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保镖》 第1章 天上星(1) 老城区南北向的路,总有那么一两条比较冷清,特别是五金杂货店聚集的地方,阳光都吝啬往这里多照。 穿着包臀裙小西装的年轻姑娘,小心翼翼地踩着高跟鞋,在人行道坑坑洼洼的水泥地砖上艰难行走。一不小心踩到块活的,“噗”地滋出一股污水来,把近乎透明的肉色丝袜生生染成了黑秋裤。她掏出一张纸巾,一边擦一边欲哭无泪地四顾,终于瞧见了两家五金店中间夹着的那个小门脸——海豹特种家政。 因为前段时间市容市貌规范,家政公司的门头跟周围五金店一模一样,都是红底大金字,难找得很。姑娘不放心地拿起手机,再确认一遍:“张阿姨,确定是82号吗?” “没错,老板是个光头,你进去就瞧见了。” 屋里开着一盏冷冰冰的白炽灯,墙边堆着破旧的沙发和颜色暗沉的柜台。一颗光秃秃的圆脑袋从柜台后面冒出来,唬人一跳。 戴着大金链子、核桃手串的壮汉,正是张阿姨口中的光头老板,看到有顾客来,立时起身打招呼:“您好,需要什么服务?” 姑娘战战兢兢地靠近,左看右看也没瞧见个价目表,只有玻璃框里泛黄的营业执照勉强证明其合法性。 “听说……你们这里,有私人保镖项目。” 正是放学时间,幼儿园门前沸反盈天的,接孩子的家长、追逐打闹的孩子、门外吆喝着卖炸串的小贩,是这一带居民区独特的风景线。可惜懂得欣赏的人不多,对面楼上的大妈显然也不在此列,推开窗户伸长脖子啐一口:“叽喳满地跑,长大要乞讨!” “你才要乞讨呢!”圆滚滚的小胖子不服气,站到蘑菇凳上蹦跳着跟老太太对着吵,然而人小吨位大,塑料蘑菇凳子经受不住,咔嚓一声折了腿。 “哎呦!”几名看到的家长惊呼出声,没等小胖子跟大地贴脸,就被一只有力的胳膊抄抱起来。 那是一名极为英俊的青年,穿着干净的白T恤、运动裤,身上系着一条滑稽的粉蓝色围裙,正是这幼儿园里唯一的男老师翟辰。 围裙兜里的手机叮叮当当一通乱响,翟辰把小胖子夹到胳膊底下,随手接起了电话:“喂,周大胖……我?我正收拾一个小胖子,别说跟你还挺像,就差个秃瓢了。” 说着,把小胖子递给来接人的胖子奶奶,顺手在那毛茸茸的西瓜头上呼噜一把。 “这会儿啊?没问题,等着,我马上过去。” 脱下围裙,把手机揣进裤兜里,笑眯眯地看向身边的女老师。嘴角往一边勾的男人穿围裙时看起来很无害,脱掉围裙就莫名带了些痞气。 “你有事的话就先走吧,没几个孩子了,我来送就好。”女老师红了脸,不等他开口就主动揽下了活。 谢过好心的同事,翟辰冲玩具区打了个响指:“檬檬,走了!” 秋千上孤零零坐着个小小的孩子,与周遭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听到翟辰叫他,乖乖跳下秋千。翟辰挑起黑色双肩包的一条背带甩到肩膀上,牵起小孩子的手走出幼儿园。 “舅舅,你又要去搬砖吗?”檬檬仰头瞅他,显然这种早退不是第一次了。 “是啊,你先去方舅舅那里待会儿,我晚点去接你。”翟辰低头看看走路有点喘的孩子,一把拎起来扛到肩上。 檬檬赶紧扶住舅舅的脑袋,勉强在肩头坐稳,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就不能提前打个招呼吗?我心脏病都要被你吓出来了。” “嘿,就是练练你的胆,让什么都吓不到你,好预防心脏病发作。” 对于强词夺理的舅舅,无力反抗的小朋友只能使劲翻了个白眼。 两人晃晃悠悠穿过一条街,走到了市公安局门口,蓝底白字的标牌显眼无比,充满了为人民服务的正义气息,一看就是个放置儿童的安全场所。 翟辰把小外甥放下来,踢踢他的小屁股示意他快进去。 小朋友拍拍裤子,耷拉着脑袋往里走,迎面撞上个穿警服的:“警察叔叔,我走丢了。” 此时,把孩子弄丢的无良舅舅,已经吹着口哨拐过了街角,默数五下,接起了警局来的电话:“对,我是他舅舅。哎呦,真是不好意思啊警察同志,我这会儿在高速上呢,正往回赶,麻烦您先看着点,我马上……” 话没说完,那边隔着老远传来一声咆哮:“翟辰,你给我等着!” 把手机挪远一点,伸出小拇指掏掏耳朵,翟舅舅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一手插兜,一手拽着肩上的包带,径直往那条五金店聚集的路上走去。 姑娘坐在店里唯一的高脚椅上,看着沙发上的两位保镖候选人:满身油污、凶神恶煞的壮汉,眼神飘忽、弹着刀片的小流氓。 “那个,周老板,我是被前男友纠缠,就想找个人接送我上下班,不是要卸他胳膊腿的。” 这里果然不是什么正经保镖公司,莫不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那种道上店?看到光头老板皱起眉头,她更加紧张了,抓起自己的包就想走。 “什么生意啊?”清朗悦耳带着几分懒洋洋的声音,从店门口传来。抬头看去,那人像一道误闯进来的阳光,把昏暗陈旧的店面都给照亮了。 客户小姐刚刚抬起的身子瞬间坐了回去。 “辰哥!”沙发上的壮汉和流氓立时站起身打招呼。 “你俩也在啊。”翟辰应了一声,把肩上的包扔到沙发上,随手端起周老板刚泡好的铁观音咕嘟咕嘟喝了个精光。 光头胖子瞪了他一眼,对高脚椅上的姑娘介绍:“这是我们的王牌,您要是看不上那俩,要不考虑一下他?” “他也是?可他看起来……”姑娘不可思议地打量眼前这干净清瘦的男人,说他是个大学生都有人信,怎么可能是私人保镖,还是王牌? 翟辰看到那姑娘的神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这种客户他见得多了,也不在意,把周老板那喝得只剩下茶叶的杯子放回去:“看起来不像保镖更像特工是不是?实不相瞒,我以前在中情局干过。” 冷静随性的语气,莫名让人信服,姑娘听得一愣一愣的。 “少扯淡,好好说,”周老板摸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觉得自己早晚得被这群混蛋气得再秃一层,“李小姐,是这样,他比较特别,以往的单子从来没有失手过,价钱也是最高的。您要只是想找个人陪上下班,我建议还是……” “多少钱?”李小姐打断了老板试图推销沙发上两位的行为,直接问价。 “当然,比正规的保镖公司还是要便宜不少的,”周胖子转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核桃串,“一天四千,8小时全方位保护,相当于一小时只要五百!” 听到这个价,姑娘的脸色变了几变,目光在翟辰的脸上逡巡半晌,不好意思地说:“我能一天只雇佣两小时吗,就上班和下班这一会儿,先用一个星期。” 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如蚊讷。 店里静了几秒钟,翟辰坐到沙发扶手上,随手抢了“流氓”手里的刀片把玩:“成啊,一周七千,新客户给你算个折扣,五千块钱吧。” 姑娘喜出望外地抬起头来:“行!” 交定金、作登记期间,翟辰跟姑娘聊了聊,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姑娘叫李婷,写字楼里上班的小白领,有个偏执狂前男友,两星期前分的手。起初闹得要死要活,因为姑娘态度坚决,这人就开始疯狂跟踪,上班堵、下半截。最近几天越发不像话,蹲在停车场强行要上她的车,甚至动手打了她。 李婷吓坏了,但没有那么多钱雇佣职业保镖,听说这里有普通人也雇得起的特殊家政服务,就来碰碰运气。 “这种王八蛋,打一顿就安生了。”满身机油的壮汉嗤笑一声,从老板那顺了根烟,冲翟辰抬抬下巴,便大步离开了。 “胖哥,辰哥,我也走了啊。”小流氓笑嘻嘻地窜起来,一溜烟也跑了。 李婷偷瞄那两人的背影,好奇地问翟辰:“为什么你是最贵的呀?” “这还用问吗?”翟辰把合同推到客户面前,递给她一支笔,“因为我帅啊。” 签名的手抖了一下,把“婷”字的最后一笔拉得老长。 “那个,能从今天开始吗?”李婷攥着提包,遮住丝袜上的泥点子,“我是翘班过来的,还得回公司打卡。” “能行吗?”周老板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看向了翟辰。 翟辰把沙发上的黑色双肩包拎起来,甩到肩上拍了拍:“行啊,怎么不行,我带着家伙呢。” 李婷一直提起的心顿时放了下来,不愧是王牌保镖,专业工具随身携带,听起来叮咣响,也不知道是双节棍还是折叠刀。 公司在离这里几站地的商业区,两人坐上了晚高峰的公交。两节式大公交,跟地铁一样坐少站位多,车厢里人挤人,几乎要把人挤成照片。翟辰让李婷站到靠墙的地方,自己单手撑在车壁上,将一切的拥挤和咸猪手挡在身后。 “谢谢。”离得如此近,能闻到男人身上清爽的肥皂香,李婷忍不住红了脸。 “谢什么,这是服务标准。”翟辰根本没看她,目光若有似无地在周围的人群中巡视,以防可疑的人靠近。 李婷的公司在一栋高档写字楼里,这里是高科技产业孵化区和金融街的交汇处,无数的网络公司、金融公司坐落其中。黑金色的全玻璃外观,富丽堂皇的挑空大堂,无处不彰显着此处的寸土寸金。 “你在什么公司?”翟辰随手在前台抽了张导图,随着李婷进电梯。 “标点地图。”李婷提起公司的名字,克制不住地露出笑来。标点地图是三年前上架的一款手机应用,因其超高的优越性能和不同于其他地图的多种玩法,迅速风靡全国,如今已经成为几乎人人都用的地图。 “好公司啊。”翟辰将导图折起来装进口袋里,抬手按下23楼的按键。 没等李婷问他怎么知道楼层,电梯里瞬间挤进来一群人。虽然是下班时间,许多公司晚上都是要加班的,辛勤的白领们只能匆匆下楼吃顿饭,便要再次回到岗位。 电梯里大部分人都西装革履的,T恤运动裤的翟辰显得十分突兀,但没人会把他当成送外卖的,睥睨众生的辰哥看起来更像是网络公司穿着随性的CEO。 标点公司占据了整个23层,所有的装潢都与其他楼层不同,出了电梯还有一道需要刷指纹才能进的玻璃门。翟辰让客户进去打卡,自己在电梯口欣赏这独特的星空地砖。深蓝近黑的大理石砖,镶嵌了细碎的光点,与日升月落墙纸相映成趣。 消防通道被圈在了玻璃门内,对于进不去公司的路人很不友好。 这公司似乎还没有下班,等了半晌才有一名年轻男子走出来,熨烫妥帖的衬衫是跟地砖同色的星空蓝,手臂上搭着一件质感极佳的西装外套。 “高总!”急匆匆跑出来的李婷,似乎没料到男子还没下去,缩着脑袋打了个招呼。 “嗯。”年轻男人冷淡地应了一声,没给李婷一个正眼,率先走进了电梯。 翟辰想跟着进去,被李婷一把拉住了,忍不住在电梯关合的缝隙里又看了一眼:“这么帅的领导,你也怕跟他同乘啊?” “人家可是正八经的高富帅,高岭之花攀折不起,往跟前凑除了挨训没别的好处。”李婷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坚持要等下一班电梯。 大楼的停车场在地下一层,翟辰感觉到自己的客户在进入场地的瞬间就开始紧张,示意她走在自己身后:“车钥匙给我。” 找到李婷那辆二手白色小车,翟辰按了一下开锁遥控,伸手去拉车门,在李婷准备过来的时候抬手制止。 “他是谁?”车后面的暗影处突然窜出个男人,指着翟辰大声质问,脖子上青筋紧绷,似乎随时要扑过来咬人,“这才几天,你就找了新男人了?” 翟辰迅速锁了车,退开几步挡在李婷身前,上下看看那男的,啧了一声:“这就是你前男友?眼仁白多黑少,淫邪之相啊。” “我艹你……”本就目眦尽裂的前男友瞬间被激怒了,摸了块砖头就要给这满嘴放炮的小白脸开瓢。 保镖不都是安全第一吗?怎么还有激怒对方这种操作呢?李婷吓得尖叫出声,抱着头往一边躲。 翟辰侧身避开这毫无章法地一击,伸手从背包里摸了个东西,把李婷和前男友都惊住了。不是双节棍,也不是折叠刀,而是一只手臂长的便携式氧气瓶! 保镖先生不慌不忙地扣到脸上连吸了几口:“不好意思,身体弱,缺氧。” 找一个带着氧气瓶分分钟缺氧要挂的人来充保镖?前男友几乎笑出声,不等他吸完,照着那张俊脸一砖头拍了过去。 翟辰取下氧气瓶,以快到几乎看不清的动作扔回包里,单手扣住对方的手腕,反拧过来,一个过肩摔像扔麻袋一样将人甩到了地上。 “……” 那根本不是正常人类能做出来的动作。 李婷张大了嘴巴,说不出半个字来。 同样愣住的,还有站在两排车外目睹了全程的高总。 辰哥是受,不要站错了哦 ⊙v⊙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天上星(1) 第2章 天上星(2) 一切发生的太快,等震起的灰尘重新落地,被摔的那位都没来得及嚎一声。 背后有脚步声快速靠近,翟辰回头,瞧见那位小高总已经站到他三步之内了。 “你……”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翟辰,宛如一滴沸水蹦跳而出又浸灭在冷空气里,只说一个字便没了下文。 方才在电梯口匆匆一瞥,没怎么看清楚,此刻离得近了,才发现这位高富帅有着一张过分年轻的脸,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因为沉稳内敛的气质,才会让人忽略了年纪。 “哎呀!”还被翟辰攥着手腕的家伙终于嚎出了这一嗓子,打断了两人莫名的对视。 翟辰拎小鸡般一把将人提起来,回头问瑟瑟发抖的李婷:“他叫什么来着?” “王竟航……” “王竟航是吧,”翟辰用手背拍拍他的脸,“分手了就老实滚蛋,跟踪尾随是想干什么?以后不许出现在她五百米范围内,否则,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说罢,又把人扔回地上,那怂包就缩着不动了。 高总把腿软的李婷拉起来,问她怎么回事。 李婷磕磕巴巴地简单解释了一番,担忧地看向宛如死了一样的前男友:“他没事吧?” “没事,顶多折个尾巴骨。”翟辰把背包甩到肩上,重新按下了解锁遥控。 “啊?”什么叫折个尾巴骨,还顶多?李婷愁得直跺脚,不知道该不该报警。跟踪尾随的事报警没什么用,警察也拿这种无赖没办法,现在是翟辰打了人,要是骨折了得负责任的。 “你们先走,这里我来处理。”高总看了眼已经在拉车门的翟辰,示意李婷离开。 翟辰意外地看了看那位英俊贵气的高先生,道了声谢。 “高总……”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帮忙,李婷感动得快哭了,这就导致保镖先生被迫听了一路“高总赞歌”,把该知道不该知道的全知道了一遍。 这位年轻的老板,名叫高雨笙,是个货真价实的富二代,家里有好几个矿的那种有钱。但这小伙偏偏不肯要他爹一分钱,二十岁白手起家创办标点地图,用李婷的话来说,“帅得人神共愤还聪明得天打雷劈,他的存在就是为了羞辱碌碌无为的同龄人的。” 比高先生大了好几岁还挣扎在温饱线的翟辰,莫名中了一枪。 “姐姐,你看着点车,一会儿开树上了。”翟保镖不得不提醒兴奋过头的雇主。 “人家不都是保镖开车吗?”李婷打了把方向,斜瞥副驾驶上大爷一般歪靠着的翟辰。 “我刚打完架,身体虚弱。”翟辰面不改色地胡咧咧,打开车窗让新鲜空气飘进来。夕阳西下,给遥遥望不见尽头的高架桥镀上一层暖黄。忙碌的城市渐次沦入黑暗,萤虫般一点点亮起的路灯还不足以填补太阳与星辰之间的空白,眼前的世界慢慢变得不那么清晰起来。 李婷显然不会相信这毫无诚意的说辞,下了高架拐向另一条路:“起初你们老板说你是王牌我还不信,现在是服气了,你怎么那么厉害?王竞航少说也有150斤,你一只手就把人甩出去了,跟拎兔子一样。还有你为什么要吸氧啊?” 问题太多,王牌保镖翟先生拒绝回答,下车跟着李婷走进她租房的小区。 铁架子搭成的拱形门头上,挂着四个掉了漆的铁皮字“蔡庄新城”。门卫亭里坐了个抱着收音机摇头晃脑的老头,也不管进这大门的是人是鬼是畜生,一概不理会,把“无为而治”的大智慧演绎得淋漓尽致。 这个小区翟辰是知道的,以前是个名叫蔡庄的城中村,几年前拆迁盖的安置房,取名叫蔡庄新城。有传言说这里是豆腐渣工程的危房,沸沸扬扬闹了一阵子,导致这小区的房租比周边的便宜了近三分之一。 小区里没有什么绿化可言,四棱八正的水泥地,提着滑板的小孩在院子里叽叽喳喳地边跑边叫。粗壮的居民楼像个肥胖臃肿的中年人,内里分割成四块,互不相通。 李婷住的那一块区只有一台电梯,一梯三户。电梯里堆着几块满是泥沙的木板,四周贴满了各种辣眼睛的小广告。这样的居住环境,与白天那个光彩夺目的办公楼简直天差地别。 “你住十八楼,不害怕吗?”翟辰看着那鲜红的按键,这安置房不怎么讲究,都没有按照房地产惯例把十八楼写成“十七A”。 “还好,十八楼租金最便宜。”李婷难为情地笑笑。 翟辰了然点头,一些都市白领为了维持表面的光鲜,把大量的金钱花在衣饰和车上,而吃的、住的往往会瞎凑合。 电梯在十八楼打开,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便山呼海啸地把耳朵淹没了。 “嚯,在屋里跳广场舞呢?”出了电梯是个直筒走廊,连着三户人家,尽头有个通风的小窗户,李婷住在窗边那间,噪音就是从她隔壁的中户传出来的。翟辰顺手敲了两下门板,屋里的人根本听不见,还在大声说笑。 李婷耸耸肩:“隔壁是个大妈,屋里聚了不少人,每天都很吵,不知道是打牌还是跳舞的。以前觉得烦,现在倒是觉得安心。” 被那个疯子堵了这么多天,现在听着邻居的噪音都觉得亲切了。 翟辰接过钥匙开门,打开所有的灯查看一遍,没发现屋里有什么异常,便转身离开:“明早我来接你。” “你把车开走吧,我们公司每个月能报销一定的油钱。”李婷把车钥匙递给他。 “不了,我家没地方停。” 出了楼道,外面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这小区里没有路灯,人们借助外面街上溢进来的光勉强看路。翟辰从背包里摸出一只手电筒,照出一片光来,一边走一边用手机订车。 很快有人接了单,一辆黑色的丰田,就在附近,估摸着自己走到路边车就该到了。翟辰把手机塞回裤兜里,走出小区就收起了手电筒,外面这条小街上摆起了夜市,灯火通明的。穿过小街,大路上又昏暗起来,数着步子走到路边,一辆黑色的车慢吞吞停了下来。 翟辰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师傅,我订的车,到市公安局家属院的。” 高雨笙远远瞧见他走过来,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车速,没想到这家伙径直拉开了车门,还颇为自觉地系上了安全带。震惊地看看自己车前头硕大无比的豪车标志,那一对天使翅膀都快遮住挡风玻璃了,这人是怎么把它当成网约车的? 水池边放个茶杯,锦鲤自己跳进来。 不动声色地踩下油门,“先生,报一下手机号。” 网约车司机有时候为了核对乘客信息,会要求对方报一下手机尾号。 “唔,”翟辰刚拨通电话,耳朵上贴着手机,人在打电话的时候对外界的语言会迟钝,顺着就把手机号念了一遍,那边已经接通了,“喂,你俩回家了吗?” “废话,这都几点了!”那边传来一道没好气的声音。 “行,那我直接回去了。”在对方说出别的之前果断挂了电话,翟辰这才发现这车的座椅异常舒适,好奇这是丰田的哪一款车,正要问司机师傅,手机又响起来,是个陌生号码。 “您好,是翟先生吗?我已经到了,您在哪儿呢?” “……”真正的司机还在路边等他,那这辆是什么车?翟辰一瞬间寒毛倒竖,冷眼看向驾驶座上的人。 车已经上了大路,对面一辆车没有关远光灯,刺目的光照进来,刚好打在高雨笙五官立体的俊脸上,映出那比常人略显深邃的眼窝。 “高总?”翟辰这下更吃惊了,“怎么是你?” “嗯,”高雨笙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我在路边停了一下,你自己拉开车门进来的。没关系,刚好我也顺路。” 翟辰微微挑眉。 “你……是李婷的男朋友?”高雨笙说话不紧不慢,带着一种特殊的韵律,让人听了很舒服。 原来如此,翟辰单手支着脑袋,侧头打量这位社会精英。刚听了一路传说,这就又见到了本尊,很是微妙。就说这位大老板怎么那么好心帮他善后,原来是“霸道总裁爱上小秘书”的传统戏码,这会儿出现在脏乱差的小街口,想来是不放心李婷吧。 非职业保镖,也是有职业素养的,绝对不给雇主制造感情误会,翟辰赶紧解释了一句:“没,我是她雇的保镖,按天收费的。” “保镖。”高雨笙低声重复了一边这个词,没再说什么,把翟辰送到了家属院附近。前面还有一条小路车不好进,翟辰让他停在路边,自己推开车门准备下车。 “哎,等等!”高雨笙似想起什么似的叫住他,等翟辰回头,却又卡住了,“你……多少钱一天?” “……哈?”这突兀的一句把翟辰给问乐了,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高总,我这是正经保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天上星(2) 第3章 天上星(3) 高雨笙明显呆了一下,没明白这跟正不正经有什么关系。 “哈哈哈……”小孩子就是不禁逗,翟辰憋了片刻忍不住笑出声,摆摆手跳下车,头也不回地往一家卤味店走去。 这一带是老居民区,保留着上世纪亲密邻里关系的状态。初夏的夜晚格外热闹,街边一排小店点着明亮暖黄的灯,蚊虫和行人绕着光亮来来往往,互相打着招呼。 “老板,来盒鸭脖子。” “好嘞,你这是又惹着方初阳了?”卤味店的老板显然跟他很熟,麻溜地打包了一份麻辣鸭脖。 “没,他路上给我打电话,哭着喊着叫哥给他买的。” 翟辰接过鸭脖子回头,发现那锃光瓦亮的豪车还在原地停着,想起自己还没感谢高富帅同学的顺风车,劈手抢过老板手里另一份鸭脖。 “回见。” 高雨笙手里被塞了一盒冰凉的卤味,看着那渐行渐远背对着他潇洒挥手的男人,微微蹙起了眉头。 “Siri,你说人的性格会变吗?” 放在支架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来,出现了手机人工智能的对话界面,清晰的电子音一字一顿地说:“当然,先生,性格一经形成便比较稳定,但是并非一成不变,而是可塑的。从哲学角度来说,一切事物都是在发展变化中的。” 市公安局家属院,是老居民楼,没有电梯。翟辰两阶当一阶大步跨上去,轻手轻脚地打开门。门厅的衣架上挂了件警服,客厅里亮着灯,穿黑色跨栏背心、剃板寸的男人正坐在餐桌前翻看一叠厚厚的资料。那是翟辰户口本上的兄弟方初阳。 “还知道回来啊,你怎么没死外边?”方初阳头也不抬地讽刺他。 “这不你都够忙了,就不给你们刑警队增加工作负担了。”翟辰瞄一眼小外甥的房间,见那屋关着门,想来已经睡了。 “咚!”方警官手里的纸团准确无误地砸中了翟保镖的脑袋:“你还有脸说,把檬檬扔到警局自己开溜!” “我这不是没办法吗,来来,你的鸭脖子。”翟辰毫无愧疚之心地把卤味盒子扔到桌上,转身去冰箱里拿啤酒。 方初阳被他气得升天:“你的鸭脖子!” “嘘,别把檬檬吵醒了。”把两罐啤酒隔空扔给方初阳,又去厨房转悠一圈,发现锅里还给他留了饭,美滋滋地盛了一碗。 麻辣卤鸭脖,方初阳从小就爱吃,每每翟辰惹了他就给他买鸭脖子,屡试不爽。方警官瞪了那埋头吃饭的家伙一会儿,恶狠狠地啃了一口鸭脖,仿佛手里拿的是翟辰的脖子。 翟辰开了啤酒,跟自己兄弟碰杯,好奇地伸脖子偷瞄他手里的资料:“那是什么?” “南城发生了件命案,转到市局来查。”案件侦查属于机密,就算是自家人,方初阳也不会跟他说太多。而且也知道姓翟的只是随口问问,真说了他也未必听。 “唔,”翟辰拿了个鸭脖子来吃,盯着方警官头顶的发旋瞧了一会儿,单指敲了敲桌子,面色严肃地说,“哎,昨天晚上,爸给我托梦了。” “托什么了?”方初阳抬眼看他。 “托我给你找对象。” “滚!” 在方初阳抬手打人之前,翟辰已经利索地跳起来躲进厨房刷碗了。 方初阳揉了揉发疼的脑壳,深感自己会英年早逝,不是被繁重的刑侦任务累死,就是被翟辰这王八蛋气死。 “真的,不是开玩笑,对门朱阿姨都跟我说好几回了,你总不能跟着我打一辈子光棍吧。”翟辰甩着手上的水珠子出来,弹到方初阳脸上。 “咱家这样,还是不要祸害人了。”水珠子粘在方初阳的睫毛上,要掉不掉的,气氛莫名变得凄凉起来。 “怎么就祸害人了,市局一草,年轻的刑警副队,谁嫁谁开心。再说,娶姑娘回来又不是让她带孩子的,檬檬我管,不耽误事……”翟辰没说完,他那根本没听进去的兄弟已经起身回屋,“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翟辰摸摸鼻子,坐在桌子上把剩下的啤酒喝完。 雇主李婷八点钟就要出发去公司,幼儿园九点钟上课,时间刚刚好。第二天早上,翟辰骑着可折叠小电驴去蔡庄新城接人,进院子停稳,那边李婷刚好从楼道里走出来。 “你骑车来的呀,那你的电车怎么办?”李婷手里拿着包,还有一张像是外卖单子的东西。 没等翟辰回答,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从电驴的把手后面冒出来,剃了板寸白白嫩嫩的小男孩,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望过来。 “孩子早上没人送,就给带来了,你不介意吧,”翟辰把蹲在脚踏板上的孩子抱下来,三两下把电动车折叠了起来,扔进车后备箱里,“你手里是什么?” “不介意不介意,”李婷把手里的东西递给翟辰看,“门把手上的广告单子,得及时拿走,不然贼会以为屋里没人。” 看起来像是普通的外卖推销单,花里胡哨的。出于职业习惯翟辰还是要过来看了一下,正面写着“鱼香肉丝”“酸辣土豆丝”这种家常菜,背面可能是没东西写了,设计了一个丑了吧唧的图案。 “这个习惯不错。”表扬了一下雇主的警惕性,翟辰检查一遍车确认没有□□也没有藏人,示意他俩坐后面自己来开车。 “这是你儿子吗?”李婷跟孩子坐一起,忍不住问了一句。 “外甥。”翟辰系上安全带,把车开上了主路。 “哦哦,”李婷莫名松了口气,大约这么帅的男人不常见,如果已经为人父了总会让人觉得遗憾,一时兴奋就多问了一句,“他妈妈呢?” “没了。” “……”问错话了,李婷尴尬地闭上嘴,抱歉地看向身边小小的孩子。 “姐姐好,”这孩子有点瘦,显得眼睛特别大,水汪汪地看过来,眼中没有一丝阴霾,“我叫翟檬檬。” “咻——”女孩子的心顿时被粉色小箭戳中了,忙不迭地取下包包上的垂耳兔挂饰塞到翟檬檬手中:“乖啊,这个送你玩。” “谢谢姐姐。”翟檬檬仰头笑笑,捏着垂耳兔恢复了安静。 车开到公司大楼前的广场上,那里有一些露天临时车位,可以停留半小时。翟辰下车把檬檬抱起来,跟着李婷把她送进大楼。 “这么几步,不用送了。车你开走吧,晚上来接我就行。”李婷冲檬檬摆摆手。 “职责所在,我送你进电梯。”翟辰坚持跟着她,引来许多人侧目。 正是上班时间,西装革履的白领们鱼贯而入,这中间夹杂着这么个抱着孩子穿便装的男人,就像沙丁鱼群中混了只螃蟹,十分显眼。三个人走在一起,极易引起误会,李婷尴尬地用包遮住脸,快速往楼里冲去。 “高雨笙,负心汉,咱俩谈了三年你就这么对我!我跟着你吃糠咽菜,白手起家,你有钱了就抛弃我!高雨笙,你出来!负心汉,王八蛋,高雨笙,你出来!”大楼的旋转门外,穿着廉价旧衣裳、扎着低马尾的女人,掐着腰高声叫骂,节奏感十足。 “这女人怎么又来了。”路过的白领小声议论。 “嗨,每星期五都来,准时准点,雷打不动。” “高雨笙是谁啊?” “他你都不知道?就上次在电梯里遇见那个巨帅的标点创始人,咱财富大楼第一美男……” “是他啊!哇,那就难怪了,要是我被他抛弃,我也得疯。” 女人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掐着腰一边骂一边蹦,骂一会儿还跟人详细解说她跟高雨笙的过往。翟辰看得有趣,驻足欣赏了一会儿。 “干什么呢,快点走!”大楼保安很快出来赶人。 “我是高雨笙的前女友,你们带我去见他!” “快拉倒吧,高总能看上你?有病赶紧去治啊,再不走我们报警了!” 真有意思,要是高雨笙恰好路过就好玩了,可惜那位高总开车上班,走的是停车场电梯,注定是遇不到这位“旧情人”了。翟辰摇摇头,抱着孩子回车上,掉头去幼儿园,把那洗脑的“高雨笙负心汉”抛在身后。 “舅舅,那个阿姨被男朋友甩了吗?”翟檬檬爬上后座,捏着那只垂耳兔好奇发问。 “不见得,”翟辰开出停车场,刚好瞧见那辆长着天使翅膀的豪车开进地下车库,“据我所知,这位小高先生家里很有钱,不存在创业期要吃糠咽菜的问题。而且……” “什么叫吃糠咽菜?”四岁的小朋友,词汇量尚不及理解这个高级的成语。 “就是很穷,没钱吃饭,只能吃稻谷壳和野菜……”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翟辰从后视镜里看看那一脸天真的孩子,微微抿起了唇。 记忆里,曾经也有那么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像山涧清泉一般柔软了那连绵的绿水青山。 “这是野菜……” “唔,这个也是野菜……” “我不认识,但它们都可以叫野菜……” …… 明天周末,接送服务就要暂停了。晚上接李婷下班,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买了一周的服务其实只能用五天,捶胸顿足悔不当初。 “说什么一周七千,给我打折算五千,最后不还是一天一千块钱吗?”李婷开着车,愤愤地说。 “没呀,你周末要是加班的话,我照样接送,”翟辰在后座上用一根手指跟外甥掰手腕,“打折就是白送你两天随机待命,划算得很。” “……”好像很有道理,又好像哪里不对,说不过他的李婷只能换个话题,“对了,今天高总跟我打听你的名字,你俩怎么认识了?” “嗯?他说什么了?”提起高总,翟辰现在满脑子的“高雨笙负心汉”,一时竟想不起别的词来。 “什么也没说,就自言自语了一句‘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哦对,他还笑了一下!”最后这点对李婷来说似乎更值得一惊,每天八小时工作里有八个半小时都冷着脸的高总,竟然笑了! “好文采。”翟辰随口夸了一句,用一根手指把檬檬按倒。 “小学的诗句,你这恭维也太没诚意了。” “抱歉,我没上过小学。” “……”这天没法聊,花了冤枉钱的雇主选择闭嘴。 周六的早上,随机待命的翟保镖在家睡得昏天黑地,把雇主的打折服务忘到了九霄云外。刚梦到天上下金砖,没等被幸福在脑袋上开个窟窿,床头的手机一阵吱哇乱叫把他给吵醒了。 “喂,谁呀?”闭着眼睛没好气地接起来。 “是我,高雨笙。”清平冷淡的声音,带着让人毛孔舒张的美妙语调,降起床气效果惊人。 负心汉?睡迷糊的翟辰差点把这称呼念出来,到了舌尖又生生给咽了回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天上星(3) 第4章 天上星(4) “你怎么有我的手机号?”这个号码李婷都不知道。 “你自己说的。”那边的高雨笙似乎笑了一下。 翟辰这才想起那次乌龙打车事件,坐起身抓抓脑袋,暗道这人记性还真好,自己快速报了一遍竟然就记住了。 这位总裁先生说有笔生意要谈,请他赏脸一起吃顿饭。翟辰可不认为自己这个穷酸业余保镖有什么本事能跟高富帅做生意,多半是想雇他当保镖。左右李婷的单子马上终了,又要开始面朝西北喝凉风的日子,提前预定下一单再好不过。 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高雨笙问他想吃什么,早餐还没吃的辰哥摸摸唱空城计的肚子,果断选择吃火锅。 “檬檬,跟我出门。”穿戴齐整,把黑色双肩包甩到肩上,翟辰推开了对门朱阿姨家的门,叫跟朱阿姨孙子一起看电视的外甥出来。方初阳作为一名刑警,通常是没什么节假日的,周末也得加班加点的查案,不能把孩子单独扔家里,就带上去找高总蹭饭。 “辰辰,你这是上哪儿去?”朱阿姨家里还有另一名中年妇女,两人正一边勾毛线帽一边聊天,热情地招呼翟辰进来。 “出去见个朋友。”翟辰笑着跟朱阿姨说了一句,转头冲外甥招手。 “舅舅……动画片还没看完。”檬檬恋恋不舍地盯着电视屏幕,朱阿姨家安的网络电视,有很多外国动画片,怎么都看不够。灰蓝色的汤姆猫正追着杰瑞老鼠狂奔,追到晾衣杆尽头才发现自己踩空了,伴随着滑稽的交响乐一脸呆滞地掉了下去。两个小朋友看的笑眼弯弯,姓翟的那位已经把站在门口的舅舅忘到了九霄云外。 “让檬檬跟乐乐玩吧,中午在我家吃饭就行。难得过个周末,你也清闲一天。”朱阿姨大手一挥,表示自己来照顾孩子让翟辰自己忙去。这家属院里住的都是市公安局的人,十几年的老街坊,互相都熟得很,翟辰上学的时候也没少在朱阿姨家吃饭。 翟辰有些犹豫。 “没事,檬檬的身体状况我知道,不带他们出去,就在家里玩。有事我马上给你打电话。”朱阿姨拍胸脯打包票,旁边的女人好奇地盯着翟辰瞧。 “舅舅你去吧,没事的。”翟檬檬眼睛还黏在屏幕上,没什么诚意地摆摆小短手。 “那麻烦您了。”翟辰对着那小没良心的呲了呲牙,谢过朱阿姨便自己扛着折叠小电驴下楼去了。 “接着说,他们家是怎么回事啊?”憋了半天,抓心挠肝的中年妇女终于忍不住问了起来。刚才翟辰来之前,朱阿姨已经小小地八卦了一下对门的情况,主要是想让这老姐妹给方初阳介绍个对象。话没说完翟辰就进来了,听故事听一半瞧见了正主,还不敢表露出“我刚刚听说过你”的意思,差点没把这听众憋死。 “嗨,孩子是他姐姐留下的,刚出生妈就没了,”朱阿姨压低了声音,怕隔壁屋里的翟檬檬听见,“方初阳是领养的,跟翟辰一般大,好像是翟辰他爸翟建国朋友的儿子。翟建国那人真没的说,好得不得了,大前年为了救个跳河轻生的,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哎呦,哎呦,”老姐妹唏嘘不已,“俩小伙子哪里会照顾孩子哦。” “可不是么,我瞅着都揪心。这孩子身体还不好,得时时看着,实在是难为这兄弟俩了。” 邻居传闻里的可怜小白菜翟辰,正骑着小电驴赶赴霸道总裁的火锅之约。高雨笙订了个很偏僻的火锅店,在一个充满文艺气息的小胡同里。这胡同那带翅膀的豪车显然是进不来的,委委屈屈地停在胡同外的露天停车场里。 翟辰把小电驴叠起来拎进去,以防被偷。 这火锅店装修得精致典雅,乍一看以为是西餐厅。高雨笙穿着星空蓝的衬衫坐在靠窗的位置,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柠檬薄荷水。高总年轻有为,却丝毫没有青年企业家应该有的轻狂,浑身上下唯一的饰品就是左手的腕表。当然,也没什么朝气。远远看去,古井无波,像一副定格的水墨画,充满了禅意。 “不好意思,电动车跑得慢。”翟辰把叠起来看不出原样的电车靠在前台边,在高总对面坐了下来。 “我也刚到。”高雨笙把菜单递给他,让他点菜。 “你看着点吧,我不挑食。”翟辰端起桌上的柠檬薄荷水一通牛饮,天气越来越热,大中午的骑电车仿佛把肉放到烤箱里来回转,再走一会儿就要熟了。 高雨笙不动声色地看了他片刻,抬手招服务生来点菜。每人一只精致的雕花小锅,四大份肥牛和其他肉菜若干,青菜很少。这家的牛肉是用一米长的冰盘盛的,颇为拉风。 “我以为你们豪门总裁都不吃火锅的。”翟辰对满桌肉食很满意,不客气地夹起一筷子牛肉开涮。 “我可不是什么豪门,刚开始创业的小年轻罢了。”高雨笙不急着说自己的目的,只跟翟辰聊些平常话,互相拉近关系。这是生意场上的习惯,饭前不谈生意,毕竟要说服一个饥肠辘辘的人是很难的,酒足饭饱之后才好说话。 两人如今唯一的交集就是李婷,便从雇主小姐开始聊。 李婷被前男友纠缠的事,公司的人都知道。他俩刚分手的时候,王竞航还找到公司里来,在玻璃门外跪求原谅。李婷嫌丢人,带他出去,结果差点被他拽上出租车。后来公司叫了保安来,不许他进大楼,他就去停车场堵人。 “一直没问,那天我们走后你怎么处理的?”这几天王竞航都没再出现,翟辰觉得自家伙计说得没错,这种王八蛋打一顿就好了。 “如你所料,尾椎骨折。”高雨笙可能是热了,将衬衫袖子挽到手肘以上,露出了线条流畅的肌肉。介于少年与成熟男人之间的年纪,论理肌肉尚该偏薄,这位小高总却已经颇有看头,想来是经常锻炼的。 原来是卧床不起了,还以为这小子真怂了呢。翟辰有些后悔下手太重,应该打轻点,让他还能走,这样趁着在岗期间可以多打几顿,一个星期准给打服了。 “你一天到底多少钱?”高雨笙放下筷子,结果服务生递过来的湿毛巾擦了擦手。 “这个要分情况,看你要什么服务,白天的、晚上的还是24小时的。” 给翟辰递毛巾的服务生手一抖,差点把毛巾扔锅里,被翟辰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我问过你们公司,你只接白天8小时以内的工作,均价四千,包月三万。但通常不接包月的,只接短期,”摆手让服务生离开,高雨笙拿出一张卡,推到翟辰面前,“包月给你五万,我要每天九小时的服务。” 翟辰没接那张卡,把擦过手的毛巾捏在手里,三两下叠成了小老鼠:“这么高的价,你完全可以去正规保镖公司雇一个退役特种兵,何必找我。” “有人要杀我,”高雨笙面不改色地低声说,“一般的保镖搞不定。” 翟辰把叠好的老鼠放到那张卡上,嗤笑:“一班的保镖搞不定,我这二班业余的就更搞不定了。” “你能,”高雨笙被那只小布老鼠吸引了注意,走神使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椅子上的黑色双肩包,“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嘶……”翟辰微不可查地倒吸一口凉气,脑袋里瞬间警铃大作。抬头直视高总的眼睛,先前看起来温和无害的眼神忽然充满了侵略性,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威胁。看来不是所有比自己小的生物都可爱的,翟辰撇嘴,干脆利落地将卡片推回去:“不好意思,没档期。” 高雨笙缓缓抬手,连同那条湿漉漉的毛巾老鼠一起收了回来。 拒绝了高总的生意,对方也没有过多挽留,还好心开车把他送回家,避免翟辰被晒成火锅味的腊肉。买卖不成仁义在,不愧是年纪轻轻就资产上亿的企业家,做事周到得让人挑不出毛病。 晚上出门买菜,顺路拐去了一趟海豹特种家政,告诉老周新单子谈黄了,让他操着点心给自己找新生意。 “这么好的生意你都给拒了!”周胖子抱着翟辰给买的半个西瓜,一边吃一边骂他,“你不干留给鹞子他们也好啊,好不容易认识这种出手阔绰的大老板……” “大老板给的多,也得有命赚才行,”想起那小子看他的眼神就瘆得慌,翟辰使劲按了光头一把,“吃你的西瓜吧。” 转眼到了周一早上,翟辰扛着外甥去接李婷,顺道买了份早餐扔在车筐里。上周发现这姑娘早上忙着化妆没时间吃饭,便给她带一份路上吃。 “舅舅,院子里好多人。”翟檬檬扒着车把,好奇地往里看。蔡庄新城今天有些不寻常,往常这个时间比较冷清,只有一些急匆匆赶公交、地铁的年轻人。如今站了不少人,男女老少全都有,门前还停着一辆闪着灯的警车。 直觉让翟辰心里咯噔一声,加速骑着电车冲进去。 “停下停下,前边别走了,”穿警服的人拦住了电动车的去路,转头对人群高声喊,“都不要看了,赶紧散了,没什么好看的!” 翟辰扔下电车,给李婷打电话,没人接,皱着眉头挤进人堆里。大楼前靠近墙壁的地方,拉了一圈的警戒线,人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猛瞧,也不知站在三层开外能看见什么。 翟辰快速吸了口氧,单手一推就把鳖翻潭似的人群分出一条缝来,迈腿窜到最前面,没等站稳,便迅速把孩子的脑袋压到自己怀里:“闭上眼,别看。” 坑洼不平的水泥地上,倒着一具破碎的尸体,鲜血脑浆已经干涸了,像是凝固的劣质油画颜料,随着魔鬼的手指铺展满地。 旁边有警方的人在拍照登记:“死者李婷,女,27岁。” 早上少写两句话,添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天上星(4) 第5章 天上星(5) “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跳楼了呢?” “现在的年轻人,心理素质差得很,要么工作不顺,要么分手了想不开呗。” “穿着睡衣就跳楼了,这是多想不开呀!” “都要死了,还讲究穿什么?” 查验过后尸体被警方遮住,人们对着不那么恐怖的场景便胆大起来,开始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翟辰抱着孩子的手臂渐渐收紧,把檬檬勒疼了,闷在他胸口小声说:“舅舅,怎么了?” 按着孩子的头不让他抬起来,翟辰转身离开了嘈杂的人群。李婷那辆二手小白车还停在路边,这小街道上没有贴条的,小区里的人都把车停在自行车道上。这姑娘好面子,同事们都有车她也想有,但没那么多钱,就去二手市场淘了一辆八成新的。白亮的车身上没有一个泥点子,显然是周末刚擦洗过的,等着她的临时保镖来载她上班。 骑着电驴在早高峰的城市逆流而行,翟辰几乎要被烈火熊焰的怒气淹没了,若非他这会儿没吸氧,恐怕已经捏碎了车把。好不容易骑到幼儿园门前,才堪堪缓过一口气来。 对门小区的看门杨大爷瞧见这甥舅俩,顿时喜笑颜开地打招呼:“小翟啊,今天怎么这么早?” 翟辰吸了口气,把车篓里的早餐提出来递给对方:“给您带了份早点。” “哎呦,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客气。”杨大爷笑呵呵地接了,示意翟辰把电动车扔到他们小区院子里去。 翟辰锁了电驴,把翟檬檬放到幼儿园食堂让他吃早饭,自己顺了个馅饼去院子里的蘑菇凳上坐着,半晌没吃下去。盯着锁了屏的手机,等待警方的联系。他早上给李婷打了电话,警方调查肯定会第一个给他打电话询问,可是等到馅饼都凉了,也没有电话进来。 “舅舅,我们不送兔子姐姐上班了吗?”翟檬檬拎着那只雪白的垂耳兔走过来。刚才在现场太乱,被舅舅捂着脸的他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懂。 那只垂耳兔,手脚都软塌塌的,毛长得瞧不见眼睛,很是可爱。她一直挂在包上想来是很喜欢的,却毫不犹豫地送给了孩子。 翟辰看着那只兔子,哑声道:“姐姐她先走了,以后不用我们送了。” “哦。”檬檬失望地应了一声,自己去远处玩秋千了。 警局还没有打电话来,翟辰想给方初阳打个电话问问,但这事现在还是片区管,那家伙肯定也不清楚。翻开手机在通讯录上划来划去,指尖停留在了“高雨笙”这个名字上。 翟辰的体质是有些违背自然规律的,从小翟建国就告诫他隐藏这种特殊,以免给自己引来灾祸。常人很少会把吸高浓度氧气和力量瞬间增强联系在一起,只以为他真有什么呼吸疾病。而高雨笙显然是猜出来了,这让他本能地想离那家伙远点。可如今能跟他说说李婷事情的只有高雨笙了。 三两下把饼吃完,实在是心里堵得慌,等他回过神来,电话已经拨了出去。只响了一下对方就接起来,要挂断已经来不及。 “你改主意了?”高总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心降火。 翟辰把微潮的头发撸到脑后,呼了口气:“李婷死了。” “……”对方沉默了两秒,语调严肃起来,“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从楼上掉下来了,今天早上去接她,人已经没了。我在等警察的电话,估计警察很快也会找你们调查的。”翟辰站起来倚在栏杆上,看着街道上行色匆匆的学生和上班族,尽量客观地陈述事实。不加入个人观点,不评价自杀还是他杀,把满肚子的脏话压在喉咙里。 “我知道了,你……别生气。”本以为会冷淡回答的高总,竟略带着几分小心地劝了他一句,轻轻的带着点气声。 翟辰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竟然觉得那一句“别生气”带着几分甜糯,对幼小柔软的生物没有任何抵抗力的他瞬间软化。长长地呼了口气,才反应过来自己情绪过于外露了,重新坐回蘑菇凳上:“我没生气。” 家长们陆续把孩子送进园,翟辰系上粉蓝色围裙,笑着迎接幼儿园的小朋友们。 “瑶瑶!”扎着蝴蝶结羊角辫的小女孩走进来,那边孤独坐在秋千上的翟檬檬立时来了精神,把不能送兔子姐姐上班的惆怅就着瑶瑶给的小饼干吃掉了。 然而大人是不能把烦恼吃掉的,上午警局果然找翟辰去做调查。这事目前还是片区派出所受理,小区里的相关人员也被带过来问话,几个民警忙得焦头烂额。 “你们叫我来干什么,我老太婆还能杀人呢?” “我昨天晚上跟我老婆去丈母娘家了,根本不在家呀。你们也看见了,我早上才回来的。” “我没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你们不知道,我们这栋楼隔音很差的,什么声音都有,吵架的、打孩子的、蹦迪的,每天吵死了,真发生什么也听不出来的。” 与李婷同楼层的大妈和小夫妻,以及上下楼的邻居都被找来了,各说各的乱成一锅粥。 “翟辰是吧,你早上给死者打了个电话,是怎么回事?”办事的小警员敲敲桌子,用怀疑的目光盯着他。 翟辰从那群邻居身上收回视线,倾斜身子半靠在桌上,吊儿郎当道:“我是她私下里雇的保镖,去接她上班的。” “哦,保镖……保镖?”小警员猛地抬起头,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把桌上的老干部搪瓷杯震得叮咣响,“好好说话,她一个上班族雇什么保镖!你是她朋友吗?” “我说的是实话,”翟辰单手支住脸,又凑近了些,“她被前男友纠缠跟踪,还被打过两回,报警你们警察又不管,只能雇保镖了。” “被前男友纠缠……”小民警顿觉抓住了重要线索,认真记录起来,“前男友叫什么名字?” 翟辰一边说着,一边瞄向小警察手边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几页纸。 【现场初步勘察:无明显外伤,基本符合自由落体坠亡条件。楼道内无打斗痕迹,死者房间无闯入痕迹,门把手指纹待鉴定。疑似自杀……】 “她不可能是自杀。”翟辰指着那两个字。 小警察赶紧把那张纸藏到文件夹底下:“别乱看!” “怎么不可能?”身后办公桌的电脑显示器后面,坐着一位与忙碌场景格格不入的中年人,端着杯热茶老神在在的,乃是各种事业单位里常见的老油条,“现在的年轻人,半夜不睡觉就喜欢瞎想,看篇文章都可能跳楼。前男友纠缠能有多大事,她雇你当保镖肯定是为了别的。” 看似正常的分析里,含着对死者无限的恶意揣测。翟辰隔着布料捏了捏包里的氧气瓶,深吸一口气:“李婷是个非常要面子的人,虽然没什么钱,但也穷讲究。为了不在同事面前丢脸,买了二手车天天擦得能照镜子;为了光鲜宁肯不吃早饭也要化妆打扮,怎么可能穿着睡衣跳楼呢?” 小民警尽职尽责地把他的话记录下来,发现翟辰捂着心口似乎很难受,忙问他怎么了。翟辰摆摆手,从包里掏出氧气瓶吸了一口。 “那要是他杀,她穿着睡衣见的能是什么人?应该着重查一下她的男女关系问题,啧啧,现在的小姑娘……”老油条还在喋喋不休,突然被翟辰抓着领子从桌子那边直接提过来,把桌上一堆杂物扫到了地上,叮叮咣咣一阵乱响。 “哎哎,干什么呢!”其他警察惊呆了,赶紧过来拉翟辰,派出所里顿时鸡飞狗跳。 翟辰举重若轻地把人拽到面前,嗤笑着用平常说话的语调不轻不重地说:“你他妈再说一句。” 另一边,标点地图公司,高雨笙和人事经理刚刚送走前来调查的民警。 “警察会通知李婷的父母,人事也通知一下,还有员工保险。”高雨笙一边往回走一边交代人事。 “好的,李婷父母那里马上通知。保险那边需要等警局结案,出了死亡证明才能申报。”人事经理条理清晰地汇报,得到首肯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高雨笙回到办公室,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照进来,将桌上的毛巾老鼠晒得毛茸茸。走到窗前轻轻闭了闭眼,仰头看向万里无云的晴空。十八层那么高的地方,得有多大的勇气才能跳下去? “高总,这是翟辰的资料,我都整理好了。”秘书郑经走进来,把一张A4纸递给他。 高雨笙转回身,再次闭了一下眼,这才接过来看,眉头渐渐皱起:“他爸是刑警,亲生的吗?” “呃,这得问他母亲。”郑秘书答道,他是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这话说出来特别一本正经。 “问他母亲是吧,”高雨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把手里的纸卷了卷,“啪”地一声敲到秘书头上,“我是问你户口本上是亲生还是领养!” “户口本就不知道了,但听邻居说是亲生的,”郑秘书抱着脑袋,竹筒倒豆子一样快速回答,“我小姨跟他们家对门老太太认识,周六去打听来着。他爸叫翟建国,妈妈是个老师,最近几年邻居都没见过她。那个死去的姐姐叫翟犀月,还有个领养的兄弟不知道谁大谁小叫方初阳。翟辰从小就住在那个小区,应该是亲生的吧。” “不可能。”高雨笙把A4纸重新展平,坐回椅子上良久不说话。 郑经悄悄溜到门口:“高总,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 “郑经,”高雨笙捏着那只毛巾老鼠在指尖摩挲,叫住了一脚已经迈出去的郑经,“如果你有不能确定却又很希望成真的事,会怎么办?” 郑秘书转回身来挠了挠头,忽然脑袋上灯泡一亮,跑去前台从花篮里抽了只非洲菊递给老板:“丢花瓣呀!” 高雨笙缓缓抬头,古井无波地看着自家秘书。 “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一边扯一边念:真的、假的,真的、假的,最后扯到的那个就是结果。”郑秘书诚恳地建议。 “有道理。”高雨笙点点头。 郑秘书欣慰地笑起来,感慨自己果然是老板的心腹,看看,他在自己面前才像个23岁的青年,天真又可爱。挂着老父亲的微笑功成身退,一只手刚碰到门,就听身后传来老板阴测测的声音:“郑秘书,你这个月的奖金,取消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天上星(5) 第6章 天上星(6) 郑秘书刚出去,另一位秘书郝学就推门进来了:“Boss,按照行程您现在需要出发去科技园了。” 高雨笙点头,把毛巾老鼠放进抽屉里,拿起衣架上的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郝秘书将桌上签好的文件整理一下放进文件夹里,跟着他走出办公室,要跟着一起去的研发部经理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老板和研发部的人离开,郝秘书将签好的紧急文件分发给各部门。正在跟人事经理诉苦的郑经苦着脸问他:“我说郝学,同样是秘书,为什么你从来不会被扣奖金?” 郝秘书把一份文件递给人事经理,单指推了一下无框眼镜:“这个问题我问过Boss的Siri,它说这笔钱正着发叫奖金,倒着扣叫智商税。” “……”郑经张着嘴愣了半晌,转头问人事经理,“老板的定制版Siri不给别人玩的吧?” 人事姐姐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那个,郝秘书说话向来比较委婉。” “……” 高雨笙一行人进电梯,遇见了哭得眼睛红红的许娇——市场部的女同事。许娇长得小巧玲珑,哭起来一抽一抽的,瞧见他们忙打招呼:“高总,我去看看婷婷,请假一天。” 这姑娘大学在宝岛读的,说了一口京味台普,平时大家都喜欢逗她,如今谁也没这个心思,都沉默了下来。 小巧可爱的生物抽抽噎噎,这场面要是让翟辰看到,肯定忍不出掏纸巾哄两下。而不懂怜香惜玉的高雨笙,只是微微颔首,允许了她的逃班行为。 在派出所其他民警的拉劝下,翟辰没能把那老油条打得满地找牙,但其他民警显然也没有追究他“袭警”的意思,那个做记录的小警察还偷偷冲他比了个大拇指。基层民警每天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想来这些同志们也看不惯这位“爷”很久了。 纠缠半晌走出派出所,刚好遇见来问情况的许娇。 “你就是那个保镖葛格对不对?” 这姑娘比他矮了一头,靠太近导致翟辰的视线直接越过头顶,差点没看到人,低头应了一声:“啊,你是?” “我是她的同事兼闺蜜,我叫许娇,之前你接她下班我有见过你。”大热天的,小姑娘一路跑过来,汗水和泪水把妆都给弄花了。得知尸体已经被运走鉴定,房子也被暂时封了进不去,关于案情无可奉告,顿时又哭了起来。 翟辰被她哭得没办法,带她去街边的奶茶店喝一杯饮料。 “婷婷肯定不会自杀的,一定是王竞航内个王八糕子干的。”许娇狠狠吸了口冰奶茶。 翟辰把冰柠檬水的盖子掀掉,单手捏着杯口慢慢喝,听这姑娘用洋气的京味台普义愤填膺地讲述李婷的事。 她跟王竞航是租房子的时候认识的,这人就是蔡庄的拆迁户。以前蔡庄是个很大的城中村,每家每户都盖了起码三层以上的楼,一个个都拆迁拆成了富翁。当时她研究生刚毕业没多久,什么也不懂,被王竞航花言巧语诓骗,就谈了一段时间。结果发现学识和眼界差太远,李婷就想分手,然而王竞航不干,起初跳楼割腕地闹,后来死缠烂打甚至跟踪尾随。 “他说过,要是婷婷不跟他在一起,就毁了她。”许娇把吸管咬成了扁的,忍不住又开始掉眼泪。 翟辰把手边的餐巾纸递给她:“也就是说,王竞航是蔡庄人,那他跟蔡庄新城的人都认识了?” “房东肯定都认识的吧,毕竟是一个村的。租户就不一定了。”这个情况警察去公司调查的时候她已经说了,希望能把那个人渣抓起来。 两人互留了电话,确切的说是许娇单方面要求翟辰给她留个电话。 “我知道这个事情其实跟你没什么关系……我就是心里没底,你是打过王竞航的英雄,留个你的电话我心里踏实。” “职责而已。” 英雄吗? 翟辰摇摇头,把包甩到肩膀上,深深吸了一口气。热浪卷裹着汽车尾气扑面而来,这夏天独有的味道呛得他连咳三声。年少时也是这么个蝉燥闷热的夏天,翟建国缠着纱布冲他呲牙咧嘴:“哪有什么英雄,生而为人的本能罢了。” 晚上幼儿园放学,翟辰就扛着外甥来派出所问案情进展,连续来了三天,跟那位年轻的警察同志都混熟了。小警察很是纳闷,这非亲非故的只是临时雇的无证黑保镖,要不是翟辰不在场证明充分,都要怀疑他是心虚来打听情报的凶手了。 “我还在雇佣期呢,”翟辰是这么回答的,“客户在雇佣期死亡是我职业生涯的耻辱,没保护好人,就保护好公道。”这话说得英勇无畏、慷慨激昂,就差配个精忠报国的背景乐了。 小警察听得肃然起敬,很是佩服他的敬业精神,悄悄跟他透露了一点情况:“法医鉴定测算出来,落点和自由落体有误差,判定是被人扔下去的。但是对凶手毫无头绪,上报给市局,市局已经派人来协助调查了。” 市局派人,那就是方初阳他们刑警队了。翟辰拍拍小警察的肩膀:“谢了哥们儿,不过这种消息,以后还是不要透露了,万一我就是凶手怎么办?” 最后一句是凑到耳边说的,小警察瞪大了眼睛僵在当场,像是被黄鼠狼吓呆的猫崽子,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 这位小同志刚上岗不久,而且是日常处理鸡毛蒜皮百姓纠纷的民警,才让翟辰有机可乘套出话来。这要是方初阳手下的人说漏嘴,马上就会被方副队赏一顿警棍打出刑警队去。 市局刑警队,方初阳正在看现场勘查的照片。 “副队,这事分局那边还没处理完,咱们这么早提过来是不是不合适?”正蹲在地上整理东西的刑警队员陈照辉,小心翼翼地扒着桌子问方初阳,他长得偏黑,冷不丁从桌子底下冒出来吓人一跳。 “你不觉得这事跟城南的案子有点像吗?”另一名队员转头说道。 “城南的案子?”陈照辉坐直了身子,快速扒出城南案子的资料。前些日子城南死了一名中年男子,这人半夜从立交桥上跳下去,摔断了脖子当场没气。他的妻子说他是自杀,因为欠了很多外债还不上了,但他的父母却坚信儿子是被人杀死的。 那段立交还在修建,没有正式通车,周围也没有摄像头。但早上被很多上班的人看到,还发到社交网络引起了恐慌,这才转到市局来查。 同样是高空坠落,没有目击者,没有遗书,没有征兆,第二天还跟人约好了要见面。 “前男友有不在场证明,门把手上只有她自己的指纹,楼道里没有打斗的痕迹,”刑警队长端着范队风尘仆仆地走进来,边走边擦汗,“脚印呢?” 范队长以前是翟辰他爸的副手,比方初阳他们大很多,人到中年,体力有点跟不上年轻人。 “这个小区物业很差,常年没人打扫,李婷门前一直到电梯口,布满了各种男女老少的足印。”方初阳将拍摄足印的照片找出来,递给队长看。走道里脏兮兮的,放着许多杂物,中户老太太捡回来的瓶瓶罐罐、边户那家小夫妻扔的小孩尿不湿。 “楼上楼下的窗户查了吗?会不会是从别的楼层掉下去的,”范队接过来仔细看,“那个前男友是哪里人?” “别的楼层都看过了,没有打斗痕迹。前男友王竞航,就是蔡庄人,在蔡庄新城也有房子。案发当天,他还在医院里躺着,值班护士和同房病人可以证明。”方初阳将王竞航的资料抽出来递给队长。 “医院?他为什么在医院?” “他……因为跟踪李婷,被李婷的朋友打得尾椎骨骨折了。”方初阳背过脸露出个牙疼的表情,默默隐去了打人者翟先生的名字。 “嚯。”范队惊讶了一下。 “这么一说,这俩案子还真是挺像,”陈照辉是个老实孩子,把所有条件列出来画在纸上,“现在就差亲近的人宣称是自杀了。” “队长!”那边负责外出调查的队员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李婷……李婷她爸妈说,她是自杀的。” “!!!” “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跳呀跳呀一二一,它们跳着圆圈舞呀,跳呀跳呀一二一……”柔和欢快的音乐响起,幼儿园的女老师正穿着粉红色运动衣,带着小朋友们做课间操。短胳膊短腿的小孩子们跟着老师瞎比划,动作根本做不对,歪歪扭扭的还打架。 翟辰穿着粉蓝色围裙靠墙站着,抱着手臂看这些小东西东倒西歪。 “哎呦,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知道惜命。”负责打扫的阿姨坐在旁边刷手机,一边刷一边跟摘菜的厨房阿姨念叨。 翟辰好奇凑过去:“怎么了?” “你看看今天的新闻,一个女白领因为不愿意加班竟然跳楼了。”阿姨们都喜欢跟翟辰说话,见他凑过来,忙把屏幕裂成蛛网的手机递给他看。 蛛网手机看不大清楚,但配图那张打了码的蔡庄新城一眼就能认出来,翟辰拿出自己的快速翻看。通常有什么热点新闻,都会全网铺天盖地发,这则也不例外,随便搜索一下就出来了。 《女白领不堪重压跳楼身亡,西装民工的未来何去何从》 《女白领因不满加班而自杀,高学历打工族的权利谁来保障?》 《白领人群的身体和精神状态堪忧,过劳死、抑郁症数量逐年上涨》 所有报道无一例外的都是在说李婷跳楼自杀的事,虽然把名字隐去只说李某和某网络公司,但知情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长长的标题,一字一句都戳痛了都市打工族的敏感神经,白领加班过劳一直是个经久不衰的话题,每年都要被提出来供人们长吁短叹很久。 给拖延症导致加班的人自我感动的机会,给被大城市折磨得身心俱疲的人一个回老家的理由,给强制加班身体虚弱的人向老板要求涨薪的借口。传播迅速,皆是因为其受众广泛且用途多多。 如今的网络媒体就是这样,开头一张图,内容全靠编,这也没什么。让翟辰心头一紧的是一段李婷父母的采访录音,还有附带的几张微信聊天截图。 “孩子一直说累,之前半夜给我打电话哭着说不想干了,每天加班到两三点……”中年妇女带着地方口音的话,夹杂着浓浓的鼻音,显然是刚哭过。这录音是一个视频文件,说话的时候只显示一个电话的标志,说完之后滚动展示了几张微信截图。 【女儿:我快累死了,又加班到三点。】 【女儿:这么大的项目,只有我们五人团队在做。】 【女儿:我好像有点发烧。】 【女儿:我觉得我快不行了,我承受不住了。再这样我要疯了!没准哪天我就死了!】 这边母亲回答的话都被打了马赛克,只看到对面的各种抱怨。最后一条是上周的,最为清晰。 别的不说,上周的这条翟辰可以肯定不是说的工作。时间是在她去海豹特种家政找保镖前一天,显然是在说那个神经病前男友! 正看得额头青筋突突跳,许娇突然发了个微信过来。 【娇娇娇:辰哥,怎么办呀?婷婷她爸妈非说是公司把她逼死的,我昨天劝他们还被骂了,他们是想要公司给他们赔钱呢!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父母!】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父母?翟辰也不是很理解,自家孩子突然丧命,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找出凶手,而是想办法讹钱! 标点地图明明是业界人人都想进的高福利公司,却被说成这样。想起高雨笙那副老僧入定般的模样,也不知会不会气得蹦起来。耳边忽然回响起那声带着点小心的“你别生气”,刚刚升起的一点戏谑顿时像肥皂泡一样“啵”地碎裂。 正想着,手机突然响起,来电显示“负心汉”。 “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上回跟他打了电话,翟辰觉得这小孩其实挺可爱的,就好玩地给改了个名,抬手接起,“高总,有什么事么?” “我现在不方便离开,你能来我公司一趟吗?有事跟你说,与李婷有关的。”高雨笙的声音依旧是那个调调,丝毫没有被新闻气到的迹象。 “现在吗?”翟辰看看比别的小朋友做操速度慢一倍、仿佛在打太极的翟檬檬。 “现在,不会耽误你太久的。”言下之意,在幼儿园放学之前还能赶回来。 李婷的死像是一根突然扎进心里的刺,不弄清楚他就坐立不安。跟园长请个假,交代一下便拎起包匆匆走了。 全玻璃包装的财富大厦,在夏日的阳光下闪着粼粼光芒,像是顶天立地的一块金砖,刮下点皮都抵得过贫穷幼儿园老师一年的工资。 “高雨笙,负心汉!”听到那有节奏的叫骂声,翟辰才想起来又是周五了,这位明显比高雨笙年纪大的大姐,骂的比以前更凶残了,“高雨笙,你不得好死!抛妻弃子,你等着下地狱吧!” 还用上成语了。 正是太阳毒辣的时候,大楼的保安站在玻璃门内一脸的生无可恋,看到客人来赶紧出来轰人她。 “哎,我说大姐,”翟辰用一根手指点点被保安拽着的女人肩膀,“你说高雨笙甩了你,怎么又抛妻弃子了?” “我为他流过产!已经成型的孩子啊!他还不肯娶我!”女人手里拿着一张不知从哪个杂志上剪下来的高雨笙西装照,信誓旦旦地说。 “先生,您别理她,高总不是这种人。这女的有妄想症,就跟那种追着明星狂骂说人家抛弃她的人一样。”保安赶紧解释,两人合力把女人拉到一边去。 “你们都是他的帮手!替有钱人作恶的狗!”女人继续有节奏地大骂,连翟辰也一起骂进去。 “好文采,挺押韵的。”翟辰礼貌性地鼓了鼓掌。 熟门熟路按下23楼的按键,先前李婷问他怎么知道标点地图在23楼,他还故作神秘地说秘密。其实只是个职业习惯,进门就在前台拿了导图,哪个公司在哪一层、每层的消防通道在什么位置一目了然。 电梯在23层“叮”的一声打开,达到噪音分贝的哭喊声洪水一样涌进电梯间,让他产生了进的是蔡庄新城十八楼的错觉。 玻璃门外的星空地砖上,摆满了香烛纸钱,墙上拉着白布帘子,黑色手写大字“黑心公司还我侄女命来”。一名中年男子抱着李婷的遗像,两位中年妇女坐在地上哭嚎不止,还用一台砖头大小的劣质随身听功放唢呐哀乐。 估摸着是用李婷留下的员工卡刷卡上的电梯,只是没有指纹进不去公司,就坐在外面闹腾。还有个不知道什么报的记者拿个手机在一边录视频:“这里是标点地图的公司门前,死者李某的亲属要求公司给个说法,而公司负责人迟迟不见出现。” “孩子去世到现在,他们单位领导没有来看过一眼,连个慰问电话都没有!” “这单位不正规,连死亡抚恤金都没有,说要等保险公司报销!” 翟辰听着这不可理喻的话,只觉得脑仁疼:“哎,我说,警察局都没结案呢,你们赖人家公司做什么?” “你是他们公司的人吗?”自称李婷叔叔的男人走过来,猛地推了翟辰一把。 翟辰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磕到墙上,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低头深吸一口气,微笑着抬头:“我说大哥,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我就动手怎么了!我们家婷婷都被你们害死了,还不许我出出气了!”嚣张的中年男人见翟辰示弱,气焰顿时如泼了油的柴火,轰地一下蹿了三丈高。 “我身体不好,打出人命你可得负责。”翟辰颤颤巍巍掏出氧气瓶,连着吸了两口。 “碰瓷啊你!”男人见他不仅弱鸡,还是个病秧子,不紧不慢地抬起手,照着翟辰的脸就扇过去。 “咚!”粗壮黝黑的手腕,被白皙修长的手稳稳攥住,顿时像被试了定身术一样动弹不得,一毫米也挪不动了。浑浊的眼睛渐渐凸了出来,中年男子不可思议地看着那瘦弱的青年。 “都说了不要动手,我赶时间的。”翟辰依旧保持着无害的表情,不紧不慢地说着话,只是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玻璃门忽然打开,只穿着衬衫没穿外套的高雨笙快步走出来,不动声色地握住翟辰那只抬到了半空准备打人的手:“保安!” 两名穿制服的保安从玻璃门内的消防安全梯跑上来,抱住中年男子往后拖。翟辰及时松了手,在那黝黑的手腕上留下五道青白的手印。 “公安部门现在还没有结论,如果是我们公司的责任倾家荡产我也会赔偿,不是我们的责任一分钱我也不会出!”高雨笙语调冷淡地说着,吩咐身边的秘书,“报警!”说完就转身回公司。 还被他拉着手的翟辰只得跟着走两步:“那什么,高总,咱俩这么进去不好吧?” 两个大男人好朋友手拉手,他是无所谓,高总的形象可就受损了。 高雨笙一瞬间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直到掌心被翟辰的指尖挠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天上星(6) 第7章 天上星(7) 高雨笙这才意识到,自己握着那只并不如何厚实但极为温暖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一下才松开:“抱歉。” 翟辰倒是没在意,跟着他去了办公室,拉开办公桌前的会客椅子坐下:“你叫我来,就是看门口那群号丧的?” “不,”高雨笙给他倒了杯水,“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他们还没来,我是想谈谈你的事。” “我?”翟辰接过杯子,晶莹剔透的玻璃杯里盛着清亮的白水,带着一股淡淡的薄荷香,应当是在水壶里泡了干薄荷叶。高端人士一般都喜欢喝昂贵的咖啡或是色泽艳丽的洋酒,这位小高先生却偏爱喝廉价的薄荷水,怎么看都不像个霸道总裁。 “关于你的……超能力,”高雨笙斟酌着措辞,给翟辰那异于常人的力量找了个代称,“你总这样暴露在人前,是很危险的。给不同的人做保镖,总会有人像我一样看出来。” “高总是在威胁我吗?”翟辰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根钢尺把玩,轻轻敲着那晶莹剔透的玻璃杯,像是在敲打玻璃杯一样漂亮昂贵的高总,不要得寸近尺,“什么超能力,高总说的我怎么听不懂。” “我无意冒犯,只是给你个诚恳的建议,找一位固定且愿意保守秘密的雇主是最安全的,”高雨笙双手手指交叉在一起放在桌上,做出无害又强势的姿态来,“当然,也是为了我自己,我遇到了跟李婷一样的麻烦。” “嗯?”翟辰转动钢尺的手停下来,“你也被前男友尾随了?” “……” “啊不是,前女友,就楼下那位?看起来是有点危险,都要让你血债血偿、不得好死了。”翟辰啧啧感慨,仿佛已经看到高总被那位碎尸万段的模样。 “诅咒我死的人多得是,我也不会怕一个毫无攻击力的疯女人,”高雨笙感觉到翟辰的不友好,按了按额头蹦出来的青筋,从抽屉里拿出一只透明文件袋,袋子里装着一张五颜六色的纸,“我收到了这个。” 正面是印刷拙劣的外卖单子,背面是一个奇怪的图案。图案呈同心圆状,四周画了十二个星座的标识,中间有一只瞪得圆圆的眼睛。翟辰看到那张纸,背后瞬间出了一层冷汗。 “外卖单!”抓过来仔细看,与那天李婷在家门口那下楼的那张小广告单子一模一样。 这张单子夹杂在快递中,今天早上送进了CEO办公室,写明了要高雨笙亲启。李婷那天发过一个朋友圈,吐槽这外卖单子做得难看,所以高雨笙有点印象。 “做我的临时保镖吧,如果你不愿意做9小时的,可以像李婷那样接送我上下班即可……” “好。”没等高总说完,翟辰就应承下来,毫不犹豫地接了这个活。快速拍了张照片发给方初阳,告诉他李婷也收到过这么一张纸。那边方初阳可能在忙,并没有立即回他。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高雨笙看着低头研究纸的翟辰,用目光慢慢描摹他的眉眼,试图找到跟记忆中那个人的相似点。然而时间久远,他其实也记不大清了,瞧了半晌,只得出个翟辰长得挺好看的结论。 找到一点线索,翟辰的情绪缓解了不少,放下手机笑着抬头:“你看过《神雕侠侣》吗?” “嗯。”著名武侠小说,拍过好几版电视剧,高雨笙小时候还挺喜欢看的。 “神雕侠侣里面的那个魔头李莫愁有个习惯,就是在杀人的头一天会在对方家里留下血手印。留下几个手印,就是要杀几个人。”翟辰心情一好就开始胡说八道,拿出他平时骗小孩那一套,逗一脸认真的小高总。 然而高雨笙并没有像方初阳那样让他滚,而是垂目地思考了一下:“很有可能。” “……”这都信,这孩子怕不是个傻的,翟辰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然而事实证明高总并不傻,特别是谈起钱的时候。既然说定了要做临时保镖,薪资就要先谈好。高雨笙拿出正规保镖公司的价目表,单日租用是最贵的,A级保镖单日8000元,B级保镖单日6000元。包月和包年就便宜多了,月薪3~4万,年薪60~80万,没什么规律可言。 这个基本上是业内的均价了,翟辰也点头表示认可。 “因为你不是正规保镖,平时要价都是单日4000,那么包月应该是2万左右。而且你现在是每天只工作上下班的时间,所以最多一万,我给你一万五。”高雨笙摆出了商人嘴脸,仿佛先前那个一出手就是五万块的人不是他。 “之前不还是五万的吗?”翟辰试图胡搅蛮缠。 “那是9小时工作,你不是还要带孩子吗?如果你愿意 ,可以把孩子放在大厦17层的托儿班里,费用公司出。” 高总连翟辰家里的孩子都考虑进去,一切安排得明明白白,就差保镖先生点头,翟保镖也差点就同意了。但当他把半只脚踏进去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了不对,这位总裁为了雇保镖也太下本了。又是请他吃饭,又是调查他的家庭状况……眼前仿佛张开了一张无形的网,摆满了各种他急需的东西,高级托儿班、钱、规避暴露风险的工作、调查李婷死亡的线索,就等着他这只肥兔子一头撞进去了。 “暂时不了,我喜欢幼儿园的工作。”翟辰忍痛拒绝了这份带毒的美味佳肴。 这时候,郝秘书进来通知,说外面警察已经来了。 警察把那三个吵吵嚷嚷的人铐起来,指着那梗着脖子干嚎的中年男子道:“怎么又是你?” “警察同志,您认识他?”翟辰一把抓住那个试图开溜的记者,不紧不慢地吸了口氧气。记者起初还能挣扎一下,之后就仿佛被铁扣卡住了一样,整个小臂都动不了。左动右动手臂不动,仿佛在跳一支没编排好的机械舞。 “当然认识,这三个是专业闹事的,上个月在人民医院门口还抓过他一回。他们是专门给拆迁、碰瓷的人当群演的……老实点,什么你侄女,这遗像里的人眉清目秀,是跟你一样长个绿豆眼吗?” 拆迁……翟辰皱起眉头,磨了磨后槽牙,转头问高雨笙:“王竞航那个瘪犊子在哪个医院?” 高总:“……” 警察走了,还被抓着的记者:“放开我!” “哎呦,把你忘了,”翟辰转过头来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位记者,夺了他的手机递给郝秘书删除相关视频,又拿出手机对着他这张脸录像,“来,笑一个。说说吧,谁雇你来的。” 记者先生仿佛放过血的鸭子,脸色煞白嘴巴还硬,什么都不肯说。 市局刑警队,方初阳还在反复看笔录。 南城案件死者王强,四十六岁,男性。他的妻子说,当天王强出去跟朋友喝酒,到了半夜还没回来她就抱着孩子睡了,第二天人没回来手机也打不通,这才报警的。而王强的父母却坚持认为是他杀。 【王妻(周玉芬):家里欠了一笔高额贷款,王强最近心情不好,经常出去喝酒夜不归宿的。我也没在意,怎么也想不到他就这么寻短见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办呀?】 【王父:欠款那是他做生意跟人借的钱,这批货卖出去就能还的,根本不存在逃债自杀这回事!】 【王母:肯定是周玉芬干的,她之前说我儿子出轨,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还说要抱着两个孩子跳河。】 王强身上同样没有打斗的痕迹,要么是自己跳下去,要么就是凶手一招制敌。 “王强这个还是有可能的,如果是认识的人冷不防把他推下去。但李婷那个就不能推,要做到无触碰扔下去,除非这人是个大力士,用举重里面的抓举方式举过头顶,扔下楼去。”勘察现场的同事比划了一下那个窗台的高度。 大力士。 方初阳心中一紧,据他所知,能做到这件事的人只有吸了氧气的翟辰。那天他还通宵加班,没在家,不能给翟辰做不在场证明。得给混蛋兄弟打个电话,让他最近收敛一点别让人看见超能力,拿起手机就看到了翟辰发来的消息,立时转发给同事们。 “李婷的遗物里有这个东西吗?”方初阳指着画面上那个诡异的同心圆眼睛。 陈照辉赶紧低头翻了一遍:“没有。” “小张查一下这个图案的来历,陈小黑跟我走。”方初阳站起身,带着陈照辉去再搜一遍李婷的车。据翟辰说,当时那个垃圾他忘了扔了,不知道掉在哪里,也许还在车上。 两人顶着大太阳在晒成烤箱的车里翻找,不到一分钟衣服就湿透了。 “副队,你去树荫里站着,我来搜吧。”陈照辉推推方初阳,自己爬进车里仔细翻找。 方初阳打开驾驶室,点火启动了车里的空调,冷风吹出来,那令人窒息的闷热顿时得到了缓解。 “嘿嘿,还是副队聪明。”陈照辉抹了把汗,拍了个十分僵硬的马屁,没等方初阳骂他,突然大叫,“找到了!” 在座椅与车门的缝隙里,夹着一张没来得及扔的外卖单子,跟高总收到的那样别无二致。黑黝黝的小陈同志小心翼翼地将证物放进透明塑料袋里封好,对着空调风口吹会儿,把热晕的脑袋吹灵光了:“副队,你说会不会是李婷给了外卖差评,外卖小哥来报复她呀?” “那标点地图的老板也给外卖差评了?他会点这种5块钱一份的鱼香肉丝吗?你这脑子里装的都是地沟油吧!”方初阳照着小陈同志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上次你还说装的是煤球。”陈小黑摸着后脑勺老实巴交地说。 “滚滚滚!”方初阳推开煤球脑袋,顺手接起电话。 “副队,东区派出所在标点地图门口抓了三个假装李婷亲戚闹事的。” 专业闹事的…… 方初阳冷下脸来,专业闹事的人,跟这种拆迁村的泼皮无赖们最是熟悉,而王竞航恰恰是蔡庄有名的无赖:“派人盯紧了王竞航那小子,再查查他的手机。另外,叫王强的妻子来一趟,我有话要问她。” 啊,写着写着趴桌上睡着了,一闭一睁就穿越到了两个小时之后,导致这章很短,没写到重要剧情_(:з」∠)_不过没关系,晚上还有一更,等我。 补偿大家等这么久,这章给大家发红包~等我二更完就过来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天上星(7) 第8章 天上星(8) 翟辰本来就想问问王竞航在哪个医院,自己好去给他“送温暖”,但高总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硬是不告诉他。拖着他在财富大楼里吃了午饭,又磨叽到下午开了个短会,高大少爷这才怡怡然站起身表示自己送他去。 “不用了吧,你不是挺忙的吗?”翟辰看看高总那昂贵的小翅膀车,这一趟油钱都抵得上幼儿园老师一天的收入了。 “周五下午本来就下班早,跟你呆在一起我觉得安全。”高雨笙把车钥匙递给翟辰,默默站到他身后,努力做出“高总很害怕”的样子,可惜演技太差。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清亮,仿佛正在期待着什么似的。 错觉吧?哪有人期待着遇见杀手的? 翟辰不懂这种富家少爷的思维,尽职尽责地上前检查车辆,而后自己上了驾驶座。高总习惯性地坐在了后座上,刚要出发突然叫停,换到了副驾驶去。 “高总,如果要杀你的人真的是职业杀手,我建议你还是坐到后面去。”翟辰从专业角度规劝客户。通常老板都是要坐到司机后面,那是整个车最安全的位置。当出现交通事故时,司机出于本能地会向左打方向盘以避免自己被撞击,也可以使驾驶座后面的那位幸免于难。 “我坐后面你认得路吗?”高雨笙系好安全带,转头问他。 “呃……”作为没车一族,翟辰在这个偌大城市里活动的范围很小,大部分时间都在老城区和中心区那一带转悠,偶尔开车也是到客户指定的地点,“这不是有导航么。” “那边路口短,七拐八拐的导航来不及,”高雨笙耷拉着眼睛遮住眼底的情绪,“走吧。” 被老板鄙视了识路能力,天生不擅长记路的翟保镖无力反驳,踩下油门离开车库。 “高雨笙,负心汉!不得好死!我们一起下地狱吧!”刚出了车库,那熟悉的喊麦魔音就穿透了豪车的防弹玻璃。 “嚯,够执着的啊,”翟辰看了一眼还在门前跳脚的那位,忍不住用手肘捅捅身边的小高同学,“你跟她到底怎么回事?” 高雨笙看看自己被他戳出个凹坑的衬衫袖:“你们对雇主就没什么敬称吗?” “有啊,我们管雇主叫‘宝贝’。”翟辰一本正经地说。 “……”高雨笙眉梢一抽。 “真的呀,护如珍宝,价值连城,可不就是宝贝吗?”偷瞄一眼高总的表情,翟辰努力憋笑。小屁孩还要什么敬称,南韩电视剧看多了吧。 “你就这么叫李婷的?”高总几乎被气笑了。 “这么叫女孩子容易引起误会,只管男客户这么叫,”翟辰冲他挤挤眼,“你想要敬称完全没问题,宝贝儿!” 高雨笙被他叫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抬手搓搓胳膊把那个凹坑拽平整,为了阻止他继续胡说八道,主动说起了门前那位:“她以前是标点的员工。” “嗯?”竟然真的认识,翟辰不由得竖起了耳朵,“你不会真把人家抛弃了吧?” “从她入职到离开,我跟她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这件事高雨笙也纳闷了很久,实在不知道自己哪里“勾引”到那位女士了。 这位大姐叫袁小爱,是三年前标点刚创立时入职的。刚进公司时因为是有经验的员工,看起来还是很稳重的。在公司干了有一年多,从某一天开始不知为何突然宣称自己跟高雨笙在谈恋爱,将微信名改成“雨夜爱听笙”,还天天在朋友圈发高雨笙的照片。 起初大家以为她在搞笑,还跟着一起哈哈哈,有女同事在底下留言说“我也是雨笙女友,拔刀吧情敌”之类的玩笑话。谁知袁小爱竟然跑到对方工位上,尖叫着泼人家一身可乐。 所有同事都觉得不可思议,闹了几天之后大家才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人事及时向上级汇报申请了经费给她请心理咨询师,经过诊断咨询师认为袁小爱得了“恋爱妄想症”——以为自己跟别人谈恋爱并产生记忆幻觉的精神疾病。这种症状多见于一些明星的狂热粉丝,最有名的就是知名男歌手胡畅的一位“骂娘粉”,常年在机场堵他追着骂一路,到处诉说胡畅的“狼心狗肺”。 这样的心理状态显然已经不能继续工作下去,离开了标点治疗一段时间之后她找了别的工作,消失了很久。最近约莫是又犯病了,每周五准时来大楼前报到。 “哇,我还第一次见识到,因为太帅把人逼疯的。”翟辰毫无同情心地嘲笑高雨笙。 “前面路口左转,看到一个红色的广告牌时右转,那里去停车场最方便。”高总不理会他的挑衅,宛如导航一样精准无比地指挥路线。 翟辰按照高雨笙的指挥走下去,果真一点弯路都没走,还一路畅通。不愧是做地图的人,本身就是个活地图。 断了尾椎骨的王竞航住在骨科,病房外的走廊上坐着身着便衣的市局刑警。看到翟辰过来很是惊讶地起身打招呼:“辰哥,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还想问你呢,方初阳这两天不是忙成狗了吗?你怎么还闲在这里打游戏!”翟辰反将一军,顺道嘲笑了一下这位打了很久段位仍然是【倔强青铜】的游戏苦手。 “那是比不上辰哥的星耀二段。”小刑警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跟翟辰闲聊。是方初阳让他来盯着王竞航的,还带了两位民警过来问话。 翟辰往屋里瞄一眼:“这位不是大款拆迁户吗?怎么还住两人间这么寒碜。” 屋里两名穿警服的民警正在问话,没收了他的手机查看聊天记录。 “李婷住的那间房子,是你介绍的吗?” “不是,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已经跟人家商量好租金了。”王竞航长得不算丑,但表情总带着几分阴桀,让人看着不舒服,“你们查我没用,我尾椎骨断裂,根本下不了床。我倒是想弄死她,那也没条件呀!你们应该查查她那个奸夫。” “什么奸夫?”民警一愣,以为有什么新线索。 “就是那个小白脸保镖啊,绝对是奸夫。那小子看着瘦,其实力气大得很,就是他把我打成这样的。” “我看你是想连盆骨一起断了,”翟辰一手拽着包带一手插在裤兜里,慢悠悠走过来往床边的木凳子上一坐,单脚蹬在王竞航的床边,抬抬下巴,“接着说。” 王竞航看到翟辰,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 二更~ 啊,已经这么晚了,明天估计还是下午5点更新,会尽快调回中午的 上一章的红包马上发,尽量多发一些,但鉴于晋江系统总是抽,能不能发到就随缘了_(:з」∠)_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天上星(8) 第9章 天上星(9) 倒不是王竞航想认怂,是尾巴骨它看见翟辰之后自己疼起来了。 油盐不进的混混老实下来,两位民警同志的询问工作顿时顺利了不少。再没提什么“奸夫”的事,但王竞航拒不承认自己联系过李婷的父母,动不动就拿自己一直呆在医院里有不在场证明说事。而他的手机里,也的确没有什么。 “你为什么还存着李婷父母的手机号?” “呵,她爸妈把我当金龟婿,三天两头要嘘寒问暖。我这准女婿,不得存着长辈的手机号啊?”王竞航把手机拿回来,大拇指按着锁屏界面看动态壁纸。他的壁纸是几张流星照片合成的动态图,还带炫光特效,看起来土味十足。 “我还以为你的壁纸会是李婷呢,”瞄到他手机界面的翟辰擅自发表意见,“你不是非她不可、爱得要死要活吗?” “关你屁事!”王竞航锁了手机转头瞪他。 没问出什么来,两位民警正准备离开,出去将调查结果交给走廊里的刑警小马。 “你们离开不把他也带走吗?”王竞航伸着脖子叫那两位警察。 “我可是来看望你的,警察不管这个,”翟辰捏起床头那个呼叫按钮在手中抛着玩,嗤笑着蹬了一下病床,“瞧把你吓得,尿裤子没,要不要帮你叫护士?” 王竞航气得脸色铁青。 “其实我特理解你,真的,”翟辰单手搭在蹬床那条腿上,凑近了些,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没什么文化的村里混混,突然拆迁变成有钱人,比那些吭哧瘪肚念大学的打工仔有钱多了,也只有学历高又好看的大公司白领才配得上。可惜了,这女人不识抬举,竟然嫌你没文化,必须得让她知道点厉害……恰好她有一对贪财的父母,又无比信任你这个有钱的准女婿。告诉他们左右人已经死了,重要的是他们的后半生,只要认定李婷是自杀,并把‘罪魁祸首’的帽子扣到她那个无比有钱的公司头上,肯定能要来足够养老的钱。” “你又不是条子,管这么多做什么?”王竞航耷拉着眼皮,用那双阴桀的三角眼看他,“小子,我劝你少管闲事。那个女人的死跟我没半毛钱关系,她是被天收走的。” 翟辰瞳孔骤缩:“你什么意思?” “老天看不下去要了她的命,说明她自己有罪,死了活该!”王竞航幸灾乐祸地笑起来,“她就是个爱慕虚荣的婊|子……” “咣”的一声巨响,把走廊里交接工作的三名警察吓得一哆嗦。坐在病房外等自家保镖的高总立时走过去,就瞧见翟辰正抡着凳子往王竞航身上砸。 刚才还好好的杨木凳已经散架了,王竞航翻到了地上,挣扎着往一边躲。两位还没来得及走的民警赶紧一左一右拉住翟辰,警告他不许再动。 “报警,快报警。”王竞航冲吓傻的隔壁床大喊。 警察就在眼前,既然受害者要报警,他们只能把打人者带走。 “警察同志,我这是协助办案呢。这种王八羔子,不见棺材不掉泪,得先打服了才会说实话。”翟辰由着民警给他戴手铐,义正言辞地向小马解释。 “我的哥啊,建国之后就不许刑讯逼供了。”小马愁眉苦脸地说,看了一天人没看出什么线索来,反倒在他眼皮子底下挨了打,回去又得被副队按在地上反复摩擦了。 “我知道,警察不能打人,你们考不考虑外包?就包给我吧,看在方初阳的面上算你们便宜点。”小马人如其姓,长着一张马脸,惆怅起来的时候尤为好笑,翟辰总忍不住逗他。 “辰哥,算我求你,少说两句行不行。一会儿去了局里遇见副队,记得一定跟他说我拼死拦你没拦住。”小马向他求饶。 “这话我能说,别人能信吗?”小马长得人高马大的,比翟辰壮了一套。 “……” 高总眼睁睁看着自家保镖被警察带走,只能认命地自己开车,不紧不慢地跟在警车后面:“Siri,我觉得这保镖雇得有点不值。” “值与不值,都在你的心里。”冰冷的机械音一字一顿,莫名有些高深。 “你还挺有哲理。”高雨笙透过警车后窗往里看,突然瞧见翟辰的脸贴上去,冲他挤挤眼。 这家伙不会是要吸氧跳车吧?高雨笙吓了一跳,提心吊胆地跟了一路,结果什么事都没发生。守法良民翟先生,老老实实被带回警局。 两位警察是市局的,市局本身不具备派出所里的设备,就给带到刑警队去了。进来的时候被方初阳瞧了个正着:“扔到侯问室去,不到24小时别放出来。” “这么狠吗?”翟辰痛心疾首地谴责自家兄弟的无情,“那你别忘了接檬檬。” 刑警队里的人都认识翟辰,听到这话纷纷憋着笑低头,只有老实的陈照辉听话地把翟辰塞进了侯问室。 所谓侯问室,其实就是临时置留犯罪分子的地方,最多不能超过24小时。派出所里一般都是刚抓的小偷小摸、咸猪手、酒驾之类的,刑警队这里的通常就比较严重,看起来各个凶神恶煞的。 翟辰看了一眼里面的人,转头冲小陈说:“警官,我身体不好必须吸氧,不然分分钟要挂的。你去跟你们领导说,把氧气瓶给我呗。” “哦。”陈照辉应了一声,锁上铁门转头去外面跟副队汇报了。 远远听见那边方初阳暴跳如雷的声音:“吸什么氧,憋死他活该!” 翟辰活动了一下刚刚拆下手铐的腕子,转头看向屋里几个满脸不怀好意的人:“呦,几位,怎么进来的?” “小弱鸡,安静点。”小小的屋子里,只有北面的墙根有一条水泥砌的长凳,几人坐在一起,连个放尾巴尖的位置都没留给翟辰。 “过来,坐这儿。”一个大块头冲脚边吐了口粘痰,示意翟辰坐。 “我劝你们客气点,刑警队的队长是我弟弟。”翟辰抱臂靠着铁栅栏门,一脸嚣张。 “呸!少他妈扯了,你弟是队长你还能进来?”几位大哥站起来,慢慢向翟辰靠近。 “那怎么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正说着,小陈送来了他的氧气瓶。 满头火的方初阳走出警局,跟闲庭信步走进来的高雨笙打了个照面,想起这应该是混蛋翟辰的新雇主,便多看了两眼。没等两人说句话,方初阳的手机响了,是负责盯梢王竞航的小马打来的。 “副队,王竞航还藏了一个老式黄屏手机,里面有跟李婷父母的通话记录。”小马颇有些激动地说。 “你怎么找到的?”方初阳顾不上理会高总,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幼儿园走。 “辰哥塞给我的。”小马回忆刚才的状况,估计是翟辰逗他的时候顺手塞进口袋里的,临走拍了他一下,他才感觉到口袋里有东西。 “……” 高雨笙交了罚金、办好手续来领翟辰的时候,侯问室里一片祥和。几位大哥整整齐齐蹲在两边的墙根处,翟辰自己独霸了那唯一的长凳,翘着脚转瓶子玩。 “他们怎么了?”过来开门的陈照辉好奇地问。 “他们知道我身体不好,把凳子让给我坐。”翟辰站起来伸个懒腰,搭着高总的肩膀出去。 高雨笙看看那些壮汉,再看看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很给面子地没把他掀下去,任由他病弱地挂在自己身上:“现在班房里的人素质都这么高了?” “那可不,五讲四美尊老爱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天上星(9) 第10章 天上星(10) 出了刑警队的门,高雨笙就把搭在自己肩上的爪子拎下去,顺道将车钥匙扔给他,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天已经黑透了,公安局外不甚明亮的路灯照过来,映出表盘上星星点点的碎钻。 “你这手表是夜光的啊?”翟辰凑过来,“挺好看。” “……”又不是小学生,谁还戴夜光手表。高雨笙看看自己腕上的“星空月龄”,不知道怎么跟自家保镖解释百年钟表世家不做夜光手表。没等开口,那边刑警队的小陈追了出来。 “辰哥,你的手机。” 翟辰接过手机,嫌弃地上下看看:“我说小陈,下回出外勤咱能擦点防晒吗?这大晚上的我就瞧见个衣服飘过来,吓不吓人。” 陈照辉扯了扯自己明黄色带反光条的运动短袖:“我有那么黑吗?” “有,”翟辰斩钉截铁地说着,低头给方初阳发微信,“你们晚上还要加班吗?” “我得加班,副队不用,队长知道他今天晚上带孩子,让他不用来了。”老实孩子小陈直接把自家副队给卖了。 “哦……”翟辰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删掉没写完的一句话,将手机装回口袋里,觉得小陈那张看不清五官的脸顺眼多了,“行,你忙去吧。” 既然方初阳不加班,那他就可以在外面多呆一会儿了。等把高雨笙送回家,就去夜市吃烧烤喝啤酒。现在正是吃小龙虾的季节,再来两斤小龙虾,今天这顿号子就没白蹲。 一边盘算着吃麻辣的还是蒜香的,一边拿出手电检查车辆,确认没有问题就把钥匙扔给高雨笙:“还是蒜香……呃,不是,还是你开吧。我晚上不开车。” “这是什么规矩?”有些技术不好的人晚上不敢开车怕出事,但翟辰显然不属于技术不好的人群。白天高雨笙特意观察过,可以看得出这家伙的技术是专为胜任保镖职业练过的,停车时用的不是倒车入库而是漂移甩尾。 “晚上更容易遇到枪击,这时候保镖需要警戒。”翟辰自顾自地坐上副驾驶,给自己扣上安全带。 高雨笙单手按住车门不让他关:“你觉得我会信?” 小朋友心眼太多就不可爱了,翟辰呲了呲牙,僵持片刻只得承认:“我夜盲。” 夜盲!高雨笙一惊,缓缓凑近了些。光线缺乏的环境下,翟辰的眼睛有点对不上焦,但他“看”的方向准确无误。若非凑得近了,根本看不出异样。难怪上次他会坐错车,原来是根本看不见。怎么会这样? “怎么得的?治得好吗?” “天生的,”离得这样近,翟辰能感受到高总骤然加快的呼吸,“怎么听说我是夜盲眼这么激动?你是不是后悔了,告诉你订金不退啊。” “……不是。”这两个字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仿佛做错事的孩子在向家长无力申诉。听得翟辰心尖发颤,觉得这位小高总下一刻就要哭出来,想着要不退他一半钱? 没等翟辰开口,高雨笙便关上了副驾的门,自己坐上驾驶室发动车辆:“先回我的住处,你自己打车回去。”冰冷的语调再不复先前的温和,跟高雨笙与其他员工说话别无二致。 夜盲眼……难道真的找错人了?高雨笙攥紧了方向盘,这实在没道理,想不出这世界上怎么还会有第二个人拥有吸氧气增强力量的超能力。可是夜盲眼,看不到星星! …… “哥哥,你家在哪里呀?” “那里,一闪一闪的那个。” “星星?那我叫你星星哥哥好不好?” “好啊。” …… 高雨笙家住在“东篱玉棠湾”,一个专卖花园洋房的高档小区。从警局回去有些遥远,需要上高架。 一路沉默地开着,高雨笙没再跟翟辰说一句话。翟辰很理解他这种“买了吃亏又买了上当”的委屈,低头翻动手机查看去东篱玉棠湾的路线。昂贵的小区不仅在于房子好,地理位置也都是绝佳的。高架有一个出口专门通向玉棠湾门前的那条路,交通便利,人烟稀少。 看完路线随手翻开相册,百无聊赖的翟辰只能研究那张奇怪的外卖单。今天在医院里,王竞航那句“天收了她”很让人在意,配上这诡异的图腾,莫名生出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说,王竞航是不是求了什么邪神野佛,这东西会不会是个咒符?”翟辰异想天开地试图跟不高兴的小高同学说话。 “指望上天,是懦夫行径。”这个道理高雨笙很小的时候就懂。 “那有什么办法,上天是最后的希望,人活着总得有点希望。就好比你跟袁小爱,她要想跟你在一起,只能指望一道天雷把你劈成个傻子。”说着,做了个天雷降世劈到脑袋的动作。 “咔嚓!”突然传来一声响,车身剧烈晃动,猛地向前窜了一下。 “操,真的被雷劈了?”翟辰脑袋磕到椅背,咚的一下还挺疼,忍不住骂出声。打开窗户往外看,背后一辆没有开车灯的渣土车正用那狰狞的卡车头贴豪车屁股,悚然一惊,这才几点,渣土车就能进城了?“别下车,加速,快离开它!” 高雨笙一言不发地踩下油门,快速与渣土车甩开距离。然而前面的车辆因为听到巨响而减缓车速,双侧车道都被堵住,一时无法超车。 “轰——”渣土车也立时加油,拖着沉重的身体飞快追赶,一边跑一边掉沙土,漫天烟尘,后面传来一溜的刹车声。而那渣土车如同犯了狂犬病的疯狗,一步三颤路都走不稳也要张开血盆大口狂咬不止。 “呀!”前面那辆车是个年轻人开的,从后视镜看到这场面,尖叫着踩下刹车。 路口马上就要到了,保持这个速度渣土车基本追不上了,奈何前面这个急刹车,高雨笙只得轻点刹车、快速打方向将车并到右道。 那年轻人看到自己即将葬身在卡车之下,生死一瞬突然踩下油门蹿出去,避免了被压成铁饼的惨剧。而一直没有减速的渣土车直接变成与高雨笙并排而行,毫不犹豫地朝车腰撞去。 “嘭!”强大的力量将车直接撞偏了道,斜插进高架护栏里。还多亏了是底盘重的好车,要是普通小轿车大概已经飞出去了。但渣土车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快速倒车,将一车的石子沙土倾泻在路上,将原本就狭窄的高架桥堵了个严实。后面的车辆过不来也看不见。 “快下车。”翟辰在刚才已经快速吸了几口氧气,看到高雨笙动作迟缓,便动手帮他解开安全带。 “嗡——”没了渣土的卡车整装,重新加速,这次竟然嚣张地亮起了大灯,仿佛要看着车里的人碾成肉饼,直接朝驾驶室撞来。 翟辰一把将高雨笙拽过来。护栏发出了碎裂的悲鸣声,车身不受控制地向桥下栽去。水泥石墩卡住了一只后轮,用微妙的平衡挂在半空。翟辰抱着高雨笙一动不敢动,稍稍一晃就可能让车坠下去。 卡车上下来一个人,慢慢往这边靠近,“咔哒咔哒”的脚步声如同丧钟。 “往两点钟方向跳,有根钢筋可以抓住。”高雨笙喘息了一下,在他耳边轻声说。 “咔哒”有硬器抵住了驾驶座那边的车窗。 翟辰手心有些粘腻,那是他自己的汗水和高雨笙的血,这家伙在刚才的撞击中受伤了:“抓紧我,千万别松手。”一脚踹开车门,猛地蹿出去。黑暗中看不大清楚,凭着直觉抓向那根传说中的钢筋,在空中荡了一下,瞬间跳上了桥。 “闪开!”高雨笙一把推开他,一个金属长钉与翟辰擦肩而过,深深地钉进了柏油路面。 射钉枪! 那人大概有些急了,快步走过来,瞬间跑进了卡车大灯照射的范围里。那是个身材中等的男人,蒙着脸,手里拿了一把改装过的射钉枪,再次朝高雨笙举起枪。 翟辰原地跳起,一把抓住那只握枪的手,“咔嚓”一声给掰折了。 “啊——”那人顿时惨叫出声,射钉枪掉在了地上。常人会被骨折的剧痛弄失了神,绝不会再又力气反击,这人却反常地用另一只手掏出了小刀,冲翟辰的眼睛戳去。 翟辰下意识地松开手躲避,那人立时退开,快速爬上卡车驾驶室。 “咔!”高雨笙捡起射钉枪,直接朝着那人的脑袋射去,钉子打在挡风玻璃上,玻璃瞬间碎裂。那人避开了钉子,猛踩油门。 翟辰本想去驾驶室抓人,身体突然一阵无力。糟糕!氧气用完了! 来不及爆车胎,高雨笙一把抱住翟辰滚向路边,由着那卡车扬长而去。 “你傻了吗?为什么不躲开!” “我氧气用完了……有点蒙……”翟辰单手撑着地剧烈喘息,像是身体不好却被迫跑了三千米,整个身体的力量都被抽空了。 记忆中那个人,干完活之后也会这样,趴在地上半晌起不来。 高雨笙定定地看着他,扔掉手里的射钉枪,爬起来找到翟辰的包,掏出氧气瓶。缓缓伸手,轻轻扶住他,按下喷嘴将罩子扣到翟辰脸上。 翟辰没什么力气,直接靠在高雨笙身上深深吸几口,顿时缓了过来。摘下氧气罩,拿出手电四处照照。现场一片狼藉,小翅膀豪车半边身子挂在桥上可怜巴巴冒着烟。身后十米开外堆着成山的石子沙土,被堵在后面的车辆拼命按着喇叭。前面的车都跑光了,目力所及只有他们两个人。 “还真有人要杀你啊!”刚开始听高雨笙说这话,还以为他在瞎掰,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了。翟辰抹了把脸,拉过高总的手看他伤哪儿了,“现在的杀手都这么硬核吗?这可是一线城市的大马路!” 高雨笙不说话,把胳膊收回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报警。 翟辰就坐在原地,可怜自己碎了屏的手机:“我这兼职保镖,还真做出了中情局的效果,啧。” 高雨笙打完电话,回头看他。 那人丝毫没有起来的意思,打定主意要给警察表演一个完美受害者现场,惬意地单手撑在身后仰头看天:“警察还得好一会儿才来,这里没网,看会儿星星吧。” “你能看见星星?” “能啊。” “……” 这章有点卡,更晚了抱歉。 有同学希望我在作话里说两句,那就说两句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天上星(10) 第11章 天上星(11) 高架桥渣土车恶意撞击豪车,司机还下车意图杀人,这件事太严重了。高雨笙要求翟辰跟他统一口径,就说不知道为什么被撞,也不知道那人为什么要来杀他们。 “这样说的话,警察就会以为是撞了人怕负责任而临时起意杀人。但那显然是个杀手啊!”翟辰不明白高雨笙为什么要这么处理,既然有人要杀他,早点报给警察才是正理。 高雨笙捂着胳膊微微蹙眉,等那一阵疼痛过去,才在翟辰身边坐下:“我确实不知道是谁要杀我,并没有说谎,解释太多很麻烦。” 翟辰收回看星星的目光,转头看向高雨笙:“你是为了帮我隐瞒超能力?” “只抓一个疯狗没用,抓了这个还有下一个,”高雨笙没有回答翟辰的问题,慢慢挽起袖子,扯下领带叼着一端缠到还在冒血的胳膊上,“揪出放狗的人才能一劳永逸,我会亲手抓到这个人的。” 英俊的总裁先生此刻看起来有些狼狈,平常连个皱褶都没有的衬衫染上了尘土和血污,头发也乱糟糟的,脸上还有擦伤,然而那双眼睛依旧冷静如初。这绝不是蜜罐子里养大的富二代少爷应该有的反应! 翟辰觉得有些不妥,但半瞎的眼睛不允许他看清对方的表情,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处理完事故、做完笔录从派出所出来,已经是凌晨。翟辰没吃晚饭,饿到现在已经前胸贴后背了。这个时间饭馆都关门了,只有夜市摊生意正红火,饿急了的人才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高总奔向那烟火缭绕的小摊。 廉价的塑料桌椅油腻腻的沾着烟尘,周围都是打赤膊、穿拖鞋的糙汉,他俩这么一身脏兮兮竟也不显得突兀。 “老板,来四斤小龙虾,两瓶啤酒,五十个串……”翟辰大声喊着给老板报菜名,转头问高总还吃什么,才想起来人家有伤在身,“呃,再来一碗茄汁面。” 高雨笙左臂被划了个大口子,方才已经在医院包扎过,缠了一圈的绷带,看起来有点可怜。神奇的是他那个价值百万的星空手表竟然没有碎,还好好地挂在手腕上。 翟辰把面推到他面前:“你胳膊上有伤口,别吃羊肉,吃点面吧。” “你很会照顾人。”高雨笙接过他帮自己劈开的一次性筷子,低头吃了一口面,酸酸甜甜的汤面喝下去,温暖了因为失血而略微发冷的身体。 “职业习惯而已,”翟辰拿起一只小龙虾,三下五除二的剥好,沾了些汤汁放到高雨笙碗里,“照顾小朋友。” 高雨笙:“……” “哈哈哈哈……”翟辰觉得高小朋友特别好玩,一逗就有反应,比刑警队呆呆愣愣的小陈、小马什么的好玩多了。 拒绝了幼儿园阿舅翟老师的照顾,高雨笙自己上手剥虾,熟练程度竟不亚于翟辰。他不是剥一个吃一个,而是拿了只碟子,剥够三只浇汁一起吃。 “你竟然也吃这个,我还以为你们富家少爷只吃澳洲龙虾。”翟辰伸手从碟子里偷走一只。 “我很喜欢吃这个,”高雨笙仿佛没有看到某人偷虾的行为,继续兢兢业业地剥,“小时候家里没什么肉可以吃,哥哥就带着我去小河边钓虾,钓上来一筐回去炒着吃。” 翟辰认真地听着,伸手又偷了一只,剥虾的人突然抬头看过来,吓得他赶紧把虾扔进嘴里,装作无事发生。 “清水河里的小龙虾要比城市里卖的好吃得多,山里的辣椒又特别鲜美,炒出来香味飘得整个村都能闻到。我就蹲在灶台上,辣得嘶哈嘶哈还是要吃。”高总的声音很好听,因为疲惫而带了几分低哑,不徐不疾,很容易把人带进那个画面里。 翟辰愣怔了一下,恍惚间看到了那个总是闹着要吃虾的小家伙,心尖微颤,端起冰啤酒喝了一口:“我还以为,你是娇生惯养长大的。” “并没有人娇惯我。” 除了哥哥…… 高雨笙剥了第三只,发现碟子是空的,放下虾仁后把碟子往自己跟前拉了一些。 翟辰从这句话里听出几分不寻常来,但他俩显然还没熟到探听家事的程度,不好再问:“也对,男孩子穷养,我爸就从来不娇惯我,皮了就揍。但是越揍越皮,后来他为了看着我,让我在侯问室门口写作业,就我今天晚上蹲那个,外面放一个小桌,被一群作奸犯科的人盯着写作业。” 高雨笙被他逗笑了:“那能写得下去吗?” “当然写不下去了,那些大哥太好玩了,给我讲他们的江湖规矩、做人道理,啧啧,受益匪浅呐!”说起这个,翟辰颇为得意。 上中学的时候,他长得好看又瘦小,不良青年就喜欢欺负这样的,没事就在巷子里堵他。于是,翟辰在被逼无奈之下将附近的小流氓都教训了个遍,成为了那一带的流氓头头。用翟辰的话说,“本无意搀和江湖事,奈何黄袍加身不由己。” 刑警队长的儿子成了匪首,这还了得?翟建国每天忙没时间管他,就把他拎到刑警队,希望他受到公安局为人民服务的气氛熏陶,做个好少年。 “……你爸应该挺后悔把你放那里写作业的。” “那就不知道了,老翟同志就算后悔了也不会承认的。” 第二天早上,收拾一新的翟辰七点多钟就回家了,刚走到院里,就遇上抱着孩子冷着脸往外走的方初阳。看到他也没出言讽刺,把孩子塞给他就走。 “这是怎么了,大周末的又加班啊?”翟辰没收到兄弟的谩骂感觉很是不得劲,便出言挽留了一下。 “您老出去风流快活,我可是还有好几个案子压着呢!”方初阳双眼冒火地瞪他,压低声音警告他,“李婷的案子你不许再搀和,听见没有!” “热心市民见义勇为……好好,我不搀和了,”翟辰举起一只手投降,拉着檬檬的手朝方初阳挥挥,“跟二舅再见。” “二舅再见。”小外甥听话地挥挥手。 方初阳拿手指他,还没骂出来,那家伙就抱着孩子跑了。 甥舅俩美滋滋吃了早饭,坐在客厅的软垫上打电视游戏,幼儿园的女同事米晴突然来了。 “昨天檬檬走得急,把书包落下了。”米老师晃了晃手里的汤姆猫小书包。 “啊,太麻烦你了,进来喝杯茶吧。”翟辰请米晴进来,给她倒了杯热水。 米晴第一次来翟辰家,有些拘谨,眼睛没敢乱看,就盯着翟辰瞧:“翟老师,你是不是发财了,竟然穿两千块一件的T恤。” 唔?这短袖值两千块?翟辰低头看看身上纯黑色只印了一个小标志的T恤:“没,昨天晚上睡朋友家跟他借的。” 翟辰跟谁都能聊两句,哪怕明知女同事大周末过来送一个无关紧要的书包意图不明,也能跟她相谈甚欢。 “小胖奶奶就是太娇惯他了,天天让他吃炸鸡,脸都胖得变形了。”两人的共同话题就是幼儿园的孩子们,米老师说起这个就不拘谨了,跟平时俩人上班聊天一样。 正聊着,翟辰的手机响了,是刑警队打来的,让他马上到警局一趟。 “你去吧,我帮你看着檬檬,”米老师说完,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了,不由得红了脸,“你不介意我在你家呆着吧?” “你能帮忙实在太好了,有什么介意?家里有点乱,你不嫌弃就行。”翟辰倒是无所谓,家徒四壁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说完就拿起包出门去。对门朱阿姨家门大开着,不舍得开空调的老太太就敞着大门通风。跟朱阿姨交代一声自己出去,有个女同事在家里帮他看孩子。 上了年纪的人这一点上很通透,朱阿姨立时就明白了:“你放心吧,我正煮了藕叶茶,一会儿给檬檬送一杯过去。” 翟辰拎着几杯冷饮去了刑警队,扔给小陈让他发给大家。然而这次刑警队里的人并没有热情地跟他打招呼,一个个沉着脸,只有老实的小陈冲他笑笑。 “呦,这是怎么了?”翟辰把包扔到方初阳的桌上,好奇地看他们。 “你干的好事。”方初阳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抓着他直接扔进了审问室。 坐在审问室的木凳子上,翟辰有些意外。避嫌的方初阳在外面听着,由范队长和另一位同事来问。范队长虽然跟翟建国一辈,但其实才四十出头。常年熬夜操心,头发已经花白了。 “别紧张,就问你几个问题。”范队长笑眯眯地说,仿佛他不是坐在审问室的嫌犯,还是个目击证人。 翟辰还真不紧张,靠在椅背上放松身体:“您问,我知无不言。” “7月8号晚上,你在哪里?” “在家。”7月8号就是李婷死的那个周日,这个问题警察早就问过他,今天怎么又提起来? “小区门卫反应,你白天出去了,晚上没回来。” “我回来了,就是有点晚,所以翻墙进去的,”翟辰照实说,老家属院是有门禁的,晚上10点以后就锁门了,为了不打扰门卫大爷他就翻墙进去,“这一点夜市摊的水老板,还有24小时便利店的营业员都可以证明,我回来的时候跟他们打过招呼,还在便利店买了两听啤酒,应该是十点半左右。” 范队长没有任何表示,接着问了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的问题:“昨天晚上那个卡车司机的胳膊是怎么断的?” “!” 看来是昨天晚上遇袭的事已经上报到市刑警队了,交警根据现场痕迹判断这不是一起普通的交通肇事案,并且推演出了非常不合逻辑的现场。这样的现场,让警方对他和高雨笙的个人能力产生了怀疑。 而杀死李婷的凶手,就是个使李婷没有丝毫反抗余地以至于没有打斗痕迹的人。 哎呀,越拖越晚,立flag明天恢复中午更新,不更不是人QAQ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天上星(11) 第12章 天上星(12) “那个卡车司机抓到了?”翟辰很是意外,那个人的各种手法驾轻就熟显然是个老手,既然敢在大马路上杀人就肯定算计好了逃跑方案,决计不可能这么轻易被抓到。 “现在是我们问你话!”旁边的小刑警黑着脸提醒被审问者。 信息的不对等才能把实话框出来,这时候问刑警什么都是徒劳。翟辰一拍脑袋似乎刚想起来:“啊对对,您接着问,刚才的问题是什么来着?” 小刑警似乎被气到了,说话几乎是用吼的:“胳膊怎么断的?” “我打的。”翟辰很是光棍地直接承认了。 “怎么打的?” 翟辰抬手比划了一下:“他拿着射钉枪,改装过的那种,差点打我脑袋上。我一急,就抓着他胳膊往膝盖上咔嚓这么一磕,想把钉枪弄掉。可能用力过猛,给撅折了吧。” 一套动作演示得行云流水,毫无破绽。两位刑警根据格斗经验,能判断出这个动作的可行性,任何成年男子这么做都有可能把对方的手弄断,特别是人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下手没个轻重。 然而范队长并没有就此停下,而是一秒不停地接着问:“你这格斗技巧是跟老翟学的吧,那把王竞航摔骨折也是你干的了?” “那件事可是他先攻击我,双方互殴不立案的,”先声明一下自己是无罪的,这才言归正传,“他从背后冲过来,我直接弯腰一个过肩摔。” 范队长被他夸张的演示动作逗笑了:“你小子可以啊,怪不得能攀着钢筋跳上去。” “什么钢筋?”翟辰无辜地望过去。 无论是用膝盖折断手还是背后过肩摔,都是通过技巧便可以达到的。而从车中攀着钢筋跳上桥,那就不是技巧可以解释的了。范队长说话像是平时聊天,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话赶话一秒不停不给任何思考时间。 这是一个语言陷阱,不管翟辰回答“是”还是“不是”,结果都是一样的。回答“是”,证明翟辰确实臂力惊人,具有把李婷从楼上抓举扔下去的能力;回答“不是”,证明他在说谎,因为前面根本没有提到从车中逃生的问题,直接问的“钢筋”,既然翟辰注意到了钢筋,那就证明是他攀着钢筋带高雨笙跳车的。 范队长看了看他,低头在纸上写了两句话:“那辆车驾驶室被挤压变形,副驾驶那边悬在半空,你们两个昨天晚上怎么从车里逃出来的?” “高总抱着我跳出去的,我夜盲,不是很清楚他怎么搞的。” “……” 这是昨天晚上在高雨笙家里商量好的说辞,高总表示如果警察问起就推到他身上。 “这怎么行?”虽在在刑警队侯问室外的留学经历让翟辰学了一身的臭毛病,但这里面绝不包括推卸责任。 “我有办法解决,”当时正往玻璃杯里倒冰薄荷水喝的高雨笙,忽然笑了一下,“说过会帮你保守秘密,就一定会保护好你。” 到底谁是保镖?翟辰受之有愧,但为了自己不被送研究所切片,最终还是同意了高总的方案。 方初阳听到这里,悄悄松了口气,摘下耳麦离开了监听室,路过审问室门口,模糊听到了范队长问最后一个问题:“8号白天你去哪里了?” 翟辰沉默了一下,才缓缓开口:“南山疗养院。” 方初阳背对着审问室的门,深深叹了口气。 “副队,王强他老婆来了。”陈朝晖过来跟他低声说了一句,指向坐在等候椅上的女人。 方初阳眯了眯眼:“把她带到2号室,全程录像。” 南城立交桥坠亡死者王强的妻子周玉芬,是个还算漂亮的女人,只是上了年纪有些憔悴,眼角皱纹明显、脸上还起了许多斑。她穿着一身黑色的棉麻料裙子,长发在脑后盘起来,微微低着头,看起来一副好说话的样子:“警察同志,是有什么新进展吗?” “进去说,”方初阳带着小陈一起进了2号审问室,冷着脸观察了周玉芬一会儿,直把人看得坐立不安才收回视线,“王强死之前,你曾经说过要他不得好死是吗?” “是我婆婆告诉你们的吧?”周玉芬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那是我俩吵架时候的气话,我婆婆就喜欢在中间搅合,我说什么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王强在外面养了个小三,这事你知道吗?”方初阳低头看手里的资料,并没有盯着周玉芬,而黑到与背景墙几乎融为一体的小陈同志,也不会给被审问者造成多大的压力。 周玉芬扣在一起的手指突然紧了一下,艰难地说:“知道。” “你刚生了二胎不久,孩子还小又是个家庭主妇,不好离婚的吧?你有没有去找小三的麻烦?”方初阳抬眼看着木凳上的女人,眼看着她的手指绞在一起。 “贱人自有天收,我不会去找她的。”周玉芬缓缓吐了口气,语调平静地说了这么一句。 “王强就是被天收走的吗?” 周玉芬神经质地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是这个吗?”方初阳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A4纸,上面印着外卖单后面的奇怪图腾,复杂的纹饰拱卫着中间那鬼气森森的眼睛。骤然放到周玉芬面前,双眼紧紧盯着她的脸,任何细微的表情都不放过。 让小陈送周玉芬走,方初阳自己在监控室反复看了几遍录像,沉着脸走出来,就看到翟辰正坐在他的位置上喝冰饮。 “我看你还不出来,这冰要化了怪可惜的,就帮你喝了,”翟辰晃晃只剩个底的饮料,“来来,还留了一口给你。” 审问完了还赖着不走的嫌犯,大概也只有他了。死皮赖脸地跟范队打听昨天晚上的杀手。只言片语中拼凑出,那个袭击他们的人并没有抓到,车也不是他的车。等警察找到停在路边的渣土车时,人早已离去,真正的卡车司机还在后座上昏迷着。根据司机的供述,他是在郊外等进城的时候被一个搭顺风车的人给捅了一刀,为求活命便一直装死,在后座上看不清状况,只隐约瞧见那人离开的时候断了一条胳膊。 “滚!”方初阳踢了他一脚,让他起开,转头向范队长道,“周玉芬明显认识这个图腾,但是不承认。” “该不会是什么邪教组织吧?”翟辰从他手里拿过那张纸看,试图跟老实的小陈讲解关于“李莫愁和血手印”的故事。 “你闭嘴,赶紧回家给檬檬做饭。”方初阳把纸抢走,叫他快滚。这边查案,不适合让翟辰这个普通群众听,翟辰立时站起来,圆润地滚了。 “邪教……”范队长接过那张纸仔细看,渐渐皱起了眉头,“小张,你去资料库查查,十年到十三年前,各地出现的邪教资料。” 先前方初阳让小张查这张图,在近十年的电子档案里并没有发现相关的记载,网上也没有踪迹。而十年前的资料,大部分都是纸质档案,还没有录入。 “您见过这个?” “有点印象,但不确定。” 另一边,东篱玉棠湾的房子里,高雨笙早上醒来翟辰已经不见了。沙发上堆着那人盖过的毯子,看起来是很努力地叠过了,只是手法有点糙,像夹了芝士片的吐司,十二个角朝着十二个方向。 展开重新叠整齐,高雨笙从柜子里拿了一小盒玉米粒,打开玻璃门走到后院去。他住在洋房的一层,有前后两个花园。后院里放着一架精致的笼子,笼子里站着几只尖嘴生物。 “高总!”郑秘书突然从树丛后面冒头,把高雨笙手里的玉米粒给吓掉了,“我在前面按门铃没人开。” 这小区安全有保障,因此后花园也只有一个铺了草皮的土坡挡住外面的视线,很容易翻进来。郑秘书就不走寻常路地直接跳了进来,盯着笼子里的动物啧啧称奇。老实说笼子里的生物颜色不怎么好看,灰不拉几的有点像鸡,但羽毛是人工精心打理过的,肯定是什么名贵品种。 “这鸟长得真壮实,油光水滑的,是孔雀幼鸟吧?”既然是总裁养的肯定很贵,郑秘书决定闭眼吹。 “这是鸡。”高雨笙把玉米放进食槽里,拍拍手回屋去。 “您真是别出心裁,把鸡养成了观赏鸟!”夸错方向的郑秘书强行挽尊。 “这是吃的。”高雨笙斜瞥他,用眼神劝他闭嘴。 “……”郑经终于想起了自家老板的精益求精强迫症,不敢再提那几只鸡,跟着进屋把带来的早餐放桌上,说起了正事,“袁小爱的事我打听到了,她之所以这么闲是因为她们公司最近停业了。公司老板意外身亡,老板娘不会经营,维持一个星期就乱了套,索性关了。” 翟辰只看到袁小爱周五在财富大厦堵门,其实这一周她都在,一骂一整天。“高雨笙负心汉”无限循环,洗脑能力堪比卖假皮包地摊上的“黄鹤王八蛋带着小姨子跑了”。 听到“意外身亡”,高雨笙打开早餐盒子的手顿了一下:“老板叫什么名字?” 通常不都是问公司叫什么名字吗?郑秘书赶紧翻了翻手机备忘录:“王强。” 现在还是中午,我还是个人(⊙v⊙)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天上星(12) 第13章 天上星(13) 翟辰骑着小电驴回家,路上买了几根冰棍回去分给帮他看孩子的人。刚走进楼道,就听见朱阿姨那震天响的笑声。朱阿姨不让自家孙子吹空调,又惦记着翟辰交代的事,便索性坐在门口跟米老师聊天,这样可以不动声色地看着翟檬檬。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翟辰递给朱阿姨两根冰棍。 “说你小时候的事呢,”朱阿姨乐呵呵地接过来,起身把一根放进冰箱里,自己拆开一根来吃,丝毫没有给小孙子尝一口的意思,“小孩子不能吃凉的。” 兢兢业业帮翟辰看孩子的米老师接过冰棍,脸有些发红:“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别呀,这都中午了,留下吃饭吧。”跟米老师聊热乎的朱阿姨热情挽留。 “不了不了,家里做了饭正等我呢。”米晴低着头拿起自己的包,头也不回地跑了。 翟辰刚把冰棍放进嘴里,来不及跟自己同事说声再见,对方已经没了踪影。狐疑地看看咔嚓咔嚓嚼着冰的对门:“朱阿姨,她这是怎么了?”这位女同事突然出现又一阵风似的消失,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其实一直戒备着的。出门前交代朱阿姨看着点,也是不放心。 “害羞了呗,”朱阿姨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老神在在地嗦了口冰,见他还是不开窍只得提醒,“人家姑娘喜欢你,这都看不出来。” “嗨,我还当她要管我借钱呢,这么神神秘秘的。”听到是因为这个,翟辰顿时放松下来,不甚在意地回屋去。 “哎,你这孩子,有姑娘喜欢你,怎么这反应?”朱阿姨不甘心地追到翟辰家来,一边嗦冰一边教育他。 翟辰伸手把自己的冰棍递给翟檬檬,等小孩张嘴靠近的时候再猛地缩手,重新放回自己嘴里:“喜欢我的人多了,有什么稀奇。” “……”朱阿姨自觉年近六十已半脚入棺,都没见过这等厚颜无耻之人,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你就不考虑一下?” “我这身体您也知道,靠氧气瓶活着的病秧子,不好祸害人的,”翟辰再次把冰棍递过去,笑着对朱阿姨道,“您不是门儿清吗?”邻居大妈大婶都张罗着给方初阳找对象,从没有人考虑过他,就是因为他众所周知的身体不好,又是一个月工资不到三千块钱的男幼师,实在是滞销货推不动。 谁知道你这么受欢迎啊?朱阿姨嘀咕了一下,又开始苦口婆心地劝:“她知道你身体不好的,也愿意照顾檬檬,又是同行,我看挺合适的。” 翟辰缩回手,又让小外甥咬了个空:“不少社会精英高富帅都喜欢娶幼儿园老师,觉得温柔又善良,我还是不要耽误人家了。” 朱阿姨劝不动他,感慨一句他跟翟建国一样死脑筋,便气哼哼地走了。 翟檬檬被戏弄了两回,不再理会舅舅,转头继续看他的动画版《三国演义》,正演到曹操头疼医治不好以至于大发雷霆:“要你何用!” “舅舅,你为什么不找女朋友?”翟檬檬看着屏幕,虽然大家都说舅舅身体不好,但他知道,自家舅舅身体好得堪比超人。 “没学历没钱,讨不来。”翟辰怕孩子多想,赶紧自黑一把。 翟檬檬转头看他,面色凝重:“一把年纪还讨不来老婆,要你何用!” “……我看你是皮痒痒了!”翟辰揪下一只拖鞋就要打孩子,慢吞吞地追了两步,手机响了,“这谁呀大周末的?” 翟檬檬已经躲进卧室,冒出半个脑袋,细声细气地说:“估计又是暗恋你的人。” “一边儿去!”翟辰低头一看来电显示——负心汉。 “突然想起来今天要看一个摄影展,你陪我去。”高雨笙那边有杂音,像是在马路边打电话。温和平静中带着几分理直气壮的任性,让翟辰恍惚间产生了一种自己是他男朋友的错觉。 “大少爷,你现在生命安全处于各种威胁之中,还看什么摄影展?”毕竟这位不是他的女朋友,而是硬邦邦的雇主,如今又是非工作时间,翟辰果断选择拒绝。 “付你加班费。” “不去。” “一天五千。” “成交!”在金钱的腐蚀下,翟辰同志轻易抛弃了“安全第一”的原则,把服务宗旨手动换成“顾客就是上帝”。 高雨笙似乎笑了一下,说自己正在赶往公安局的路上,等处理完就来找他。大概一个多小时后,便出现在了公安局家属院外。翟辰对于高总怎么解释跳车这个问题十分好奇,奈何对方守口如瓶,一个字都不肯透露。 “总之警方会相信的,也不会再找你麻烦。”高雨笙跟翟檬檬一起坐在后座上,大眼瞪小眼。 “这车哪儿来的?你竟然开国产车。”翟辰看看方向盘上的标识,有些意外。那辆带小翅膀的进口豪车被撞成了重度残疾,返厂维修了,这辆车内没有任何装饰品一看就是临时找来的。 车标是一对镜面的“J”,中间插一个横杠,像是双鱼座的标志,又像一个写出头的“九”。这是目前国产车中比较高端的一个牌子,叫“九逸”。性能、外观各方面都不输进口车。最开始是伪装成进口车卖的,名叫“JOY”,还编了个跟欧洲皇室有关的美丽传说,最后被揭露出来是土生土长的国产车,受了好久的嘲笑。 “借的,”高雨笙身体坐得笔挺,淡定地看路,“前面路口右转。” “新车就借给你,谁这么大方?”有人指路,翟辰就完全不带脑子地跟着开,没多久就到了艺术展览中心。 “4S店。”高雨笙推开车门,顺手把孩子抱了出来。 “嗯?”翟辰没听清,拔了钥匙锁好车门,把翟檬檬接过来自己抱着。 “你为什么不把孩子放在全托的幼儿园里?”高雨笙不是很理解翟辰的做法,明明看起来很缺钱的样子,却还要呆在那个工资极低的幼儿园,靠兼职补贴家用。 “这孩子有先天性心脏病,放幼儿园我不放心。”翟辰实话实说,这种病不好说什么时候犯病,普通幼儿园一个老师带几十个孩子根本看管不过来,万一有什么意外救治不及时孩子就没了。而那种小班精致教学的幼儿园又学费极高。 “典型的穷人思维。”高雨笙把挽起的袖子放下来,优雅地扣上。 “那没办法,穷人穷过法。”翟辰并不打算听高总的致富奔小康课程,率先往场馆走去。 展览中心今天还挺热闹,门前的电子指引牌上写着: 主会场:古玩字画艺术交流展 二楼小厅:Star·J 星空摄影展 高雨笙要看的就是二楼那个摄影展。艺术中心太大,而且为了突出艺术性设计得七拐八拐,翟辰看了半天没找到二楼入口在哪里,差点迷失在那抽象艺术的迷宫里。好在人型地图高总很快找到了路,这才把两圈蚊香眼的保镖牵走。 相比楼下的人声鼎沸,摄影展这里就安静了许多。没什么艺术细胞的翟辰一直觉得,这种挂几个照片让人看的傻缺展览肯定卖不动票,结果发现观众还不少。 星空摄影展,拍摄的自然都是星空,所有的出展作品都来自于同一位摄影师——Star·J,看简介说是世界上最顶级的星空摄影师之一,获得过许多大奖。 进场的观众都看得十分认真,有的小声感叹着作品的精致美妙,有的跟同伴讨论着作品的寓意,还有的竟对着一幅星空图潸然泪下。翟辰看得一愣一愣的,并不能理解这种艺术与灵魂的碰撞,觉得这些照片跟标点地图公司里的大理石地砖没什么区别。 高雨笙将外围的作品细细浏览一遍,慢慢走向更深处,在最后一面墙前停了下来。这里只挂了三张照片,是一个连续的场景,用相框仔细地装裱起来,里面的说明是古老的钢笔手写。 【1999年7月,S省】 这张十九年前的照片,拍摄的是一枚流星坠落的过程。这流星极为明亮,似乎近在咫尺。自天边而来,坠落于山林间,宛如带着火种奔向人间的普罗米修斯。 “这枚流星有个特定的名字,叫祸斗,因为当时引发了一场火灾。”高雨笙低声向翟辰解释着这三张图。 祸斗,在古代神话传说中是带来火灾的异兽。鲜少有流星会引发火灾,大多数在落地之前就已经燃尽,即便掉落也只是颗安静的陨石。当时不知道是流星引发还是山间雷电,出现了罕见的森林大火。 “Hi,又看到你了。”背后传来一声带着洋腔的中国话,翟辰回头,错开一步挡在高雨笙面前,等着突然靠近的家伙。那是个华人面孔的中年人,穿着摄影马甲、带着画家帽,还留了一撮黑白相间的小胡子。 “没事,他是摄影师,”高雨笙安抚了一下翟辰,跟那人握手,“纪先生。” 这人就是影展的主人,原名叫纪长河,后来因为痴迷星空自己改名叫纪星河,转了国籍之后又取了个洋艺名——Star·J “高是我的忠实粉丝,在巴黎和罗马的展出他都去了。”纪星河跟翟辰解释,这份最早期的作品是他拍摄流星的开始,欣赏的人并不多,对于高雨笙这个知己非常重视,眉飞色舞讲述当时他拍到“祸斗”时候的状况。当时他正在山崖上拍星空突然就看到有东西坠落下来。一个大火球,嘭地一声爆炸了,一辈子难忘。他本来是个星空观测爱好者,从那时候起就痴迷于拍摄各种流星。 “看流星看多了,有时候会觉得那不是流星。”纪星河压低了声音,颇为神秘地说。 “不是流星是什么,UFO吗?”翟辰看这位艺术家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纪星河摸着胡子笑了一下,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向翟辰科普这颗他最爱的流星:“‘祸斗’还留下了一块陨石,就在S省博物馆里,你们有空的话可以去看看。”说完就背着手离开了。 “舅舅,流星是宇宙飞船吗?”翟檬檬听说过UFO,大概知道什么意思。 “别听那怪老头的,他流星看多了脑袋被砸出了月球坑,”翟辰赶紧纠正小朋友的常识问题,转头看向被艺术熏陶得一脸禅意的高雨笙,“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你怎么这么喜欢星空呢?每天穿深蓝色的衣服,手表也是夜光的星星。” “你听过那句诗吗?”无力纠正自己的手表不是夜光的问题,高雨笙保持着艺术的格调咏叹道,“你看着星吗,我的星星?我愿为天空,得以无数的眼看你。” “……”翟辰被这突如其来的诗意惊到了,半晌才悟过来,“我知道了。” 高雨笙眸色微亮,带着些微的期待望着他:“你知道什么了?” “你暗恋那个摄影师!” “……” “没事,现在都2018年了,我不歧视特殊性向的人。” 高总觉得自己的审美受到了侮辱。 就在两人悠闲逛摄影展的时候,方初阳正在琢磨那位高总留下的话:“纠缠他的袁小爱跟南城的死者王强认识,而他也收到了奇怪符号的警告。王强的妻子认得这个符号,李婷也是在收到符号之后死亡的。” 坐在领桌的陈照辉一边听一边在纸上画出关系图:“副队,这说明什么?” “如果这个符号真的代表一个邪教的话,还就真像混蛋翟辰说的——李莫愁。”方初阳皱起眉头。 “什么李莫愁?”老实孩子陈照辉,并没有看过《神雕侠侣》。 方初阳瞪他一眼,转头看向整理王竞航通话资料的小马:“马天行,你告诉他,李莫愁最开始留下血手印是为什么?” 小马摸了摸自己过长的马脸,严肃道:“杀负心汉。” “没错,杀负心汉!”方初阳把小陈画的那张图拽过来,“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特征,被前任、现任或是妄想者纠缠。纠缠高雨笙的那个妄想症患者袁小爱,在王强的公司上班,换句话说,她应当是认识王强的老婆周玉芬的。” “也就是说,如果这背后是同一个人所为的话,袁小爱和周玉芬是一种互相介绍的关系,”范队长端着一杯热茶走出来,倚在桌子上,“这种介绍,要么是杀手联系方式,要么就是邪教组织。” 正说着,那边在资料库翻找了一整天的小张打来电话,炮仗一样地大声嚷嚷:“队长我找到了!这个符号出现在十三年前的资料里,是当年S省的一个邪教,名叫拜星教!” 晚上翟辰把那位大少爷送回家,自己再打车回来,已经有些晚了。背着睡着的檬檬上楼,又遇到了开门纳凉的朱阿姨。 “你们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朱阿姨关切地问。 翟檬檬迷迷糊糊睁开眼,想也不想地回答:“去见精英高富帅了。” “哦,原来是去见……”朱阿姨突然顿住,目瞪口呆地上下看看翟辰,惊雷罩顶地想起早上那句——社会精英高富帅喜欢娶幼儿园老师。 前两章有几句写得不太满意,回去改了一下,不影响剧情~(⊙v⊙) ---------------------------- 注释: 你看着星吗,我的星星?我愿为天空,得以无数的眼看你。——柏拉图 之前那个词本身具有其他含义,为防止误导未高考的同学,流星的名字改为祸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天上星(13) 第14章 天上星(14) 小张把关于拜星教的资料扫描了发过来,陈照辉立时打印了人手一份。这个拜星教最早出现的年份不详,在13年前有记录是因为当时发生了非常严重的集体自杀事件。 当时在S省的一个断崖景区里,突然聚集了一群身穿同样衣服的人。起初游人以为是哪个公司集体出游,还饶有兴致地围观他们喊口号。长长的口号念完,二十几个人猝不及防地齐齐跳下了悬崖。围观者匆忙中只救下了两名年轻人,其他的全部葬身崖底。 资料上有被救下的年轻人的照片,他们穿着红色的T恤,背面印着硕大的星座与眼睛符号,跟外卖单上的一模一样。 当时国家直接把拜星教列为邪教,S省的邪教头目判了无期,其他骨干成员也系数抓获。“这么多年一直没再听说过。”范队长终于想起了这则新闻,因为主要发生在外省,不归他们负责,只是对当时的新闻有点印象,这才没在第一时间想起来。 如今,本以为已经湮灭在历史中的小邪教死灰复燃了。 “既然这个邪教是教唆人自杀,那李婷和王强会不会是被洗脑之后自杀的?”陈照辉看着资料瞎琢磨。 “法医都说了不是自杀,虽然没有明显打斗痕迹,但落点和姿势都不对,肯定是被扔下去的,”马天行摸了摸自己的大长脸,“以我老马识途的经验,王竞航那孙子肯定也是个邪教徒,瞧他那双三白眼就不是个好东西……哎呦!” 范队长用手里的搪瓷缸敲了一下小马水声叮咣的脑袋:“你是刑警,不是算命的,靠面相断案吗?” “可是王竞航有不在场证明,那个旧手机上也没有特殊的联络电话,目前能证明的只有他教唆李婷父母认定自杀并索要赔偿金这件事。”一板一眼的小陈同志适时地泼队友冷水。 集体自杀…… 集体…… 方初阳盯着那张山顶自杀的照片看了半晌,有什么东西从脑海中一闪而过被他一把抓住了,忽然开口道:“会不会不是一个大力士,而是一群人?” “一群人?”办公室里的人纷纷看过来。 “我是说,”方初阳舔了下干裂的唇,一字一顿谨慎地说,“凶手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的集体行为。邪教作案,往往具有群体性特征。像几年前在快餐店被杀的那个女孩子,就是被几个邪教徒一起杀死的。” “副队,你是说……是一群人把李婷抬起来从18楼扔下去的?”缺乏想象力的陈照辉觉得这个想法有点疯狂。一群人集体作案,齐齐将一个年轻鲜活的生命举起来,无声无息地扔下楼去。光是想想就不寒而栗。 “当时楼道里并不是没有脚印,而是有一堆脚印,对吗?”方初阳问小陈,对方快速扒拉出现场照片,照片中的楼道到处都是脚印,“李婷住在最尽头,按理说不会有多少人在她的门前走来走去。” 方初阳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那笔直的楼道,三户人家是平行排列的。中间那户每天人来人往非常热闹,但既然是中户的客人,正常人走到第二扇门就会进停下了。就算偶尔有走过头的,脚印也不该有这么多。 “那也有可能是常年不打扫,各种快递、外卖、发小广告的积累下来的;或者是隔壁的人出来在楼道里聚会……”说完这句,陈照辉突然顿住了。 范队长用孺子可教的目光慈爱地看着他,没有回答小陈的随堂发问,而是反过来提问:“王强附近路口的监控显示,那里基本没有车辆,但是有人经过,是什么人?” “夜跑的人!”小马举手道。 “没错。王强死的那条没修好的桥,是一个上坡道,平时是没有人,但是会有夜跑和晨跑的暴走队经过。那一晚上经过那里的有三个暴走队。”方初阳微微眯起眼。 如果是一群人一起把一个人扔下去,当然没有挣扎的痕迹,因为根本没有反抗余地。 “但这太疯狂了!群体犯罪会让人减少负罪感,放大人心中的恶意,但群体不是一块铁板,肯定会有人告密,除非是一个堪比军队的严密组织。那些没什么脑子的邪教徒能行吗?”小马还是觉得有点不合逻辑。这么多天下来,无论是李婷身边的人,还是王强身边的人,嘴巴都非常紧,什么风声都没透露出来。 “你说得对,教徒也分虔诚和不虔诚的。但如果知道说出去会有很严重的下场,比如被‘天罚’剥皮凌迟,或是家人安全受到威胁,短时间内是不会有人说出来的。”范队长从警年份长,见多识广,对于这种邪教的手段了解不少。 剥皮……凌迟…… 两个小年轻齐齐打了个冷战。 “小马去调查平时那里有几个暴走队。初阳,你问问翟辰还有李婷的那个闺蜜,李婷平时会不会打扫门前的那一片地方。另外,去查一下1802都是些什么人在聚会……”范队长刚说完,又突然抬手,“等等,不要打草惊蛇,先找个知情人了解一下现在拜星教的规矩,便衣暗访。” 穷凶极恶的邪教,要打击就得一击必中,不然会像癌细胞一样,切掉一块又很快扩散到别处。 李婷隔壁,那个每天晚上放音乐群魔乱舞的中户1802,之前派出所有进去调查过,并没有发现异常。如果有问题,就不是摆设的问题,而是里面那些蹦迪的人。 天色已晚,要便衣有准备地调查1802已经来不及,方初阳和小陈开车去蔡庄新城转了一圈。望远镜远远瞧见1802屋里有许多人影,动来动去,宛如鬼魅。 “回家吧,明天继续。” 累成狗的方警官回到家,就看某人坐在沙发上,悠闲地赤脚踩着茶几打电话,跟叮嘱孩子一样:“晚上不要开窗,门窗都关好了,你住一楼又没有防盗网。不用担心,那些人都是被从高处扔下去的,咱住的低虽然会有贼,但是不怕被扔下去。” “大半夜的给谁打电话呢?”方初阳没好气地说。 “客户,”翟辰好不容易跟高雨笙聊完,这才抬头跟自家兄弟解释,“我收了8小时的服务费,得服务够时间呀。” 为了凑够时间,晚上还陪高总吃了顿饭,又在他家客厅玩了半天游戏,这才背着依依不舍的翟檬檬回来。一算时间还差二十分钟,就给雇主打了个电话,远程服务。 “叮——”刚说完,翟辰的手机就响起了钱到账的提示音,五千块稳稳当当落入钱包。 方初阳对于这厮一脸美滋滋收到“卖身钱”的样子很是没眼看,去厨房找吃的,发现翟辰给他打包了两盒高级餐厅的饭菜。 “在微波炉里热一分钟就能吃了,那个是微波炉可用餐盒。”翟辰抬头交代了一声。 没多久,饥肠辘辘的警察同志就端着饭菜过来坐到了他对面:“脚拿开!” “你说你,有餐桌不坐过来跟我挤,都多大了还这么黏你哥。”翟辰笑嘻嘻地从餐盒里捏了块脆骨吃。 “滚,谁是谁哥!”方初阳抬眼瞪他,“我有事问你。”虽然翟辰平时看起来粗心得能把自己弄丢,但做保镖期间是十分细心的,对于环境里的细微变化都能察觉。于是便问起他李婷门前那块地的事。 “收拾过,”翟辰肯定地点点头,“李婷是个很要面子的人,她门前每天都会用拖把拖一遍,你没发现那个小窗户都是干净的吗?那是她周末擦的,因为闺蜜偶尔会过去玩,怕被朋友笑话。怎么了?” “哦。”问到想知道的问题,方初阳就闭了嘴专心吃饭。 “哎,我说你……”翟辰呲牙,这不够意思的方初阳从来不懂得礼尚往来,只知道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你不告诉我,那我猜猜。你们是怀疑隔壁1802的人了,是不是?” 方初阳蹙眉抬头看他。 “她没有穿外套,直接穿着睡衣出门,要么是拿外卖,要么就是熟人敲门。如果是隔壁老太太呢?”翟辰又捏了一块脆骨放进嘴里,颇有港片里神探嚼槟榔的既视感。 若不是对自家兄弟的尿性很了解,方初阳都要以为他知道案情进展了,把餐盒端起来不让翟辰再偷吃,三两下解决完:“再警告你一次,不!许!搀!和!” “叮——”手机又响起了提示音,翟辰低头,看到是“负心汉”发来的,立马打开。给钱的是大爷,给钱多还利索的就是上帝,及时阅读上帝的微信可以抓住每个赚钱的机会。 【负心汉:那个图案我找人查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天上星(14) 第15章 天上星(15) “邪教?”第二天早上,翟辰坐在高雨笙家的餐厅里,吃着软糯鲜香的皮蛋瘦肉粥,决定暂时原谅高总昨天晚上故意卖关子遛他的事。 “嗯。”高雨笙把翟辰买来的油条切成小段,整整齐齐摆盘上桌。又从冰箱里拿了几碟小菜,顺手给翟辰倒了一杯冰薄荷水。 “这有什么不能在微信里说的?你就是为了让我早上给你买油条吧?”翟辰夹起一截油条,沾了小碟子里的进口蒜蓉蛋黄酱吃,眼睛顿时亮了。有钱人吃的蘸料果然与众不同,愣是把两块钱一根的大油条吃出了炸海鲜的味道! “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再谨慎都不为过。”高总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薄荷水,话说得冠冕堂皇,却也没有否认让保镖给买油条的目的。 翟辰被气笑了,叉一段腌黄瓜咔嚓咔嚓地嚼:“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准备跟袁小爱见一面。”高雨笙打开平板电脑,滑动两下,推到翟辰面前。那是一封中英文掺杂的邮件,含有许多图片。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扒拉出来的旧资料,有些看起来像是纸质报纸的扫描件,都是关于那个图案的。 “见她干什么?”翟辰不赞同地摇头。理智尚存的人还能谈判,但低智偏执的邪教徒是不讲道理的,再说那个袁小爱本来就精神有问题。 “她持续的骚扰已经给我的公司形象造成了负面影响,我准备给她发个律师函。” “噗——”翟辰一口薄荷水喷了出来,呛咳两声瞪向一脸认真的高雨笙,“我看行,你顺道给拜星教也发一封,警告他们不许给你发小广告了。” 高雨笙无辜地瞪回来,片刻之后蓦地弯起了眼睛,抿唇轻轻地笑起来:“你竟然听出这是个玩笑了。” “这世上没有比你辰哥更懂风趣的人了。”翟辰往嘴里塞一块酱牛肉就开始瞎胡吹,看着高小朋友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怀疑这倒霉孩子平时讲的笑话都没人笑,这样一想还怪可怜的。 吃完饭两人在客厅研究拜星教的资料,翟辰嫌太安静就打开电视放个早间新闻。 【27岁女白领跳楼身亡,疑因工作压力过大。现代都市白领的生存状况一直广受关注,据调查……】 这是本市的新闻频道,主播清晰客观地阐述了这么个事实。虽然后面的重点都在分析白领加班状况的数据,但背景图却是闹事的抱着李婷遗照在标点公司门口哭闹的场景。人脸和公司标志都打了马赛克,却也于事无补,这种图片在网上很容易就被扒出地址。 “看来得先给电视台寄一封律师函了,”高雨笙随手拍下来,低头发了封邮件给公司法务部,“你周一把时间空出来陪我上班,我要见袁小爱还有李婷的父母。” “好吧,我明天早上来接你,”翟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你忙吧,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高雨笙抬起头,一言不发地看着翟辰,似乎没料到他要走。 “还有事?”坦荡荡的翟辰莫名被这小眼神看得心虚,认真回忆了一下,自己并没有答应今天加班站岗吧? “没有。”高雨笙垂下眼睛。 翟辰觉得那低垂的脑袋看起来毛茸茸的,手欠想摸一把,刚伸出爪子,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喂,鹞子。” 鹞子就是“海豹特种家政”里那个看起来像犯罪分子的壮汉,平时在汽修店工作,兼职当保镖。据说以前是混江湖的,很少跟人提本名,大家都叫他鹞子。 电话那头的汉子犹豫了一下,这才瓮声瓮气地开口:“辰哥,你能不能先借我5千块钱,下周我接到活就还你。” “成啊,打你卡上?”站久了累,翟辰又坐回沙发上,习惯性把脚蹬在了茶几上,意识到这是别人家又赶忙放下来。好在进屋是换了鞋的,印着格子纹的柔软拖鞋没有对昂贵的家具造成什么损伤。 “别打卡,”鹞子似乎有什么为难的事,叹了口气,“给我现金吧,我去找你。” “不用,我一会儿刚好路过你们店,给你送过去。”翟辰也不多问,利索地答应下来就挂了电话,才发现自己岔开的腿已经自发自觉地歪到了高总腿边,膝盖碰膝盖。觉得好玩,便用膝盖撞了人家一下,“我走了啊,尽量别出去,非要出去记得给我打电话。谁敲门都别开知道吗?” 高雨笙斜瞥他,这人当他是三岁小孩吗? 翟辰看他这样,越发忍不住逗他:“真的,你听过那个故事没?” “什么?” “小兔子一个在家,有大灰狼来敲门,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我大概理解你为什么只能做兼职保镖了。”高雨笙关了电视,单手搭在沙发靠背上,面无表情地凝视喋喋不休的翟辰。大概没有哪个雇主能长期忍受这么吵闹又欠揍的保镖。 “哎,你这是人身攻击了啊。”翟辰讪笑着跳起来,抓起自己的包甩到肩上,在雇主开口扣工资之前迅速溜走。 自动关合的大门发出“咔哒”一声响,整个屋子瞬间陷入了寂静。高雨笙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呆坐了几秒,才缓缓收回胳膊。 翟辰取了钱,骑着电驴去修车店。 鹞子还穿着那身满是机油的工装,天气炎热,上半身只挂了件工字背心,手臂上虬结的肌肉在阳光下发着亮闪闪的光。瞧见翟辰来,他立时放下工具,在黑乎乎的毛巾上随便抹了两下手:“辰哥。” “忙着呢,”翟辰从口袋里掏出钱递给他,低声问,“出什么事了?” 鹞子把钱装进起了毛边的腰包里,拉上拉链按了一下:“没事,我妈的药吃完了,该买药了。” 买药的事翟辰是知道的,鹞子他妈得了一种罕见病,得吃进口药维持。那药不能用医保报销,每个月都得吃进去大几千块。 “你这周不是刚接了个大活吗?”翟辰蹙眉,不打算放过他,语气严厉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鹞子上周接了个帮小鲜肉驱赶私生饭的活,三天九千块。 那小男星刚刚出名,资源没多少,却先吸引了一群跟踪、跟车、闯拍摄现场的可怕私生饭。这东西用正规保镖劝阻不了,就得用海豹特种家政这种非正规的。鹞子礼貌克制、兢兢业业驱赶了三天,毫无成效,忍无可忍露出了社会大哥的凶相,当众扎了黄牛的车轮胎,拖到草丛里教他做人。黄牛被那句“再敢跟着,卸了你的腿”吓傻了,好几天没敢再带私生粉来,小鲜肉特别开心,又给他多打了三千。 这一万多足够买药了。 “我妈……不知道听了什么讲座,把卡里的钱都取走了。”鹞子有些难为情。 翟辰就怕鹞子是遇见以前的那些社会兄弟了,听到是老太太被骗了钱反倒松了口气:“嗨,我当什么事呢。” “要是买了什么保健品也就算了,问题是她什么也没买,问了也不说,就怕是信了什么教。”也不知道鹞子从他妈妈身上看到了什么异常,脸上满是担忧。 信教……刚从高总那里看了半天邪教资料的翟辰,对这俩字很是敏感,抬手搭上鹞子的肩膀:“走走,我跟你回家去,问问熊姨是什么讲座,看看能不能找那骗子要回来。” 鹞子妈妈姓熊,是个没什么文化的老太太,做饭特别好吃,就是总惹事。出去跳个广场舞,都能跟人家老太太掐起来。后来病了跳不动了,就在家里作妖。鹞子本来有个女朋友,都被老太太作没了。 “你今天不带檬檬了?”听到翟辰要跟他回家,鹞子挺开心的,跟老板说一声就换下了工装。跟谁都相处不来的熊阿姨,意外地非常喜欢翟辰,但凡是翟辰说的她总能听进去几句。 “邻居阿姨帮忙看着,”翟辰笑眯眯地跟着鹞子回家,进门就嚷嚷,“熊姨我来啦,给我做好吃的吧!” 鹞子家住的自建房,城中村的两层小楼。熊老太太正在厨房里忙活,听见声响探出半颗头来,眉心三道深深的皱纹见到翟辰就舒展开了。 “熊姨这手艺真是一绝。”翟辰一边大口吃着糖醋排骨,一边套老太太的话,问她信的什么教。东扯一句西扯一句,一会儿就问出来了。 “不是教,是天研会!”老太太坚定地摇头,说是研究天体物理、星象玄学的,是科学研究,不是教派,“可神奇了,有个时光机,只要说出你的名字,就能知道前世今生。” “这么神奇的吗?”翟辰叼着骨头,认真附和。 熊阿姨见他听进去了,情绪高昂,起身拿了个本子给翟辰看:“你看看,这上头讲得可清楚了。” 翟辰接过来翻翻,粗制滥造的非法印刷物,薄薄的草浆纸印着像模像样的文章和图画,粗粗一读狗屁不通。只是,在最后一页的封底上,印着个硬币大小的图案——同心圆星座标识中间套着一只眼睛。 拜星教! 翟辰做出认真研读的样子,凑过去跟熊老太探讨:“您听这天体物理做什么呢?又不能治病。” “谁说不能,人家老师说了,只要跟着修炼,诚心祷告,等到洗筋伐髓的时候,多年的老毛病都能治好!” 这一句话里的信息量太大,翟辰一时没捋清楚这又是修炼又是祷告的是哪国神仙,只能不懂装懂:“这么厉害啊,那我这先天体弱得靠氧气瓶活着的毛病,能治吗?” 熊老太用一根手指戳戳那小本子,严肃道:“肯定能。” “那,您啥时候去听课,带上我呗?” 小剧场: 《生活总是缺点什么》 高总:这屋里太安静,好像缺点什么 辰辰:缺点我 鹞子:这心里不踏实,好像缺点什么 辰辰:缺点钱 熊姨:这脑子空荡荡,好像缺点什么 辰辰:缺根弦 ------- 听说你们想念小剧场,把它召唤出来一下,不要迷恋它,它只是个临时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天上星(15) 第16章 天上星(16) 听到翟辰有意入会,熊老太太特别热情,决定下午就带他去:“每天都有课,讲得可好了,你去听听就知道。” “辰哥……”鹞子不赞同地看向翟辰。 翟辰冲他挤挤眼,转头笑着又吃了块排骨:“那敢情好,我今天刚好没事。” 吃过饭,老太太特别开心地准备出门,把“教材”整整齐齐装好放进买菜袋里,又去厨房收拾上午炸的小零食准备拿去分给会里的兄弟姐妹。嘴里还念念有词地唱着小曲儿: 【行星绕着恒星,恒星绕着银河,银河绕着宇宙,宇宙绕着天神。你我皆是电子,降落这个凡尘。】 词填得挺齐整,就是这调子很像广场舞的配乐,带着“动次打次”的韵律,非常好记,听两遍就自动在脑子里循环播放。 “辰哥,我跟我妈去吧,这天研会听着像个搞传销的。”既然套出话来后面就好办了,鹞子不愿再麻烦翟辰,跟他借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再让他浪费时间去听传销课实在说不过去。 “你?”翟辰上下看看鹞子,“还是别了吧,回头人家以为你是砸场子的,再打起来。” “打就打,我还怕他们了?”鹞子拍拍自己结实的肱二头肌。 “一边儿去!”翟辰踹了他一脚,“这得智取,懂不懂?” “辰辰,咱们走吧。”熊阿姨换了衣服,提着一大兜的油炸小零食,仿佛要去郊游的小学生。翟辰应了一声,让鹞子回去好好上班,自己跟着熊老太出门去。 讲课的地方就在他家不远,一栋自建民居里。这房子比鹞子家要大多了。四层楼,十几间房,灰水泥建筑盖得方棱四正,每一扇窗户都安上了不锈钢防盗网。远远看去,像是个烂尾没刷外墙的单元楼,又像是无证经营的黑招待所。 熊老太带着他进去,这房子没有院子,进了大门就是屋内。一楼是个正常住户人家的模样,摆着老旧的沙发桌椅,铺着廉价的橘黄色花瓷砖。有个流着鼻涕的小孩坐在沙发上,翘着沾满灰尘的脚丫吃冰棍。染了食用色素的劣质冰棍吃着化着,滴在了衣服上就用手抹一下。 见有人进来,小孩的眼睛都没有抬,继续盯着电视看。楼上在大声放着音乐,不大能听清电视里的声音,小孩也不在意,看得无比专注。熊老太太从塑料带里拿出一块炸脆角递给小孩,还帮他收拾掉在地上的玩具。翟辰止不住好奇就先行上了二楼。 二楼就热闹多了,男女老少十好几个,围着屋子中间的一张桌子转圈,一边转一边随着音乐跳舞。就是那个“动次打次”的洗脑音乐,麻花步、回字步,左踮一步、右跳一下,看起来比广场舞要复杂一些。翟辰有一种植物大战僵尸打通关之后看僵尸跳舞的错觉。 突然,屋中的音乐戛然而止,所有人齐齐看过来,仿佛僵尸嗅到了活人气息。翟辰下意识攥紧了背包带,差点拿出氧气瓶突突了他们。 “干什么的?”几个人慢慢逼近,脸上满是戒备。 输人不能输气势,翟辰放松身体,保持吊儿郎当的站姿,抬抬下巴:“我是来听课的。” “你是星使还是星耀?”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走过来,来回看了翟辰几眼。自在的语气,淡定的气势,看起来像同道中人。 天研会里等级森严,普通信徒叫星耀,意味让神圣星辰重新闪耀的火种;高一级的负责人叫星使,负责传播火种,偶尔也会到别的负责人地盘上交流考察。因而有此一问。但翟辰并不知道! 他蒙了一下,斩钉截铁地报了自己的游戏等级:“星耀二段!” “……” “……” 屋里陷入了诡异的沉寂,这下所有人都往这边走来。 “他是我侄子,我带他来听课的。他身体不好,希望得到天神眷顾。”熊老太及时出现,避免了翟辰被一屋子丧尸吞没的悲剧。这话一出口,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又恢复了热络。 “原来是新伙伴。”那中年大叔笑呵呵地拉着翟辰进去,其他人也跟他打招呼,大家都很亲密的样子。 “咱们这里是天体科学研讨会,讲的都是科学道理,你先听听,听得进了就听,听不进也没坏处。年轻人学点天体知识也是好的。”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热情地给翟辰介绍入门知识。 “来来,先算算你的前世,我们好根据你的命运来具体传道。”大叔不由分说地拉着翟辰往旁边一个屋子去,如同拉客的龟公迫不及待地带他去见花娘。 那小屋子里拉着帘子,昏暗暗的只放着一台类似街头游戏机的东西,屏幕明明灭灭,看起来颇为诡异。大叔让他自己输入姓名、年龄,好让“天眼”查一查他的前世今生。 “……”人家别的宗教算命,要么看相摸骨,要么抽签占卜,从没见过用机器算命的。这跟网上那种“输入姓名可知你的姻缘”一样,十几年前流行的小游戏,竟然能拿来唬人? 翟辰左右瞧了瞧那机器,随手敲了个自己的游戏昵称——氧气超人。游戏机黑屏了一下,似乎在上下五千年历史上努力寻找这个名叫“氧气超人”的家伙,究竟是田埂老农还是九五之尊。大概过了五秒钟,屏幕上就显示出了结果。 【你的前世是一位骁勇善战的将军,战功赫赫,杀人无数。那些被你杀的死者,怨气缠绕不去,造成你今生的坎坷。或一事无成,或体弱多病。】 “咱这不是科学研究吗?怎么还有前世呢?”翟辰都快忍不住笑了,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才保持住了严肃。 “小伙子别着急呀。”大叔带着他走出来,外面已经摆好了座椅,移动黑板上挂着个大挂历,所有人包括熊老太太都正襟危坐,掏出来那本草浆纸的教材。翟辰也免费得到了一本,诚惶诚恐地接过来,认真听他们胡咧咧。 挂历翻开,第一页是电子、原子示意图。大叔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课。 说人死了之后,灵魂会变成活跃的电子,飞到电离层,再反射回来,传统上讲就是投胎转世。聚集在一起的电子分解之后,记忆也会跟着消失,但有时候也不会消失。举例了苏格兰一个女孩子,生下来说自己曾经生活在亚丁湾,记得门前缺了一块的石头和邻居的名字,并称自己死于一场大火。之后记者去调查,在三十年前确实有这么一个女人死于大火,石头和邻居也玩去对的上。 翟辰低头在网上查了一下,还真有这么个新闻,不过是多年前网络管理松懈时候出现的。那时候谣言满天飞,有什么新闻都不足为奇。光是这种看到自己前世的传说就不下十个。 中年大叔把挂历翻了一页,露出了太阳系九星连珠的模拟图。 “这些都是用科学可以解释的。宇宙之中有天神存在,天神操控着一切。我们都知道,太阳系有九大行星,九颗行星各有各的轨道,但1999年的时候,这九颗星连在了一条线上。九星连珠是非常危险的,强大的磁场足以毁灭地球,让山洪暴发、陆地崩塌。这时候,仁慈的神降下谕旨,送来了圣器,才使我们免除了灾祸。” 挂历的第三张图,就是盗拍Star·J画展上的那张流星照片,明显是隔着画框拍的,框角都没有裁掉。 圣器打碎了九星连珠的磁场,让地球得以继续生存,这一天称之为“救赎日”。而圣器,就是S省博物馆里的那颗陨石。 “……这么厉害的吗?”翟辰一脸震惊地用力鼓起了掌。 “啪啪啪”大家也跟着鼓掌,不知谁放起了音乐,大家都跟着唱起来。 【行星绕着恒星,恒星绕着银河,银河绕着宇宙,宇宙绕着天神。你我皆是电子,降落这个凡尘。乌拉!乌拉!】 唱完大家要张开双手,齐喊“乌拉”,十分有气势。 晚上,翟辰拿着免费发放的小本子和各种免费小礼物回家,在客厅呆坐了半个小时,才从那魔性的“乌拉”中缓过神来。 搜查一整天的方初阳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进门看见自家不省心的兄弟正没骨头一样瘫在沙发上,脚边踩着个十分眼熟的小读本。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一把抓起本子,看到背后那个硬币大小的拜星教标志,他瞬间气红了眼。 翟辰来不及反应,就被方初阳抓着领子提了起来。 “翟辰!我昨天跟你说的什么,啊?不许搀和,不许搀和!你他妈的在干什么!”方初阳攥着他的领子来回晃,恨不能把这货脑子里的水都给晃出来。 “喂喂!”没吸氧气的翟辰,还真打不过方警官,被晃得眼晕只得服软,“那什么,我这是刚好遇见了,那个鹞子他妈……”话没说完,就被丝毫不知心疼他的兄弟使劲扔回沙发上,赶紧用手肘支撑,才避免了磕出脑震荡的悲剧。 方初阳把外套掼到沙发上,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他,喘了口粗气咬牙切齿地说:“你知不知道这个邪教有多恶心,他们惩罚背叛者用的都是什么手段?就算你有高于常人三倍、十倍、二十倍的力量,面对上百个狂徒你就能全身而退吗?咱俩死也就罢了,如果牵连到檬檬,你怎么跟翟犀月交代!” 乌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天上星(16) 第17章 天上星(17) 看着这样的方初阳,翟辰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客厅里陷入死一般的沉静,夜风从没有关严的窗户缝隙猛吹进来,带起地板上粗制滥造的邪教小本子呼啦啦翻滚。 暴雨将至。 翟辰深吸一口气,抬头,突然呲牙一笑:“好好好,我不去了还不成吗?这不是刚巧遇见了。我保证,下回就是有人拿宣传册子呼我脸上,我都不带搭理的,行了吧?”指天画地发誓,就差当场拿出稿纸写保证书了。 方初阳扭过去头不看他:“算你识相。” “舅舅,”刚才的大吼大叫吵醒了屋里睡觉的翟檬檬,小朋友揉着眼睛走出来,迷茫地左右看看,“你们在吵架吗?” “没有啊,你做梦了。”翟辰一脸笃定。 “哦,”翟檬檬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眼巴巴地看向翟辰,“外面打雷了,我自己睡害怕。” “打雷了啊,那可不得了,去跟你大舅睡。”翟辰把没穿鞋的孩子抱起来,直接塞进方初阳怀里。 “大舅。”翟檬檬从善如流地抱住了方初阳的脖子。 方初阳刚压下去的火气又蹭蹭往外冒:“这会儿又知道我是他大舅了?” 因为两人谁大谁小没个定论,翟辰从一开始就乱叫他,平时连名带姓地叫“方初阳”,有求于他的时候叫“初阳哥”。有了翟檬檬之后也不教孩子学好,“大舅”“二舅”的分情况叫。 “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么,”翟辰毫无愧色地说着,一把抓住转身就要走的方初阳,“我不搀和,但今天的成果不能浪费。我学会了他们跳的那个广播体操,回头你们要是派人去卧底,我可以免费教他跳。” 方初阳:“有病!” 努力学习一整天,学习成果被方警官全盘否定,翟辰并不气馁,拿起手机给高总发了条消息。 【我学了拜星教的广播体操,明天教你呀?】 那边半晌没有回复,估计白眼翻得比方初阳还高。想想一脸正经的小高总气呼呼的样子,翟辰的心情突然就好起来,躺在床上继续骚扰人家。 【高总? 在吗高总? 在吗在吗? 帅哥在吗? 性感保镖在线跳操!帅哥,聊十块钱的呗!】 不知是不是这垃圾广告一样频繁的发送引起了总裁的注意,高雨笙那边突然发了个视频请求过来。 “怎么了,突然发视频?”三更半夜两个大男人视频聊天,说不出的怪异,但为防止是雇主出现了危险,翟辰一秒不带犹豫地接了起来。 那边高雨笙戴着一副防辐射眼镜坐在明亮的工作台前,不知道在忙什么,视屏接通了也不说话,还在一刻不停地敲击键盘。听到翟辰问,便抽空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要表演跳操吗?” 这种话竟然有人当真!翟辰对于这位高总的刻板无趣又提高了一个认知度:“我说高总,你看过真人直播没?” “嗯?”高雨笙敲下最后一行字,按了个回车,这才转头看向屏幕,“你想说什么?” “那些美女主播,在线表演,可以让观众指定动作。但想让主播跳操,那得先打赏啊。”翟辰伸出三根手指搓搓,暗示得不能更直白。 高雨笙点点头,给他发了十块钱红包。 “……”这天没法聊了。翟辰收了这数额可怜的红包,本着敬业精神给他表演了最后一个动作,展开双臂“乌拉”一声,迅速关了视屏通话。关了之后又后悔了,闭上眼满脑子都是今天看到那匪夷所思的传教现场,很想找个人分享一下。方初阳一点就炸,檬檬听不懂,只有高总能当个听众,真不该贪图这十块钱而断绝了聊天的路! 于是,第二天早上去接高总的时候,翟辰就给他讲了一整套。 “这么傻的东西,我没上过大学都知道是假的,会有那么多人信吗?”翟辰想起那算命机器就想笑,输入姓名可知前世今生,连生辰八字都不问,太糊弄人了! “这是一种测试。”高雨笙从文件中抬起头来。 “怎么说?” “邪教的那套理论本身就荒谬可笑,所以要用明显有BUG的入会培训筛选掉不适合的。如果来人明白这是瞎胡扯,后续的培养会十分费力,及早踢掉最安全;如果相信了,就可以进行下一步的洗脑,事半功倍。这是个精心设计的筛查机制,你接触的那片地方,应当是拜星教的初始培养区,不通过测试是不会让你接触更深层的教义的。” 这就如同平时接触的电信诈骗,骗子发送的第一条信息必然是漏洞百出的,甚至还会有错别字,就是为了筛选掉高智商不易受骗的群体好缩小行骗范围。 翟辰恍然大悟:“那蔡庄那家就是高级区了?” “肯定比你去的地方高级。”高雨笙点点头,既然那些人选择在蔡庄新城杀人,那么隔壁的那户人家里藏着的绝对都是能守口如瓶的信徒。 解答完毕,勤劳的高总就沉浸在工作里不说话了。但有些人不说话,却总能让人感觉到存在,开着车的翟辰总觉得身边坐着个发光体,忍不住瞄了他一眼。 这家伙今天一反常态地穿了件浅色衬衫,袖口还戴了昂贵的宝石袖扣。头发也没有打蜡,不再梳平时的精英头,而是松散地吹开。碎发垂在额前,映着晨光显出几分浅浅的栗子色,完全恢复了23岁小年轻的模样。低头的时候能看到那长长的睫毛,对上了年纪的女人杀伤力加倍。 “你就这么去见袁小爱,不怕她更加弥足深陷、当场跟你同归于尽好三生三世不分开啊?” “谢谢,”高雨笙感谢了他的赞美,继续揣摩手中的资料,小声默念,“我只是想跟你谈谈,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停顿一下,拿出笔把“到底”两字划掉,重新小声读一下,揣摩语气。宛如即将参加婚礼的新郎,把结婚誓词打了小抄写在手上,不停地模拟场景以保证最佳效果。 翟辰被他这个行为震到了:“你们霸道总裁不都出口成章吗?怎么还带默写背诵的?” “演讲稿都是要背的,谈判当然也要认真准备。说错一句话都有可能导致结果偏离,既然决定要谈,就要保证一次成功,”高雨笙对于翟辰的理论很是无奈,这是现实生活又不是电视剧,任何算无遗策的背后都是殚精竭虑的结果,“Siri,‘你要我怎么做’这句话的语气用威胁恐吓还是苦口婆心更合适?” 手机屏幕上出现了Siri的话筒标志,冰冷的机械音一字一顿地回答: 【我只是个人工智能,说话并没有语气,先生。】 “……”翟辰觉得这孩子不大正常。 高雨笙并不在意Siri知识有限的问题,问过之后继续自己琢磨,直到把一张A4纸画成了花脸才满意。而后平视这张纸,利用图形记忆瞬间将所有要注意的点记住。 “我对文字的记忆没有图形记忆好。”见翟辰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自己,高雨笙只得解释了一句。 进财富大厦车库的瞬间,翟辰特意看了一眼大门口,那位袁小爱女士果然已经上工了,站在门前大骂负心汉高雨笙不是人。听高总说这位最近天天都来,估计整个大厦的人都已经被这几句洗脑了,保不齐哪天在电梯里遇见高总,张口就叫负心汉。 高雨笙没有去公司,带着翟辰从一楼大堂走出去,直接站在了袁小爱面前:“我能请你喝杯咖啡吗?” 正骂得起劲的袁女士,如同打鸣打了一半被卡住脖子的公鸡,憋得腮帮子都要炸了。周围行色匆匆的白领们瞬间变成点了0.5倍速的视频,齐齐放慢脚步。 “高雨笙,”袁小爱从卡脖子的状态中缓过来,不可思议地后退了一步,“怎么可能!你想干什么?” “对面的咖啡厅,我进去等你。”高雨笙没再多言,转身直接往马路对面走去。 这家咖啡厅为附近的白领们提供高级早餐,这个时间已经开门营业了。翟辰假装路人坐在高雨笙后面的位置,跟他背对背玩手机,咬着牙嘴唇不动小声说:“你这是打算以身饲虎了?” “那倒不至于。”高雨笙站起身请袁小爱过来坐,并把菜单递给她示意点些她喜欢吃的。 袁小爱的脸别别扭扭红起来,接过菜单摔在桌上,梗着脖子道:“你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我告诉你,天罚已经开始了,你现在讨好我也没用。” “我没有在讨好你,只是想跟你谈谈。你想要我做什么,才肯原谅我?”冷静自持的言语带着温和的引导,不徐不疾严格按照车上揣摩的语气,分毫不差地背诵出来。 “男人都是骗子,你也不过是在骗我。”袁小爱潜意识里是受宠若惊的,但妄想症让她入戏太深,因而出现了面部表情的短暂扭曲。 高雨笙没有欣赏这种魔鬼面相的兴趣,从口袋里拿出一只手机,推到袁小爱面前。那是最新款的智能机,售价昂贵,崭新的机身外还细心地配了个粉色的手机壳。 “这个手机给你,里面有我的私人号码,以后你可以用这个联系我。” 充满暗示的话语,完美契合恋爱妄想症患者的自我催眠。袁小爱接过手机,双手发抖,泪水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 高雨笙没再多说,更没有追问“天罚”的问题,安安静静陪着袁小爱吃了一顿早饭。 等高雨笙离开餐厅,翟辰才把最后一口煎蛋塞进嘴里,不紧不慢地出门跟上去:“我怎么看不懂你要干什么。”原以为高雨笙是想套话,好知道他们下一步的计划,结果却什么都没问还白送一只手机。 高雨笙神秘一笑,轻轻歪了一下头示意他跟上。 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输入一长串代码让系统开始运行。只有一个光标孤独闪动的黑色屏幕上,映出了高雨笙线条冰冷的轮廓。 “我长这么大,最讨厌的就是仗着人多残害他人的恶鬼。混迹在法不责众意识下的暴徒,跟吃人肉的丧尸没有任何区别。既然接触到了,就一个也不能放过。” 话音刚落,屏幕瞬间刷出了三维立体的地图,一枚闪动的小红点正在缓慢移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天上星(17) 第18章 天上星(18) 小红点每时每刻移动到的位置都会被记录,如果在某一处停留,系统还会统计停留时间。 玩高科技的人果然惹不起,翟辰佩服得五体投地:“拜星教说自己不是邪术是科学,我看你这才是邪术吧。” 高雨笙对自家保镖的夸人手法实在无法苟同,只能假装没听见,把桌上的水杯递给翟辰:“帮我去茶水间接杯水,谢谢。” “我是保镖,不是你的助理。”翟辰接过杯子,作为有素养的保镖,不会拒绝客户这种小要求,但还是要强调一下职责。 “A级保镖项目中包含‘助理’这一项服务,我想你应该属于A级保镖吧。”高雨笙真诚地看着他。 翟辰呲牙,高高抬起发痒的手,在落下的瞬间比了“算你狠”的手势,转身出了CEO办公室。外面隔间里有几道视线正在偷瞄他,等翟辰看回去就又都低下头做出一副忙碌的样子。 翟辰靠在最近的隔板上,屈指敲了敲:“小姐姐,请问茶水间在哪里?” “那,那边。”对方抬头飞快看他一眼,低着头指了个方向。 “谢了,我给你也顺一杯吧。”看到桌上的小黄鸭水杯见了底,翟辰笑着伸出手,他笑起来只勾一边唇,掩饰不住的痞气。 等翟辰走远,周围几人迅速凑过来。 “那人是谁啊,长得好帅。” “高总的保镖。” “保镖?别开玩笑了,他看着还没高总壮实。”有人比划了一下宽窄高瘦,摇头表示不信。 “这有点夸张了,瞧着身材差不多。” “那你是没见过高总不穿衣服的样子……呸呸,别瞎想,有一回我在健身房遇见高总了,啧啧,那肌肉、那线条……完美!” 翟辰没听见那些小声议论,径直往茶水间走,途经一间透明玻璃墙隔成的小会议室,蓦然停下了脚步。小会议室里,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正跟标点的人事经理谈话,看穿着并不像来搞商务合作的,女人说着说着还哭了起来。 “保镖葛格。”许久没听见的京味台普,不用看也知道是李婷那个闺蜜许娇,她正推门从会议室出来,会议室里的声音顿时从门缝里泄出来。 “我们全家都指望着李婷养活呐……”门再次合上,良好的隔音设计完全阻断了内里的声音。 “那是李婷的爸妈?”翟辰冲里面抬抬下巴。 “是啊,他们这两天闹得厉害,到处接受采访。人事约了他们今天来商讨,”许娇说起这老夫妻俩气得直跺脚,“婷婷自己省吃俭用,大头都给了家里,他们还嫌不够。现在李婷死了,就盼着讹一大笔钱好给儿子在一线城市买房子呢。” “他们还有儿子?”翟辰看着里面哭得一抽一抽的夫妻俩,微微蹙眉。 “嗯,比婷婷小,刚考上大学,”许娇哭丧着脸,弯腰驼背仿佛承受不住这种压力,看起来更矮了,“我该说的都说了、该劝的都劝了,他们也不知道吃了谁的**汤,就是认定这样才能拿到钱。” 人事部门的经理拿着员工保险合约,一字一句掰开了跟李婷的父母解释。保险条款里写得明明白白,如果是意外身亡,包括他杀、车祸、自然灾害及其他意外造成的死亡,都在理赔范围内。等公安部门定案,给出死亡证明,就可以向保险公司索赔,大概能拿到80万元左右的赔偿款。 “只有自杀,在免赔范围内!”经理用铅笔将那一句圈起来,给他们看,“也就是说,如果最后定案李婷是自杀的话,这80万理赔一分都拿不到。” “怎么,你们这是逼我们制造凶杀现场吗?”李婷的爸爸拍桌子,“孩子被你们逼死了,现在踢皮球不认账!你们这种私企,就是吃人肉喝人血的!” 人事经理生无可恋地仰头看了一眼天花板,深吸一口气:“是这样,现在无论李婷是怎么死的,你们都可以拿到赔偿。如果是自杀,并且认定是我们公司造成的,我们会赔偿你们损失;如果是她前男友造成的,会由前男友家里给你们赔偿。如果是他杀,保险公司会给你们赔偿。” 等翟辰接了水回来,里面已经谈完了,许娇跟人事经理一起送老两口下楼去。 “你不是要见李婷父母的吗,怎么没去?”翟辰把水杯放在高雨笙桌前,自己从柜子里拿了个一次性杯子,从CEO办公室的饮水机上接水喝。这间办公室里有饮水机,出于职业习惯,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翟辰就观察到了。 “……”高总端杯子的手顿了一下,丝毫没有被戳破的尴尬,继续若无其事地浏览那些造谣网页。标点的律师函还没有送到电视台去,那张闹事的图已经在网上传开。本身是个挺无聊的新闻,被有心人推动着往各种热点上蹭,关注的人也就越来越多,已经有人猜出来是什么公司了。 “你不找人删帖吗?”翟辰凑过来瞄了一眼。 “就当免费宣传了。”高雨笙混不在意。 “这算哪门子宣传!”没知识没文化的无证保镖,不能理解这种高端的营销理念,“如果听说门口鸭脖子店虐待卤鸭师傅,我肯定不再吃他们家鸭脖子,也不许我弟弟吃。” “……”这话有点没法接,高雨笙关了电脑,把没骨头一样瘫在沙发上打游戏的保镖叫起来,“跟我去个地方。” 不差钱的高总又强行包了翟辰一天,并把翟檬檬放到了17楼的高级托儿所,两人下楼的时候顺道看了一眼孩子。 这里跟普通幼儿园不同,是有钱人临时放置孩子的场所,条件不是一般的好,不上课,只玩耍。得知翟檬檬身体不好,老师就把他放在玩具堆里安静地玩,按时按点给喝水、吃点心。这小子玩得乐不思蜀,看见舅舅来了抬头打了个招呼,便又沉浸在积木的世界里。 有钱真好啊!翟辰趴在栏杆上默默感慨,转身跟着万恶的有钱人出门去。 到了地方翟辰才知道,高雨笙今天这套不是穿给袁小爱看的,而是要去录一个采访节目。以总裁的身份,在镜头前不紧不慢地介绍他的企业文化,配上这一身青春洋溢的打扮,很容易让人相信标点个自由轻松、充满活力的公司。 被要命的合作方气成河豚,状态实在不好,怕写毁了,更个短小章orz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天上星(18) 第19章 天上星(19) 这档节目叫透视周末,是一档网络录播节目,内容比较杂,社会热点、人文风俗、明星八卦,基本上观众想看什么就采访什么。制作人兼主持人是曾经的电视台名嘴,辞了铁饭碗自己做网络节目,靠着尖锐犀利的提问方式大受欢迎。 像高雨笙这种半广告性质的公司介绍,理论上是要给节目组赞助费的。但因为高总本身的颜值、传奇以及私人原因,非但没有收费,还给了高雨笙一千块出场费。 翟辰抱着手臂站在演播室门口,等着录完节目还在跟制作人聊天的高雨笙。当然主要是那位闲不住的名嘴先生在叨叨,已经把演讲稿背完的高总并没有什么话讲。 “两位这边请,先到化妆间准备一下。”工作人员领着一对中年夫妇走进来,径直往化妆间去。 “你们这个节目收视率高吗?”中年男人的声音传过来,翟辰瞬间抬头看过去,那熟悉的背影、还没换的衣服,正是李婷的父母! 策划姐姐拿着一只装了票子的红包匆匆走过来,被翟辰伸手拦住,用下巴指指李婷父母:“你们制作人不是跟高雨笙关系好吗,怎么还请那两个人来?”这边刚费劲巴拉地夸赞完公司形象,那边一哭二闹三上吊地斥责这家无良公司,也不知道是要打谁的脸。 “这个……”策划很是尴尬。 “人家想采访谁采访谁,这又不是我的公司。”高雨笙突然从背后出现,牵走自家问个不停的问题保镖。 翟辰颇为同情地看看高总,这位遵纪守法的总裁先生,一不贿赂节目组,二不找黑恶势力打击报复,真金白银富二代反倒被没什么文化的小市民欺负,怪可怜的。 “怎么了?”高雨笙觉得他眼神怪怪的。 “没什么,录节目辛苦了,走,哥给你买冰淇淋去。”突然翻涌的对幼崽的爱心,让翟辰忍不住想给他买好吃的。 “……啊?” 透视周末是录播节目,录制之后一个星期才会播。没等高总展示他的公司形象,那老两口的各种采访就已经轮番上线了。 不懂法的老两口直接在镜头前叫出了公司名字:“标点地图就是个黑心作坊,我闺女就是被他们逼死的,还不肯承认。”按照李婷父母的理论,警方迟迟不肯承认是自杀,都是因为警方跟资本家勾结。 “说这是谋杀,主要是想骗取保险公司的钱。骗来的保险费也不会给我们的,可怜我的女儿。” 那几张微信聊天图被一遍又一遍地发布,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堆“知情人士”,在各个采访底下评论。 【用户123:我以前在标点干过,就是个骗子公司,没几个员工,抄袭人家外国的地图,漏洞百出。为了堵住漏洞,天天加班,干了三个月我就辞职了,实在干不下去。】 【脚底板长眼:没错,我就在财富大厦上班,每次半夜还能看到他们公司亮着灯,超恐怖。】 【正义之士:这种垃圾公司,又抄袭又压榨员工,今天就卸载标点地图。】 【用户456:对,马上卸载,不卸不是中国人!】 偶尔有质疑警方不可能没事找事把“自杀”改“他杀”,也被无数水军给压了下去。标点地图突然被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网络上发起了反对标点的活动,纷纷要卸载标点地图给员工续命。 郑秘书满头大汗地跑进来:“高总,IOS平台上出现了大量差评,我们四星半的评级在一天之内掉到了三星。” “明天再刷回来。”高雨笙面无表情地继续敲击键盘。 郝秘书八风不动地走过来,推了一下眼镜:“金楠资本通知推迟融资进度,说他们需要再考虑一下,邮件已经转发给您了。” “什么!”郑秘书差点跳起来,“金楠资本!那怎么行?”标点地图正在进行B轮融资,金楠资本是最大的投资者,本来已经到最后阶段了,突然说推迟显然不只是“推迟”这么简单。 高雨笙扫了一眼邮件:“让他们发个正式的函件过来。” “好的。”郝学利落地应下,转身去处理了。 郑经急得就差在屁股上点根引线窜上天了:“这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啊。如果这个月拿不到新融资,我们接下来要上线的大项目就要胎死腹中。现在“寻点”项目完全是在烧钱,再烧半个月咱们就见底了……这事肯定是‘云家’地图干的,咱们得反击!” “呦,郑秘书,这是怎么了?”过来接高雨笙下班的翟辰,推门就看到郑秘书急赤白脸的模样,关切地问了一句,“火撩到尾巴梢了?” 见到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翟辰,郑秘书脸上的表情更苦了:“再不想办法,公司运转不下去,咱们高总就得回家继承亿万家产了。” “……那是挺紧迫的。”翟辰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冲高雨笙打个响指,示意他该回家了。 高雨笙抬头看了他一眼,快速回完最后一份邮件就关了电脑。在公关危机的关键时刻,高总依旧坚持准时上下班。 当晚,本地匿名论坛上突然发布了一个贴子: 【我听说,那个死去的女白领,是被邪教徒献祭的。说去年就有这么一个事,按自杀处理了。】 耸人听闻的标题迅速引来了大量关注,发帖人贴了一下网上流传的李婷死亡现场的图,又发了一张去年某个自杀新闻的照片。非常肯定地说,这是一场献祭,是某个邪教祭天用的,随机找人毫无因由。 【去年那件事,本来按自杀处理了。但最近发生了不止一起这种案子,,市里才重视起来,现在只要是离奇自杀的,都会马上转到市局处理,都不在基层派出所停留的。这个女孩子的父母,怕不是也被邪教控制了,才会出来攀咬公司】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越离奇的消息越传得快。不到三个小时,翟辰都在自己的朋友圈里刷到了这条消息。 【鸭脖店老崔:紧急扩散,最近发生的几起自杀案系邪教献祭,专挑18-35岁的女性,请诸位谨慎小心,独居女子晚上不要出门。】配图是李婷父母哭天抢地的照片,还有不知道在哪个电影里的邪教献祭图。 方初阳还没回家,翟辰没个说话的人,便随手分享给了高总。 那边,高雨笙正在工作台前忙碌,专门用来应付袁小爱的那个手机响了一下。 【袁小爱:睡了吗?】 高雨笙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23:30分,理论上作为年轻人的自己不该睡,这消息还得回。便拿起平时用的那只手机问Siri:“如何回答女人问的‘睡了吗’这个问题?” Siri亮了一下: 【您需要与她保持联系还是想冷酷无情让她死心。】 高雨笙蹙眉,显然不能选冷酷无情:“保持联系吧。” 于是Siri给了一个范例,刚好翟辰发消息过来,一时错乱的高总就直接复制粘贴发了出去。 【本来睡了,看到是你的消息马上清醒过来。】 发现发错了人,高雨笙赶紧点撤回,然而已经来不及。因为是秒回的,正捧着手机打字的翟辰一字不落地看到了。 被高总突如其来的骚闪了一下腰,翟辰看着那家伙慌慌张张撤回,丝毫没有假装没看见的自觉,快速给了高总一个热情的回复: 【yooooo~】 整理大纲耽搁了,更这么晚真的抱歉 本文周三入V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天上星(19) 第20章 天上星(20) 高雨笙盯着那条柔软的波浪线僵硬三秒,“啪嗒”一声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仿佛这样就能把即将溢出屏幕的尴尬埋起来。先给袁小爱回了一个【嗯】,冷静片刻,才重新拿起手机。 一句“不好意思发错了”还没打完,那边翟辰又发过来一句: 【高总,第一次见面我就说过,我是正经保镖。】 三两下把刚打下的字删掉,放弃不太灵光的Siri,高雨笙直接在电脑上查,发错微信又被对方看到了怎么办。 翟辰看着对面一直“正在输入”,却迟迟不发过来,吭哧吭哧闷笑出声。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对面那小家伙红着耳朵拼命想解释清楚的样子。 “叮,叮,叮——”对面突然连着发了好几张图过来,仔细一瞧,差点把这双夜盲眼给闪瞎了:穿着暴露的性感女郎、只穿了丁字裤的肌肉猛男,配上自带炫光效果的大字【加入公众号XXXX,无限好电影,只要38元一月至尊优享】。 “……”翟辰被高总这一手震到了。又等了一会儿,那边才慢吞吞发来一句人话。 【负心汉:不好意思,刚才被盗号了,你收到什么奇怪的消息了吗?】 “……哈哈哈哈哈!”翟辰笑倒在沙发上,朝空中使劲蹬了蹬腿,这小高总怎么这么好玩。笑得太过,呛咳了一下突然喘不过气来,抓了氧气瓶来吸一口,这才勉强止住笑,爬起来回复一句。 【原来是盗号了,我说呢,对方还跟我借走了一百块钱。】 “咚!”一只靠枕突然扔过来,准确无误地砸中了翟辰的脑袋,罪魁祸首正是刚进门的方初阳:“干什么呢笑得一脸发春样,丢不丢人!” “滚,我这是逗小孩标准微笑。”翟辰抓起枕头丢回去。 “你要是敢在幼儿园这么笑,早被家长投诉八百回了,”方初阳抬手接住枕头,没料到这枕头劲力十足,生生把他砸得倒退三步撞到了墙上,“我艹,翟辰你吸氧了!” “哎呀哎呀,忘了忘了,磕到没?”翟辰赶紧跳起来扶他,被一把甩开,讪笑着岔开话题,“对了,我给你带了好吃的,等着啊。” 好吃的是翟辰从雇主那里顺来的手工面包,是高雨笙自己烤的,特别好吃。早上走之前设定好了时间,晚上下班回家刚好出炉,翟辰当场吃了三个,又带回来五个。 “富家大少爷还会烤面包呢?”方初阳啃了一口,没有刚出炉时那么好吃,但也着实不错,不由得产生了怀疑。 “会啊,他不愿意吃外卖,说不干净。要么在外面干净的馆子吃,要么就自己做,实在犯懒就支使那个可怜的郑秘书。”翟辰重新拿起手机,对方并没有再回复,想来是生气了,闷笑两声不敢再逗下去,便翻到那篇朋友圈疯传的文章给方初阳看。 方初阳本以为又是翟辰的恶作剧,歪着脖子离了老远瞥一眼,脸色忽然凝重起来,抓过来仔细瞧。 邪教,杀人,随机,年轻女性。这几个关键词组合在一起,足够引起全市范围内的恐慌。 “坏了,”方初阳赶紧把这个东西转发给队长,眉头紧锁,“舆论起来,上面引起重视,肯定要求加快办案。” “上面让加快也没用啊,嫌犯又不听上面的。”翟辰不以为意。 “不是。”方初阳摇头。现在他们刚刚粗略摸清了邪教的路数,还不是动手的时候。 如今的拜星教改名天研会,到处拉人入教。教内等级森严,每个级别能接触到东西都是有限的。低级传教窝点不计其数,高级的有星使管控的则是个位数,但隐藏特别深,外围人员是打探不到的。警方的卧底正在努力深入,但要通过考核须得一年以上,还在另想办法。如今能确定的,只有蔡庄新城1802这一处,如果上面要求加急办理李婷的案子,恐怕就要先端了这个窝点。 打草惊蛇,并不是方初阳所愿意看到的。 第二天一大早方初阳就走了。消息传开,官方在努力辟谣,但辟谣速度远远赶不上谣言的传播速度。整个刑警队都绷紧了,在接的新的指令之前,要快点查出新线索才好。 王强掉下去的那个断桥,当初有三个暴走队经过。经过这么多日子的排查,确定其中一个暴走队以前从没在那一带出现过。那个暴走队人数要比其他两队少,一共十八个人,穿着各异。要么戴着口罩,要么带着帽子,一张脸也辨别不出来,显然是有备而来。 线索在此中段,于是调查方向又换到了有买|凶|杀人嫌疑的死者妻子周玉芬身上。 “根据周玉芬平时的活动范围可以判断,窝点可能在她父母所在的小区里,也可能在她常去的美容院附近。”小陈指着资料中圈起来的地方。 “副队,1802蔡老太的账户有异动!”负责监管蔡庄新城的小张举手。 李婷隔壁那户吵闹的房子里,住着一对老夫妻。女的姓蔡,就是蔡庄本地人,房子也是自己的房子。这位蔡老太的银行账户,突然存入了一笔二十万元的现金。 二十万元的现金不是个小数目,人们通常都会选择转账。只有害怕被警方监测到来源的非法活动,才会选择现金交易。而在7月6日那天,王竞航的账户曾经预约取走了50万元的现金! “这王八蛋,还敢说不关他的事?分明就是买|凶|杀人!”小马撸起袖子,“副队,咱去把那孙子抓来吧。” “抓抓抓,就知道抓,我当然知道那孙子有问题。现在抓人肯定要打草惊蛇,等摸清了城南那个窝点,一起动手,”方初阳把资料页卷成筒,照着小马的脑袋抽了一下,转头直接安排任务,“小马找个女同事去摸一下美容院的底,陈小黑你去那个小区便衣走访一下。” “好的!”行动力超强的陈照辉站起来就要往外走,被刚好走进来范队长一把捞住,扔回了座位上。 老范面色有些沉重:“先别忙,搜查令批下来了,所有人马上出发搜查蔡庄新城1802室。” “队长!”方初阳跳起来拦住范队,“再等等!周玉芬的调查已经有眉目了,那个窝点80%的概率就在美容院里。高级窝点之间都有联系,我们查了1802,美容院这条线就断了。” “美容院只是你的猜测,1802是确凿的。上面把李婷案列为大案要案,要求限期侦破,现在市民人心惶惶,都等着我们给一个交代呢。”范队长摇头,坚持要搜查1802。 “可是……”方初阳急喘了一口气,指着忙成鸡窝头的小陈和小马,“要是现在去,他们两个熬了这么几天就白忙活了。端一个窝点有什么意义?” “查案的时候谁没白忙过?”范队长被方初阳拱出了火,语气突然严厉起来,“那些杀人凶手,就藏在1802室里那些群魔乱舞的人里,先把李婷案破了再说!邪教这东西,先破哪个口子都一样,审一审这些人才能得到下一步的线索。再没有什么进展,上面就要派专家来协助调查了,到时候更麻烦!” 方初阳攥紧了拳头,被小陈轻轻拉了一下才缓过来,咬牙应了一声:“是。” 蔡庄新城1802,屋里如往常一般放着震天响的音乐,门铃响了三次才勉强被主人听见。 “谁呀!”蔡老太过来开门。 “警察。” 蓝皮的证件摆到面前,蔡老太拦着不让进,掐腰高喊:“干什么,是不是又有哪个王八蛋投诉!谁嫌吵了来跟老婆子我正面说!” 方初阳二话不说,把搜查令拍到老太太脸上,直接带人闯了进去:“都不许动!” 屋里一共是十三个人,正围着一个球状的东西转圈,边唱边跳。本以为翟辰示范的就够难看了,没想到还是被幼儿园翟老师萌化过的,看标准版的更加辣眼睛。 屋里的人都被警察控制住,抱头蹲在墙角,方初阳带人到处搜查。这屋子跟那些初级讲座的地方差不多,也有算命用的机器,书柜里堆着几百本非法印刷物。不同的是,里屋还有一个摆着诡异祭品的香案。 香案前没有供奉任何神像,供奉的乃是太阳系九星连珠的模拟图,图上用电脑合成了一只金色大手,寓意拯救世界的神之手。 其他宗教供奉祭品,可以是牲口、鲜花、瓜果、香烛等等,这拜星教不走寻常路,供奉的竟然是一张旧床单。是那种老年人喜欢的青蓝花色床单,看起来还有点脏兮兮的,整整齐齐叠放在一个托盘里,虔诚地供奉在九星连珠图前。 “副队,”问题少年小马好奇地问,“你说他们供个床单做什么?难不成这什么天神要在宇宙中铺床吗?” 方初阳拍开小马试图乱摸的手,没理会这个无聊的问题,让带着手套的陈照辉把床单封存。 陈照辉虽然不明白这床单有什么用,但还是照办了。屋里的人都被带去警局,没收了手机分开关在不同的房间,一个一个地审。蔡老太嚎哭一路,坚称他们是跳广场舞的。 这些邪教徒,脑子一根筋,非常不配合。刑警队加班加点,连着审了一天一夜。 翟辰来给方初阳送饭的时候,见自家兄弟熬成了熊猫眼,看起来十分憔悴,偷偷问了一句:“没进展吗?” 方初阳点点头,又摇摇头。 “抓到犯人了,但没抓到凶手。”陈照辉接过辰哥给的包子,丧丧地说了一句,一张黑脸因为熬夜冒胡茬,变得既油且黑了,活像个包了浆的黑檀木摆件。 这些人都是入教一年以上的高级信徒,定期给教中贡献金钱,天天来走圈跳舞拜星轨。而蔡老太,就是这个窝点的组织者。7月8日那天是周日,而拜星教周日是休息日,不拜星的,所以那天他们都不在。 西方宗教周日是礼拜日,这拜星教就跟人家反着来,周一到六都要做祈祷拜神,就周日不用。所以杀人的是另一伙人,但蔡老太肯定参与其中,这点跑不了。 “我没杀人!”蔡老太双目赤红,梗着干瘦的脖子嚷嚷,“你们有什么证据?” “凶器都在你家里,有什么好说的。”方初阳吃完包子就打发翟辰走,亲自来审这难缠的老太婆。 “什么凶器?她是从楼上掉下去死的,哪有什么凶器,少在这里骗我老太婆了!”蔡老太满是皱纹的脸露出了一丝轻蔑的怪笑,像极了童话故事里揣着毒苹果的老巫婆,恶意满满、有恃无恐。 “我们在那个旧床单上,检测到了李婷的头发。”方初阳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老巫婆的脸骤然变色。 之前虽然推测这是集体杀人,但方初阳一直没想明白为什么李婷身上一条淤青都没有。哪怕是被人抓住手腕抬起来,至少也该有一点挣扎的痕迹,但是法医坚定地说没有。天真的小马一度猜测是邪教施法让李婷飘起来的,被正副队长男子双打。如今找到这条床单,终于明白了。 “你敲开了李婷的门,那些凶手用床单把她裹住,送出窗外,抖开。” “!!!” 蔡老太是这件杀人案的主谋,但真正动手的另有其人,当时对李婷动手的一共八个人,他们在拜星教里有个固定的称谓。 “天罚者。”高雨笙说。 “你怎么知道?”翟辰来接他下班,最近高总都是四点下班,比以前提前了一个多小时,这让翟辰方便不少。他可以先送高雨笙回家,再去幼儿园接孩子,也就免去了带着孩子在杀手四伏的路上行走的危险。 高雨笙但笑不语,示意翟辰看路别看他。 “好好,我不问,你接着说。方初阳什么都不告诉我,只能靠你了。”翟辰认真开车,洗耳恭听。 “拜星教有一部分人,专门负责惩罚背叛的教徒,称之为天罚者。按照逻辑推断,应该是王竞航给拜星教上供了钱财,或是编造了李婷触怒天神之类的谎言,招来天罚者杀人。组织者就是蔡老太,但凶手是那几个天罚者……”高雨笙低头回了袁小爱一条消息,抬眼看向翟辰,说到一半的话突然顿住了。 翟辰单手握着方向盘,空闲的那只胳膊搭在车窗上,偶尔转头看他,像极了当年那个坐在树枝上给他扔枣子的星星哥哥。脑海中对于那张脸的模糊记忆,突然清晰了起来。 “王竞航那小子滑得很,到现在也没逮他,肯定是还没抓到把柄。要不我把他套麻袋刑讯逼供一下?”翟辰把车停在洋房车库,一边打开小电驴一边认真计划。 “我觉得他更想把你套麻袋了。”高雨笙无奈道。 “那正好,让他来。”翟辰把双肩包背好,交代小兔子乖乖不要随便给人开门,摆摆手蹬上电驴窜出门去。 这小区大得很,走地下车库倒是挺近,但走地上就要绕很久才能到大门口。经常来这里,翟辰跟门口保安都混熟了,路过大门的时候还跟保安小哥打了个招呼。 保安跟他挥挥手,低头继续盘问一个送外卖的:“送去哪一户?订餐人的姓名、手机号。” “15栋A单元1楼。”外卖小哥清晰地背出地址,在手机上翻出订单页面给保安看,保安核对无误就把人放进去了。 翟辰本没有在意,骑着电驴走出门没多远,发现有七八个人在路边徘徊,探头探脑的不像这小区的住户。那些人也看到了翟辰,像是草原上看到老鹰的狐猴,一个个突然站直了身子。 不对劲! 捏下刹车,伸出长腿单脚触地,翟辰蓦然回过味来。15栋A单元1楼,那是高雨笙的房子,但讲究的高总从来不吃外卖! 来不及理会那几个往这边靠近的人,翟辰瞬间掉头,把电动车一拧到底,嗖的一声往小区里冲去。 下一章入V,晚上八点更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天上星(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