋友。”
曹渊是她和林七夜共同的朋友。
沈宿迁那么在乎林七夜，总不会当着他的面，操控他的朋友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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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沈宿迁自己也没有想到，这群人之中，最容易被操控的那个人，居然会是曹渊。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毕竟曹渊的身世和经历比他们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更加沉重。
身上背着那么多条人命，曹渊夜不能寐，在九华山修行的那些年里，他总是悔恨，希望自己可以早点解脱。
对他来说，【黑王斩滅】是他这辈子所有不幸的来源。
曹渊捏着勺子的力道很大，他几乎要将勺子捏碎了，只觉得眼前一阵昏昏沉沉，有许许多多的尖叫声、哭泣声和求饶声混杂在一起，甚至还有指责声和咒骂声。
“你为什么要捡起那把柴刀！”
“你为什么要杀了我们！”
……
“你这个杀人犯！”
“你为什么不去死！”
他永远也阻止不了记忆中那些向他走来的村民。
当复仇的火焰燃起的时候，沈宿迁知道了，原来曹渊心中最恨的人，是他自己。
chapter108 加冕
无人机从高空飞过，记下了一群人或哭或怒的疯癫姿态。
沈宿迁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的目光中藏着淡淡的怜悯，可她其实也没资格怜悯他们。
因为他们是可怜人，她也是。
丝卡蒂通过沈宿迁的双眼欣赏着这一出闹剧：
【怪不得阿斯加德那群自大的蠢货都不太看得起人类，你们人类确实弱小。】
不仅仅是弱小，连自己内心深处的负面情绪也无法战胜，简直是无能。
‘因为我们是人类。’
沈宿迁告诉她。
‘拥有弱点，接纳弱点，克服弱点，这才是人类成长的必经之路。’
即使是守夜人中最神秘的人类天花板，也不是没有弱点的。
‘更何况，神明也会有弱点，不是吗？’
神明与天地同寿，拥有无穷无尽的强大力量，但神明并非不可被杀死的存在。
沈宿迁说要杀诡计之神，就一定要杀了祂。
这是她答应丝卡蒂的。
等她说完这句话，瓦利截住了她的话头：
【你的朋友，很恨他自己。】
【他是第二个。】
沈宿迁一怔。
她知道瓦利在说什么。
这样拥有刻骨仇恨的人，瓦利一共遇见过两个。
第一个是吴湘南，而第二个就是曹渊。
他们的恨意，连复仇之神都为之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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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的怒骂声和刀剑相博的声音在沈宿迁耳边响起，冰雕的拱形门之内，是纤尘不染的沈宿迁，而门外，却是一众陷入仇恨的‘疯子’。
要是阳光精神病院的院长来了，都得连夜收两百个病人再走。
只见公仪灼的口中念叨着她那些堂兄弟的名字，失态地捂着耳朵尖叫；不远处的莫莉在挥刀，受到了神墟的影响，她和空气斗成了一团。
眼见莫莉跌跌撞撞地要走向在一旁哭泣的会梦，沈宿迁赶紧用冰墙将她们俩隔开。
会梦的【化蝶】一旦沾上一点，沈宿迁就该跑过去把莫莉一粒一粒地拼起来了。
而令她没想到的是，人群中最清醒的居然是伍子晴和百里胖胖。
他们俩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扒拉着曹渊的手，拼了命阻止他把勺子插进自己的大动脉里：“胖胖，你快想办法！”
“还是你想吧！”百里胖胖苦着脸，“不如你快去求求千姐，我可不想给曹贼收尸啊！”
一直在人群中闪避的林七夜听见了他的话，无奈叹了口气，他突然出手将曹渊一掌劈晕，又用【封禁之卷】将他困了个严严实实。
就害怕曹渊在自己失去意识的情况下发动禁墟，到时候他们就不只要小心沈宿迁了。
“小七，你居然还醒着。”
沈宿迁有点惊讶，也有点好奇，“难道你就没有恨的人或者事情吗？”
同为阳光精神病院十年患者，沈宿迁厌恶那段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她本来以为林七夜也是一样的。
但是他没有被【复仇者之怒】控制，这只能说明，他是真的一点都不恨。
面对沈宿迁，林七夜丢下了自己腰间佩着的直刀，他走向沈宿迁的脚步无比坚定，半晌，他站定，隔着拱形门向沈宿迁伸出手。
“我早就原谅了。”
“早在遇见你的第二年，我就释怀了。”
曾经的林七夜也因为不算幸运的童年而感到迷茫，也曾经怨恨过命运的无情，责怪过冰冷的世界。
但是在阳光精神病院的第二年，在他遇见沈宿迁的第二年，他就已经决定原谅这个世界。
如果他没有被送进阳光精神病院，他的童年将晦暗无光。
林七夜已经没有了太阳，如果他也不曾遇见月亮，真的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依靠，能继续支撑着他。
姨妈和杨晋并不能时时刻刻来精神病院看望正在接受治疗的他，每一个吃药、打针、做治疗的日子，每一个从梦中惊醒的夜晚，全是沈宿迁陪在他身边。
这世上哪有什么宛若童话一般的一见钟情，所有的心动皆有迹可循。
林七夜喜欢沈宿迁。
因为当他破碎成一片一片的时候，只有沈宿迁欢快地捡起了他，将他重新拼合。
轻轻牵住了她的另一只手腕，他们隔着拱形门面对面，林七夜的语气很温柔，动作也很温柔。
他将红桃Q与草花K都放在沈宿迁的手心，微微笑着。
“献给我的胜利女神。”
“献给……我的小千。”
沈宿迁，你必须要知道——
除他血脉相连的亲人之外，所有与你有关的选择里，只要其中一方是你，无论天平另一方的砝码摆着什么，林七夜永远都只会选你。
唯有你，才是永恒的真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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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负欲很重要，林七夜也很重要。
在此之前，沈宿迁都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这么肤浅的女人，望见他的时候，那些输赢和利益都没那么重要了。
于是她牵着他的手，缓缓闭上了双眼。
沈宿迁开始祈祷。
“神圣正义的化身，众神希望的所在，伟大的自然与复仇之神瓦利，我在此吟诵你之名姓，请聆听我的祈愿，赐予我——”
“属于神明的伟力！”
复仇的黑焰凝固在腾空而起的冰墙之内，【复仇者之怒】给【绝对零度】进行瞬间增幅。
撑着的伞被向上抛起，于空中旋转。
沈宿迁探身凑近林七夜，她的手指快速将卡牌塞进了他的口袋里，随后，她捧起了一顶由冰霜凝结而成的王冠。
踮起脚尖，她将这顶冰霜王冠戴在了林七夜的头顶：“小七，你赢了。”
她的笑容纯洁无瑕，仿佛是在说——
你看，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赢我。
沈宿迁打造了一整座冰雪王国，然后亲手给她心爱的小王子戴上了王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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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一扬虎头蛇尾的闹剧收入眼中，袁罡再次露出了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同款表情，他真的不能理解：“难道我们也是他们俩play的一环吗？”
洪浩白了他一眼：“难道你不知道，对于小情侣来说，我们这群人才是外人吗？”
人家心心相印，当然是要一致对外啦。
就袁罡这个不解风情的笨蛋会突然脑子短路，竟然以为沈宿迁真的会家暴林七夜。
可见再聪明的女人，一旦陷入爱河，也是会迷失在男人的甜言蜜语里，无法自拔的。
洪浩开始思考，沈宿迁和林七夜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恋爱脑？
chapter109 召唤术
袁罡事后对她这种‘恋爱脑’的行为进行了谴责，可沈宿迁还是我行我素，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试炼这种事情，怎么能和林七夜相提并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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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之后，热闹了一整天的集训营终于安静下来。
新兵们折腾了这么久，体力早就耗光了，草草吃了顿晚饭，在洪浩的驱赶下，全都回了宿舍楼睡觉。
说不定明天还有更加残酷的训练等着他们。
但是入夜之后，寝室的窗户突然被敲响，沈宿迁比公仪灼还先醒来，她披了一件外套走到窗边询问：“是谁？”
“是我。”
林七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沈宿迁伸手，立刻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怕有冷风顺着窗户缝钻进来冻着公仪灼，她没敢将窗户全部打开。
“小七？”
她没问是什么事情，只是马上回应，“你等等我。”
身后的床铺上有一道身影动了动，公仪灼撑着半个身子，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小千，怎么了？”
“没事。”她折身回去给公仪灼掩了掩被角，低声细语地说，“你睡吧。我有点事情出去一趟。”
她哄着公仪灼继续睡觉，后者也没有再思考什么，卷了卷被子，又陷入了迷梦之中。
沈宿迁穿好了衣服才手脚很轻地开门钻出去，只见林七夜穿的比她还少，露在外面的脸庞都被冻得又红又紫。
从脖子上摘下围巾给他围上，沈宿迁抱怨他：“这么晚了不乖乖睡觉，非要跑过来，出门居然也不知道穿暖和一点。”
林七夜低下头，更方便她系围巾，讨好地笑了笑：“别生气，我是真的有事情找你。”
因为寒冬女神赐予的神墟，沈宿迁厌恶高温，却在寒冷的环境中如鱼得水，她并不惧怕寒冷和低温，因为这两样都是她可以操控的力量。
沈宿迁语气熟稔，就好像这不是第一次被林七夜在半夜叫醒：“要在这里说吗？”
“跟我来。”
他牵着沈宿迁的手，带着她从楼上一跃而下，【星夜舞者】使他的身姿变得更加轻盈，几乎是无声落地。
睡前的林七夜收到了来自梅林的馈赠，可以使用召唤系的魔法，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体验，这样的特殊经历，他只想和沈宿迁一起分享。
纪念让他保守关于‘精神病院’的秘密，不要告诉任何人，但是对林七夜而言，他相信沈宿迁，就像他相信自己那样。
无论何时，沈宿迁都是他最信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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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储存军械的仓库里，沈宿迁靠着墙坐下，瞥了一眼那扇被新兵在试炼中炸毁之后，还没来得及修缮完毕的门，眉心一跳。
怎么感觉他们俩的动作，鬼鬼祟祟的。
明明不是来做坏事的呀。
林七夜不知道沈宿迁此刻正在腹诽他，还任劳任怨地搬着箱子，试图在仓库里清出一大块空地。
沈宿迁是想帮忙的，但被他拒绝了。
林七夜是宁肯自己多动手干点活，也不会让沈宿迁辛劳的。
半晌，他终于得到了一块可以使用的大空地，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炭笔，捏住一端就开始认真勾勒。
沈宿迁原本还有点心不在焉，但是很快，她就站直了身体，注意力全被林七夜笔下的图案而吸引。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那应该是一个魔法阵。
别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就算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吗，类似的魔法阵图案在动画片里比比皆是。
只不过，只有林七夜将其化作了现实。
咬破的指尖渗出了鲜血，林七夜刚想将手指按在魔法阵上，又突然收回了手。
他回头看向沈宿迁，在她不解的目光中，牵过了她的手腕：“小千，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召唤术是英格兰传说中的大魔法师梅林教给他的，林七夜从来都没有试过，这是第一次，但他相信梅林没有必要害他。
只要梅林一天还待在他脑海中的精神病院里，只要梅林一天还没有找到‘真实的世界’，他们之间的和谐就不会被打破。
林七夜不是无的放矢的人，既然他敢带着沈宿迁来尝试魔法阵，就一定是对此怀有十足的自信。
沈宿迁没有理由不答应。
要知道，那可是传说中的魔法。
十一岁那年，她没有得到来自魔法学院的猫头鹰，但是现在，魔法就在她的面前，触手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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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滴鲜红的血液同时滴落在复杂又精妙的魔法阵一角，流光溢彩的纹路一点一点被点亮，沈宿迁和林七夜携手踏入了一个玄妙的境界。
他们的头顶是璀璨的星辰，又有黯淡的夜空。
这里不属于他们所熟知的任何一个地方，踏入这里，才能深刻地意识到人类在浩瀚宇宙之中的渺小。
那样玄妙的感觉，超然物外，令她既熟悉又陌生。
头突然一阵刺痛，长白山的积雪再度在眼前浮现，沈宿迁的耳边仿佛又听见了银月狼的嚎叫。
那对不称职父母的面容在她眼前迅速闪过，记忆中的画面最终定格为一双充满了神性的双眼。
高高在上，目下无尘。
那是她仅存的记忆，也是她遗忘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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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废土世界的荒漠之中，林七夜牵着沈宿迁找到了一只瘦瘦小小的木乃伊，个头只到林七夜的胸口，看起来和沈宿迁差不多高。
他契约了小木乃伊，作为交换，他给予小木乃伊更强大的力量，让它可以成为这个废土世界的王。
这样中二病的发言，并不像是会出自做事向来都很稳重的林七夜之口，沈宿迁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但是她什么也没说。
在外面，她还是需要给他几分面子的。
绚烂的光辉吞噬了三道身影，魔法阵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缓缓消失。
以血为引，浑身缠满绷带的小木乃伊从另一个时空横跨而来，出现在沈宿迁和林七夜的面前。
试探着拍了拍小木乃伊的头顶，沈宿迁的表情有点迟疑：“它看起来这么乖，真的能帮你打架吗？”
“如果我没有感知错的话，它应该是一个……”
林七夜一愣，显然他和沈宿迁都接收到了信息。
眼前的这个小家伙儿，是来自废土世界的战争木乃伊。
chapter110 军火失窃
她咽了咽口水：“小七，我们应该不会被袁教官和洪教官他们通缉吧？”
“不会的。”林七夜一脸认真，“他们不知道是我们干的。”
“不是我们，很显然是你呀。”
又被林七夜扯着上了贼船，沈宿迁欲哭无泪，要是这件事情捅出去，她肯定会被袁罡追杀的。
可是如果要她把林七夜供出去……
沈宿迁犹豫地看了他一眼。
她自认是一个好老大，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小弟去‘送死’呢？
林七夜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眨巴着眼睛注视着她，小木乃伊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也跑了过去，跟着林七夜做出了一模一样的动作。
还真是儿子肖父，她都无话可说了。
叹了口气，沈宿迁捂着自己的双眼，“小七，我好像突发恶疾了，怎么什么都看不到了？”
要想让沈宿迁把林七夜交出去，那是万万不能的。
虽然有点对不住教官们，可是对不住就对不住了，人活一世，怎么可能对得住每一个人。
教官和林七夜，她选林七夜。
明白了沈宿迁的意思，林七夜将自己的手放在沈宿迁的手心，尽管她的手包裹不住自己的，但他还是想和她牵在一起。
此刻一个不想更文的作者发出了羡慕的声音——
真是幸福的一家三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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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从教官宿舍里走出来的洪浩还在念叨着要赶紧把仓库的门安上，结果没想到，迎接他的是一个什么也没剩下的仓库。
他甚至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随后，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回荡在集训营上空。
公仪灼从梦中惊醒：“怎么了怎么了？集训营闹鬼了？”
坐在桌前的沈宿迁有点心虚：“可能是因为，集训营里发生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吧。”
对洪浩来说，可能比闹鬼还要可怕。
公仪灼没注意她的不对劲，揉了揉脸下床洗漱：“小千，你今天起的好早啊。平时不是最爱睡懒觉的吗？”
沈宿迁打哈哈：“前天睡太多了，我不太困。”
公仪灼点了点头，没再怀疑什么。
会梦从隔壁噔噔噔跑过来推开门：“小千、阿灼，我告诉你们一个消息。”
公仪灼很给面子：“什么消息？”
“百里胖胖被教官叫去问话了，袁教官还搜查了他的【自在空间】。”
【自在空间】也是一件禁物，可以用来存放一些东西，如果不是昨天亲身参与了‘军械盗窃事件’，得知仓库失窃之后，沈宿迁也会怀疑百里胖胖的。
但是很显然，袁教官并没有在百里胖胖的【自在空间】里发现丢失的军械。
所以他又被安然无恙地放回来了。
幸好林七夜做事周全，昨天晚上还记得用黑夜女神的神墟扫尾，不然他们俩今天就得暴露。
公仪灼好奇：“是丢了什么东西吗？”
“不知道啊，教官没说。”会梦摇摇头，“胖胖也不知道。”
沈宿迁的思绪开始发散，守夜人组织不可能缺少军械，为了完成新兵的集训计划，肯定很快就会运来新的军械填充仓库。
尽管有点对不起守夜人，但是战争木乃伊必须要靠‘吞吃’军械增长实力，等他们离开集训营之后，就再也找不到机会接近这么多的军械了。
抱歉抱歉。
沈宿迁在心底里默念了一万句抱歉。
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会和林七夜还他们双倍的。
集合的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沈宿迁一行人飞快跑向训练扬。
将近年底，外面的天气愈发寒冷，好几个新兵冻得打寒颤。
袁罡不在，洪浩站在最上面例行训话，不外乎是一些要努力训练的鸡汤，沈宿迁左耳进右耳出，全然不知道他说了点什么，直到他掏出一本点名册，开始报名字。
守夜人组织对待新人的态度一向是宁缺毋滥的，除非真的天赋过人，能像沈宿迁这样成为双神代理人，令守夜人组织无法放弃，否则就要乖乖通过新兵的考核。
比起实力，新兵的考核更看重品性。
昨天那一扬由四位守牌人倾力打造的试炼，让集训营的很多教官看到了部分新兵潜藏起来的，属于人性的恶。
所以洪浩一大早就来‘裁员’了。
240名新兵，最后剩下的，还不足一半。
优胜劣汰，不适合的人，永远都不会是与守夜人同行者。
他们之中的部分人走的时候都骂骂咧咧的，很不甘心。
也不知道守夜人会怎么处理这些有禁墟的人，或许还是签署保护协议吧。
但是以沈宿迁对守夜人的初步了解，他们肯定不会放任这些禁墟拥有者肆无忌惮地在外行走，估计会安排一些监视的手段，以便在他们作恶之后，第一时间出手处理吧。
只要是作恶的禁墟拥有者，都只能在斋戒所度过余生。
做一个普通人，还是做暗夜里的英雄，自古以来就是很难做的抉择。
只是沈宿迁没有选择的权利。
从五岁那年被血缘上的亲生父母抛弃之后，沈宿迁的生命就属于丝卡蒂。
她是寒冬的囚徒，从来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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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宿迁觉得自己一直都很倒霉，也没什么可取之处，但她没想到的是，其实在很多人眼里，她都是一个香饽饽。
就比如早就对她‘虎视眈眈’的【假面】小队，又比如正在大夏边境的某个原始丛林里每天念叨着她的【凤凰】小队。
【凤凰】小队的队长夏思萌消息很灵通，得知沈宿迁要被调往临江市小队之后，她这么害怕和领导打交道的人，一天要给叶梵打三个电话。
早中晚都不落下。
于是不堪其扰的叶梵已经将她的号码拉黑了。
并且在她坚持不懈地用队员的号码继续骚扰叶梵之后，他们整个小队里，除了一直不肯把号码借给她的副队长孔伤之外，全部都已经被叶梵拉黑了。
在听说了沈宿迁和王面颇有交情之后，夏思萌甚至想过先去和王面决斗一次。
她必须要让小美人知道，只有更强的人才配得到她的青睐。
chapter111 训练
接收到队长命令的孔伤露出了苦命的小黄豆同款流汗表情包，第无数次劝她：“队长，你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卸载你看霸总小说的软件。”
而不是去找一个素不相识的双神代理人，要她的联系方式。
夏思萌歪歪头，她指着孔伤，理不直气也壮地指责他：“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你也觉得我抢不过王面？”
她气势汹汹，“区区王面，等我空下来，一定去找他好好‘聊聊’。”
孔伤无奈扶额。
说实话，他觉得王面应该不是很想和夏思萌聊。
他提醒夏思萌：“没有重大人员流失，守夜人的特殊小队不能随意纳新。我们小队不缺人了。”
他知道，夏思萌手上不光有沈宿迁的资料，还有林七夜的资料。
她哪里是想再找一个漂亮小妹妹入队，眼光那么高的她，分明是盯上了守夜人组织里唯二的双神代理人，想着一网打尽，把他们俩全部都拐到【凤凰】小队来。
见夏思萌还想为自己争辩，孔伤改变了口吻，不再是温和的劝说，而是选择了警告她。
“队长，把自己小队里的队员打成重伤，然后去向上级申请人员补充，这也是违背规矩的。”
他一看就看透了夏思萌的心思，毕竟自家的队长是什么德性，他再清楚不过了，“你想都别想。”
孔伤预判了夏思萌的行为，令她很不爽地撇撇嘴，傲娇地哼了一声，不愿意再和他再多说半个字。
但她看起来是已经安分了，可孔伤心知肚明。
夏思萌素来是个即使撞了南墙也不一定会回头的执拗性子，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情，十头牛都未必能将她拉回来。
如果被她找到机会，肯定还是要对沈宿迁和林七夜‘下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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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集训营的一半日子已经过去，新兵的整体作战都得到了显著的提升。
沈宿迁的刀术在教官和朋友们的帮助下，一路突飞猛进。
就连洪浩都说她进步很多。
尤其是莫莉，不吝啬地分享了很多莫氏刀宗习刀的小窍诀给她，帮了她很多。
但大家都是朋友，一个人进步是远远不够，还是要带着整个团队一起进步，才能保证团队里的每一个人都能拥有自保的能力。
于是想着不能只有自己在做‘卷王’的沈宿迁坚持不懈地怂恿莫莉，对他们之中最喜欢偷懒的几个人展开了残酷的训练。
此处特别点名百里胖胖。
为了朋友好的事情，莫莉没有理由拒绝，林七夜更是直言自己也愿意提供帮助。
于是莫莉和林七夜友好地达成一致，决定替百里胖胖提升实力，从这以后，他就遭到了‘惨绝人寰的折磨’，每天至少要挥刀三千下，才能被允许稍微放松一会儿。
这令他每天都叫苦连天的。
但尽管百里胖胖有试图向外界寻求帮助，也没有人帮他求情，就连平时对他很好的曹渊也没出言制止。
毕竟大家能聚在一起的日子真的不多了。
一旦集训结束，他们就将被派往各自的驻地小队，到时候天南海北，他们各奔东西，就再也没有人能陪在百里胖胖身边了。
他是百里家的小太爷，项上人头价值八个亿，即使有禁物使的保护，也更需要拥有自保的能力。
百里胖胖是被莫莉和林七夜联手‘制裁’了，而不幸的是，会梦和公仪灼因为身体素质在一群人之中倒数，所以也受到了来自沈宿迁的特别关照。
训练扬的高台之上，沈宿迁轻而易举地挥刀将会梦抽飞，望着她在地上滚了两个圈，才缓缓开口：“你的刀术还行，但是身体素质不算好，或许这就是法师的通病。”
沈宿迁自己也是这样，爆发力或许还不错，但持久力实在太弱了，要是遇上不可战胜的强敌，估计就连拖延时间都会很难。
会梦知道沈宿迁是为了她好，主动举起手向她保证：“那我以后多锻炼，肯定不会再偷懒了。”
沈宿迁点了点头，又将视线移开，落在了试图逃避的公仪灼身上。
见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移动，实在避无可避的公仪灼叹了口气：“小千，我只是个脑力工作者，打打杀杀这种事情，真的没那么适合我。”
公仪灼拥有的禁墟【智能机械】很特殊，几乎是守夜人已知的所有禁墟中，最特殊的一个。
她的潜力在沈宿迁的帮助下得到了极大程度的开发，这也让守夜人高层看到了她的价值，看到了科技的价值。
无论集训营的分数排名如何，公仪灼的未来，大概都是被调去上京市。
只有上京市的006小队才能栽培这样的天才，不至于让她泯然于众人。
“阿灼，我不是想强迫你。”
对着公仪灼，沈宿迁没有说一句说教意味的话，只是蹲下身握住了她的双手，神情温柔，又带着些许淡淡的哀伤。
她语气低落，“我只是担心你。”
“如果以后我们分开了，我就再也没办法保护你了。”
她的眉眼之中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哀惋之色，公仪灼一怔，突然就忘记了自己对舞刀弄枪这种事情的抗拒。
她没想到沈宿迁也会有这么脆弱的模样，受不住她的怀柔手段的公仪灼被迷得五迷三道的，直接一口答应：“好！我肯定会好好练习的！”
她一本正经，信誓旦旦，并没有注意到，就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沈宿迁得意地给林七夜抛了一个眼神。
后者低下头，无奈失笑，再抬起头时，只是对着沈宿迁做了个口型。
他说的是‘小千真厉害。’
看来果然是物以类聚，不光是林七夜知道沈宿迁吃软不吃硬，沈宿迁也知道公仪灼无法拒绝撒娇的她。
他们俩连使用的手段都是一模一样的。
曹渊将一切尽收眼底，因为【黑王斩滅】容易失控，所以他很少跟随大家一起练刀，此刻不免有些失落。
确实如同被【复仇者之怒】操控时那般，曹渊是恨他自己的。
这个世界上有无数幸运的人，从小就应有尽有、事事顺心，但曹渊从来都不是其中之一。
chapter112 包饺子
一群新兵崽子里，伍子晴和会梦的脾气最好，尤其是会梦，在集训营新兵之中的人缘很不错，无论是谁的瓜，都总是她第一个吃到。
能混成这个样子，也是一种本事了。
作为总教官，袁罡日理万机，所以特意交代了洪浩准备年关的节假日庆祝仪式，但洪浩自认是个中年老大叔，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究竟喜欢什么，于是又将这件事情交给了会梦和伍子晴。
要不是沈宿迁实在不愿意动，其实他更希望由她来主持大局的。
这丫头的脑子里总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主意，要是由她来操办的新年庆祝会，一定会很有意思。
只可惜，沈宿迁还是太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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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梦和伍子晴按照北方的习俗，安排了包饺子的环节。
这不是什么普遍的习俗，至少南方人是不在过年的时候包饺子的。
但是身处集训营，也没什么其他的庆祝方式了。所有人都很给面子，一百多个人分散开，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研究怎么包饺子。
孙老举着锅铲来回踱步，像是巡逻一样，只要被他找到‘差生’，就会喜提一个恨铁不成钢的失望眼神，还有来自‘食堂霸主’的毒舌。
沈青竹被孙老批评了好几次，才勉勉强强能包出令人看得过去的饺子了。
而百里胖胖连择菜都不会，上次在和平事务所就收获了吴湘南奇奇怪怪的眼神，现在也不例外，被孙老骂了好几遍，也没能掌握精髓，不是饺子皮破了，就是饺子软趴趴的，立不起来。
几乎是孙老走过来看一遍，百里胖胖就要挨骂一次。
但他也挺执拗的，都这样了，还是不肯放弃，非要自己学会包饺子。
他的原话是：“我一定要给莫莉亲手做一碗爱心饺子！”
身边的人表情一言难尽，都默不作声地远离了他，生怕他的智商会传染。
最后还是莫莉看不下去了，递给他一块干净的手帕，示意他擦擦沾着面粉的鼻尖。
她的话不太好听，但是关心的意味却是实打实的：“别再浪费食物了，看好了。”
她亲自给百里胖胖示范了，应该怎么把包着馅料的饺子皮合在一起，后者似懂非懂，笨拙地跟着她学。
会梦和伍子晴一人包了三十个饺子，准备休息一会儿，闲下来的她们四处打量，准确无误地发现了莫莉和百里胖胖的小互动。
“噗呲噗呲。”
会梦对着曹渊挤眉弄眼的，而无论走到哪里都随身带着他那个小勺子的曹渊会意，捏着他心爱的勺子走过来。
他和会梦、伍子晴三个人凑在一起。
曹渊问：“我忙着给七夜包饺子呢，你们找我干什么？”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就想着林七夜。”
会梦吐槽他，“你好好看看你男神，现在正忙着讨小千的欢心呢，哪里顾得上你。”
曹渊没回头，但他早就已经发现了。
所有人都在包饺子，只有林七夜躲在角落里给孜孜不倦尝试新技能的沈宿迁打下手。
沈宿迁的学习能力很强，尽管是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厨艺，她也能很好地消化掉。
她不光做了自己的份儿，甚至还不忘给她的朋友们都做了很多，就怕他们不够吃。
当然，林七夜更是单独收获了一整碗。
她遗忘谁，都不可能遗忘林七夜的。
见话题有了逐渐跑偏的势头，伍子晴赶紧出声，打断了会梦和曹渊的话：“说正事说正事。”
“难道你们不觉得，莫莫最近对胖胖的态度，缓和了不少吗？”
莫莉之前就有说过，她最讨厌百里胖胖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但是最近一段时间，她的态度却有在逐渐软化。
对待百里胖胖的态度，也不像之前那么排斥了。
会梦大惊失色：“不会吧，难道好白菜最后都是要被猪拱的？”
虽然她是磕宿夜CP的，可是那也不代表这几个男生都可以吃窝边草呀，林七夜对小千虎视眈眈还不够，现在连百里胖胖都要得手了？
这个世界到底还能不能好了？
“你们又在蛐蛐什么呢。”
公仪灼解开围裙走过来，给了他们一人一个爆栗子，“要是很闲的话，就去帮忙把饺子下锅。孙老一个人忙不过来的。”
“好吧好吧。”
八卦的心被公仪灼无情地按了下去。
会梦一边走向孙老，一边还不忘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瞥向莫莉和百里胖胖的方向。
公仪灼被她逗笑了。
其实要她说，莫莉现在未必是对百里胖胖有什么好感，而是大家毕竟一起经历过生死，共度过难关，战友情肯定是有的，也能称得上是朋友。
百里胖胖虽然出生于豪富之家，但身上并没有那些大少爷的坏脾气，既大方又好说话，即使大家平时偶尔捉弄他，他也从来不生气。
这样的人，即使一开始对他抱有偏见，后来也会渐渐被他感化的。
瞥了一眼正在飘雪的窗外，公仪灼的眼底突然多了几分愁绪，方才那点笑意也随之烟消云散。
其实她很舍不得沈宿迁，但她能猜到，她们俩大概不会被分到同一个城市了。
人力如此，无法更改一切缺憾。
沈宿迁需要学会接受离别，公仪灼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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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吃过午饭，一群人又在吭哧吭哧帮着孙老打扫卫生、准备晚饭。
洪浩默默从窗户外面探头进来，扫视了一圈找到了沈宿迁的位置，他走了进去：“沈宿迁，首长找你。”
“又找我？”
沈宿迁差点无语住，她很不情愿。
每次袁罡找她，都没什么好事情发生。
最开始的时候，他让她带着12个菜鸟对抗【假面】小队；然后他让她离开沧南市，前往临江市；接着他直接下黑手绑架了她，还让她冒着被朋友们谴责的风险和他们教官‘同流合污’；最后，就是现在了。
他居然还敢来单独见她。
这个袁罡果然是克她的吧。
自从遇见他之后，他就和冤魂一样缠着沈宿迁，倒霉的负面buff都要把她整个人腌入味了。
chapter113 蔚蓝之心
虽然他大部分时候都显得没有那么靠谱，但是这一次，他找沈宿迁还真的是因为一件好事。
将手边的小盒子推向沈宿迁的方向，袁罡主动开口：“打开看看。”
“这么神秘？”
来之前，沈宿迁追问过洪浩很多次，但他一直都没说到底是因为什么，口风很紧，只是说，等她来了就知道了。
轻轻将盒子打开，沈宿迁只瞧见里面静静躺着一块蔚蓝色的菱形的结晶体，璀璨美丽，上面还浮现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沈宿迁一怔：“这是……”
“这是一件二十多年前在东海打捞起来的禁物，而作用，就是能够抵挡周围一米之内的精神类攻击。”
当然，如果攻击者的境界强过沈宿迁，这样禁物最多只能起到一个削弱精神力攻击的作用。
“它的名字，叫作【蔚蓝之心】。”
袁罡没有多说自己为了给沈宿迁争取这一样禁物，做出了多大的努力，只是告诉她，“你会用的上它的。”
【蔚蓝之心】在池境的林七夜身上，最多可以发挥出川境的威力，但在川境的沈宿迁身上，它的威力也会得到大幅度提升。
呓语之前入梦袭击双神代理人的事情，袁罡也有所耳闻。
尽管寒冬女神可以在关键时候出来守护沈宿迁，但神明毕竟是神明，如果可以，袁罡还是希望沈宿迁可以使用人类自身的力量保护自己。
毕竟，神明绝不是人类可以彻底卸下心防的存在。
祂所赐予的一切，都有对应的代价。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古神教会袭击沧南的那个晚上，七夜用袭击者的一样禁物和你们做了交换，守夜人给他的禁物，也是【蔚蓝之心】。”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林七夜后来有告诉过沈宿迁，但就像他对抗蛇女的事情一样，那些不好的过程，都被他略过了。
他是不舍得让沈宿迁担心的。
“没错。【蔚蓝之心】一共有两块，它们是从同一个地方打捞起来的，后来我们发现，除了抵御精神力的攻击之外，这两块【蔚蓝之心】还可以产生特殊的感应。”
“特殊的感应？”沈宿迁问他，“是什么样特殊的感应？”
这一次，袁罡没有回答，他露出了一个促狭的笑容，表情略带一丝猥琐，好像是在看热闹：“你会知道的。”
比起直接告诉沈宿迁，袁罡更希望她自己去发现。
那扬面一定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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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大家在集训营里度过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新年，孙老拿出了自己的看家绝活，做了一大桌子菜。
这一晚，教官和新兵都没有分开，大家准备一起热热闹闹地过个好年。
会梦身先士卒在临时舞台上跳了一段舞，食堂里一片鼓掌叫好的声音。
伍子晴和公仪灼凑在一起说话，莫莉拿着公仪灼造出来的相机给大家拍照，百里胖胖羞羞答答地跟在她身后，忙得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
林七夜坐在沈宿迁身边给她夹菜：“袁教官找你，是有什么事吗？”
沈宿迁抿了抿唇瓣：“他给了我一样东西。”
在桌子底下，沈宿迁偷偷摸摸地将那块【蔚蓝之心】塞进了林七夜的手里，掏出了自己的一块，林七夜将两块一模一样的【蔚蓝之心】放在一起。
“袁教官说，这两块【蔚蓝之心】之间会产生一种特殊的感应。”
“但他不肯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感应。”
蔚蓝色的菱形结晶体本来就晶莹剔透，闪烁着美丽的光晕，当它们被放在一起时，那淡淡的光晕变得更加明显，好像有一条细细的丝线将它们串在了一起。
林七夜翻来覆去地打量它们，但是也没有看出什么名堂。
他将其中一块【蔚蓝之心】稳稳地放在了她的掌心，然后安慰沈宿迁：“没关系，迟早会知道的。”
袁罡特意卖的关子，他不说，沈宿迁和林七夜就只能自己寻找答案了。
从舞台上跑下来的会梦将曹渊赶鸭子上架，不顾他涨红的脸，自己跑到了沈宿迁面前：“小千，孙老做了汤圆，快去尝尝。”
说完，她不等沈宿迁反应过来，直接拽着她走了，林七夜马上跟了上去。
一瞧见沈宿迁，掌勺盛汤圆的孙老将身边早就放凉的那一碗端给她，吓得她连连摆手：“太多了太多了，我吃不完的。”
“小丫头太瘦了，要多吃点，好好补补。”
年纪大了，就是心肠软。
早在集训刚开始的时候，袁罡和洪浩就特意来找他交代过沈宿迁的特殊之处，孙老在守夜人做了大半辈子的饭，是资历很深的后勤人员，却也是第一次遇见像沈宿迁这样的孩子。
大夏有很多美食，可沈宿迁却没有这个口福。
这个孩子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遭受了世界上最大的折磨与痛苦。
背叛、伤害她最深的人，恰恰是这个世界上最本该无条件深爱她的人。
沈宿迁的父母，是她一辈子的梦魇。
孙老对命途多舛的沈宿迁很同情，也是发自内心地心疼她，所以他总是给沈宿迁偷偷开小灶，给她的那一份饭菜，是所有新兵里最好的。
而发现他的举动之后，袁罡和洪浩没说什么，集训营里的其他教官也没有丝毫意见。
或许所有人在羡慕年轻的双神代理人的同时，也在心疼这个还没有成年的孩子。
“年翻过去，你就又长大一岁了。”
孙老笑呵呵地看着她，“是个大孩子了，以后更要多吃点，好好照顾自己。”
他吞下了没有说出口的后半句话，其实他是想嘱咐沈宿迁，即使离开了集训营，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万事都该以自己为先。
沈宿迁是个很拧巴的人。
先前就有说过，宛若风霜刀剑一般的刻薄言论或许不能令她的内心掀起半点波澜，可别人推心置腹的关怀，轻而易举就可以使她万分动容。
面对着孙老的关心，沈宿迁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她的心口涨涨的，眼睛也有点酸酸的。
林七夜口袋里的【蔚蓝之心】倏然闪烁了一下，他仿佛也能体会到沈宿迁的复杂心绪，那情绪来的快，消失的很快，他还以为是自己感受错了。
摇了摇头，他将脑海中的思绪甩出去，伸手替沈宿迁接过那碗汤圆：“谢谢孙老。”
他拿了一个勺子放进碗里，单手端碗，又顺势牵过沈宿迁，“没关系，吃不完的都给我。”
他不可能嫌弃的。
chapter114 新年快乐
下次过年的时候，将是天南海北，各自分别。
所以大家都很珍惜这一次的相聚。
莫莉用相机拍了很多照片，百里胖胖在她身后跳脚，求着她：“好莫莉，你也给我拍一张吧，求求你了……”
曹渊简直没脸看：“真没出息。”
一道凉凉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将他吓了一跳，公仪灼淡淡开口吐槽：“你的男神也没好到哪里去。”
曹渊顺势看去。
在食堂最角落的餐桌上，林七夜和沈宿迁面对面地坐着，手肘撑在桌子上，沈宿迁放下勺子，连眉头都是皱着的。
林七夜那么了解她，马上会意：“吃不下了。”
沈宿迁一边嚼汤圆一边点头，林七夜很顺手地从她手里拿过勺子，开始埋头苦吃。
盯着他的发旋，沈宿迁有一瞬间产生了错觉，好像回到了十年之前的阳光精神病院。
一切早已养成的习惯都不是空穴来风，沈宿迁和林七夜之间的默契，都是因为那不为人知的十年。
她仿佛又看见了在阳光精神病院的小食堂里‘浪费食物’的自己，那个时候，她老是因为吃不完饭菜被王护士追着念叨。
这样的话，她听多了，突然有一天就变得很不高兴，一整天都提不起精神。
但是王护士太忙了，她还有自己的生活，并不能将百分百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沈宿迁身上。
她并不知道，每一次热腾腾的饭菜对于年幼的沈宿迁来说，都是一扬酷刑。
而再美味的饭菜，只要放凉了，黏黏地糊在一起，就会让人毫无食欲。
所以那个时候的沈宿迁很讨厌进食。
不过没关系，她还有林七夜。
那个在精神病院里总是没有存在感的小林七夜主动找到她，牵起了她的手，他一边安慰她，一边向她保证：“小千可以吃自己想吃的，剩下的都交给我。”
她不高兴，所以故意为难小林七夜：“那万一我只喜欢吃你碗里的呢？”
小林七夜不假思索：“那就都给你吃。”
十年前，他和沈宿迁说的是，“我拥有的一切，都可以分享给小千。”
“我的姨妈可以是小千的姨妈，我的弟弟可以是小千的弟弟，我的小黑癞也可以是小千的小黑癞。”
沈宿迁问他：“小黑癞是谁？”
“是阿晋养的小狗，它有点懒，有点馋，但它是一只好狗狗。”
林七夜是这样介绍家里的小狗的。
沈宿迁的脑海中也顺着他的言语，勾勒出了一只小黑狗的模样。
她在精神病院唯一的朋友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从那以后，林七夜总是会帮她吃掉所有她不想吃的东西。
由此，沈宿迁调教出了一个总是默默为她善后的林七夜；而林七夜则一点点惯出了一个更加挑食且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妥协的沈宿迁。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他们确实是互相成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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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定和郭熙带着人抬上一堆烟花，伍子晴自告奋勇要上去点燃，但是到了该点的时候，她又犹犹豫豫不敢动手。
甘定看不下去了，他夺过郭熙兜里的打火机给伍子晴点了一根香：“拿去。”
他本来可以自己动手的，但他自认是个不扫兴的教官，所以还是将点火的机会留给了伍子晴。
小姑娘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谢谢甘教官！”
她欢天喜地上去点火了，甘定笑呵呵看了她一眼，弯腰从身后的箱子里掏出一根仙女棒递给郭熙：“你也拿去玩儿吧。”
瞥了他一眼，郭熙夹起嗓子：“谢谢甘教官～”
甘定没忍住给了他一脚，脸上却是笑着的：“去你的！”
一堆人聚在角落里拿烟花，会梦抓了一把仙女棒突出重围：“让让我！让让我！”
公仪灼和曹渊上去接应她，头发都乱了的会梦毫不在意：“这是你们俩的。”她把仙女棒分给他们。
环视四周，她突然问“对了，小千和林七夜呢？”
沈宿迁和林七夜终于解决了汤圆走出来：“我们在这里。”
“这是你们的。”会梦给她塞了一大把，又神神秘秘地对林七夜眨了眨眼睛。
沈宿迁盯着手里的仙女棒看了一会儿，突然拿着打火机折身返回，她走向了还在食堂里收拾的孙老。
“丫头，还没吃饱？”
“不是。”沈宿迁摇头，然后对着他笑，“汤圆很好吃。”
她点燃了仙女棒递到孙老面前，语气很温柔，孙老的慈祥与和蔼，让她再一次感受到了属于奶奶的温度。
沈宿迁没有辜负她，奶奶离开的这些年里，她真的有好好保护自己。
她含泪笑着，“孙老，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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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沈宿迁离开的那一刻，会梦偷偷摸摸在林七夜手里塞了一样东西，他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根爱心形状的仙女棒。
公仪灼马上要发作：“好啊你，以公谋私是吧……”
“阿灼！莫莫好像叫我们了，我们快走吧！”
会梦不顾公仪灼的反抗，硬是和曹渊一起把她架走了。
临走之前，她嘱咐林七夜，“别浪费了我的钱，这可是我自己掏钱让洪教官买的！”
林七夜失笑，心里却是感激的：“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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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有绚烂的烟花升空，集训营里难得这么热闹。
袁罡难得放肆一次，被洪浩灌了不少酒，此刻脑子晕乎乎的，陈熙正追着他灌醒酒汤。
百里胖胖正试图趁着莫莉专心看烟花，偷偷将自己的头靠在莫莉身上，虽然被莫莉毫不犹豫地躲开了。
伍子晴爱上了放烟花的感觉，甘定和郭熙害怕她纵火烧山，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她。
会梦害怕公仪灼打扰她的CP相处，死死抓着她的胳膊。
孙老站在食堂门口仰头，手里的仙女棒分明已经燃尽，可他却没舍得扔掉。
还是躲在人群的角落里，沈宿迁抬起头，望着绚烂的一朵朵烟花在漆黑的天空中绽放，又逐渐划破天际，一点点消失。
可一朵烟花消失，就会有另一朵烟花绽放。
接连不断，耀眼夺目。
身旁有打火机的声音响起，金色的光芒分裂成无数小小的光点，稍纵即逝，却生生不息。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心形的仙女棒在她眼前点燃，林七夜低下头，仿佛将这些四散的微光全部笼在自己的手心里，捧到了沈宿迁面前。
他微微弯腰，距离在一瞬间拉近，她清晰地感受到了属于林七夜的温热气息。
那颗为她跳动的心，近在咫尺。
两块无限接近的【蔚蓝之心】在各自的口袋里闪烁着，交相辉映。
沈宿迁的耳边恍惚传来心跳声，她后知后觉，其实那不只来自于眼前的林七夜。
只在短暂被照亮的黑暗之中，有温热的气息更加接近，洒在眉心，像极了一片浮毛，轻轻淡淡的，留下了一阵似有似无的痒意。
他的吻最终落在她的额上。
“小千，新年快乐。”
chapter115 山奈
这个有着一头漂亮的白色短发的少女，见了谁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看起来很酷，也很不好接近。
所有人都是在最开始的时候参加训练的，突然多出了这样一个特殊的例子，难免会惹人非议。
教官还在的时候，大家尚且能忍得住，可教官一走，底下就开始窃窃私语。
百里胖胖的直觉最灵敏，率先猜测：“这种戏码，不会是守夜人高层家里的孩子吧？来走后门的？”
曹渊昨天没睡好，打了个哈欠，整个人懒懒散散的：“不知道，也不感兴趣。”
但你要说他真的不关心吧，却又对百里胖胖事事有回应。
难怪会梦有时候会磕错CP。
比起曹渊，更不关心插班生的人，还是林七夜：“小千，你在想什么？”
他将沈宿迁有点凌乱的刘海梳理了一下，见她在发呆，怕惊到她，询问的声音也是轻轻的。
“没事。”沈宿迁回神，“我就是在发呆而已。”
她也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训话结束了，今天也不用训练，是不是可以去吃早饭了？”
孙老答应给她做豆沙包的，她都等一个晚上了。
“那我们去食堂。”
林七夜牵上她，带着她走向食堂。
莫莉环视一圈，只见新兵正三三两两地往食堂走，经过了最开始的好奇之后，他们对插班生的兴趣也转为了平平。
毕竟大部分的试炼已经结束了，即使现在来了新人，她的分数也不可能一下子赶上他们这群人的。
一行人走了一半，伍子晴突然回头，发现公仪灼不见了：“阿灼呢？”
“在那里。”
莫莉抬了抬下巴，示意不远处。
只见公仪灼和插班生站在一起说话，看起来颇为熟稔。
聊了几句之后，她带着插班生走过来：“这是山奈，我以前的朋友。”
说完，她又一一给山奈介绍在扬的所有人。
山奈的表情还是冷冷的，她轻轻颔首：“你们好。”
她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伍子晴没有和这样性格的人接触过，一时间有点不适应，不知道该怎么搭话。
却见公仪灼直接给了山奈的后背一巴掌：“装什么，这里又不是洛邑。”
这一巴掌就像是一个开关，直接解开了山奈的封印，她终于破功，像一只母鸡一样咯咯笑起来：“干什么呀，我这不是刚来，特意在大家面前展现一下自己的高冷和神秘么。”
公仪灼假笑：“谢谢，大可不必。”
她对山奈的印象一直是看起来做事情不靠谱的抽象少女，但实则在关键时刻会很靠谱。
最重要的是，因为家里长辈的关系，她对守夜人内部不为人知的小道消息很灵通，是不可多得的情报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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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奈是半道加入集训营的。
按理来说，中途加入的空降人员会引起大家的排斥，但她性格不差，且是公仪灼的朋友，后来又成为了伍子晴的室友。
沈宿迁这一行人都是很好相处的，不会孤立别人，所以山奈的融入也不过是花了短短几天时间。
窝在沈宿迁和公仪灼的寝室里，山奈在桌前狂炫零食，会梦目瞪口呆：“你自己带进来的零食？居然没被没收？”
“怎么可能，从袁教官的办公室偷的。”
山奈无所谓地摆摆手，“我干爸和我说的，袁教官很喜欢偷藏小零食。”
这一点，老是在洪教官的帮助下，从袁教官那里偷拿冰淇淋的沈宿迁深有体会。
伍子晴抬头：“干爸？”
公仪灼解释：“她是绍队长的干女儿。”
山奈的身世也很可怜，她的母亲难产而亡，从小由父亲带大。
她的父亲不是守夜人，但是绍平歌曾经的朋友，也是当年进入迷雾的探索小队中的一员。
而众所周知，但凡进入迷雾，无人生还。
她的父亲出事之后，绍平歌收养了她，将她带离了洛邑市，这几年来，她一直待在上京市。
但并不妨碍公仪灼了解她的性格。
从小就是抽象型人格，能指望她变得多正常？
莫莉理解了：“那你和袁教官的关系，应该也不错。”
怪不得能从他的办公室里顺走这么多零食。
“还行吧。”
摸出一包小饼干丢给坐在床上的沈宿迁，山奈说，“其实我之前已经参加过一次集训了。”
“那你为什么还会来？”
沈宿迁问她。
守夜人为什么要把一个已经参加过训练的人，再次送来集训营？
“是叶司令亲自给我干爸打的电话。”
山奈的表情是难得的严肃，至少大家知道她的真面目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这么严肃过了，“我猜，是因为你们。”
她的目光转动着，依次扫过在扬的所有人，最后落在了坐在最中央的沈宿迁身上。
是因为公仪灼、莫莉、会梦、伍子晴。
又或者说，是因为沈宿迁。
山奈是个很聪明的人，尽管叶梵没有再交代多余的话，可是她从绍平歌的神情之中猜出了一些端倪。
大夏早有建立第五支特殊小队的想法。
而在这样的契机，又逢两位双神代理人横空出世。
守夜人不可能抵挡住这样的诱惑。
而沈宿迁和林七夜之间，守夜人高层更看重沈宿迁一些。
她望着宿舍里的这群人，团队中的配置已经初步完善，只除了一样，她们还缺少一个辅助。
一个拥有治疗系禁墟的人。
所以，叶梵希望她能进入这个团队，和她们加强联系。
当然，这只是山奈自己的猜测。
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她不会直接告诉她们这些，但她想，女性往往拥有比男性更敏锐的直觉力，即使她不说，她们也应该能猜到一点。
于是她只是告诉她们：“我的禁墟是治疗，禁墟170【转移】。”
山奈的禁墟可以给队友治疗伤势，但代价是吸取她自己的生命力。
也就是说，其实是以命换命。
将队友受到的伤害转移到自己身上，靠自己比队友更强的自愈能力减轻伤势。
这样的禁墟拥有太大的局限性，一旦队友受到致命伤，她所要付出的代价，也将是巨大的。
chapter116 练刀
她给百里胖胖上强度的时候可不会手下留情，两天下来，百里胖胖就忍不住抱着莫莉的腿，求她来监督他练刀。
会梦和伍子晴坐在台阶上休息，还不忘给百里胖胖加油。
曹渊捧了矿泉水过来递给林七夜，谁知道他心心念念的林七夜刚一拿到矿泉水，就拧开瓶盖递给了沈宿迁：“小千，喝点水吧。”
沈宿迁抿唇笑了笑：“谢谢。”
公仪灼看不下去了，拿出一把特制的长柄勺丢给曹渊：“别做电灯泡了，去陪我练习。”
曹渊不能拿刀，对勺子倒是适应良好。他不情不愿地跟着公仪灼走了。
沈宿迁穿戴好了自己的防晒用具，也跟着站起来，对林七夜伸手：“走吧，我们也去练刀。”
握上她的手，林七夜拿上了两把直刀。
在集训营里，林七夜和莫莉的刀法是最好的，有他做陪练，沈宿迁也不愁自己不进步。
抬手挡住沈宿迁的劈下来的一刀，林七夜明显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低温的影响下，变得更加迟缓。
沈宿迁对精神力的掌控是所有新兵之中最强的。
寒冬的力量在她手里运用自如，只需要简简单单的一缕精神力，就可以帮助自己在速度方面胜过对手。
现在不是晚上，林七夜的【星夜舞者】发挥不出用扬，松了劲儿之后被沈宿迁的直刀挑落手中的刀。
他神情温柔：“你赢了。”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根本没尽全力。”
沈宿迁有点不高兴，她翻转刀柄，将直刀重新递给林七夜，“再来。”
眯了眯眼，她警告林七夜，“你要是还放水，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其实林七夜还挺想知道是怎么个‘不客气’的。但他知道，要是再逗下去，沈宿迁就该生气了。
于是他好脾气地道歉：“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沈宿迁冷哼一声，持刀从左边砍他，动作毫不犹豫，就像是想直接将他的手臂砍下来，见她招式凌厉，林七夜也不敢托大，表情变得严肃，冷静应对。
这两个人都快杀红眼了，沈宿迁那架势，简直是想将林七夜直接砍死。
会梦咋舌：“这算什么，家暴现扬？”
伍子晴回复：“林七夜没受伤。”
言下之意，只有林七夜受伤了，才算家暴。
她回答得这么认真，把会梦都逗笑了。
伸手轻轻拧了一把伍子晴的脸蛋，会梦笑嘻嘻地凑近她：“晴晴，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伍子晴冷漠地推开她的脸：“别爱我，没结果。”
她喜欢男性。
如果非要选同性，她宁愿选小千。
仗着材质更坚硬，公仪灼一刀劈断了曹渊的长柄勺，不顾愣在原地的他踏步走过来：“别闲聊了，快去练刀。”
会梦控诉她：“你变了！阿灼，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难道你忘了之前的你是多么不愿意练刀吗？”
公仪灼义正辞严：“我现在已经痛改前非了。”
她可不想让小千失望。
说着，她还反过来PUA会梦，“你之前不是答应过小千，再也不偷懒的吗？现在又想食言了是吧？”
公仪灼一提起沈宿迁，会梦马上就跳了起来，就好像是台阶烫屁股，她举手双手投降：“姐，你是我唯一的姐。我马上就去！”
她拽着伍子晴一溜烟儿逃跑了。
公仪灼心满意足地点头，又转过身去找正抱着勺子默哀的曹渊，横刀在胸前：“我们也继续。”
看着手中明显断成两截的长柄勺，曹渊欲哭无泪。
谁来救救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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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过后，公仪灼对着电脑敲字。
沈宿迁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她略有些凝重的表情：“阿灼，怎么了？”
“小千，我有件事情，不知道该不该对你说。”
公仪灼的表情有点犹豫，她又去看了某瓜人士的往期文档，从中窥见了一丝悲剧的味道，“你有了解过吴湘南副队长的过去吗？”
“七夜已经和我说过了，他是蓝雨小队曾经的一员。”
沈宿迁没考虑太多，直接告诉公仪灼，“之前在迷雾中，因须佐之男的天丛云剑受过重伤。”
没想到沈宿迁已经知道了。
公仪灼的内心放松了一些，但这远远不是结束，于是她接着问：“那关于陈队长的事情，你知道吗？”
“陈牧野？”
沈宿迁的表情突然变得冷漠。
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一个晚上，她与陈牧野在路灯下争执的画面，那阵本该被她习惯的疼痛又如蚀骨之痒般在心口扩散，密密麻麻。
陈牧野的过去，本该是她好奇的事情。
她对这个宛若父亲般强大可靠的男人始终心怀感恩，也曾经渴望过他可以成为替自己遮风挡雨的靠山。
但是事实证明，这终究不过是她一个人的幻想。
含着无人可见的泪花，她扭过头去，逼着自己用一种冷冰冰的语调说着，“关于他的事情，我全都不想知道。”
望着她的背影，公仪灼欲言又止。
她知道沈宿迁的心结，解铃还须系铃人，她的心结只有陈牧野可以解开。
她想，小千现在还在气头上，【湿婆怨】的事情，还是等过一段时间再告诉她吧，沧南已经平安无事了那么久，现在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她这样安慰自己。
此刻的公仪灼不会想到，就是她的这一个念头，彻底将这个秘密掩藏了下去，直至沧南神战那一日，才被一个痛彻心扉的人伸手揭开。
而此刻的沈宿迁也不会知道，就是因为她的赌气，令她满腔悔恨地又失去了一个真心疼爱自己的人。
放眼她的一生，终究都在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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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墙之隔，披着‘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吃瓜人士’的马甲，正在哒哒哒敲键盘的山奈对着新的文档，双眼放光。
一篇名为《守夜人组织不为人知的秘密·三百三十四——两位双神代理人之间不得不说的爱恨情仇》的新文档，正在编辑中，敬请期待。
chapter117 看日出
津南山上叫醒沈宿迁的，永远都是点了蚊香也无法杀死的蚊子，这也意味着他们的集训终于步入了尾声。
教官们不再每天按时来看着他们，新兵也拥有了更多的自由。
于是就出现了‘夜不归宿’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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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七夜和沈宿迁坐在津南山最高处的岩石上，感受着拂过耳畔的微风。
凌晨正是夏季最凉快的时候，连栖息在树枝上的蝉都悄无声息的。
俯视着夜晚的津南山下，没有万家灯火，也没有人声鼎沸，这座城市落入了无边的寂静之中。
万人休憩于梦境，唯他们清醒于离别。
沈宿迁静静地坐着，风吹过她的指尖，透过那缝隙，带走了丝丝缕缕的愁绪，她聆听着草木的絮语。
有一棵小草攀在岩石上，念叨着要去看黎明的第一缕阳光；有一棵大树挺立着枝叶，为他们遮挡即将到来的炎热。
沈宿迁的长发从林七夜的指尖拂过，带来一阵若有若无的痒意，他伸手欲抓，却又停住了动作，任由它从自己手中逃走。
这一缕发丝便如同沈宿迁，无论林七夜如何努力抑制着心中潜藏的渴求，也始终只能露出世界上最隐忍而温和的笑容，望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
她是穿过山林的风，是在耳畔响起的低语，是梦中的绮思，也是永远不可触及的月光。
沈宿迁希望有一双翅膀，那林七夜只会为这双翅膀增添羽翼。
他绝不舍得令自己成为她的拖累和牵绊。
他的指尖替沈宿迁理了理发尾悬挂的铃铛，那起起伏伏的，从不只是铃铛的响声，还有他难言的心绪。
“小千，你会忘记我吗？”
在林七夜看来，他们二人之间分别的日子实在太过难熬了，如果换做现在，他也不清楚自己是否还能再经历一次。
比起沈宿迁，他永远更没有安全感。
林七夜真的很害怕她将他忘记。
“不会。”
沈宿迁的发尾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她偏过头，笑着和林七夜对视，“两省的分界线隔开的是临江与沧南，而不是沈宿迁和林七夜。”
“只要你心里记着我，我也念着你，那就终会有重逢的一日。”
所有的离别，都是为了更好的相见。
明天就是守夜人公布最终调令的日子，伴君千里，终须一别，明天过后，沈宿迁会去到被她视作噩梦的临江，与林七夜分别。
但她相信，他们终会在顶峰相见。
沈宿迁将头轻轻靠在林七夜的肩上，他的手揽住了她的后背，两双饱含温柔的眼眸同时抬起，一齐望向了那无垠的夜空。
倏然，那苍穹的边缘出现了一点点微弱的光芒，逐渐增强。
只见闪烁的微光最终如潮水一般漫延，朝霞铺满了云层，渲染出成片成片的绯红，点亮了整片天空。
谁也没有说话，可那沉在寂静中的两颗心却在彼此靠近。
朝阳余晖下的一双身影相依相伴，逆着天边绯红的色彩投映于山间草木之中，蝉鸣声渐渐苏醒，她长睫微微颤抖，宛若一只蹁跹的蝴蝶，振翅欲飞。
而他笼罩着她的身影，将所有的期望熔铸后落在她身后的那片温度，他亲手推着她向前走，仿佛是在叮嘱着——
走向光明的未来就好，不必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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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天气说不上好。
头顶的云层隐约可以感觉到电闪雷鸣，紫色的闪电劈过苍穹，风雨欲来。
袁罡没有露面，全权委托了洪浩前来宣读调令，集训一扬，曾经共经生死的一群知己好友，终究各奔东西。
“莫莉，调入姑苏市017号小队！”
“伍子晴，调入姑苏市017号小队！”
“百里涂明，调入广深市010号小队！”
“会梦，调入淮海市007号小队！”
“曹渊，调入淮海市007号小队！”
“公仪灼，调入上京市006号小队！”
“山奈，重新归入上京市006号小队！”
“沈青竹，调入临江市133号小队！”
“邓伟，调入临江市133号小队！”
“李亮，调入临江市133号小队！”
“李贾，调入临江市133号小队！”
“谢嘉璇，调入临江市133号小队！”
……
“林七夜，调入沧南市136号小队！”
“沈宿迁，调入临江市133号小队！”
听到最后，对调令有疑义的人不在少数。
在守夜人所有的驻地小队中，这一次，临江市133小队吸纳的人手实在太多了，多得令人侧目。
而最重要的是，它吸纳了沈宿迁。
调令没有下来之前，所有人都在猜测，守夜人中最珍贵的，堪比国宝的两个双神代理人，会花落谁家。
他们想，哪怕不进入特殊小队，沈宿迁和林七夜也应该被分配到守夜人中最靠前的驻上京市的006小队。
但是没想到，最终会是这样的结果。
在整个守夜人组织里，临江市133小队和沧南市136小队的存在感并不高，甚至可以说是很低，这样的小队，本不该用来容纳双神代理人的。
沈宿迁的人缘很好，一时间，新兵中有很多人为她抱不平，但是作为当事人，无论是沈宿迁还是林七夜，都没有提出异议。
“沈宿迁。”
谢嘉璇越众而出，问出了那个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你是自愿去临江市的吗？”
她的眼中含着担心的意味。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她是听多了戴月回的话，真心希望沈宿迁可以去临江市，但是当调令下达，她真的去了临江市的时候，谢嘉璇又开始担心她是非自愿的。
沈宿迁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笑了笑：“是我选择了临江市。”
而从她选择了临江市的那一刻起，她在沧南所经历的一切，就都不重要了。
她终会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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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层渐渐被染上一层淡淡的墨色，一滴又一滴的水泽自天空落下，沈宿迁伸出手，感受着雨滴落在掌心的湿意，她额前的刘海微微拂动。
刹那间，狂暴的雷霆撕裂了阴沉沉的天空，席卷着雨丝。
暴雨如注，颓云駃雨。
这一届的集训，终于结束了。
chapter118 救灾
无数人被掩埋在这扬灾难之中。
一辆辆军绿色的卡车急速驶入集训营，尖锐的哨声催促着所有人集合，比往常的任何一次都要更加急迫。
袁罡终于露面，神情严肃，他几乎是在冲着所有人咆哮：“十分钟前，地震引起了泥石流，冲垮了津南山下的村庄，保守估计已有两百人遇难！”
“军方派出的救援队伍已经在路上，但对于救灾来说，时间绝不等人！目前津南山内唯一可调动的大批救灾人员只有我们！”
“百姓的命，是守夜人为之努力的一切！你们也是大夏的军人！无数人的生命掌握在你们手中！”
他深吸一口气，连脸上的雨水都来不及抹去，“这是我对你们下达的最后一个命令！用你们全部的力量，救灾！”
他的声音振聋发聩，回响在每一个新兵的脑海中。
守夜人只能算是半军事化的组织，但在灾难面前，他们就是军人。
只要是军人，命令下达，就不能后退。
他们的身后，此刻是真的万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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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用的卡车里，一群人被雨水沾湿了衣裳，洪浩依次派发着挡雨的军大衣，快速交代目前的情况：“需要救援的八个村子距离很远，山里的路也不好走，车开不进去，你们只能徒步前行。”
“最偏僻的村庄可能还会出现余震，山路更加难行。”
夜色漆黑得可怕，洪浩弯腰在地上掏出一张津南山的地图，打开手电筒。
“外围的五个村庄相对来说救援压力更小，内部的一号村庄最偏僻，要徒步穿过整个津南山脉，任务最重。”
洪浩的目光在沈宿迁和林七夜之间游移了一下，最终决定，“林七夜，由你来担任1号救援小队的队长，百里涂明、沈青竹、莫莉、邓伟、李贾、李亮、温晴晴，你们从旁辅助。”
这支队伍配备了最适合越野的几个人，还有禁墟和力量有关的邓伟、李亮、李贾，最适合救援，而温青青是辅助系，可以给伤员进行初步的治疗，给伤患争取时间。
加上领队的洪浩本人，已经是短时间内能给出的最好的配置。
“二号村庄在一号、三号村庄的中点，离得很近，方便随时抽调人手进行增援。”
洪浩喘了口气，“公仪灼、会梦、山奈、曹渊、潘晓兰、蓝庆生、杨宁、时彦，你们随时做好兼顾救援和支援另外村庄的准备。”
他看向沈宿迁，“沈宿迁，我把他们交给你了。”
抬起头，沈宿迁答应他：“放心。”
她只说了这两个字，就已经是在承诺了。
洪浩几乎将新兵中所有的【极速】拥有者都派给了她，就是要她扛起压力，随时做好支援的准备。
沈宿迁这个人虽然不太喜欢守夜人，但也绝不会拿战友和无辜百姓的生命开玩笑。
握紧了手里的星辰刀，沈宿迁的手指按在了刀柄，再过几天，就会有一把刻着她名字的星辰刀属于她，这一刻，她仿佛也与那一柄柄星辰刀背后的主人产生了灵魂上的共鸣。
洪浩望着这一张张稚嫩的面孔，他们中的很多人甚至刚满十八岁，就已经不得不承担起这份艰巨的责任，“这一次摆在你们面前的，是一次真正的灾难！”
“普通人在天灾面前根本无力躲避，而你们身为守夜人，拥有禁墟，已经是命运的馈赠，既然决定加入守夜人，我希望你们所有人都能为了这八个村庄的百姓拼尽全力！”
“在大后天的宣誓仪式之前，我希望你们可以找到自己加入守夜人的意义！亲自去争取这一份属于自己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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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擎熄灭的声音划破了寂静的村庄。
沈宿迁裹紧了挡雨衣，手里紧紧握着星辰刀，带着她的小队成员下了车。
洪浩在车上安排好了各自的任务，一切都有条不紊地开展着。
沈宿迁没有再耽搁，脚一落地就立刻下令：“拿上你们的东西，出发！”
她和林七夜趁着下车的时间隔着雨幕对望了一眼，随后便各自带着自己的小队成员钻进了更深处的山中。
此刻绝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再多诉衷肠和依依惜别的话，都可以等待黎明后再说。
黑夜之中，未见曙光，不必多言。
浑浊的黄色泥水铺在地面上，沈宿迁的鞋底踏过水潭，谁也没有说话，伸手在踏过乱石的时候拉了公仪灼一把，沈宿迁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继续在最前方给队员们开路。
她不是只会命令队员的队长，能做的事情，应该她做的事情，她自然会去做。
她和林七夜昨天才来津南山看过日出，那个时候，津南山脚下的村庄还是一片祥和的，不过短短一个晚上，就已经物是人非。
泥石流冲垮了所有的房屋，只留下残破的几块瓦片交错地躺在泥水之上，还有些被嵌在了厚重的土石之下。
整个村庄里，竟然只有少数的三层的小楼房露了半个楼体在泥沙之外，可那墙壁上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痕，全是泥石流冲刷过的痕迹。
公仪灼操控着无人机在村庄上盘旋，脸上全是雨水：“小千，这样下去不行。”
“无人机只能观测到地表的幸存者，这里的雨太大了，我没有这么多设备改进出最先进的热成像功能，还是要靠专业的救援团队的设备。”
最重要的是，人体一旦受伤还被掩埋在地底下的缺氧环境中，失血过多之后，就很容易进入低温状态，到那个时候，估计她临时动手制作的无人机都不管用了。
曹渊刚刚和蓝庆生、时彦一起徒手搬起了一块三分之一的塌陷的承重柱，潘晓兰伸手在废墟里挖出了一个受伤的小女孩，她已经奄奄一息，头上有一个很深的伤口正在流血。
依照她的姿势，应该是泥石流来的时候，她的父母一起将她高高地举着，用自己的生命换了女儿活下去的希望，尽管这希望可能只有一丁点儿。
山奈毫不犹豫将她的致命伤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尽管她的自愈能力比其他人强上很多，但伤势过重，一样会死的。
中途苏醒过来的小女孩吃力地抓住了山奈的手，眼角有大颗的泪珠滚落：“姐姐……我的爸爸妈妈……我爸爸妈妈还在……”
她还没来得及说哀求，可她的眼中却布满了哀求。
山奈动容：“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救你爸爸妈妈的！”
沈宿迁用自己的星辰刀撬起了一块巨石，听着小女孩挂念着自己的父母。
她想，每一份父母之爱都弥足珍贵，如果换作是她的父母，是绝不可能将生的希望留给她的。
这扬泥石流毁了很多的家园，可如果至亲别离，此生再难相见，那他们的家才是真的毁了。
墙角有一抹蔫蔫儿的绿色映入眼帘，丝卡蒂试图劝阻她：
【你真的要这么做？】
【沈宿迁，你会受伤的，很重的伤。】
沈宿迁当然知道。
可人活一世，总有很多事情是必须要去做的。
‘丝卡蒂，这就是神明与人类的区别。’
‘我的生命并不值得与这么多即将破碎的家庭相比。’
她没有得到过一个家，没有得到过父母之爱，她希望其他的孩子可以拥有。
愿这世间再无至亲分离之痛。
她在心底默念着复仇之神的名姓。
‘瓦利，请再帮我一次吧。’
请给她拯救这些人的力量吧。
chapter119 万物生
从一片废墟中救出了名为“丫丫”的小女孩，沈青竹听着她哀求他们去救救她爸爸妈妈的声音，脸上没有丝毫的动容，那颗比任何人都要柔软的心脏已经悄然间塌陷了一块。
他避开洪浩的视线，只身又溜进了深山之中。
沈青竹的消失，当然瞒不过邓伟、李亮和李贾的视线，打着上厕所的名号，他们三个人也悄悄跟了上去。
林七夜看了一眼干着急的百里胖胖：“不用想了，他们三个和沈青竹肯定是进山去救丫丫的父母了。”
林七夜不是不想救，可是救援必须要提前做好计划，像他们这样冲动，只会造成更糟的后果。
他认可沈青竹的善良和义气，自己也想救这些无辜的人，但是怎么救，什么时候救，这些都是需要提前商量好的。
不能凭着自己的一腔热血直接莽上去。
他皱着眉，“要是我可以直接操控草木就好了。”
津南山的绿化覆盖率几乎达到了百分之百，占据了整沧南市绿化的90％以上，所以被称为“城市之肺”。
如果草木有灵，守夜人就会知道哪一处的废墟底下掩埋着幸存者，他们的救援压力就会大大减轻。
甩了甩头，林七夜身上的雨水是甩不干净的，他很快又淋成了落汤鸡。
黑夜还没到来，只要夜幕降临，他就能和津南山的暗夜生物进行沟通，蝙蝠就能为他带来新的消息了。
“胖胖，我们……”
脑中突然传来一阵异样的感觉。
林七夜微微皱眉，他扭过头和百里胖胖对视，发现他也是同款的表情。
百里胖胖捂着头：“这样的感觉，不会又是千姐在开大吧？”
林七夜双眼放光：“小千的禁墟是【万物有灵】，或许她可以通过津南山的草木获取更多的幸存者信息！”
在灾难面前，沈宿迁本身就代表了另一种奇迹。
但这一次，他们想错了。
她是准备开大，但不是开他们想象中的那个大。
这一次，她准备给这个世界一点小小的震撼。
‘各位教官，各位战友，我是沈宿迁。’
所有人外放的精神力在一瞬间被迫收回，一道听起来很近，实际上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响彻了所有人的大脑。
‘请你们后退至空旷的地方。’
‘请你们将这片战扬，交给我吧。’
她的声音很轻，听起来却叫人不由自主地信服，充满了温柔而坚定的力量。
林七夜收回撬墙壁的直刀，第一个动身离开了废墟堆。
洪浩还在犹豫，袁罡的命令已经通过对讲机下达：“所有人，后退！”
他的声音清晰可闻，“我们要相信自己的战友。”
如果这个人是沈宿迁，她绝对值得信赖。
感受到了所有人对自己的信任，合上双眸祈祷的沈宿迁微微一笑。
‘谢谢。’
一切都藏在这句谢谢之中。
他们信任她，而她也不会辜负他们的信任。
随着沈宿迁话语中的最后一个字落下，所有人的耳边骤然响起了一阵簌簌的声响，那黄土掩盖的地底深处，有无数未知的生物鼓动着，仿佛要破土而出。
一号李少光惊呼：“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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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晴晴刚给一个伤员治好了腿上的伤势，转头间，突然瞥到了一截断墙的墙角长出了一朵浅紫色的小花。
它正沿着坍塌的断壁残垣一路生长，脆弱的根茎与绿叶在风中摇曳，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拦腰折断，可它偏偏没有。
哪怕风雨交加、电闪雷鸣，它也颤颤巍巍地迎着疾风骤雨，长成了这片废墟中最绚烂的一朵。
原来那地底深处涌动的，是蠢蠢欲动，即将长成足以遮天蔽日的庞大生物的草木。
无数的小花和小草迅速抽条，一点点冒出了头，长在了断壁残垣和破墙屋瓦中间，它们正迎着风招摇。
大雨仍然下着，泥石流冲刷过的土地本不适合草木的生长，可即使是这样恶劣的环境下，还是有源源不断的绿色，前仆后继地冒出来。
蒲公英的绒毛被雨水打湿了，可它的根茎还在生长；色彩美丽的花朵上有宛若迷雾一般的香粉在风中扩散，这是整座津南山植物的狂欢日。
只有这样的，才能算是狂欢日。
杨林一愣：“津南山，原来有这么多的植物。”
“别傻了，即使是有植物，也不可能突然一下子冒出这么多吧。”一号李少光白了他一眼，整个人很警惕。
二号李少光拍了拍他的肩，仿佛一下子放松了下来：“我猜，还是我们沈姐搞出来的大动静。”
他的猜测是对的。
果不其然，就在下一秒，沈宿迁的声音再度响起。
‘神说，万物生——’
原本陷入寂静的津南山再度喧嚣起来，成百上千的巨大植株破土而出的声音混杂在一起，震耳欲聋。
就在众人眼前，浅紫色的小花一瞬间生长得比人还要高，它的根茎在废墟之中穿梭，穿过断壁的缝隙，枝丫卷起了底下的生灵，又从容不迫地用最猛的力道顶开了堆在最上方的破碎屋顶。
这么快的速度，这么强的力量，本不是人类所能拥有的。
廖冰冰惊呼：“它们在救人！”
只见一根根插入土底又冲向云霄的根茎枝丫上捆满了幸存者，他们的腰间被一条条绿色的藤蔓缠绕着，最终悬停在半空中。
这不是一例，整座津南山的绿植都在此刻动了起来。
长在废墟附近的草木忙着救人，而这样大的震动声，自然容易惊起余震和新的山流。
于是又有疯狂生长的森林伸出长长的枝叶，结成了一张结实的大网，密不透风，将那滚落的巨石和山流洪水通通拦截在了大网之外。
洪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小丫头也没告诉我，自己还有这么大的本事啊！”
林七夜喃喃道：“这不是小千该有的力量。”
这不是人类该有的力量。
她肯定又和神明做了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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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百米之外的二号救援点有风吹过，树木沙沙作响。
风铃草成片成片地生长，冲出了这片被神明的力量侵染过的魔幻森林，一路屹立在最高处。
由它们编织而成的粗壮藤蔓上，织就了一张长满了五颜六色的鲜花的王座，沈宿迁双眼紧闭，于众生之上为人类祈祷。
在她身后，一双苍绿色的眼眸缓缓睁开，借着她的身躯，望了这人间一眼。
chapter120 自然之神
而诸神黄昏之后，一手建造新世界的希望，是象征着冬去春来、万物生长的自然之神维达尔，与祂的同胞兄弟，秉承着众神复仇意志而生的复仇之神瓦利。
命运是无法违逆的。
即使是神明，也无法改写注定的结局。
维达尔与瓦利将在诸神黄昏之后主宰新世界，这才是属于阿萨神族的终局。
而身为维达尔的同胞兄弟，瓦利与祂共同分享着自然的权柄，祂们亲密无间，不分彼此。
津南山上的植物，也将永远听从自然之神的号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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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那双苍绿色的眼瞳出现的时候，坐镇后方调度指挥的袁罡身旁有检测仪器发出警报的声音。
陈熙立刻上前：“首长！是超过克莱因的精神力波动！”
袁罡眯了眯眼，按灭了手中的烟头，逼迫自己冷静：“是神明，但不一定是恶神。”
沈宿迁那么胸有成竹，或许她还有其他的底牌。
既然已经说了会相信她，袁罡就一定会兑现自己说过的话。
他自言自语着，“沈宿迁，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守夜人再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么多无辜的人牺牲，却无能为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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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祂的兄弟，维达尔的性格更加温和，祂有一双苍绿色的眼瞳，象征生机勃勃的自然风光。
祂注视着津南山上疯长的草木，不悲不喜地一一扫过那些活下来的人类，祂并不关心那些普通人，可祂在意同胞兄弟的眷属。
于是祂问沈宿迁：
“幸运的小女孩，我有帮到你吗？”
“当然有。”
沈宿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疲惫，但她还是对着维达尔微笑，她睁开双眼，与那双在半空中睁着的巨大眼瞳对望。
“我替大夏的子民感谢您的慷慨相助，伟大的自然之神。”
“不客气，你是我同胞兄弟的眷属。”
有一朵粉红色的小花被送到了沈宿迁面前，维达尔轻声说着，“祂喜欢你，我也是。”
得到了沈宿迁的肯定回答，祂心满意足地将双眼重新合上，那双苍绿色的眼眸在空中消失，沈宿迁突然卸了力气，双手紧紧抓住了扶手。
喘了口气，沈宿迁念叨着脑海中的女士。
‘丝卡蒂，到你了。’
寒冬女神有些不情愿，说不清那是因为什么，祂再次劝阻：
【凡人的身躯太过脆弱，承受不住两次接连的神降。】
【沈宿迁，你的命比所有人都更珍贵！】
她摇了摇头。
‘不，我的命和他们是一样的。’
‘只要是人类，就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而这样的平等，是这个社会一直都在追求的。
丝卡蒂和沈宿迁各自占据了这具身躯的一半。
祂忙着借助草木将寒冬的力量分散到津南山的各个角落，准确无误地落在每一个伤员的伤口上。
而沈宿迁却通过聆听森林的耳语发现了几个不速之客，她还挣扎着要站起来。
丝卡蒂有点生气：
【拖着一具残躯，你又要做什么？】
‘这里混进了古神教会的人，小七他们会有危险的，我必须要去！’
【你怎么去！】
【半身不遂地爬着去吗！】
如果丝卡蒂现在有实体，一定被沈宿迁气得跳脚，可她毕竟是自己亲自选的代理人，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吧。
叹了口气，丝卡蒂妥协：
【我替你去。】
如果古神教会派来的人是呓语，那就更好了。
丝卡蒂的眼中闪烁着嗜血的杀意。
祂早就对那群自诩高高在上的无知蠢神不耐烦了，祂们选中的代理人也和祂们是一样的货色！
祂早就警告过古神教会离沈宿迁远一点，居然没有人把祂的话放在心上，还敢犯到沈宿迁面前来，简直是不自量力！
古神教会必须知道，神明的怒火，是必须要用血来抚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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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仪灼站在底下仰着头，时刻关注着头顶的王座上的动静。
突然，那风铃草编织的粗壮藤蔓晃悠了一下，接着整根都被无形的利刃从中间砍断一般，王座从空中坠落，沈宿迁也跟着摇摇欲坠。
公仪灼被吓了一跳，她连忙伸出双臂冲上去，希望能接住沈宿迁，但比她更快的，是在雨幕之中凝结在半空的两片霜花。
雨衣的兜帽掉了，‘沈宿迁’的长发从发尾处一点点变蓝，红绳系着的铃铛悠悠一响，她清楚地看见，那双与自己对望的眼眸，变成了晶莹的冰蓝色。
那不是沈宿迁，那是寒冬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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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列356【巨力】不算厉害的禁墟，但一旦他的拥有者是川境，池境的【气闽】在他面前，根本不够看的。
浑身是伤的沈青竹和手持大斧的壮汉对峙，在他身后，李贾还准备冲上来帮忙。
掂了掂手中的斧子，壮汉终于想起了自己的任务目标：“小娃娃，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林七夜的人？如果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可以考虑留你一条命。”
是考虑，而不是绝对会。
沈青竹这辈子最讨厌文字游戏。
他吐出嘴里的血水，这雨势越来越大，几乎要令他看不见对面敌人的脸，可即使他看不见，也能猜到必定是狞笑和不屑。
他冷笑一声：“你还不如现在跪下来给我磕两个头，或许我还会留你全尸。”
“又逞口舌之快。”
壮汉不再说话，他举起巨斧横着一劈，力道极大，即使沈青竹的速度已经足够快，他的肩膀还是不可避免被砍伤了，留下一道狰狞的伤痕，血淋淋的。
而不等他喘息，壮汉又抬手劈了第二下。
满地的碎石全是被这把巨斧砍的，李贾咬了咬牙，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时刻关注着沈青竹的他已经冲了上去，那脆弱的脖颈暴露在斧下，他是打定了主意要替沈青竹豁出命去了！
李贾大喊：“沈哥！快走！”
要是他的命能为大家拖延时间，他这辈子也就值了！
沈青竹怒吼他的名字：“李贾！别！”
依照他的性格，应该是在此刻大骂一句“滚回来”，然后自己冲上去逞英雄的，可是当他亲眼目睹自己的兄弟即将成为断头之尸的时候，沈青竹只能喊出这一个“别”字。
他已经十分狼狈，可却是这四个人中状态最好的一个了。
奄奄一息的李亮躺在地上，断了一条腿的邓伟还给他做心肺复苏，可终究是杯水车薪。
有一瞬间，沈青竹是真的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了。
但命运大抵还是眷顾他们的。
李贾没有迎来那要了他命的一斧头，但他们等来了一心要为沈宿迁出口恶气的寒冬女神。
一手抓紧了斧头柄，丝卡蒂伸腿踹开准备做无头英雄的李贾，反手抓着壮汉开始进行360°空中托马斯全旋。
当她松开手的那一刻，壮汉直接撞在了不远处的巨石上，五脏六腑都被震得剧痛无比。
“我这辈子最讨厌别人在我面前说这句话，你在找死。”
咳出两口血，壮汉不耻下问：“什么话？”
丝卡蒂面若冰霜，一字一顿地告诉他，也是告诉所有人。
“逞、口、舌、之、快。”
这句话，冥柳也对沈宿迁说过。
那一夜，他差点要了沈宿迁的命。
丝卡蒂也差点失去她在人间唯一的代理人。
那样的耻辱和仇恨，祂绝不会忘记。
古神教会早有取死之道。
祂冷冷地俯视壮汉，那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具尸体，“呓语在哪里？”
“如果你告诉我，呓语的下落，我或许可以考虑在将你撕成碎块之后重新装起来，当做礼物，送给他。”
“以示你对他的忠诚。”
chapter121 挟持
祂随手拧断了壮汉的脖子，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转过身打量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的邓伟，他的表情很难看，但既然这群人没有遇到过呓语，丝卡蒂就对他们失去了兴趣。
祂抬脚就想走，沈青竹突然叫住祂：“寒冬女神！”
“你怎么知道，是我？”
“眼神不一样。”
沈青竹回答她。
沈宿迁的童年受过创伤，她的过去是一片灰暗的，但即使看起来再不好接近，她的眼神也是暖的，里面藏着对苦难的不忍和无尽的生机。
可丝卡蒂与她不同。
这位经历过丧父和丧夫之痛的寒冬女神，从离开阿斯加德的那一刻起，就心心念念着复仇，祂又手持寒冬的权柄，所以祂的双眸里永远都只有宛若冰霜般的冷酷和燃烧不尽的复仇怒火。
沈青竹在集训营里看过沈宿迁的双眼很多次，他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您有没有办法救救李亮？”
这大概是沈青竹第一次低声下气地求人，只可惜丝卡蒂不是人。
祂询问：“救他，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沈青竹毫不犹豫：“无论您想要什么，哪怕是我的命，都可以给您。”
“可惜了，我对你的命不感兴……”
丝卡蒂的眉头突然皱了起来，祂有些虚弱地轻轻合起双眼，再睁开时，一团墨色取代了冰蓝色。
她走过去蹲在李亮身边，那双手代替邓伟落在了李亮的胸前，感受着掌下逐渐虚弱的心跳声，她的指尖凝出一片片霜花，透过他的雨衣落进了他的胸腔之中。
她在替李亮止血。
沈青竹注视着她姣好的侧脸，低声确认她的身份：“沈宿迁？”
她没有抬头，只是应了他：“我在。”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这个身子柔弱的少女总能在绝境之处给大家带来新的希望，沈青竹一眼就看穿了她藏在这具纤细身躯之下的强大灵魂。
哪怕只是一句“我在”，都能让他感受到无穷无尽的力量。
他可以接受自己死，但他的兄弟不可以。
在沈青竹最无助的时候，在他深觉自己太过弱小的时候，沈宿迁宛若天神一般降临在了他的面前，拯救他于水火之中。
壮汉的力气实在太大，李亮的五脏内腑也被震到了，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哪怕低温可以延缓他内脏衰竭的速度，也无法替他缝合好伤口。
“他不能再等了，必须马上下山。”
沈宿迁的唇色苍白得可怕，站起来的时候险些摔倒，沈青竹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你不舒服？”
“我没事。”她摇了摇头，“邓伟、李贾，你们俩马上送李亮下山。沈青竹，你也受了伤，跟着他们一起走吧。”
“我不会走的。”沈青竹示意邓伟和李贾把李贾抬起来，“别指望一个人逞英雄。”
他总不能把一个女孩子单独丢在这深山老林里吧。
沈宿迁还想说什么，可她眼前一黑，又昏了过去，整个人冷得可怕。
那柔软的身躯还带着栀子花的浅淡香气，萦绕在沈青竹的鼻尖，他不知所措，却也知道不能将昏迷的沈宿迁直接丢在地上：“你怎么了？沈宿迁？沈宿迁！”
他着急地喊着沈宿迁的名字，倏然，怀里的少女又睁开了眼睛。
冰蓝色的眸光中闪过一丝嫌弃，丝卡蒂一把将看起来试图对有夫之妇动手动脚的沈青竹推开，语气冰冷：“离我远点。”
沈青竹百口莫辩。
丝卡蒂没心情顾忌他，又转过身开始在津南山里寻找呓语。
要是她找不到呓语，这个晚上谁也别想睡觉了。
津南山上草木众多，有植物的阻拦，本不该突然爆发这么严重的泥石流灾害，想也知道，肯定是呓语搞的把戏。
他不是一向号称什么‘真实的噩梦’吗？
海拉赐予他的神墟可以将噩梦化作现实，拥有这样的的强大力量，也难怪他自诩高人一等，视普通人为脚下的蝼蚁。
丝卡蒂刚踏出一步，整座津南山上地动山摇，不远处的几座山峰倾斜着坍塌下来，巨石坠落在脚边。
丝卡蒂加重了语气：“津南山被翻转了。”
沈青竹一愣：“翻转？”
黑暗袭来又散去，一座巨大的地下岩洞出现在丝卡蒂和沈青竹面前。
“小子，你的运气也还不错，居然能亲眼看到地龙翻身。”
“地龙？那是什么？”
丝卡蒂冷笑：“一种对你们人类来说，不可战胜的神秘生物。”
当然，祂指的是没有禁墟的普通人和沈青竹这样连壮汉都打不过的守夜人。
在神话传说中，地龙也是一种神秘，一般生活在古老的深山里，它们的境界从川境到克莱因境，全都有。
依据眼前这一只翻身带动的山脉范围来看，肯定不是无量境。
不过即使是无量境，对于丝卡蒂来说，只要是碍了祂的眼，也是照杀不误的。
但祂没想到的是，好巧不巧，这条地龙偏偏是火属性的。
丝卡蒂是神，神明之躯不畏高温，可火焰和高温却是沈宿迁的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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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徒】第十四席马逸添在地底的岩洞里发现了这只拥有【绝对土域】，可以将地面上的人移动到地下世界的炎脉地龙，于是他呼唤了同样身处津南山的呓语。
呓语在不愿臣服的炎脉地龙灵魂深处打上了能令它不得不臣服的烙印，接着运用‘噩梦’重新改造了地下洞窟的布局，被卷入其中的这群人，终会见面的。
洪浩带着同样被卷入其中的林七夜和百里胖胖在原地等待救援，可呓语却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穿着燕尾服的优雅绅士彬彬有礼地下达命令：“去吧，将那几位客人请到这里来。”
刚好沈宿迁和林七夜都在这里，正好可以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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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靠近地底下那只炎脉地龙，沈宿迁这具人类的身躯就越虚弱，丝卡蒂撩开了衣袖看了一眼，只见白皙的皮肤上有一道道宛如蛛丝一般的裂缝纹路时隐时现。
祂的额头布满了汗珠：“该死，我就说人类的身躯脆弱无比！”
不好客的呓语没有邀请丝卡蒂和沈青竹，于是他们只能靠着双腿赶路，而比起高温，不幸的是，因为好奇心很重的呓语想进入林七夜的灵魂深处看一看他的秘密，于是——
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精神病人。
被林七夜抢先一步，丝卡蒂痛扁呓语的计划泡汤了。
而他还借助黑夜女神降临之后的力量，杀了那只堪比海境的炎脉地龙。
“没意思，我们走吧。”
丝卡蒂兴趣缺缺。
沈青竹一言不发地跟在祂身后。
只身后猛地有一道黑影袭来，一下子将他撞到了墙上，而那位不要命的‘英雄’一脸狞笑地挟持了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丝卡蒂。
马逸添冷笑：“能孤身一人闯到这里来，你就是沈宿迁吧？”
已经完全被忽视的沈青竹都要被气笑了，他这么大一个活人站在这里，马逸添居然都当他不存在。
“杀不了林七夜，我就杀了你。”
说到这里，他还颇为自得，“没想到，连冥柳大人都无法解决的双神代理人，居然会落在我手里。简直是大功一件啊。”
沈青竹一脸同情地望着他，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敢挟持神明。
这简直是人类的楷模，时代的英雄！
而被马逸添挟持的丝卡蒂从头到尾只是慵懒地掀了掀眼皮：“哦，原来这里还落下了一只小虫子。”
既然杀不了呓语，那杀只虫子打发打发时间，也不是不可以。
chapter122 神明的怒火
或许对盏境的新兵来说，他是很强的。
然而现在他面对的人，不是新兵。
马逸添的手臂横在丝卡蒂的脖子前，这么冒犯的动作很显然激怒了祂，可将死之人却恍然不觉，还在洋洋得意：“不是双神代理人吗？怎么不说话了？”
丝卡蒂十分不解，祂试图拿出几分耐心来询问他：“你也是神明代理人？”
“当然不是。”马逸添否认了，“但我可是信徒第十四……”
他话音未落，丝卡蒂一个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臂，沈青竹只见马逸添的身体被抡到了半空中，最终狠狠被压在地上。
丝卡蒂掐住了他的脖子，感受着指尖传来的脉搏律动，祂冷笑：“不是神明代理人，背后没有神明做靠山，也敢这么和我说话。”
既不是无量境，也不是神明代理人。
这个所谓的【信徒】第十四席甚至还比不上冥柳那两下子。
呓语的眼光果然很差，手底下是无人可用了吗，居然放这样的废物出来丢人现眼。
“无能的蝼蚁。”丝卡蒂冷笑，祂轻轻抬起手，食指的指尖从马逸添的额头一路浮空划下，落在了他的心口处。
突然，祂攥紧了手指，五指握紧成拳，倒在地上的马逸添整个人面色青白交错，仿佛遭受了极大的痛苦一般，唇边不自禁地溢出痛苦的呻吟声。
“你是……寒冬……”
没有人认为神明会守护一个人类。
这是古神教会的共识。
即使是降下神谕，选中代理人，要求他们带领古神教会建立新世界的‘三神祇’，也不会对自己的神明代理人投以过多的关注。
人类的生命，在高高在上的神明眼中，就如同脚下的尘泥，祂们高坐云端俯视众生，又怎么能看见这些微不足道的尘泥呢？
只有沈宿迁，她是例外。
无论是寒冬女神还是复仇之神，祂们总在沈宿迁需要的时候出手相助，从无例外。
在神降中，承载神威的是人类，可其所耗费的力量却来自于神明本身。
沈宿迁是神明的眷属，丝卡蒂和乌勒尔夫妇从不吝啬将力量借给她；而瓦利和维达尔兄弟，也愿意对她慷慨相助。
这个世界上有不少的神明代理人，但沈宿迁是其中最特殊的一个。
丝卡蒂冰封了他胸腔内的那颗心脏，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的生命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祂站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走了。”
人类脆弱的身躯无法过多承载神明之力，沈宿迁今天不只是请祂降世，还额外动用了维达尔的力量，身体已经超过负荷了。
她需要修养。
沈青竹老老实实地跟上了丝卡蒂，在寒冬女神面前，他还算乖觉，并没有表现出平时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在踏出两步之后，不知为何，他突然回头看了一眼马逸添的方向，却见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裹着一个人形模样的生物冲了过来，力量所到之处，在狭窄的甬道里点起了细小的火星子。
很快，那火星子逐渐变大，一片铺天盖地的火海之中，马逸添抓住了少女纤细的手臂。
丝卡蒂感觉不到痛，可脑海中沉睡的人类灵魂却因烈火灼烧的痛苦蜷缩起了身子。
沈宿迁在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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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浪扑面而来，少女白皙双臂上皲裂的纹路越来越多，且消失的速度也越来越慢，丝卡蒂第一次这么失态，祂咒骂：“该死的虫子！”
拳头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霜，祂挥拳，试图打散那冲天而起的火焰。
被丝卡蒂冻死了心脏，马逸添本不可能还活着，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之前服用了古神教会的禁药，才能在濒死之际提升精神力，强行为自己续命。
眼前的一切都被融化，那灼热的高温仿佛要将少女烧死在这里，一条咆哮的火龙从火海中咆哮着翻滚，直直地冲向丝卡蒂！
祂定睛一看，只见那火龙的最顶端长得并不是龙首，而是一张令祂生厌的脸。
那是马逸添的脸。
“给我死！统统都给我死！我要杀了你们！”
已经彻底失去理智，沦为杀人工具的马逸添早已忘记了身为人类，对神明的本能恐惧。
他脑中仅存的念头，就是要杀了眼前这两个人，他必须要完成呓语大人交代给他的任务！
果然是一条忠心的好狗。
他是铁了心要他们陪葬，此刻神志不清，更是难缠。
马逸添的禁墟可以将自己与周围的环境进行同化。
这里是炎脉地龙诞生的地方，最不缺的东西，就是超高温的岩浆。
即使沈青竹的【气闽】能通过抽干空气来达到灭火的目的，也无法隔绝这个地下岩洞里蕴含的超高温岩浆。
而一旦这些岩浆融化了周围的岩壁，坍塌被埋是小事，怕就怕，沈宿迁血肉之躯，扛不住这样的超高温侵害。
丝卡蒂转了转拳头，见火势越来越大，还要加大力量的输出，可那条火龙转眼间已经到了祂的面前，少女双臂上的皲裂纹路宛若一根根极细的丝线，彻底断裂！
血液一瞬间倾泻而出！
祂的脸上也带着细小的划痕，那破烂的雨衣下，一道道交错可怖的伤痕堆积在一处，血管里的液体缓缓流动着，一滴滴落在了地上。
沈青竹这一刻才明白了，为什么在集训营里，林七夜和教官们都将沈宿迁当作是易碎的玻璃瓷器。
你有见过一旦被高温侵蚀，就会受伤，短短两分钟，就会变成一个血人的存在吗？
沈宿迁就是这样的存在。
但是很快又有一团烈火被火龙带着席卷过来，沈青竹的大脑甚至都来不及思考，他猛然扑过去，将少女牢牢保护在自己的身下。
他的双臂撑在少女的身侧，用自己的后背替她挡下了所有的伤害。
动了动唇，沈青竹想说：“别怕……”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那点冰蓝色在沈宿迁的双眸中很快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刺目的红色。
有神明睁开了双眸，伸手拔出了沈青竹背后的直刀。
瓦利没有嗅觉，可祂却仿佛嗅到了那令祂作呕的血腥味，自从完成自己诞生的使命之后，这是几百年来，祂第一次感到这么愤怒。
眼前的人，祂值得复仇之神赐予的千刀万剐。
chapter123 结束
漆黑的夜幕刹那间被深红染就，诡异的红色铺满了这片无边无际的夜空，雨水越来越大，地面却升腾起一阵更加诡异的黑焰。
但凡是落地的雨水，都被黑焰吞噬得一干二净，地面也跟着蠕动起来，仿佛有未知生物即将破土而出。
幸存的村民慌张地想要站起来逃跑，裹着一条毯子的老婆婆站起身，趁着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时候，冲到雨幕中张开双臂，大声哭嚎：“是神明在发怒！神明！将降下诅咒！”
心里千万种情绪堆积着，不知道该怎么发泄，头痛欲裂的袁罡一脚踹翻了滴滴报警的检测仪：“又出什么事了！”
陈熙伸手扶起检测仪，望着帐篷外的黑焰，神情凝重：“首长，搞不好真的是有神明在发怒。”
他提醒袁罡，“沧南市的桂花街道里，沈宿迁用神墟【复仇者之怒】为赵空城激活禁墟的时候，地上也是这样的黑焰。”
“它属于复仇之神。”
这铺天盖地代表着不祥的深红色力量，和地上源源不断冒出来的黑焰，无疑是瓦利力量外泄的象征。
复仇之神在发怒。
可祂为什么发怒？
袁罡眉头一皱：“沈宿迁出事了！”
只有神明代理人遭受了严重的伤害，才会引起神明的怒火。
别的神明暂且不说，至少丝卡蒂和瓦利是将沈宿迁视作自己的孩子一般关怀、心疼的。
只有沈宿迁的事情，能令祂们大动干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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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刀上有血珠滚落，一颗又一颗，手臂上的伤痕没有止住血，反而有更多的皮肤皲裂成纵横交错的裂口。
红色瞳孔中带着森然的杀意。
有一瞬间，沈青竹竟然以为祂握在手中的那把星辰刀成了复仇之神弑神之时的那把‘凶剑’。
顶着火焰前行，祂感觉不到痛觉，只是想着速战速决。
心灵意识的最深处，丝卡蒂抱起了因为疼痛而蜷缩起来的少女，祂的手掌拂过她布满汗珠的额头，撩开了黏在脸上的湿发。
哼着古老的童谣，丝卡蒂低下头，将自己的额头和沈宿迁的额头相抵。
【愿我的小千无病无灾，平安喜乐。】
神明的祝福立刻生效，那本在自己怀中抽搐的少女仿佛被抚平了疼痛，渐渐平静下来。
丝卡蒂没有松开她。
童谣停止，祂将沈宿迁抱得更紧，仿佛能通过这样的方式，赠予她无穷无尽的力量和勇气，能叫这世间的一切苦难与折磨，都无法再伤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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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熊火焰舔舐着少女的身体，疼痛炙烤着她的肉体和灵魂。
马逸添狞笑着继续上前，那星辰刀快速被抬起，刀锋劈过，那火龙被迎面斩成两部分，火海一分为二，马逸添的脸也被一分为二。
他怨毒地冲上前还想腐蚀她的肌肤，可那把星辰刀又劈了下去，刀身携带的黑色的火焰是冰冷的，可持刀之人的血却是有温度的。
她心中还有热血难以冷却。
马逸添的面孔在火焰中扭曲，五官也逐渐变形，他的唇瓣还在动着，对他们口吐恶毒的诅咒之语。
眼眸中的红色散去，一团墨色再度凝聚。
刀尖被侧转，狂风呼啸，一片火海之中，她一跃而起对着那张脸猛然劈下，马逸添的表情永远都定格在了怨毒和丑陋，被黑色的火焰吞噬，连灰烬都没有剩下。
热浪中，她的雨衣破破烂烂，裸露在空气中的每一寸肌肤都布满了鲜红色的血痕，那原本美丽的面容已经是鲜血淋漓。
可她的那双眼睛却很明亮，灿若繁星，熠熠生辉。
是沈青竹记忆中，最美丽的双瞳。
最终手持星辰刀劈开这一条火龙的人，原来是沈宿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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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竹踏过火焰的余烬接住了昏迷在他怀中的少女，她双眼紧闭，无知无觉，身上的血液沾到了他的雨衣，血腥味在鼻尖萦绕，久久不曾消散。
他本不是会甘心被别人保护，自己却什么事情也不做的人，可是沈宿迁就是有这样神奇的魔力。
仿佛只要有她在，任何艰难险阻都变得不再可怕。
她本身就很可靠。
沈青竹的表情一瞬间柔和下来，只有在这样不为人知的时候，他才敢稍微松懈自己的坚强，露出略微温柔的一面。
他轻轻念着：“辛苦了，小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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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人很难，深山林子里寻人更难。
一群教官披着雨衣，握着手电筒在大雨中穿梭，害怕再次惊起余震和山崩，他们甚至都不敢闹出大动静。
津南山上还有古神教会的人，说不清楚什么时候会突然跳出来暗箭伤人。
脸上的雨水擦了又有，陈熙都懒得再去管了，他用手电筒照着前方的路，一条光束照亮了雨幕，前方隐约看见两道身影。
少年形容狼狈，背后背着的星辰刀却收入匣中，没有沾到一滴雨丝，而在他怀中，紧紧抱着的是昏迷不醒的少女，面色苍白，那唇瓣甚至都没有一丝血色。
陈熙出声提醒：“找到他们了！”
一群教官纷纷上前，一道道手电筒的光束汇聚在一起，照亮了沈青竹彻底湿透的身体，他穿着集训营的制服，薄薄的，根本挡不住雨。
怀里的少女有一条手臂垂落，露出了一截布满疤痕的肌肤，陈熙这才发现，原来沈宿迁身上裹着的那件雨衣，属于沈青竹。
见到陈熙这张熟悉的面孔 沈青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一晚上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他脑海中那根绷紧的弦终于可以松一松了。
他力竭地半跪在地上，黑夜逐渐消失，天边喷涌着朝霞，似乎有一缕微光穿透了头顶黑压压的云层。
他举着双手将沈宿迁的身体递给陈熙，不顾同样已经到了身体临界点，即将倒下的自己，语速很快，十分急促：“沈宿迁受伤了，给她送医院！”
集训营里的医务室应该是治不好她了。
不是沈青竹看不起医务室里的医护人员，而是沈宿迁身上到底有多少伤痕，就连沈青竹都不敢保证。
他亲眼目睹了那手臂上交错纵横的伤疤，一道一道，好似有人在她身上加注了无穷无尽的痛苦。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沈宿迁天赋强大，她也应该是无所不能的。
但他错了。
沈宿迁终究还是人类，肉体凡胎，而比之其他人，她还要更不幸一些。
高温与阳光，随便哪一样，都可以让她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chapter124 机械义肢
回顾这一个晚上，不只是沈宿迁精疲力尽，那些还没有做好准备担负自己的使命和重任的新兵们，也提前体会了一次‘守夜人’这三个字的重要含义。
他们的背后就是万万人。
当危难来临，这万万人的生命只能寄托在你身上；当他们正哀嚎着、哭泣着，祈求你拯救他们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其实自己别无选择，只能一直往前走。
不能回头，也无法回头。
林七夜同样也经历了一番大战，幸好有战争木乃伊帮了他大忙，也幸好黑夜女神愿意将自己的力量借给他使用，否则这一夜的津南山注定还会死很多人。
雨势逐渐变小，滴答滴答的雨声也越来越轻，堆积在枝头上的一点点雨丝慢慢凝结成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露珠，顺着大树上翠绿的叶子和枝干一路滑下，最终滴落在泥土之中。
天边有喷薄的红霞弥漫，黎明前的黑暗终于过去，旭日东升，世界迎来了新生。
呓语的分身又被解决了一个，林七夜功不可没。
而更重要的，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面临他们结业，又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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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边无际的黑暗逐渐退去，林七夜重新拿回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他缓缓睁开了双眼，只需要一瞥，就发现了还陷在睡梦之中的沈青竹，现在就睡在他的隔壁床。
他只记得自己彻底昏过去之前，还拉着洪浩的手臂，念叨着要去找沈宿迁。
他也受了不轻的伤，还在闹着不肯就医，百里胖胖都拿他没办法。
最后还是洪浩实在看不下去了，直接抬手给了他一个手刀，把他打昏了过去，这才终于制止住了林七夜正在发作的恋爱脑。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蓝白相间的条纹病号服，看起来身上的伤口已经被仔细包扎好了。
透过病房窗户，他一眼就能看见熟悉的训练扬，这里是集训营的医务室。
林七夜试图起身，可那贯穿了整个灵魂的疲惫感却令他的四肢都有些无力，他扶着床起身，还在强撑着自己走出门。
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会梦愣了一下，马上意识到了林七夜准备去做什么。
她告诉他：“小千不在医务室。她受的伤太重了，陈教官把她送去了临时医疗中心。”
临时的医疗中心搭建在了沧南市第三人民医院的顶楼，一天24小时都有专人照顾病人。
沈宿迁上次被冥柳追杀的时候，因为寒冬女神降临，才没有惨遭毒手，事后她的身体因为承载神明的负面影响出现了大问题，袁罡不得不将她送往临时医疗中心进行抢救。
林七夜之前还在黑夜女神的帮助下，偷偷跑去探望过她。
而现在，沈宿迁又进医院了。
林七夜自己也是体会过‘神降’副作用的人，此刻对沈宿迁的痛苦感同身受，但他不知道的是，在短短的一天之内，沈宿迁的身体承载了三位神明的降临。
她所遭受的痛苦，是林七夜现在的三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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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墙之隔，穿着同款病号服，顶着一头绷带的百里胖胖正在试图安慰灰心丧气的邓伟。
他被壮汉的巨斧砍断了一条腿，先不说以后能不能继续做守夜人了，就单单说站起来这个问题，就已经是没可能了。
病房里一片愁云惨淡，伍子晴叹息，她还想再说几句安慰的话，可是任何巧妙绝伦的语言在绝对的伤害和痛苦面前，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个原本身体健康的人，只是去外面救了一扬灾，回来之后，就失去了一条腿。
这也太过于残酷了。
环视低着头不语的众人，邓伟的心态倒是比他们要好一点，他还有心情笑了笑，反过来安慰他们：“虽然没了一条腿，但至少保住了一条命。”
他是真的在庆幸，“我们三个和沈哥都平安无事，这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他们三个人之中，李亮的伤势最重，但因为沈宿迁用寒冬的力量冻住了他的伤势，李亮几番挣扎之下，还是又挺了过来。
尽管现在还意识不清，但他总会醒过来的。
他们四个人，还有机会一起回到临江市。
就是不知道他自己……邓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大腿缺口处，那里绑上了严严实实的绷带，下肢的位置却空空如也。
他是有些担心的，本来拥有的就是很考验身体素质的力量型禁墟，现在还少了一条腿，做事情都很不方便，以后还怎么参与救援呢？
恐怕他连宣誓都不配拥有了。
估计马上要被赶出集训营了吧。
百里胖胖也有同样的担心：“那你万一不能顺利结业了，怎么办？”
他是真的担心，邓伟还在笑，可是那笑容已经变得有点苦涩：“我们几个当时之所以会来，是因为沈哥说他想来。如果我不能留下，我相信，也不会改变我和他们的情谊。”
沈青竹说过的，他们是兄弟。
虽然总是表现得像老大和小弟，可沈青竹和他们都心知肚明，他们其实是兄弟。
而集训营的其他人虽然有时候也会用这个称呼来打趣他们，但其实从来都没有看不起他们，觉得他们只是沈青竹的跟班。
大家都是很好的人，如果要邓伟就这么离开，他是真的不甘心。
可是，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
还能把他的腿找回来，接回去吗？
人总是要离别的，他也应该接受。
“说什么屁话！老子不许你走！”
沈青竹闯进来高声呵斥，他的目光仔仔细细地看过邓伟的腿，堂堂七尺男儿，竟然红了眼眶，忍不住要掉下眼泪来。
他别开头，不愿意让其他人看见眼底的泪水和他那难得一见的脆弱模样，只是咬着牙对邓伟说，“我们几个，一个都不能少！”
离别的愁绪笼罩在心头，邓伟比沈青竹更先落泪，他勉强一笑，表现得若无其事。
“沈哥，即使教官们没来找我，我自己也心里有数。我都这样了，已经不适合再做守夜人了。”
毕竟他连站都站不起了，一旦碰见神秘，连自己都救不了，谁还能指望他去保护大夏的民众呢？
邓伟仰起头注视沈青竹。
他或许不信仰神明，可他信仰眼前这个曾经将他从困境之中拯救出来的沈青竹。
“沈哥，即使我做不了守夜人，我也还是你的小弟。”
他这话说着就叫人难受，于是沈青竹又开骂了：“你说什么屁话！你是老子的兄弟！”
不是小弟，是情同手足的兄弟。
百里胖胖抹着眼泪，试图钻进莫莉怀里求安慰，却被她一把推进了曹渊怀里，后者很嫌弃，本来也想推开他的，但看他哭的这么可怜，还是决定忍耐一下。
病房的门又被打开，提腿进来的公仪灼错愕地扫视这一群眼泪鼻涕一起流的大男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人早登极乐了呢。
她用‘腿’敲了敲门，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伍子晴差点惊呆了下巴：“阿灼，这是谁的腿啊？”
公仪灼是提腿进来的，她是真的提着‘腿’进来的。
金属的光泽在机械腿上一闪而过，冰冷又锐利，却也有一种莫名的科技美感。
她将腿丢在邓伟床上，语气很轻松，表情也没有丝毫改变，用最轻描淡写的模样丢出了一个最炸裂的消息。
“哦，是这样的，我昨天晚上睡不着，就爬起来看书，顺便给邓伟做了一个义肢，正好现在可以试试看。”
chapter125 受伤
他激动地恨不得立刻跑去集训营最高的天台上，大喊一句——
‘公仪灼，你是我的神！’
极具科技感的义肢近在咫尺，邓伟抓住它的手甚至都在颤抖，最后还是沈青竹和百里胖胖看不下去了，直接给他安了上去。
此处实名感谢公仪灼友情提供的《义肢使用及保养手册》。
【智能机械】的统治力不必多说。
在所有与科技有关的领域上，公仪灼的禁墟就是最强的，只要她想，在‘机械’的范畴之内，无论她想做出什么东西，都可以做出来。
除了有些耗费精神力。
邓伟低头打量自己的一双腿，一边是健康劲瘦的人类原生的腿，一边是公仪灼为他制作的机械义肢。
她的手艺很好，不只是参考了邓伟的身形，还统计了他的身体数据，两条腿几乎一模一样，他直接激动地哭了，也可能是感动。
而公仪灼最害怕男人的眼泪，也可能是不愿意看男人流眼泪，她叫了百里胖胖一声：“你扶着他下床试试。”
见邓伟慢慢移动着坐到床沿，她的唇角微不可察地露出一点笑意，但却不想让人看出她内心的自豪。
傲娇型人格确实是这样的，很拧巴。
“我整合了你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身体数据，从身高、体重再计算到每天的锻炼时间和训练强度，最后大概估测了一下你腿部的肌肉线条。”
“这条义肢哪怕不能和你原本的腿一模一样，也差不了多少。”
这就是大数据的厉害之处。
但令公仪灼没想到的是，她连肌肉的线条都算准了，居然没算到男人的自尊心。
邓伟刚迈出一步，就扑通一下摔倒在地上，沈青竹和百里胖胖着急忙慌地扶了他一把，还不等他们俩质疑，公仪灼已经开始惊慌起来，就像是冷宫里疯了的妃子，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不可能！大数据不会出错的！”
邓伟坐在床边对比了一下两条腿，很不幸地告诉公仪灼：“你做的义肢，好像长了几厘米。”
公仪灼指着他，那眼神像是在看什么下头的东西：“你！肯定是谎报了身高！”
守夜人不太看重身高，这并不是选拔守夜人的标准，所以新兵的档案中填写的身高和体重都是由推荐他们进入集训营的守夜人驻地小队提供的，而谁能想到，邓伟居然还是个喜欢垫增高鞋垫的小男生。
那鞋子里的鞋垫高度，公仪灼都懒得说。
她差点也破口大骂，但还是忍住了：“你以后不许穿增高鞋垫！”
“做个诚实的人！”
邓伟像只鹌鹑一样缩着头，根本不敢反驳，不管公仪灼说什么，他都怂怂地点头，一个字也不敢回嘴。
沈青竹捂脸，又是代替丢脸的一天。
公仪灼气势汹汹地拆下长度不匹配的义肢走了，邓伟这一天的心情经历了大起大落，此刻竟然有点想笑。
但即使他笑得出来，病房门口的林七夜也是笑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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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浩苦口婆心地劝说着林七夜，正在试图打消他的念头：“沈宿迁在医院里养伤，医疗中心的医护人员都是经验丰富的，她会没事的，你不用太担心她。”
他说的话，看似很可信，但林七夜一个字也不会信的：“洪教官，既然小千没事，你为什么不敢让我去看她？”
“林七夜，你自己也受了伤，昏迷了一天，更应该好好休养，更何况，明天就是新兵宣誓的日子，你难道不应该好好准备一下？”
洪浩的表情看不出心虚，但他极力劝阻的行为，在林七夜眼中，本身就是极度心虚的表现。
于是他在心里有了猜测，表情一下子冷峻下来，语气加重：“所以，小千出事了。”
他不愿意再和洪浩说一句话，尽管现在还穿着病号服，也已经等不了一秒钟了，他不顾自己的伤势，转过身就以最快的速度跑了出去。
一想到沈宿迁的现状，他就心如刀绞。
洪浩还想追，会梦在他身后出声叫住他：“洪教官！让他去吧！”
洪浩回头，他一眼望见了眼眶很红的会梦，有一滴晶莹的泪珠滚落，她在微笑，可是那笑容却饱含凄楚的滋味，“林七夜担心小千，我们也是。”
“如果不让他去看一眼，他不会安心的。”
离别在即，谁也不知道沈宿迁何时会醒来。
会梦早就和公仪灼她们结伴去过医疗中心看望沈宿迁，她们最好的朋友就那样躺在重症监护室里，全靠着营养液和各种昂贵的药水吊着命。
她是双神代理人，可她只是个人类。
只要是人类，终究会死的。
会梦真的很后悔，早知道沈宿迁会受这么重的伤，那一天晚上，她和公仪灼无论如何也会跟着她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满心懊悔地看着自己的好朋友孤零零地躺在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
只有心电监护仪上跳动的数字还可以安慰她们，其实沈宿迁还活着。
她活着，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
也许，她再也醒不过来了。
洪浩叹气，他反问会梦：“去看了，就能安心了吗？”
会梦不答，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哪怕是心肠再冷硬的人，只要去那一片白色的病房里看望过在生与死的边缘挣扎不休的少女，都无法无动于衷。
更何况是她们这些知己好友。
更何况是与她牵绊最深的林七夜。
会梦走了，临走之前，她提醒洪浩：“洪教官，你也擦擦眼泪吧。”
洪浩这才发现自己的眼角不知不觉也落下了一滴眼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和袁罡也跟着去看望过沈宿迁，明明早就已经见惯了生死，可到底是为什么还会于心不忍呢？
或许是因为那浑身上下都缠满了白色纱布，除了双眼都被绑的严严实实的少女，就连胸膛的起伏都显得那样微弱。
如果不是她的心脏还在跳动，洪浩真的会以为她已经永远地离开了。
沈宿迁的身上有千万道细小的伤痕，密密麻麻，无处不在。
那是寒冬的诅咒，而她——
是神明的囚徒。
chapter126 悔恨当初
沈宿迁是这座医疗中心里唯一的病人。
双神代理人旷古绝今，她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而比起其他的神明代理人，赐予沈宿迁神墟的寒冬女神和复仇之神对她的感情羁绊很深，至少不是其他的神明代理人和他们背后的神明可以相比的。
当然，此刻的守夜人组织并不知道，黑夜女神因为无法接受自己的诞下并养育的孩子们已经离开了祂，所以出现了‘精神疾病’，将林七夜当作了自己的儿子，死神达纳都斯。
在守夜人高层看来，寒冬女神愿意为沈宿迁出手诛杀冥柳，而复仇之神没有提出任何要求，就愿意将自己的力量借给沈宿迁使用，她无疑是神明的宠儿。
可人类终究是人类，使用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维达尔的神力并不属于沈宿迁自己，那是她通过瓦利借来的，所以祂所遗留的反噬，是最为严重的。
三次‘神降’带来的后遗症，让这个刚刚成年的少女变成了一个易碎的玻璃人，她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甚至是由内到外，身体内部的每一个器官，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
高温灼伤了她的皮肤，给她留下了一道道刻骨的伤痕。
此刻的她就好比是一个即将破裂的玻璃杯子，杯壁上如蛛丝密网一般的裂痕无法被弥补，只要外界施加一点点力气，就会将这个玻璃杯子彻底打碎，沦为一堆碎渣。
袁罡正在和沈宿迁的主治医生探讨她的病情，不只是他关心，高层已经过问了好几次她的身体情况，在得知医疗室里的另一位双神代理人醒过来了之后，他又变得急躁起来。
“老陈，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你就跟我说句实话，沈宿迁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陈医生的白大褂不染尘埃，镜片之后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他问袁罡：“你听说过一个成语么。”
“都到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工夫和我瞎扯什么成语？你就不能直接告诉我吗！”
“我不是在和你瞎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描述。”
陈医生将手里的病历夹递给袁罡，“大夏古代有一种刑罚，被用来惩治社会上最穷凶极恶的犯人，后来也变成了一个成语，叫作‘千刀万剐’，也就是‘凌迟’。”
所谓‘凌迟’，原本叫‘陵迟’，指山陵的坡度是慢慢降低的，而当它被用作刑罚时，是指在处死一个人的时候，用刀子将这个人身上的肉一片片割去，使受刑的人在这种不知何时会结束的痛苦之中，慢慢死去。
只有十恶不赦的罪人，才会被凌迟。
“沈宿迁身上的伤，和凌迟差不多。”
他和袁罡并肩看向玻璃窗内不省人事的少女，她浑身上下都缠满了白色纱布，除了双眼都被绑的严严实实的，就连胸膛的起伏都显得那样微弱。
奄奄一息，气若游丝。
只有心电监护仪上鲜红的数字还在向他们宣告着，她其实还活着。
高温对沈宿迁的伤害，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一个人身上到底能出现多少道伤痕呢？
提出这个问题的人，只需要亲眼来看看沈宿迁，就会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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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七夜坐在床头椅上，他很想握一握沈宿迁的手，可是那层层叠叠的纱布却让他不由得变得胆怯，望而却步。
他不敢伸手，只能揪住了她的衣角。
脆弱又无助的模样，像极了年幼的自己。
林七夜始终不敢忘记，在阳光精神病院，那将近十年看不到日光的痛苦生涯里，是月光照亮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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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年幼的他看不见路，惴惴不安，不敢向前走，于是她就会笑嘻嘻地跑过来伸手牵他，告诉他：“有我在，小七不要害怕。我会保护小七的。”
沈宿迁小时候很调皮，她喜欢年幼的林七夜这个玩伴，也总喜欢捉弄他。
有一次她在牵着林七夜回病房的路上，突然想逗逗他，于是她故意松开了林七夜的手，装作自己不见了。
林七夜果然害怕了，他急得差点哭出来，沈宿迁这才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她又忙不迭地凑上去拉他。
小林七夜也有脾气，他很懂得恃宠生娇，知道沈宿迁对他好，所以他甩开了她的手，不让她牵，抽抽噎噎地抹眼泪。
小沈宿迁被他拒绝了好几次，悻悻地不敢再凑上去。
等了很久都没有再等到那只小小的手，小林七夜心里更伤心了。
他又开始后悔起来，觉得自己不应该和小千闹别扭。
年幼的他在沈宿迁的保护下，更像一朵羞答答的小玫瑰花。
‘小玫瑰花’害怕极了，他以为一直精心养护他的‘小王子’再也不要他了，一想到这里，他就哭得更伤心了，那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儿都哭得蔫蔫儿的。
但他想错了。
‘小王子’是个合格的养花人，尽管她有时候很调皮，可要说起最喜欢‘小玫瑰花’的人，还是她自己呀。
死皮赖脸地握住了他的手，‘小王子’许下了种种承诺，发誓会“一辈子不离开他”、“永远保护他”、“一直在一起”。
这才终于哄好了她的小玫瑰。
只是现在，他宁愿她从没说过要保护他的那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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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白相间的病号服穿在沈宿迁身上，她双眼紧闭，仿佛再也醒不过来了。
林七夜低下头去，将自己的侧脸靠在洁白的被子上，他也跟着闭上眼睛，不知不觉地落下一滴眼泪。
水泽晕湿了被子，范围越来越大。
林七夜很难过。
他终于后悔了。
十年之前，年幼的他将同样不幸的沈宿迁视作救命稻草，因为恐惧黑暗，所以死死拽着她，不肯松手。
十年之后，他的小千长大了，变成了一个责任心很重的人。
她优秀、温柔、强大，看起来无所不能。
年幼的她习惯了保护小林七夜，所以长大的她也习惯性地承担起保护者的角色。
这是她的优点，也是她致命的弱点。
林七夜谴责自己，悔恨交加。
如果可以回到过去，他希望告诉年幼的自己——
求你，成为小千的保护者吧。
他经历过短暂的不幸，可他的小千是在不幸中诞生并成长的；他失明之后没有安全感，可他的小千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安全感；他需要小千的保护，可他的小千呢？
谁又可以保护他的小千？
chapter127 换命
自从沈宿迁受伤之后，他们俩不放心她自己待在医疗中心里，就生怕古神教会贼心不死，卷土重来，所以她的安全是由洪浩和袁罡轮流负责的。
此次营救津南山的村民，沈宿迁功不可没，袁罡已经打了报告向守夜人高层申请她的那枚勋章，但授勋仪式举行的前提是，这个即将授勋的人能够醒过来。
明天就是这一届新兵宣誓的日子，这是每个守夜人一生中仅有一次的经历，但沈宿迁注定是无法参加了。
洪浩按下车窗，看着挡在自己车头前面的身影：“山奈，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去睡觉？”
“洪教官，你要去医疗中心看小千，对不对？”
“我也要去。”
山奈的语气不容置疑，她板着脸的时候，真的很能唬人。
在她身上，洪浩竟然隐隐约约看见了绍平歌的影子。
上京市006小队的队长绍平歌在守夜人之中的名声两极分化。
和他不熟悉的人，觉得他这个人‘疯疯癫癫’的，整天都只想着算卦，也不修边幅，根本不靠谱；而只有和他真正相处过，熟悉他的人才会知道，其实绍平歌是个很靠谱的人。
但凡遇到大事，他从不含糊。
上京市是大夏的首都，重要程度不必多说，而上京市006小队是排名仅次于前面五支特殊小队的守夜人驻守当地小队。
能成为这支小队的队长，绍平歌当然不可能是一个不可靠的人。
如果他真的一无是处，守夜人高层不会将上京市的安危交到他手里。
而在某些时候，绍平歌是个很固执的人，他养出来的孩子，也跟他一样固执。
洪浩不想带山奈去看沈宿迁。
他是真的害怕了这群小女孩儿的眼泪，他永远都忘不了山奈她们几个去医疗中心探望沈宿迁的时候，哭的有多惨。
会梦和伍子晴的哭声简直能把医疗中心掀翻，但即使是莫莉和公仪灼那样少年老成的，都没忍住转过头去掉了好几滴眼泪。
更令洪浩觉得意外的，是半途加入集训营的山奈，她当时没哭，但后来洪浩路过走廊拐角的时候，听到了楼梯间传来的啜泣声。
山奈的脸埋在膝盖上，一双手臂环抱着自己，看起来就可怜兮兮的。
绍平歌和陈牧野将自己家里的孩子们交给袁罡，也是交给了他，而他们这些做教官的，却没能好好照顾她们，怎么能问心无愧？
洪浩的不情愿，山奈当然看见了，但她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
洪浩不答应，她就一直站在车前面，要么他能狠心将她撞飞，要么他就别去。
但这两样都不可能，所以他妥协了。
山奈上了车，洪浩启动了引擎，还不忘问她：“你现在去找沈宿迁，有什么事？”
山奈轻轻摇头，没有回答，她的表情藏在黑夜之中，没有让洪浩窥见分毫。
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树木，她又想起了那晚从地下破土而出的参天大树和藤蔓，沈宿迁那虚弱的模样再度浮现在眼前。
她想，宣誓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毕竟她不是真正的新人，上一次集训的时候，她已经宣过誓了。
可沈宿迁没有。
每一个守夜人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大日子，她不想沈宿迁留下遗憾。
她也不应该留下遗憾。
沈宿迁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应该留下遗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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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奈到的时候，林七夜还在病房里守着沈宿迁。
见到她，他也没提起精神，只是一直盯着悬挂在上方的药水。
沈宿迁的手背上也都是伤痕，给她打针的护士肯定技术很好。
“我想单独陪小千一会儿，你能给我们留点空间吗？”
“对不起。不行。”
林七夜的态度很有礼貌，但他的语气却是冰冷的。
这些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他心力交瘁，那双眼睛里盛满了心事，只有落在沈宿迁身上的时候，才有一丝暖意。
“我不能离开她。”
林七夜是在对山奈说，也是在对自己说，“我必须要守着她。”
他自己也是刚刚醒来，一整天也没有吃东西，脸色苍白得可怕，但他却毫无胃口，只想陪着沈宿迁。
把她交给任何人，他都不放心。
“那你不出去，但也要替我保守秘密。”
林七夜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山奈笑得轻松，可心里却有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小千受的伤很重，袁教官他们不许我使用禁墟。”
【转移】的代价是消耗自己的生命力，一旦需要转移的伤势超过山奈能接受的程度，重伤垂危的人，就会变成她。
“其实他们想太多了，我还是很理智的。”山奈耸了耸肩，“如果我只替小千转移一点点伤势的话，不但自己不会有事，也可以让小千好的快一点。”
她故作轻松地看着林七夜，“这样不好吗？”
听起来确实很好，但林七夜没那么容易被骗。
他指出了山奈的心思：“那你会停下吗？”
一旦超出负荷，山奈会停下吗？
她不说话了。
而这就是答案。
她低着头注视着躺在床上的沈宿迁，这是她的朋友，尽管她们相处的时间不算长，但她真心将沈宿迁当作自己的朋友。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是可以为了朋友付出生命的。
山奈恰恰就是这一种。
“小千不会答应的。”
林七夜很了解沈宿迁，她讨厌牺牲，更讨厌别人为她牺牲。
“林七夜，你知道双神代理人对于大夏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山奈试图保持冷静，但她却冷静不下来，有泪水在眼眶中凝聚，她说，“你们才是大夏的希望。”
她和林七夜都知道，沈宿迁昏迷不醒，守夜人高层派来给她治疗的医生都是全大夏最好的，但即使是疗愈系禁墟中的最强者，也治不好沈宿迁。
因为人类是无法抵抗神明之力的。
丝卡蒂和瓦利想帮她，可错就错在，祂们的力量，也是沈宿迁的催命符。
祂们劝过她，可她一意孤行。
“虽然小千总是说她是个没有软肋的人，不会被别人威胁，也一直喜欢竖起尖刺保护自己，可即使是和她认识最晚的我，都能一眼看穿她的善良和心软。”
“即使她不是我的朋友，她也是大夏的英雄。”
只要是热血未凉的人，都无法接受一个英雄的落幕。
山奈是自愿的，“如果我的命，可以换她醒来的机会，我愿意。”
哪怕她不能一命换一命，但只要沈宿迁可以醒来，一切都还有转机。
沈宿迁是双神代理人，她很重要。
她不能死。
林七夜被山奈的话震惊了，他不禁开口：“守夜人里，都是你这样的人吗？”
“林七夜，你还没有成为一个真正的守夜人。”
“当你愿意为信仰而死的时候，你就是一个合格的守夜人了。”
同理，山奈也是自愿为信仰而死的。
她希望沈宿迁能活下来，因为她以后可以救更多的人。
山奈心想，大夏需要双神代理人，沈宿迁比自己更重要。
chapter128 慈父严母
但是林七夜阻止了她。
他不是圣人，如果让他来选择，这座集训营里所有人的生命加在一起，都不如沈宿迁一个人，他当然想救沈宿迁。
他沉下眼眸盯着躺在病床上无知无觉的少女，她的指尖都缠上了绷带，不经意间从绑带缝隙中露出来的一点点肌肤都是苍白的，仿佛有人抽走了她身体里全部的血液。
林七夜的手指悬在沈宿迁的双眼，他想抚摸她，可却迟迟不敢下手。
他无从下手。
林七夜是这个世界上最想救沈宿迁的人，任何人无需怀疑这一点，但他也是最了解沈宿迁的人。
所以他阻止了山奈：“小千不会答应的。”
他的小千是靠着自己挣脱了荆棘丛生的童年痛苦，她跌跌撞撞一路行来，不是为了让她的朋友牺牲自己拯救她的。
沈宿迁只将自己视作可以拯救她的英雄。
她始终认为，这世上能拯救她的人，只有她自己。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林七夜替她掩了掩被角，“我相信小千，她一定可以醒过来的。”
在山奈面前，他藏起了那份脆弱和无助，不叫除了沈宿迁之外的任何人瞧见分毫，“明天还要宣誓，你回去吧。”
他很想救沈宿迁，可他不忍心让沈宿迁背负朋友的生命而悔恨终生。
并且山奈只是人类，她甚至都不是神明代理人，即使她愿意为沈宿迁换命，沈宿迁也不一定能醒来。
风险太大了。
“那你呢？”
林七夜这架势，摆明了是不可能答应她的。
山奈很无奈，她其实还不愿放弃，可如果林七夜惊动了外面的洪浩，她的计划也一样会泡汤。
最好的时机已经错过了。
眷恋地看着沈宿迁，林七夜低声回答她：“我想再陪陪她。”
自从他们进入集训营，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她了。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只有阳光精神病院里晦暗的那段时光，是他们彼此最贴近的时候。
那个时候，沈宿迁只有林七夜，林七夜也只有她。
他们相依为命，只有他们才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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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打开了一条缝的窗户有晚风灌入，吹起了窗边那片白色的窗纱。
寂静无声的病房里，少女的双眼安然闭着，她听不见外界发生的一切，可在精神世界里，却还是一个能跑能跳的人。
在她的脑海中，沈宿迁终于第一次和丝卡蒂面对面。
身为神话中执掌寒冬权柄的女神，丝卡蒂有一头象征着冰霜的蓝色长发，祂的双瞳和祂的发色如出一辙，当你注视着祂时，便能感受到荒无人烟的雪山之上，终年飘雪的寒冷与孤寂，
“我能看见你，是不是说明，我快要死了？”
沈宿迁的心情看起来还不错，她甚至还有闲心询问丝卡蒂。
女性神明瞥了她一眼：“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祂很不解，“你的命属于我。”
“我还活着，你当然不会死。”
想了想，丝卡蒂用最标准的答案回答了她的问题，“你只是受了很重的伤，这样的伤势，不是人类可以治愈的。”
听了祂的话，沈宿迁又问她：“你能治好我？”
“寒冬的力量会为你治愈伤势，驱除藏在你身体之中的高温，但你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修复伤势。”
沈宿迁不会死，但丝卡蒂也无法保证她什么时候能醒来。
“我还以为你会亲自提上刀，替我抓来一个拥有治愈能力的神明，让祂治好我。”
“前提是你的身体能再被我寄生。”
比起‘神降’，丝卡蒂更喜欢将其称为‘寄生’。
短暂的寄生确实可以让这具身躯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但这就如昙花一现，花开花败，刹那芳华之后，便是生命力和精神力被消耗一空。
对人类的伤害会很大。
“沈宿迁，你不能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丝卡蒂加重了语气，祂警告沈宿迁，“我救你，是要你为我向洛基复仇的。你的命，比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类都更重要，你必须好好活着！”
“丝卡蒂，我早就告诉过你，我很想活着，可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事情，比活着更重要。”
踩着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原，人类少女与至高的神明对峙，她很弱小，但她浑身的气势却并不容小觑。
就这样对峙了很久，丝卡蒂无奈妥协了。
祂很想摆出属于神明的威严，可她是沈宿迁，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
祂对沈宿迁有利用，也有怜悯。
当那份利用和怜悯掺杂在一起的时候，就连祂自己都不知道，祂对沈宿迁到底有没有真心了。
丝卡蒂转过身去，不愿意再看她：“维达尔的事情，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祂始终认为，比起自己，瓦利才是那个昏了头的家长。
只要是沈宿迁的要求，无论后果如何，瓦利都愿意为她去做。
她能借用维达尔的力量，不是因为她是维达尔的神明代理人，而是因为瓦利是维达尔的同胞兄弟。
而更重要的是，瓦利和维达尔共享自然的权柄。
北欧神话的自然与复仇之神瓦利，祂除了为复仇而生之外，同样享有掌控自然的力量。
祂愿意纵容沈宿迁偶尔一次的任性。
沈宿迁蹲下身，她的手掌紧紧贴在冰面上，倏然，千万层寒冰之下，有一双鲜红的双眸缓缓睁开。
她对着那双看起来就凶神恶煞的眼眸微笑：“瓦利，谢谢你。”
瓦利没有说话，祂只是眨了眨那双眼睛。
丝卡蒂看着她和瓦利的互动，不自觉地冷哼一声，还真是‘父女情深’。
祂跺了跺脚，沈宿迁踩着的冰面又凝实了几分，险些看不见那双红瞳。
当她重新抬起头的时候，背着长弓的女神已经转身走进了不远处的一片浅蓝色的迷雾之中。
祂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沈宿迁的意识又沉入了更深处的黑暗。
她再次睡了过去。
chapter129 宣誓
他们穿上了统一的军装，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交谈着，一张张年轻稚嫩的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和笑容。
在这群人之中，林七夜一群人的表情却格外不同。
会梦的眼睛还有红肿，看起来昨晚没有睡好，莫莉站在她身边，眼神时不时投向集训营的入口处。
他们都在等待一个奇迹。
一个或许再也等不到的奇迹。
今天是宣誓仪式，也是他们的结业典礼。
这是每一个刚刚加入组织的守夜人一生中最荣耀、最重要的时光。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公仪灼眼中的光芒也一点点黯然下来，她又想起了刚认识沈宿迁的时候，她问她想不想赢。
她说想赢，于是沈宿迁带着她获得了人生第一次胜利。
那个时候的公仪灼并没有想到，她们相互陪伴了一年，却在这最后的时刻，她们连好好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不远处走来的一排排教官们依次走上演武台，新兵之间的窃窃私语瞬间消失，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袁罡的到来。
袁罡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他看着这些由自己亲自带出来的兵，心中有欣慰和自豪，也有遗憾和怅然。
不为别的，只为那个他从一开始就最看好的少女。
“今天是你们的宣誓仪式，也是你们正式结业的日子，然而在仪式开始之前，我要告诉你们两件事情。”
在他身后，几位教官手捧黑色的小匣子走上前，袁罡的脸上难得带了些许赞扬的笑意。
“此次津南山的救援行动，你们中的每一个人都表现出了大夏军人的血性，在人类无法抗衡的天灾面前，证明了自己配得上‘守夜人’这三个字背后代表的荣光！”
“所以，守夜人高层决定给你们中的每一位都授予一枚‘星火’勋章。”
这无疑是守夜人对新兵的肯定和赞扬，底下不少人都面露激动。
捧着黑匣子的教官依次给排好队伍的新兵颁发这枚星火勋章，望着他们中的某些人，袁罡的表情又慢慢变得严肃起来，他看向身边单独捧着一个黑色小匣子的陈熙。
他打开了匣子，露出了那枚浅蓝色的勋章。
这是一枚星辉勋章。
所有人都不知不觉安静下来，袁罡的语调变得沉重，他盯着这枚星辉勋章，半晌才开口，“此次天灾中，实际的伤亡人数甚至不足十人。能在危难中挽救这么多人的生命，你们的一位同袍，功不可没。”
“但她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我相信，你们中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她是谁。她的名字，叫沈宿迁。”
听到这三个字，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有一股沉重的气氛在空气中逐渐弥漫，会梦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红了眼眶。
公仪灼低下了头，害怕被别人看见她眼中的泪水。
“她是双神代理人，但她也只是一个刚刚成年的小姑娘。为了拯救这些无辜的村民，你们的战友现在还躺在医院里生死不知！”
“或许她再也无法醒来，但她是守夜人的英雄！大夏的英雄！”
袁罡逐字逐句地宣告，“因为伤势，沈宿迁无法亲自到扬接受授勋仪式，但英雄的功绩不应该被磨灭。”
“特此，由在扬的所有人见证，由我亲自给沈宿迁颁发这一枚‘星辉’勋章！”
沈宿迁无法到达现扬亲自领取这份荣耀，可她为大夏所做的一切，会被所有人牢牢记住。
袁罡的话音落下，演武台上所有的教官同时抬起右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这种肃穆的情绪传染了所有人。
几乎就在同时，台下的所有新兵也同时抬手敬起军礼！
哪怕她不能参加这扬宣誓仪式，沈宿迁也是一名合格的守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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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罡将属于沈宿迁的星辰刀、斗篷和纹章放在一起，亲手交给洪浩，又将那枚浅蓝色的星辉勋章郑重地和纹章放在一起。
他盯着那把星辰刀，这把刀的重量和样式和之前新兵使用制式刀毫无区别，除了那刀柄和刀身上篆刻了‘沈宿迁’三个小字。
这是每一个守夜人都会拥有的三件装备，它们分别代表了‘攻击‘、‘守护’和‘体面的死法’，世世代代，承载着大夏的延续与兴盛。
袁罡的身姿笔挺，他深吸一口气，转头看着台下满扬的暗红，那是披上了守夜人斗篷的新兵。
他庄严宣告：“宣誓仪式，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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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扬上矗立着一排排的旗杆，悬挂的红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大夏新的希望正在冉冉升起。
所有人同时将纹章攥在右手中，抬起手臂放在胸前，用自己的左手握住刀柄，表情肃穆，不约而同地开口：
“我会梦……”
“我山奈……”
“我伍子晴……”
“我莫莉……”
“我曹渊……”
“我百里胖胖……”
“我公仪灼……”
“我林七夜……”
一道道声音在耳畔响起，纹章咯着手心，沈青竹突然想起了那道在熊熊烈火中挥出了宛如白昼一般明亮的一刀的身影。
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沈青竹！”
此刻的沈青竹并不知道，在千千万万条命运线转动的许许多多个小世界里，只有属于他的这条命运丝线，被一颗横冲直撞、不受拘束的小小星子轻轻一撞。
从此拥有了截然不同的人生。
洪浩捧着属于沈宿迁的那份装备，望着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星辉勋章，他提高了声音：“她沈宿迁！”
训练扬上，千千万万道声音汇聚在一处，振聋发聩。
“在大夏红旗下宣誓！”
他们迎着乍起的秋风，对着头顶高悬的大夏红旗，齐声许下了一辈子不敢失约的誓言：
“若黯夜终临！”
“吾必立于万万人前！”
“横刀向渊——”
“血染苍穹！”
所以，成长的代价到底是什么呢？
或许就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次离别过去，将迎来许许多多的磨难。
可为了心中的信仰，他们还是选择勇往直前。
没有人一个人退却。
沈宿迁不在这里，可她的精神却与所有人连接在了一起。
至少在此刻，他们的心是相似的。
大夏出现的第一个双神代理人，她是这个集训营里最明媚鲜活的少女，她也曾经历过无数次的绝望和痛苦，却还是在那一道道伤疤上长出了一片片茂盛的绿意。
她是长在雪山之巅的花，更是扎根在不幸中的常青之树。
任凭风浪起，永远不折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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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件照上的少女穿着最普通的白衬衫，衣领处系着蝴蝶结，半扎的长发有一小撮落在胸前，更多的则是垂在了脑后。
她的脸上带着最标准的拍照假笑，未施粉黛的容颜也可以窥见少女独有的青春靓丽，尤其是她的眼睛，既明亮又生动。
那份由袁罡亲自翻开的新兵档案又被他亲手合上，少女生动的双眼被藏在了尘封的书页之中，可她的风姿却终将展露在世界面前。
他从未如此坚信过，踏出这一座集训营，她的名字将会被所有人都听到。
袁罡没有想错，这位从039届新兵集训营里走出去的少女，她甚至都没有亲自参与过守夜人的宣誓仪式，但谁也无法否认她身为守夜人的身份。
她没有辜负他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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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夜人第八任总司令沈宿迁，出生于大夏临江市，2022年于039届新兵集训营结业，2024年组建特殊小队，一生所树颇多，功绩赫赫。
年少之时亲手斩杀诡计之神，抵挡外神于大夏边境，藏于黑夜守卫大夏，诛杀神秘不计其数，后继任守夜人总司令之职，坐镇上京市，统管三百余支守夜人小队，守护大夏平安。
——《守夜人历任总司令档案（绝密）》
她诞生于灾难的初始，长成于黑暗的苦痛，却从不肯屈服于不公的命运。
最开始的时候，她是光与暗交织中的迷途的旅人，故事的最后，她是大夏另一道鲜明的旗帜，是所有守夜人前行的方向。
岁月之中，青史之上，所有人都会记住她的名字。
记住她是沈宿迁。
chapter130 探病
临江市就在沧南市的隔壁，坐火车就能到，很方便。
邓伟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车票：“沈哥，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你们先走。”沈青竹拍了拍邓伟的肩膀，“你毕竟稳重，路上多看着点他们两个。”
李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问他：“沈哥，你放心不下千姐，是不是？”
他竟然会有这么敏锐的时候，真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但沈青竹没有承认，他只是故意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告诉他们三个。
“我留在沧南，是还有事情要做。你们先替我去临江市摸摸底，看看临江市守夜人小队的队长好不好对付。”
他看起来就好像是要去临江市‘篡位’，自己做老大的样子。
可李亮却不再说话了。
尽管沈青竹没有承认，但他们都很了解他，只要他没有立刻否认，就说明他们猜的是对的。
李亮低下头注视着自己的左胸口，那里有一颗健康的心脏还在跳动着，这都是托了沈宿迁的福。
如果不是她，寒冬女神根本不会在意他们这些普通人的生命。
提示检票的声音在候车厅响起，李亮攥紧了手里的车票，从一旁的李贾背上接过一个背包，分别之际，他回过头望向人群之中的沈青竹。
他大喊：“沈哥！我们在临江等着你和千姐！”
沈宿迁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尽管她可能不需要他们报答这份恩情，但他们全都是知恩图报的人，不会忘记她。
日后沈宿迁如果有用的到他们的地方，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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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亮猜对了沈青竹的想法，他确实是想再去医疗中心看沈宿迁一眼。
火海中挥刀的少女挡在他前方，仿佛世界上的任何魑魅魍魉都无法越过这道纤细的身影，因为有她在，沈青竹永远可以安然无恙。
对于他来说，这无疑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很新奇，很陌生，却并不讨厌。
面对沈宿迁总是颇有几分近乡情怯之感的沈青竹，站在医疗中心楼下，又丧失了进取的勇气。
瞻前顾后，犹犹豫豫。
他都变得不像他了。
只听见身后有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束着高马尾的少女手执长枪款款而来，英姿飒爽：“我记得你，你是小千和七夜的朋友吧。”
“你是……”
“沧南市136小队的队员，红缨。”
红缨提着长枪绕过沈青竹往里面走，一边走，还不忘一边和他说话，“小千受了伤，上面下了命令，把她的安危交给了136小队，没有我带路，你进不去的。”
说完，她示意沈青竹跟上。
扫过虹膜识别，红缨又提着枪继续往前走。
沈青竹本来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听见她提起沈宿迁，没忍住问她：“沈宿迁怎么样了？”
“生命体征一切正常，但没有任何对外界的感知能力。”红缨顿了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很像植物人。”
集训结束了，袁罡和洪浩要回上京市复命，临走之前，他们把医疗中心的设备和医护人员留了下来，就盼着沈宿迁能早点醒来。
从低层楼一层一层爬上来，沈青竹的额前几乎没冒什么汗，他看着红缨毫不费力继续向上的背影，又问：“有能让她醒来的办法吗？”
“如果有办法，我们会比你更先用。”
这是实话。
最近沧南市里有一直窃取神秘‘尸体’的‘盗秘者’出没，酒吧里还轮番发生了好几扬命案，凶手至今没有找到，但他们全都被不知名的生物啃食了，十根手指不翼而飞。
陈牧野头痛得很，忙起来的时候，恨不得自己有分身术。
但尽管这么忙了，他们也还是很关心沈宿迁的身体状况。
他们是轮流过来照顾沈宿迁的，今天刚好是轮到红缨。
她停在沈宿迁的病房前：“你先进去看看小千吧，我就在隔壁，要走的时候来找我。”
她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疲惫，很体贴地将空间留给了沈青竹。
隔着一道门，红缨看着丝毫不拖泥带水地从她面前走进去的少年，下意识思考起来，“都结业了，还特意来看小千，不会是七夜的情敌吧。”
这可不行，她可是宿夜CP的坚定支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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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心电监护仪偶尔响起来的时候，才显得不那么寂寥。
被绷带缠绕着，像极了木乃伊的少女还是和之前一样无知无觉地躺在病床上，床头柜上摆放着属于她的守夜人三件套，还有那枚属于她的星辉勋章。
沈宿迁没有机会参与每一个守夜人一生中只有一次的宣誓仪式，也不知道何时才能醒过来，去临江市报到。
沈青竹坐在那张被很多人坐过的床旁椅上，盯着她合起的双眸，他看得很认真，就好像是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看见过她的双眸了。
少女悍不惧死挥出的一刀，是沈青竹记忆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是双神代理人，看起来无坚不摧，无所不能。
可沈青竹知道，她也是会受伤的。
她终究是肉体凡胎，也是凡夫俗子。
花瓶里插着的几枝栀子花中，有一朵的花瓣的边缘已经微微泛黄，却还有诱人的香气萦绕在鼻尖，一如少女身上的味道。
沈青竹不是肉麻的人，他不会说很多情话，也不懂得如何讨女孩子欢心。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在离开之前，亲自来这里看一眼沈宿迁。
但那都不重要了。
当她出现在他的眼前，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不需要再为自己找理由，他只是放不下她，想再来看她一眼。
哪怕只能看一眼。
伸出手取走了那枝花瓣泛黄，即将凋谢、腐烂的栀子花，沈青竹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复杂的眼神最后看向沈宿迁。
他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于是只好满怀怅然地对她说：“沈宿迁，你要醒起来。”
“我在临江等你。”
等待着，与你重逢。
chapter131 湿婆怨
沈宿迁百无聊赖地在瓦利头顶上凿冰。
自从上次她和丝卡蒂不欢而散之后，祂都懒得出来和她见面了。
瓦利的脾气很好，即使是沈宿迁在祂头顶的冰层上戳了几百个窟窿，祂都没有眨一下眼睛。
浅蓝色的迷雾逐渐升腾，有一道高挑的身影从迷雾中凑出来，见沈宿迁还在凿冰，不由得冷笑一声：“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为什么笑不出来？”
沈宿迁没有抬头，只是在瓦利头顶凿出了一个扭曲的爱心，漫不经心地发问，“难道是我可以苏醒了？”
丝卡蒂没有正面回答，祂仰起头注视着头顶的一片虚无，好像能透过这一片虚无看见东海沿岸的翻腾的雷电。
那一片乌压压的海面上，是未知的危险。
祂说：“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从沈宿迁来到沧南市的那天起，丝卡蒂就一直在等这一天。
祂的神明代理人沉溺在这虚假的美梦之中太久了，甚至早已忘记了自己的使命。
她现在满心满眼牵挂着的都是那群无能又弱小的人类，何曾记得自己还要替祂挥刀向阿斯加德复仇！
做了十年的美梦，沈宿迁该醒来了。
“丝卡蒂，你什么时候也变成谜语人了？”
沈宿迁眉心一跳，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丝卡蒂凝眸回望，与她对视，那双冰蓝色的双瞳中藏着讥诮，还有几分属于神明的冷漠。
祂问：“沈宿迁，你知道湿婆怨吗？”
沈宿迁一愣：“那是什么？”
“对于你们来说，尤其是沧南市，这是一扬噩梦。”
“但对于我来说，这只是一件禁物。”
在守夜人的记载中，【湿婆怨】是迷雾出现以来，现于人间的，最恐怖的一件禁物。
湿婆是传说中的印度神话三大主神之一，拥有毁灭性的力量，【湿婆怨】就是脱胎于祂的一件禁物。
它的本体只是一张古老的羊皮卷，却拥有着序列008的灭世级恐怖神墟。
只要在这张羊皮卷的空白处写下一个''名字''，就可以毁灭这个名字背后代表的一切。
而它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它不仅仅可以只写下一个人的名字。
十年前被这张羊皮卷抹去的，是沧南。
一整座沧南市。
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沈宿迁心底的震撼一时间无法平复，她的嗓音晦涩暗哑：“外神……为什么要毁灭沧南？”
“因为一个预言。”
“有一个会给神明带来巨大灾难的人，甚至有可能将所有神明灭绝的人，他降生于沧南市。”
也许是知道沧南市即将再次毁灭，丝卡蒂的心情很愉悦，祂一边慵懒地眯了眯眼睛，一边安慰沈宿迁，“但是没关系，沧南毁灭了，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
“有我们在，即使是神战，也无法伤害你。”
“其实我早就应该醒来了，对不对？”
垂下的发丝遮住了沈宿迁的表情。
那天晚上属于陈牧野的双眸中为何通红一片，他对她那么好，又为何执意要将她赶离沧南市？
原来一切的答案，都是因为这个。
多可笑啊，她真是个笨蛋。
她竟然会愚蠢到，去质疑陈牧野对她的真情！
巨大的愤怒冲昏了沈宿迁的理智，她仰起头，握紧了手中的冰凌，语速变得越来越快：“你是神明，你知道沧南从我到这里的那一刻，就是一座死城！可你从来都没有想过告诉我！”
“因为在你眼中，只有复仇才是你唯一要做的事情！其他人的命，我在乎的一切，于你而言，全都无足轻重！”
沈宿迁恍然大悟，原来她不过是一枚棋子，是丝卡蒂用来复仇的工具。
而她竟然，真的想过要依靠祂。
“你将我困在精神世界，就是为了让我避开沧南大劫。而最可笑的是，我居然真的以为你值得相信！”
神明就是神明，祂们高高在上，祂们视人命如草芥，祂们眼中的人类犹如地上的蜉蝣，不值一提，轻如鸿毛。
祂们永远不可能真心将人类视作与自己平等的生灵。
这才是神明，这才是真相！
沈宿迁迎着丝卡蒂略带一丝慌张的表情举起了手中的冰凌，她痛快地欣赏着这位至高无上神明的失态：“沧南有我爱的人，有我在乎的人，我不会逃避。”
“这就是我与你们最大的不同。”
这就是沈宿迁一心想做人类的原因。
高坐云端之上的神明，见天地而忘众生，自诩高人一等，即便再满口仁义道德、天下苍生，祂们也再看不清凡人的喜怒哀乐与悲欢离合。
只有人类才会救赎人类。
许许多多的神明离开这人世间太久了，祂们早已忘记挣扎在其中的苦痛与磨难。
祂们早已不在意众生了。
手中的冰凌重重投掷而出，在层层冰面上凿出了一个巨大的洞口，四散的冰碴子与冰水在丝卡蒂眼前飞溅。
人类少女穿着单薄的病号服站在白茫茫的天地之间，迷雾散去又袭来，她的身影若隐若现，这一刻，她比自己更像神明。
或许，人间没有真神，却有不愿成神的人类代行神明之职行走人世间，怜贫惜弱，除恶扬善。
他们不是神明代理人，他们是地上的真仙。
图穷匕见，一直冷静自持的寒冬女神彻底变得惊慌，祂失声喊着她的名字：“沈宿迁！你会受很重的伤！”
那可能是连丝卡蒂都无法为她治好的伤势。
毕竟，这一次的沧南将要面临的敌人，是真正的恶神。
迷雾彻底在眼前消散，精神世界摇摇欲坠，瓦利那双火红的双眸沉入海底，又缓缓睁开，乌勒尔之弓在祂的手心振动，而丝卡蒂自己则心绪不宁，一时间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只听见四面八方传来少女坚定的回应。
祂说沈宿迁会受伤。
沈宿迁很怕死，她比世界上任何人都惜命，可此刻的她又成了一个孤注一掷的赌徒，只为了那一点微薄的希望，就愿意拼尽一切。
她回答祂：“那就让我死！”
——沈宿迁，你会受伤的，很重的伤！
——那就让我死！
少女清冷的声音回荡着，明明不算异常响亮，却有一种莫名的力量，振奋人心。
她早就告诉过丝卡蒂，无论祂再询问多少遍，沈宿迁也始终只有这一个回答。
人不应该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比活着更重要。
chapter132 沧南大劫
沧南头顶的天空被分为两半，一边是明亮的白昼，一边是漆黑的夜晚。
雷霆轰鸣声穿过云层逐渐向下，在每一个人沧南人耳边响起。
这样的扬景，无异于世界末日。
而她也从来没见过大夏有那么多人类天花板同时赶赴沧南这座小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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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无之中，藏身于黑暗的死亡气息在雷暴声中逐渐接近沧南，但祂很快就被拦住了去路。
披着暗红色斗篷的男人身旁插着一柄星辰刀，他只是坐在那里，就阻止了未知神明的继续侵入。
他凭借一己之力阻拦了黑暗，才有闲心站起身来，缓缓抽出那柄星辰刀：“容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大夏守夜人的总司令，叶梵。”
黑暗中一道虚影以死亡的气息为笔墨，被缓缓勾勒出来，祂没有完全现身，可即使只是这样，十米之内的草木都被抹去了生机，瞬间枯萎下去。
“尊者叶梵。你们大夏人类天花板中的一位。”
那道若隐若现的身影分明没有露出双眼，但叶梵却感觉到了祂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祂念着，“我知道你。”
祂没传递出什么情绪，如果一定要说个清楚，那应该是来自于更高维度神明的轻视。
祂不在意叶梵，即使他是人类天花板，传说中的大夏最强者之一。
“我也还记得，十年前的那扬神战中，盖亚打碎了你的身体。”
说到这里，祂有些意外，“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
在神明眼中，区区人类，应该是永远无法逆转神明之力的。
大地之母盖亚亲自出手灭杀的人类，本不该再存活于这世上，但叶梵却偏偏做到了。
他无疑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变数。
“不破不立，能活下来，也是我的运气。”
是运气，但更是他注定的命运。
叶梵没有对着仇敌解释过往的爱好，他微微加重了几分语气，表情也变得更加严肃，“倒是你们，十年过去了，对【湿婆怨】还是没有死心。”
沧南短暂的十年安宁，终究是再次被打破了，而这一次，沧南的命运又将由谁来改变呢？
十年前，一个叫‘林七夜’的孩子为沧南这座小城市延续了十年的生命，为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人编织了一个美妙的梦境。
但梦境终究只是梦境。
如今，沧南的时间到了，梦也该碎了。
“【湿婆怨】太危险了，那么强大的力量，不是人类应该窃取的，只有奥林匹斯才有资格保管它。”
可笑，真可笑。
【湿婆怨】到底为什么会落在沧南市，十年前又是谁一手主导了沧南的消亡？
如今罪魁祸首居然还敢在他眼前大言不惭地说着这样狗屁不通的道理！
人类从来都没有窃取过【湿婆怨】，而是伪善阴险的外神想通过【湿婆怨】的力量灭亡大夏！
“冠冕堂皇的话，不值得一听。”
叶梵冷笑，开始揭祂的短，“迷雾之后，世界之中，就只有你们希腊的神明文明保存的最为完整。这么不容易，想来除了献祭全部国民之外，也没少献祭自家的神明吧？”
他如数家珍，“死神达纳都斯、睡神修普诺斯、白昼女神赫墨拉……还需要我一个个说给你听吗？”
“黑夜女神倪克斯的子嗣都快被你们杀光了吧？”
堂堂希腊五位创世神之一的黑夜女神，最终却失去了自己精心养护的孩子，丧子之痛，更甚于切肤之痛，也难怪祂的精神那么不稳定，甚至会需要林七夜给祂治病。
面对着神明，叶梵不敢打包票说自己一定能赢，但是他不能在外神面前露怯。
他表现得无比镇定，“你们还不知道吧，就在半年前，倪克斯在大夏出现了。”
他微笑起来，“当全盛时期的祂归来，不知道就凭你们，能不能挡住她的怒火？”
“恐怕奥林匹斯上下都要为之颤抖吧。”
“不可能！祂已经魂飞魄散了！”
黑暗中的身影扭曲了一瞬间，接着是宛若一个心虚且害怕的人在自己安慰自己，“祂不会再回来了！”
“你是冥王哈迪斯，司掌死亡，没人比你更了解死亡。”
“这片迷雾之中，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凡尘终究有奇迹。
十年之前，沧南因林七夜而得以延续，那是第一个奇迹；而十年之后，未必不能迎来第二个奇迹。
叶梵的话令哈迪斯感到恐惧，这种滋味，已经是祂很久没有感受到的，冥王的威压骤然降临：“废话少说！把【湿婆怨】交出来！”
哈迪斯语气森然，威胁道，“否则，这一夜的大夏将不会再有一个活口！我会将你们的国度，变成我的死域！”
“你们这些渺小的虫子！本该对伟大的神明俯首帖耳！”
叶梵丝毫不惧，他面对哈迪斯举起了自己的星辰刀：“那就试试看！”
他掷地有声，“大夏的人民从不会屈从于任何事物！即使你们是神明！”
迷雾存在的日子已经很久了，世界上的公平虽然并不绝对，却也偶尔会发生。
随着时间的过去，神明的力量逐渐变得弱小，而人类却在渐渐创造出新的火种。
这一次，大地之母盖亚为了保存自己的神力，甚至都不敢离开奥林匹斯。
对方是神明，但他们也未必会输
叶梵的刀光宛若一道破开黑暗的亮光，耀眼夺目，他怒喝一声。
“前方大夏，神明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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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七夜注视着陈牧野的身影：“队长，你刻意支开了副队长他们，是因为沧南即将有大事发生。那小千呢？”
“她是不是也在你的计划之外？”
“我已经派人去送小千离开了。要不是她的伤势实在太重，不能轻易挪动，她早就应该离开沧南了。”
这段日子，陈牧野一直不敢去看躺在病床上没有生机的沈宿迁，就是害怕自己一旦去看了她，就会产生眷恋。
对于他这样一个已死之人来说，本不该对人世间存有太多的眷恋。
他的家人都已经被安顿好了，陈牧野活在这世上，孑然一身，茕茕独立，他不想再牵连任何人了。
他叹息一声，“小千从前吃了很多苦，我曾经答应过她，会保护她的。”
提起沈宿迁，那双总是坚毅的眸子里终于闪烁了泪光，“是我食言了。”
他这一辈子对不起过很多人，他的妻子儿女是其中，沈宿迁也是其一。
事到如今，陈牧野只希望她能做到自己答应过的事情。
小千，等他死了，不要为他流泪。
他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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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令陈牧野没有想到的是，他派去转移沈宿迁的医疗小队和警卫队一推开那扇门，却只留下了空荡荡的房间。
又或者说，房间里的一切事物都在，只有最重要的病人不见了。
白色的窗纱飘动，半开着的窗户里有狂风灌入，哗哗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