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和坏天气》 第1章 第 1 章 自八月以来，宁泽市受雷莎台风影响，被迫持续沉入一片水雾之中。 宁泽第三人民医院门口。 程荫天边等着手机里滴滴接单，边对着远方旁若无人地发起呆。 此刻，远处的天空像是一块灰色的绒布，云层低低压着地平线，似乎预示着一场积蓄已久的风暴，随时可能爆发。 等了十几分钟，系统里都没司机接单。 程荫天索性取消订单，手机搜索乘公交车回去的路线，103路，全程56分钟。 然后—— 距离下一辆到达，46分钟。 她没什么表情地将手机揣回兜里，而后穿过马路，走向对面新建的商城，打算逛一逛，以消磨等待公车的时间。 许是新建没多久，加上地段太偏，商城很敞亮空旷，根本没什么人流。 程荫天在一楼扶梯旁研究完指示牌，径直去往三楼一家百货精品店，简单挑选一些明天开学所需的文具，付完钱后，随手提起装好文具的袋子，走出店门，又陷入沉思。 距离下一辆103路达到站点，还有24分钟。 算了，再去打卡下厕所吧。 程荫天扫了眼四周，转身朝指示牌上标明的洗手间方向走去，刚走到角落，不由停下脚步，看向门口，实在不知道哪个是男厕所，哪个是女厕所。 她第一反应是自己近视眼花，男女厕所标识在视线里异常模糊，看不清具体符号，又稍稍往前走了几步后，眯眼端详标识。 一个蓬松的云朵。 再往下，似乎是一个极其小的形状。 这，组成的男女标识？ 这是什么稀罕的形状？ 程荫天迟疑不已，又不敢唐突随便选个门进去，只能站在厕所共享区，继续研究，才推断出下面形状应该就是个三角形，而右边的正三角好似裙摆形状，但左边组合图案又好像冰淇淋。 她还没来及加以确认，思绪就被一道懒洋洋且欠的声音打断。 “喂，男厕所是哪边？”口音是小城人日常不怎么说的普通话。 “这...”程荫天愣了一下，口中短促发出声音，伸出手指着正三角图案，脑中还在组织语言，想将自己的推测说出来，然而话还没完全说出口，就见男生朝着她手指的方向快步走去。 这... 就进去了？ 可—— 左边是云朵下面有个倒三角，而右边是云朵下面有个正三角啊... 程荫天及时补上未言尽的话：“...女厕所吧？” 说完，她视线向下，看向自己的右手食指，下意识收回手，继而转向盯着右边厕所门口。 一秒过去。 嗯？ 男生还没出来？ 她难得露出纳闷的表情，怀疑起自己的判断，难道是错的？ 云朵下面加个正三角，是男厕所？ 这么奇怪？ 二秒过去。 哦。 没错。 因为，男生一脸怒气地冲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位拄着拐杖、嘴里骂骂咧咧的老奶奶。 男生冲到程荫天的面前，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又连忙急步走进左边的厕所。 “不好...”程荫天刚要道歉，男生却再次消失在眼前，无奈下，咽回后半截的“意思”两字，抬脚去往右边的厕所。 目睹男生误入女厕这个意外，对于程荫天来说，只是个插曲，她短暂地内疚了会，随后思绪便被其他的事占据。 等她慢吞吞跨出门时，身旁却冷不丁响起一道声音：“喂——” 闻声看过去，入眼是一张少年气十足的脸。 面貌清隽，鼻梁高挺，就连微微抿起的唇角都透着几分桀骜的帅气。 但此刻，男生眉宇间积聚着不耐，漆黑的眼眸紧盯着她，语气不善道：“你故意的？” “不是。” 男生满脸不相信，“那为什么指着女厕所？” “意外。”程荫天平静地和男生对视，表情很淡，语气没什么起伏。 意外？ 然后呢？ 等了半天，男生始终没有听到女生后续的解释，怒火窜得更盛，气得他几步跨上前，站在女主面前，愤怒道：“意外？你家的意外能让人走错厕所？” “是意外。” “我不信！” “所以呢？”程荫天问。 “你——你给我道歉！” “对不起。” ...... 这根本不解气啊！ 男生气噎，拧着眉，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又不甘心就这么轻易放过，他就死死堵在她面前，也不让开，目光紧锁着女生，胸口微微起伏。 程荫天看着男生不依不饶的样子，眼尾微微下垂，暖光从他头顶斜下，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意识到这个插曲可能没那么容易翻篇，她设身处地想了想，谁急需上厕所时却莫名其妙地进错了地方，且还没来得及解决需求，就被人骂着撵出来，心情都会崩溃和委屈。 她顿了顿，向他解释：“真是意外，我近视，看不清标识，加上我没见过这样的图案，刚手指着是想问你，正三角像不像女生穿的裙子。” 近视，没见过，想问你，像不像，裙子。 这些字眼，哐哐砸进耳里，像是连挨几击闷棍。 男生一下说不出话来，胸口起伏的幅度愈加剧烈。 静缓片刻，男生问：“真的吗？” “百分之百真。” 最后，男生压抑着怒火，脸色阴沉，不情不愿，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不、好、意、思，错、怪、你、了。” 随即，他狠狠转身，步伐坚定地朝着商场门口的服务台走去，背影带着几分愤懑。 路过时，程荫天还隐约能听见男生义愤填膺地向工作人员投诉厕所标识的问题，有理有据地阐述这乱七八糟的图案根本不便于大众的日常生活，一味追求标新立异只会给人带来困扰，根本没有考虑到使用者的实际需求，个别年轻人都难以分清男女标识，更何况眼神不好的老人呢！ 语气激烈，铿锵有力。 站在一边的工作人员只是默默听着，脸上毫无表情，机械地回应他：“好的，我们会将您的意见反馈给相关人员，感谢您的支持与理解。” * 室外，阴云密布，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 程荫天推开商场的玻璃门，迎面扑上一阵湿漉漉的水汽，她下意识抬头望了望天空，又低头看向空地，大小不一的雨滴散在各处，下落的频率也似乎在逐渐加快。 还有15分钟，下一辆公交车就要达到站点，再回去买伞，可能赶不上这班车，她果断拎着袋子，直奔站台。 没多久，才走到半道，雨开始急促起来，渐而变大，瓢泼起来。 程荫天停顿几秒，给袋子系了死结，把它举过头顶用来遮雨，继而加快步伐，公交车站台设有顶棚，等赶到时，已有不少人坐在里面避雨。 她胡乱用手背抹去脸上雨水，便走到站点牌前站定。 一个身着朴素、瘦削的中年男子从马路对面跑到站台，一手举着伞，一手提了袋蛋糕，而胳膊下还夹着把伞。 他匆匆来到站台，在一个长发女孩面前蹲下，从口袋里掏出纸巾，仔细拭去女孩身上的水渍，还不忘碎碎念：“叫你不带伞，下雨了吧，衣服湿透了，多难受啊！” 闻言，程荫天摸了摸自己湿透的衣领，后知后觉的悲伤终于漫上心头，目光涣散地望向雨幕，试图在那层朦胧雨雾中找回些记忆—— 同样的雨天，同样的场景。只是一个在夏天，一个在冬天。 “荫天，下雨了，快钻到爸爸的伞下。”同样的瘦削中年男人，站在雨里，挥手招呼着站台里的女孩过来，“爸刚刚还在奶茶店给你点了杯可可，你快接着，捧在手心暖一暖。” 而这个男人，刚刚却在医院里，病情侵蚀了他的精气神，弓着腰，双手捏着掌心，局促地看着她，“确定复读了吗？” “嗯...” “其实，你没必要的...录取通知书还在家里。”男人轻叹一声，说道，“8月30日才开学，你再考虑考虑...” “已经考虑好了，确定复读。” 男人沉默着，几次想开口，但喉咙里仿佛被什么堵住了，难以发出声，最后低下头，掌心捂着脸，“...对不起。” “爸——”程荫天胸口一阵紧缩，左手紧握，指尖几乎掐进掌心，“不是你的原因，你不要这样...” * 在得到工作人员一定会上报商场相关负责人的保证后，宋煜祺总算舒了一口气，郁气也跟着消散了大半，正要推门而出，却透过玻璃瞥见刚刚说坑没坑、但也间接导致他首次体验女厕所一日游的女生。 斑马线上，大雨滂沱，女生的身形被雨雾迷离，她背着包，头顶着塑料袋，像是不顾一切地朝前跑。 视线牢牢定格在这个画面，推门的动作都随之停下，窥见到她的狼狈，他剩余的郁气转瞬又去了些，但新的一股莫名的复杂情绪却翻涌上来。 说实话，哪怕隔了十几分钟，宋煜祺还是十分清晰地记住刚误进女厕所的情形，他用了一秒踏入门，在堪堪看清厕所内部水池的轮廓时，迎面直接对上一个老奶奶。 显然老奶奶活了那么大岁数，鲜少见到如此光明正大地闯入女厕所的异性，她吓了一跳，抡起拐杖就要揍。 他脑袋嗡地一响，本能反应是立即弯腰，九十度标准鞠躬，诚心道歉，并在拐杖挥下的瞬间，飞快转身逃离现场。 思绪沉浮中，突然，有人从旁边经过，先一步开门。 宋煜祺这才回过神，收回视线，跟随对方一起出去，撑开伞，身影渐渐融入雨幕，向着站台的方向走去。 喜欢就点个收藏~[红心][红心][红心]感恩的心，感谢有大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前一天的暴雨，在经过一夜的倾泻后，第二天清晨已开始有所缓和的趋势，细雨缓缓洒下。 天边还残留着些许灰暗的云层，沉甸甸地挂在天际。 之前，回学校报名复读缴费时，就立即被通知开学报到的时间是，8月7号周日下午14:00，而前几天复读班的班主任也打了电话、发了短信，告知开学的时间，且新的班级号——高三（24）班。 中午补完觉后，程荫天便匆匆换上便服，背着空荡荡的书包，踩点赶往学校。 复读班向来缀在原来的应届班后面，所以24班被迫分在文科那栋楼，和程荫天之前高三所在4班不是一栋楼，也不是一个楼层。 在两栋楼的过道处，程荫天下意识往右边走，却在停滞一瞬后，反应过来，班级换了，从4班变成24班。 随后转身，往左拐，爬上四楼，沿着走廊，向24班走去。 24班门上，贴了分班名单，而程荫天的名字明晃晃地就在这个名单上的第一位。 序号1。 姓名：程荫天。 高考总分：602。 语文：125。 数学：119。 ...... 这是程荫天第一次直面自己的高考成绩，具体到各科分值。 她愣了愣，看着理综竟有235的高分，一时不知道是自己发挥超常，还是发挥失误。 好像自己平时小测、各次大考，理综好像从没超过二百三吧。 平时，理综鲜少有235高分的高光时刻吧... 身后来了许多人，靠在门口研究名单。 程荫天从旁边退出，边朝教室后门走去，边反思着自己的高考成绩。 高考一结束，她就猜到可能这次高考有些失误。像个别数学大题、和英语阅读，平时做得挺顺的题型，在正式高考时，她却做得磕磕绊绊，不太确定解题步骤，或犹犹豫豫不知道选C还是B。 出了考场，心里的石头并没有落下，反而悬在心头，不确定自己写得对不对，能不能拿到分。 但这种情绪，没有持续太久，程荫天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的高考成绩，也没有心思进行考后解放的压力宣泄活动，被迫每天医院、家里两头跑。 而到了实际分数出来，她虽有失落和不甘，却觉得还行，就比正常发挥差了一丢丢，但也不是很大，自己本来就是六百二左右的水平。 略有小失误，但因为有了想去的学校、很想读的专业，所以选择复读。 就赌一下，看自己是否能够赌赢。 毕竟，赌输了好像也没什么。什么学校不能读。 然而，此刻，她看见自己理综竟有235的高分，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忍不住多了些兴奋，但很快收敛起来。 “你看，第一名602诶！” “这第一名叫程荫天，谁啊。” “听说隔壁班还有620过复读，牛逼。” “我才521，刚过一本线。” “我还没过本科线，我要有第一名的分数，我还来复读啊，我爸妈能乐得晚上不睡觉。” “前几名都是五百七以上诶，这些人怎么想的啊。” “也不知道复读这一年，我能提高多少分。” ...... 耳边充斥着各种关于高考分数的讨论。 从前门到走廊、后门，一直到程荫天进了教室，这些讨论都没有停歇。 班级的人已到差不多了，只有零星几个空位，很幸运地最后一排有两个位置没人选择，程荫天挑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 教室内的议论更是纷扰，像一锅沸腾的水。 复读班有近一半人是本校的学生，个别眼熟程荫天的同学，就向其他学校、不认识她的人指了指她。 程荫天恍若不知，将书包放进书桌里，掏出手机，在好友群——街头邪恶组织发了一条消息：我，程荫天，高考理综竟然考了235。 萧娅：【哇哦，没想到，我家小晴天高考的时候还能创造了一次奇迹。】 司徒沐瑶：【不错，物理应该及格了。】 随后，几人齐刷刷发各种大佬、牛逼的表情包，一条接一条，恨不得把压箱底的各色表情包全掏出来。 程荫天找了个表情包，轻点发送：【我现在强得可怕.jpg】 发完，她把手机塞进桌肚里，枕着胳膊，在课桌上趴了下来，四处打量着这个新班级。 黑板、讲台、文化墙、以及乌泱泱的一堆人。 相似又不相似。 程荫天心里没有太大波动，低下头，闭上眼睛，打算趁班主任没来之前小憩会。 身旁传来声响，有人坐下，她轻轻调整下姿势，微微偏开些，给对方留出空位。 教室里陆续安静下来，程荫天察觉出气氛的变化，不由自主抬起头，环顾周围。 然后—— 直直和旁边的男生对视上。 程荫天也真是没想到自己和这个男生的插曲竟会继续上演，不就是目睹男生误入了一回女厕所吗，怎么就还能同班呢？ 这该死的缘分来了，真是挡都挡不住。 两人僵硬地对视。 几秒后，男生率先转过头，瘫坐在椅子上，低头摆弄手机。 从程荫天的角度，只能看见男生的半张侧脸，棱角分明。 像是似有所觉，男生不耐地蹙紧了眉。 过了几秒，他忽然看过来，对上她的视线，舌尖顶了顶腮帮，扯唇一笑，“看够没？” 她眨了眨眼睛，不语，脑袋换个方位继续趴着。 周围还在小声交流，话题或多或少都离不开刚过去的高考，以及新的班级、新的同学名字。 而“程荫天”这三个字出现的频率最多。 前面空位坐下了一个人，而后他转过身，戳了戳程荫天的胳膊，“程荫天，牛啊，话题中心人物。” 一听声音，程荫天就知道是王浩然，毕竟两人自高一认识，然后不管怎么调整座位，她和他必是前后桌，同桌一年，以为终于能在高二分科后逃开孽缘，没想到，依旧在班级相遇，互相嫌弃地移开视线，坐等高三，但还是一个班。 同赌复读，然后，现在，又一个班。 高中几年，两看生厌。 “闭嘴，我想睡觉。”她拍开他的手，从胳膊的缝隙里露出眼睛，“闲得慌，就去找你白月光，我看见她了，就在最里面那排。” “小点声，别让人听到。”王浩然紧张地觑了眼斜前方位，见无事发生，又咧嘴笑道：“昨晚没睡好？又失眠了？” “嗯...” “你爸恢复怎么样了？” “就那样。” “还在住院？” 程荫天选择无视他的问题，将头埋得更深，双臂紧紧环住自己。 来自四面八方的喧哗声不断涌入耳中，片言只语交织在一起。 在无意捕捉到“程荫天”、“话题中心人物”这些字眼时，宋煜祺玩手机的动作一顿，脑海中闪过刚才名单上的第一名，好像是叫程荫天，他不由看向旁边的人。 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程荫天都懒得抬头，继续缩成一团，假装自己是空气。 王浩然完全不介意程荫天的无视，非常自来熟地和四周同学打招呼。 几位挨个互道姓名，轮到同桌时，只听一道懒洋洋声音响起，“宋煜祺。” 原本无心知道同桌名字，但前后左右就屁大点距离，想要睡觉，实际根本睡不着的程荫天，在几分钟的功夫里，通过王浩然的大嗓门，她得知坐王浩然旁边的男生叫宁清涵，他和她的同桌宋什么都是从首都回来复读的，所以他们不会说宁泽话，正常交流只能用普通话。 哦，还有她的同桌叫宋煜祺。 姓估计是唐宋八大家的宋，至于名上yu qi两个字，不得而知。 许是程荫天失眠后脸色很差，此刻趴着装睡格外逼真，王浩然见状没打扰她，干脆替她作了介绍：“她叫程荫天，就是大家口中的牛人——” 话音刚落，程荫天就听见同桌拖着腔调说：“牛—人—啊！” 紧接着，又听他纳闷道：“很牛吗？” 第3章 第 3 章 很牛吗？ 不清楚说话人的表情，可光听语气，程荫天很难不怀疑他是不是在阴阳怪气。 周遭声音有一瞬的停滞，但很快被王浩然插科打诨打破，话题随即换了一个。 程荫天微不可察地偏头，从臂弯露出一线眼睛，望向旁边，试图探究这话里的含义。 男生漫不经心地趴在桌上，下巴抵在臂弯处，半阖着眼皮，偏头听着前面人的聊天，神情没什么变化，前几秒脱口而出的话就像是无心之举。 他似有所觉，看了过来，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程荫天恍若无事地闭上眼睛，她猜测，许是他牛惯了，下意识就会反驳嘲讽。 这行为叫什么，哦，是睥睨天下的骄傲，好胜到不能接受“牛”这个词用于别人。 “静一静——” 班主任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不多时，他走到讲台中央，拍一拍手，示意大家安静。 “先认识一下，我叫温煦，大家可以叫我温老师，也可以直接喊我温煦，称呼对我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但是，也别忘了尊重一下我作为老师的身份。” 温煦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语气不疾不徐，“在后面一年里，我是你们班的班主任，也是23班和你们24班的物理老师，虽然说你们都是复读生，大家大概都经历过一轮高三，但我还是希望我们能把这一年当作一次全新的开始。” 教室不再有人说话，全都看向温煦。 “当然，”温煦突然严肃起来，“新的一年，大家都要记得努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标和追求，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现在的你们，站在这个教室里，就是一个新的起点。” “接下来的日子里，希望你们能充分利用每一分每一秒，把复读的机会珍惜起来，不要辜负自己的青春，和这一次重来的机会。” 停顿片刻，温煦扫了扫四周，见后门那里坐满四人，前面两高个和靠走道的那高个将最里面的那个人挡得严严实实，下意识以为趴着的那个人也是男生，就随手指着他们，说：“刚通知复读班领校服，最后一排去帮领一下校服，30套。” 又让倒数第二排的人去楼下办公室数一下试卷、以及相关书本材料。 说完，他离开教室。 稀里糊涂中，程荫天被王浩然叫起来，他问：“你去不去拿校服，不去的话，等我拿完书回来帮你拿？” “不用了。”程荫天摇头，“校服去哪领。” “一楼后勤处。”王浩然丢下这个陌生的名词，匆匆追上宁清涵。 程荫天属实才知道学校竟有后勤处这个部门。 对于在校三年，即将第四年的她，只知道学校有教室、实验室、超市、食堂以及体育馆、操场这些常见教学设施，而作为走读生，她仅仅知道宿舍区大致在哪，但实际根本没踏足过。 她额外顶多注意过的地方，就是距离校门口最近的那栋行政楼。 为什么能够知道，还是因为这栋楼足够气派，墙上贴的瓷砖都比其他楼擦得锃亮。 程荫天起身，和宋煜祺对视了几秒，想是这位仁兄来自外地，肯定不如她对学校熟悉，不能指望他知道后勤处在哪。 虽然她也不知道这地方在哪，但肯定是在学校里，而且王浩然刚刚有提到一楼。 缕清思路后，她径直出门，见状，宋煜祺漫不经心地跟上，下楼，继而在一楼办公区，无脑地寻觅后勤处门牌。 八月的下午，即便阴天，也很闷热。 刚开始，宋煜祺心不在焉，单手插兜，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划拉着手机，脚步松松垮垮地跟在后面。 五分钟后，他被室外的热气闷得有些烦躁，但看着程荫天面上十分正经，正朝第六个办公室走去，他咽下嘴边的“喂”，啧一声后，继续跟上。 十分钟后，汗珠顺着眉骨滑下，他扯了扯黏在颈后的衣领，把手机胡乱塞进裤兜，强忍她奇奇怪怪的行为，同她一起在楼下八个办公室来来回回，逛了又逛。 宋煜祺一脸复杂地看着她鬼鬼祟祟的行为，时不时耸肩探头望向各个办公室玻璃内部情形。 言行举止太过猥琐，还动不动地被路人、办公室里的老师反盯。 他实在没想明白，体感三十多度的天，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直至第二圈完毕，宋煜祺已经和同一个老师对视三回。 他忍无可忍，一把拽住程荫天的后衣领，像拎猫似把人扯回来，问：“停一下，我们不是去领校服吗？” 程荫天被拽得一趔趄，费力拽回自己的衣服，“对啊。” “去领啊。” “不是正在去吗？” 宋煜祺火大，“那不是应该去后勤处领吗？” “对啊。” 他抽了抽嘴角，深吸一口气，忽然心里浮过某种猜测，皱眉看着她，“那你知道后勤处在哪吗？” 本以为她会稍微犹豫一下，或至少表现出一点点不确定的样子，但耳边却传来一句硬邦邦的：“不知道。” 坦坦荡荡。不知道。 宋煜祺气笑了，望着程荫天那张没有情绪的脸，有些想不通她为什么能在这样状态下说出如此理直气壮的话。 愣了几秒，他始终没找到合适的回应，最后还是没忍住，语气加重了一些，“跟着我。” 程荫天疑惑：“你知道？” 宋煜祺懒得回应她的质疑，领着她向路过的老师问路，得知后勤处在行政一楼，就立马快步走过去。 走了几步，发现程荫天没跟上，无奈下，他站在旁边的树荫处等她，“你怎么走得那么慢？” “我腿短。”程荫天仰头看他，一本正经回应。 宋煜祺：...... 一路上，完全不熟的两个人根本毫无话题，树上的夏蝉都比他们会聊天。 终于熬到了行政楼，宋煜祺目光在门口的楼层指示牌上停留了片刻，指着后勤处五个字， “112。” 两人找过去。 程荫天敲了敲门，随着门内传来“进——”的声音，她拧开门，在架子上找到高三24班的两摞校服。 一摞夏季校服，一摞冬季校服。 宁泽高中，不分男女校服，冬季是同款黑白相间的运动服，夏季是标准的条纹翻领短袖和黑色长裤。 程荫天刚弯腰抱起夏季校服的那摞，猛然觉得手上的重量一轻。 她愣了愣，就见宋煜祺单手托着他的那摞校服，腾出手来将她的那摞校服分走一半，径直出了门。 “我能抱得动。”抱着还剩十几套的校服，程荫天一步一趋地跟在宋煜祺后面。 宋煜祺挑眉，“哦。” “真的！” 宋煜祺没搭理她，余光注意着后面人的走路速度，不自觉放缓步伐。 暑期上课时间段的校园鲜有人迹，树叶微微摇曳，灰白的光线透过枝叶间稀疏地洒下，在小道上留下浅淡的斑驳影子。 两个长短不一的影子一前一后缓缓移动，映在微湿的地面上，时而模糊，时而交叠。 * 本以为俩人会一路无言走到教室，但在路过校内映心湖时，程荫天突然听到旁边的人说：“等一下。” 程荫天停下步伐，望向宋煜祺。 他挪出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平铺在身前的石墩上，而后将手里的校服放在上面，又快步小跑到湖边，蹲下身。 程荫天稍稍向前，才看清地上有条正在扑腾的锦鲤，估计是台风暴雨导致湖水上涨，锦鲤随水流游到岸上。 宋煜祺手忙脚乱地抓住鱼的尾巴，结果下一秒，鱼从他指缝溜走，又重重摔回地上。 程荫天：“你是想提前送它一程？” 闻言，宋煜祺迅速转过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随后又转了回去，局促地围着鱼打转，嘴里嘟囔着：“对不住啊...” 他手指张开又握紧，就是不敢再贸然下手。 程荫天看不过去，放下手里的校服，随他一同蹲下，思索片刻，提议：“扣住鱼鳃，手速快点？” 她刚要伸手示范，就被宋煜祺拦住。 “我来，”他皱着眉，“鱼腥，你别碰。” 只见他的右手快准狠地扣住鱼鳃，左手拂过鱼身，拭去泥泞，随后再用力向前一抛，鱼呈抛物线状，精准地落去湖里。 完事，程荫天站起来，注意到宋煜祺站在石墩前，指尖抠着校服下丁点儿的纸巾边缘，小心往外扯，却只揪下一小角。 估计只能擦指甲盖大小的污渍。 她无语，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过去。 宋煜祺愣了一下，接过去，“谢了。” “不用谢。” 擦完手，宋煜祺抱起石墩上所有的校服，重量让他手臂肌肉瞬间绷紧，淡青色的血管在冷白皮肤下清晰可见。 “我可以。”程荫天连忙伸手，想搬走一部分。 “哦。”宋煜祺灵巧地侧身避开。 “我真可以。” “是吗？” “你别不信。” “我信。” “那你给我点？” 宋煜祺懒得回话，抱着校服，加快步伐径直往前走。 程荫天见他始终没有让自己分担的迹象，便不再执着，反正累得又不是她。 她慢悠悠地跟在后面，没成想，转眼就追上了他，“累了？” “屁。”宋煜祺轻嗤一声，当着程荫天面，故意把校服往高处颠了颠。 随后余光瞥见程荫天已经走到身侧，又故作嫌弃道：“你属乌龟啊。” “对啊。”程荫天点头，“我老祖宗就是乌龟精化形的。” 顿了顿，又面不改色说道：“我家十八代辈辈都走得慢。” “难道不是你腿短？”宋煜祺俯身低头，视线与她平齐，手指对着她的头在地面间比划。 “这不是主要原因。” “那主要原因是什么？” “我是乌龟精。” “......”宋煜祺无语，瞥过她的头顶，“你就是腿短。” “哦，我是腿短，那你是什么？”程荫天问，手象征性指了指拐角处的校园公厕，“闯入女厕所的偷窥狂？” “你再说一遍。”宋煜祺齿尖缓慢地碾过下唇，“我误入厕所怪谁？” “怪谁？” “你说呢？” “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心底早有谋划，昨天正好拿我当借口。”程荫天目光平静注视面前炸毛的宋煜祺。 “老子昨天就是被你忽悠的，我近视看不见，还有你们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厕所图标啊。” “那你不能等等再进吗？” “矮子，要不是你瞎指，我能进吗？” “我没让你直接进，是谁让你不看清无脑就进了。” 宋煜祺气得额角青筋直跳，凶巴巴地剜了她一眼，丢下她转身大步离去。 待走到路口时，程荫天看见树荫下有个熟悉的面孔，眼角还残留些未消的恼意，见她看过来，便立刻绷紧表情，故意把脸转向别处。 “你好慢啊。” 潮湿空气裹挟着不满的嗓音，穿过梧桐叶的簌簌声，传到她的耳畔。 第4章 第 4 章 耽误了不少时间，两人总算回到教室。 温煦已站在讲台前，腿微曲，弯着腰，在文件上写写画画，察觉门口有动静，转头看去，目光落在程荫天的身上短短一瞬后，又移到宋煜祺，“把校服放在那边地上，你们先领一下自己的校服。” 宋煜祺抱着校服放置指定地点，而后拿起一套包装好的冬季校服，查看尺码标识——160，随手递给旁边的人。 程荫天接过，看了一眼包装袋上的尺码，拒绝道：“我要175。” “多大？”宋煜祺拧着眉，满脸不相信。 “175。”程荫天坚持，随即又勉强道：“170也行吧。” 170？ 也行吧？ “喂——”宋煜祺上下打量程荫天，“你有170吗？” “我有。” “哪呢？” “梦里。”程荫天瞥了一眼宋煜祺，“而且，我还没成年，还长。” 又好心提醒他：“冬天校服要拿大一码。” “那你这只是大一码？” 程荫天假装没听见，只顾着翻看校服标签，找到大小165尺码的夏季校服后，又在冬季校服堆里找到175和170尺码的校服，横竖比对下，挑了大小170的校服，而后拿着两套校服走回座位。 不顾身后的嘟囔：撑死160好吧... 话音还没落完，宋煜祺突然卡壳，就见程荫天神不知鬼不觉地转头—— 阴天的云层将窗外的光遮掩得柔和而又朦胧，女生的身形笼罩在这浅浅的光影中，衬得纤细，皮肤白皙，发梢垂至肩头，鼻梁小巧，嘴唇略显苍白。 此时，她的视线毫不偏移地落在宋煜祺身上。 明明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但宋煜祺莫名感到心虚。 * 两人领完后，温煦让班级在座其他人一排一排过来领校服，说是因为复读班来自各地，大部分学生没有宁泽高中的校服，所以学校统一安排，复读班的学生要重新领一套冬夏两季校服，之后，请各位同学遵守校规，每周一到六按要求穿校服。 还着重提了下学校不容许学生改校服裤脚，并强调学生会定期检查。 又等了半小时，见班级人差不多到齐，温煦拿起点名册开始点名。 48人，13女35男。 全部到齐。 合上文件夹，温煦又让所有的同学站在门口，按个子高矮排好，依次进来，安排位置。 宁泽严禁男女同桌。 只能男男同桌，或女女同桌。 程荫天第一个进教室，温煦将其安排在正中央第一排的位置，也将站在男生队的第一个男生安排在第一排坐。 刚安排好，女生队中有个人举了手，她说：“温老师，我近视，想坐在前面。” 温煦侧头，问：“你想坐哪？” “我想坐第一排，”女生指了指第一排，又看向程荫天，“要是能和她坐一起就更好了。” “为什么？” 女生：“她成绩好呀，可以帮我辅导数学物理。” 温煦轻笑出声，对于这个评价觉得稀奇，目光浅浅扫向程荫天，随即移开。 他再次确认一遍：“确定吗？” 女生坚定地点头。 温煦又问其他女生的意见，没人反对后，将她安排在程荫天的旁边。 女生一坐下，朝着程荫天扬起一个明亮的笑容，说：“我叫谢昕彤。” 程荫天怔了几秒，连忙自我介绍：“我叫...” “我知道你是程荫天，高考分数班级第一。”谢昕彤笑着打断，眼里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 程荫天抠着手心，局促道：“你好，你好。” 随后，相对无言，每当不经意视线撞上时，就朝对方努力地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继而移开目光。 温煦把班级座位分为八列，两列一组，共四大组。 等一些同学被安排后，温煦感到不对劲，回到讲台中间，看向已排好的位置，拖着下巴思考，“谢昕彤同学，你好像有点高啊，在正中间的第一排过于突兀了。” “我是我们家最矮的。”谢昕彤语气无辜，“那怎么办？” 温煦：“要不你和程荫天换到门口的第一排。” 谢昕彤：“行吧。” 几个女生很快排完，看着单单余下的周婉宁，温煦才反应过来，为难道：“诶，我们班女生人数和男生人数都单数呀。” 顿了顿，他在脑海中推演了下画面，觉得单独两个座位排开，像是特殊关照一样，不太行，便说：“老师还是很相信你们，都复读了，哪有心思谈恋爱啊，总不能还高五吧。” 又问：“你们介意男女同桌吗？” 部分男生齐哄哄说：“不介意——” 女生大多保持沉默，而单独站在一旁的周婉宁则尴尬地不知道怎么回应。 温煦左右看了一圈，见王浩然的旁边还空着位置，且当事人校服穿得整整齐齐，短衫扣子都扣得严严实实，一点也不露，人还正正经经坐着，双手规规矩矩交叠摆在桌上，背挺得笔直， 单从形象来说，看起来很像是听话乖巧的好学生。 他提议道：“这样吧，周婉宁同学，你先和王浩然坐一起，不行的话，后面再商量商量，有没有人愿意和你换，或者你想单独坐也行。” 周婉宁抿嘴，勉强同意。 见状，程荫天一下坐直，起了兴致，侧耳聆听身后王浩然装腔作势、客客气气地向人问好。 她趁着温煦和门口学生交谈的功夫，掏出手机，藏在桌底，低头发群消息。 街头邪恶组织群。 王浩然手速更快，悄悄摸摸甩出一张表情包：【孙猴子快乐步伐.jpg】 一群坐等八月底开学，现在闲得发慌，在家抠脚的预备大学生纷纷冒泡。 萧娅：【你特么没上课？举报了，校长快来，高三24班有人不好好学习，偷玩手机，快没收。】 王浩然再一次：【孙猴子快乐步伐.jpg】 王浩然：【老子今天高兴，随你逼逼，我不计较。】 陈小羽：【今天吃到[狗屎.jpg]？那么兴奋。】 王浩然：【滚。】 程荫天偷觑一眼前面，快速按着手机打字，【也不知道班主任怎么想的，让他和周婉宁坐一起。】 群里倏忽一片寂静，继而聊天信息疯狂刷屏。 萧娅：【什么玩意？？】 萧娅：【我靠，你特么踩了什么狗屎运啊，还能和暗恋两年的对象坐一起，你昨天没睡觉，对着西天磕了一夜头吧。】 陈小羽：【周婉宁昨天没烧香吗，今天碰上你这么晦气的东西！】 司徒沐瑶：【黑人问号.jpg】 陈小羽：【要不是知道你高考真是考得像坨屎，我都怀疑为了白月光，你都追去复读了。】 司徒沐瑶：【你不会故意考差吧？虽然我觉得不至于，但是也不好说你这脑回路。】 萧娅：【你们班主任也是心大，不怕一朵鲜花沾上[狗屎.jpg]啊。】 司徒沐瑶：【沾不上，人家看不上他。】 王浩然看见消息，怒了，疯狂发问号，一条接着一条，【我特么有那么差吗？】 群里剩下四人默契十足同时敲出：【你才知道啊。】 屏幕一时被“你才知道啊”刷屏。 程荫天轻笑出声，感应到胳膊肘被碰了下，她抬起头，见谢昕彤向自己比了个口型：“温老师看过来了。” 她连忙把手机塞回桌肚，小声向她道谢。 剩下的同学陆陆续续就座，温煦扫了四周，满意地说道：“暂时就这样安排，如果有人对现在的座位不满的话，可以自行换一个，但明天之后，座位表就要定下来了。” 座位排好，大家情不自禁四处张望，好奇地打量新的座位与邻座。 程荫天扫了一圈，发现自己所在的组只有三个女生，目光往后移时，意外地瞥见宋煜祺竟然也分在第一组。 少年没个正形地瘫在座位上，领口歪歪斜斜地敞着，露出一截锁骨。 他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懒散地转着笔，额前碎发垂落几缕，半掩住他低垂的眉眼，整个人透着股漫不经心。 * 对于后续的开学流程，温煦觉得自我介绍太尬，干脆略过，直接安排接下来的工作，他先任命了班委，快速敲定值日表，又强调每个大组要民主选出一个大组长，等会大组长组织各组的成员，做做游戏，聊聊天，破破冰，互相简单认识一下，明天就要正式进入地狱生活。 随后拿着手机出门，不管班级的热闹。 继温煦离开后，班级里的同学默默坐着，互相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先行动的意思。 王浩然也在第一大组，索性主动先接过组织的活，问：“谁想当组长。” 组内没人吱声。 王浩然见无人自愿当组长，便看向程荫天。 程荫天察觉到，连忙低头，假装忙碌，避开他的视线。 王浩然：“没有人吗？” 空气沉寂了几秒，然后，程荫天的同桌，谢昕彤举起手，“我想当。” 王浩然：“还有人吗？” 无人回应。 “行，我们组的组长就是谢——”王浩然说到一半，顿住，一下没想起来名字。 谢昕彤没有在意，笑嘻嘻接上：“谢昕彤。” 王浩然尴尬地朝她笑一笑，“那现在你来组织下？” “行。” 选完大组长之后，大家再次陷入冷场状态，气氛有些僵持。 隔壁第二大组的组长已经硬着头皮带着组员，开始做尴尬的自我介绍，而第三、四大组则是什么活动都不组织，成员们有的低头自习，有的三三两两闲聊，完全自由发挥。 漫长的几分钟后，谢昕彤提议玩折手指游戏。 她语气轻松，没有强迫的意思：“不为了别的，就是破破冰，不求大家一下子熟悉起来，但也别这么生疏尴尬。” 但大家真不熟，都左顾右盼，默不作声。 旁观片刻后，程荫天主动接话：“我玩。” 还顺势用脚踢了踢王浩然。 王浩然：“我也玩。” 随着有人加入，气氛逐渐热络起来，零零散散又加了几个人。 程荫天倒坐着，趴在椅背上，有些走神，直到听到—— “我们也参加。” 出声的人说的是普通话，在一堆聒噪混乱声中，很是突出。 宁清涵举手，扯着一脸不情愿的宋煜祺一起报名，甚至还很激动地将椅子拖到第一排前面，自然坐在程荫天的对面，昂头说：“开始吗？” “啊。”谢昕彤被他的热情搞得呆滞，缓了半天，才磕磕绊绊继续组织，“那就先七个人，谁先开始？” 几个人前后左右张望着，都没开口，最后顺着方向，目光落在倚靠着门口的宋煜祺。 见大家望过来，宋煜祺挑眉，随口来了一句：“160以下，折一个。” 程荫天：...... 她第一反应是这个人在针对自己，七个人中，就三个女生，且唯独她看起来十分且明显的未到160。 但细想了下，觉得不至于，她不死心地问清：“身高？还是体重？” 宋煜祺掀起眼皮，嘴角轻扯，慢慢吐出：“纵向。” 神特么纵向。 程荫天折下大拇指，眯眼扫了下宋煜祺，随即低头，刘海垂下掩过视线。 轮到她时，她说：“去过女厕所的，折。” 第5章 第 5 章 去过女厕所的？ 这是什么破问题？ 话音刚落，几个人纷纷看向程荫天。 王浩然：“你这什么问题啊，说错了？” 程荫天换了个姿势坐着，斜靠在墙上，折下自己的食指，淡定道：“没错。” 在场的人摸不清头脑，但程荫天始终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不打算换问题。 但眼看其余女生也跟着折下一根手指，程荫天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问题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坑了己方，想将问题换个说法，可刚要开口，就发现大家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前方—— 在众人的注视下，宋煜祺忽然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地放下自己的大拇指，眼尾微不可察地挑起，后腰抵着门框稍作用力，换了个更闲适的姿势斜倚在门边，随后偏头，目光牢牢锁住提问题的人。 程荫天顿了顿，不着痕迹轻挪了下方位，用后背隔绝那道如有实质的视线。 鉴于不熟，大家只敢好奇地打量，倾身贴耳和周围人小声交流。 而熟人宁清涵先是懵了下，后是震惊地从椅子上蹦下来，“我靠！” 宁清涵：“宋煜祺你真人不露相啊，你特么还去过女厕所？” 声音囔囔得很大，恨不得全班都听见。 喧杂的教室一下安静下来，不约而同望向声源，继而刷刷刷视线移到宋煜祺的身上，依稀间，隐隐约约传来前排几个女生的议论声：“什么鬼，这么奇葩，宋煜祺还去过女厕所啊，糟蹋了这张好脸！” 本来从宋煜祺进教室开始，他凭借一张好脸，就迅速吸引了不少人目光，哪怕班级里只有零星几个女生，也免不得对他施加关注，言语之间多有提及。 所以关于他的任何八卦，都免不得被人放大。 宋煜祺：...... “你婴儿期，小时候没去过女厕所，你家里人没带你去过？”宋煜祺冷冷睇过去，狠狠踹了一脚宁清涵的椅子腿，“正常家里，不男女混用厕所，还特么分男女厕所啊，闭嘴吧你。” 闻言，王浩然觉得这话还挺有道理，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对啊，谁没被自己妈抱去过女厕所啊！” 这么一说，在场的其他男生又细想了下，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一边疑惑，一边嘴里叨叨。 “小时候，我妈带我去商场是用的女厕所？我怎么没印象啊。” “你特么婴儿期不是你妈带去女厕所，还能是你自己哇哇哇哭着爬进去上啊？” “现在不都是有母婴室吗？” “十几年前就有这发达玩意了？” “也是，一般谁家还专门分出男女厕所啊，这么讲究？” “是哦，家里是都共用厕所的。” “这都行？” “......” 混乱间，七个人全都放下了一根手指。 一通乱搞，大家也慢慢熟悉起来，七七八八地又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等到最后，就剩下周婉宁一个人还有一根手指没放下。 王浩然高兴地像是他中奖得了20块，嘴里说出的话甜得发腻，无脑夸：“周婉宁，你好厉害啊。” “你好棒。” “下次继续一起玩。” 他一脸期待地等着白月光的回答。 然而，谢昕彤突然抢话，喊着：“婉宁~” 巧妙转移了她的注意力，“你好腻害啊。” 周婉宁羞涩地低下头，转而和谢昕彤交谈起来。 王浩然梗了一下，眼巴巴看着两人聊得热络。 “喂——” 程荫天看了他们仨的全程互动，刚要出口嘲讽王浩然，脑后的一小撮头发被人轻扯了下。 她回头，问：“干嘛？” 宋煜祺：“你故意的？” “昂。” 程荫天反问：“你不是故意的？” 宋煜祺：“......” 眼看宋煜祺气急败坏地拖着宁清涵回到自己的座位，程荫天心里升起一阵小雀跃，还好心地拍了拍王浩然的胳膊，宽慰道：“再接再厉，群里脱单率靠你了。” “你爸没事吧？会恢复的，我相信你爸。”王浩然感激地回拍程荫天，递给她一罐可乐。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程荫天立刻变脸，接过可乐，手指扣住顶部拉环，用力一拉，伴着嘶嘶嘶可乐冒泡的声音，惋惜道：“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糟蹋了。” “喂，程小天，你什么意思？” “你听错了。”程荫天拍他的手，转过身坐正，收拾桌面。 没多久，温煦再次缓缓而来，指挥着几个人将课本发一发，意思意思说了两句，“今天晚自习不上，住校生回自己的宿舍收拾下东西，走读生想上自习的，可以在教室自习，明天正式上课，早上最迟6点45到校，6点50开始早自习。” 话一说完，就再次潇洒利落地离开教室。 班主任离开后，加上他刚刚说的话，除却一部分极其认真的人选择在教室自习，一部分稀稀拉拉回了宿舍，还有一部分人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程荫天看了眼时间，现已5点多，想了想，她决定先离开学校，去一趟大伯母家收拾行李，打算回到自家住。 毕竟，自己的家离学校更近，也住得更自在。 * 台风天气，气象变化更是难以预测，原本灰蒙蒙的天空，转眼间便被乌云吞噬，紧接着，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程荫天又没带伞，刚冒着雨点走到校门口旁的公交站，大雨毫无预兆地倾泻而下。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站台前的低洼地势迅速积攒了水，并不断向台阶边缘处蔓延，玻璃珠般大的雨滴砸在地面，激起层层水花。 103路公交车还有好一会才到站。 站台长凳浸满水渍，她只好寻了个角落蹲下，抱着腿，注视一片树叶被强风刮下，坠进地面的水洼里，愣神间，不由伸手搅了搅水面，让树叶陷进更深。 视野被一片阴影所遮挡，103路的公交车终于到站。 这时，“滴滴滴——”司机连按几声喇叭，催促乘客尽快上车。 程荫天扶着膝盖想起身，却因蹲太久，双脚发麻，险些站不稳，身体一晃，竟不小心撞上身后的人，把他手中的书碰落，重重掉在地上。 司机又吼道：“门口两个到底上不上啊，别耽误了。” 程荫天来不及道歉，情急一下只顾着捡起一旁的书，踉跄起身，慌忙上了车。 身后的人竟也跟着上同一路车。 刚踏上车，还没站稳，车子突然发动，司机猛踩油门，程荫天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倾，但立即就被人扶稳。 “谢——”她偏头道谢，才发现身后的人竟是宋煜祺，一时顿住，眨了下眼睛。 宋煜祺扬眉。 司机扫了眼车门口，见两位还在原地耽搁，又按了几下喇叭打断，语气不耐道：“快进去坐着，别杵着挡道。” 程荫天连忙拿出手机，翻出乘车码，对着投币箱上的扫码器扫码，付完钱后往车厢里走了几步，在后门处拉着扶手柱站立。 宋煜祺扫完码后，路过程荫天，目光扫过她手里的书，随即不甚在意地径直往车厢里走，在倒数第二排靠着窗坐下。 见状，程荫天走到最后一排坐下，把书放在腿上，掏出纸巾，一点一点地擦拭着书面上的污水。 书被雨水泡得彻底，纸页沾黏在一起，怎么都擦不干净，她皱着眉，试图扯开几页，却将那页撕开一个大口子。 她微怔，无奈地合上书，翻到背面，查看价格，32元。还行。 又翻回正面，作者加缪，书名局外人。 额。 可能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但也勉强还行，能看。 程荫天用手指戳了戳前面宋煜祺的背，问道：“这本书，你卖吗？” 宋煜祺转过头来，视线落在她手里的书上，眉梢微挑，“你想买？” 程荫天：“嗯。”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 宋煜祺掀起眼皮，瞥了眼程荫天，只见她神色淡淡，毫无情绪起伏。 他扯了扯嘴角，语气带着点挑衅，“如果我说不卖呢？”， 程荫天：“哦。” 哦！？ 这是想买的态度？ “不卖。”宋煜祺被她冷淡的语气噎住，伸手夺过书，转回头，不再搭理她。 没过几秒，程荫天再次用手指戳了下宋煜祺的背部。 宋煜祺下意识偏了偏身子，想躲闪开她的触碰，装作浑然不觉，但背部的刺痛感越来越明显，他愤愤转了过来，“我说了我不卖。” “我不买。”程荫天没有强人所难的爱好，人家既然不卖，那她总不能强买吧。 她掏出手机，翻出一个码，伸到宋煜祺的面前，示意他微信扫一下。 “想加我微信？”宋煜祺挑起眉头。 程荫天没有说话，只是扬了扬手机，让他扫。 宋煜祺嘴角微勾，语气有些欠，“我可不随便同意别人的好友申请。” 而后轻咳一声，努力板正表情，又实在按捺不住，情不自禁地用余光瞄着她手机屏幕。 但防窥屏效果太好，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一些扭曲的轮廓。 “我的联系方式没那么好得到的。”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动作却极其诚实地打开微信扫一扫，摄像头对上她的二维码。 随着绿色方框中出现奇怪的条纹，让他有一瞬的疑惑，转而意识到这个码和二维码名片有些不同。 然而，已经迟了，下一秒，他的手机屏幕直接弹出付款界面—— 付款金额?32.00 往上看，付款给个人，Grey Sky。 宋煜祺头一次遇到这样古里古怪的事情走向，不由身子前倾，看向程荫天。 而程荫天的界面里多了一个头像，粗粗枝干后面有个探头探脑的熊猫。 网名，Yq。 显示支付中... 程荫天懵了两秒，抬头和同样懵逼的宋煜祺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