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国暗探开局中了欲蛊咋办?》 第1章 事变 客栈,初春景国襄陵县的一家客栈。 往日人迹罕至的小店,此刻充满着潮湿的血腥味。 客栈老板蜷在桌下,黝黑的脸颊溅上几滴温热的血。他浑身一颤,抖得更厉害了,双手死死捂住嘴,把涌到喉头的干呕硬生生憋了回去。 天刚擦黑,他这荒村野店突然涌进一群奇装异服的客人。他心头一喜,正盘算着能赚多少银子,谁知转眼间又闯进一伙蒙面人,二话不说就动起手来。 真是一群阎王爷! …… 躲在暗处的沈悬黎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 她斜倚在二楼栏杆处,指尖漫不经心地转着青瓷杯。茶香混着楼下飘来的血腥气钻入鼻尖,她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安王世子果然沉不住气。” 刀光剑影映在她漆黑的眸子里,泛起一片血色。 月前她父亲芪国丞相沈不周探得南鞣欲与景国和亲。这支出使景国的南鞣使团,,明为贺景国太后千秋,实则暗藏结盟之谋。 她奉皇命阻拦,却不能让景国抓到把柄。 那么……借刀杀人,总比亲自动手来得干净。 她放下已经凉透的茶水,闭眼听着一个又一个人倒下的声音,嘴唇微勾。 如今楼下厮杀正酣——安王世子的私兵已杀红了眼。 她不过派了几个暗探,在世子耳边递了句话:南鞣公主岂会下嫁已有嫡子的藩王?若让旁人得了这桩姻缘…… 一个蠢笨又鲁莽的人还想要坐上那皇位,可想而知他会做什么…… 沈悬黎听着楼下惨叫的声音,思绪回到了一年半前,大芪铁骑踏破魏都;而景国睿王世子谢清肃亦挥师南下,尽吞赵地。 如今中原三分,唯余芪、景、南鞣鼎足而立。 她想到谢清肃不由的想起这些年两人暗中的交手,她杀掉他一处暗线,他便折损她一处,你来我往了多年,竟谁都没占到便宜…… 不过,这次他输定了…… 她低头望去,楼下刀剑相击的声音渐渐稀落。南鞣使团那些华丽的服饰此刻浸在血泊里,像被踩烂的樱桃一样。 芪国虽与景国势均力敌,然朝堂之上暗流涌动。君王昏聩,诸子夺嫡,愈演愈烈。父亲身为大芪丞相,却一心念着早逝的贵妃,誓要扶持三皇子叶星徊继位。 她眼底突然冷光炸现,这些年,她父亲倒是称得上呕心沥血。 他总说她像极了他,她让南鞣和景国互相撕咬,再以"仗义相助"之名出兵..……多完美的局——而她父亲为达目的,连亲生女儿都能喂毒控制。 沈悬黎睫毛微颤,她想有这样的狠心,她爹没准真能如愿。 阿徊若登基……她摩挲着杯沿。那个总跟在她身后喊“悬黎阿姐”的少年,会甘心被父亲的左右吗? 毕竟权力的味道真的让人上瘾,甚至她也不例外。 “南鞣……巫栖山……”她指甲掐进掌心,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念着这个名字。 南鞣兵力虽不及两国,却占据天险,易守难攻。 更棘手的是,南鞣人擅蛊术,诡谲难防。若南鞣与景国联手…… 去岁南鞣之行,她除了寻求父亲给她下毒的解药,也有意替阿徊拉拢南鞣。 可她竟着了那大祭司的道,身中欲蛊,功力尽失不说,最可恨是每月发作之时,那蚀骨的**折磨得她几欲癫狂,至今仍得靠师父所赐的丹药勉强维系几成内力。 沈悬黎字九岁被扔进悬知阁,蛇窟、兽潮、无数刀剑暗杀……她都踏着尸山血海走了过来,登上了阁主之位,她何曾受过如此屈辱! 她泛白的指节咯咯作响。 巫栖山他竟然还想着和景国联手,做他的春秋大梦! 这次她就要让他们狗咬狗,两败俱伤。 狗东西!指尖轻叩栏杆,她唇边噙着一丝冷笑。 然而,突然! 一声厉呵破空而来。 “保护南鞣使团!” 沈悬黎耳尖微动,循声抬眸望去。 只见一队人马像鬼一样从夜色悄然出现,携着寒风如疾风般卷入客栈,当先那人长身玉立在斑驳的门框间。 一身白衣站在嗜人的墨色中,借着昏黄的烛光,她一时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觉那挺拔的身形格外的不凡。 他右手执剑,剑锋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银光,转瞬间便溅上点点猩红。 "铮——" 所过之处安王世子的人马纷纷倒地,沈悬黎眼见局势骤变,眉头紧锁,自袖中摸出青瓷药瓶仰首吞下。 黑纱覆面间,她似鬼魅般自二楼掠下,剑锋直取那人后心。 “锵!” 那人背后好像长了眼睛一般,突然持剑转身过来,挡住了她的杀招。 金石相击之声震得她虎口发麻,她搓了搓手,抬眼看着转过身的男人。 沈悬黎瞳孔骤缩。 ——是谢清肃,睿王世子谢清肃!最近她这是倒了什么大霉!一出门就遇到丧门星……们。 她来不及多想他为什么会在这儿,他已经提剑杀过来,眼神锐利,次次都是杀招。 两人步步紧逼,瞬间交手十余招,剑光如电,杀气四溢,檐下灯笼被剑气扫落,火星四溅。 沈悬黎看着他的眼神突然一沉,她暗道不好,她如今只恢复三成功力的她,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她侧眼观察着门口,听着院外的马声,计上心头。 突然,谢清肃一个下腰,她正疑惑,一枚暗箭从他腰腹上空刺入她的肩头。 他们离的太近了,她根本来不及闪。 “嗤——”肩胛骨传来锐痛,热血溅上脸颊时,她已撞在廊柱上。剑锋在青石砖上刮出刺耳声响。 回击的剑招已经渐乱,虎口震裂的血顺着剑柄往下淌,她暗恨今日怕要折在此处。 冷静,一定要冷静。 她芪国小神棍算卦向来是准的,今日并非死局……定是有办法的。 喉间毒丸硌得生疼。她定是不会让人活捉的。她突然想起那些埋在雪地里的名册——若她死了,那些名字会不会永远消融在春泥里? 还有谁能记得他们…… 她决不能死这里,沈悬黎眼睛里崩出汹涌的暗光,死死的盯着向着她走来的人。 谢清肃看着这突然从楼上一跃而下的人,来人身形纤弱,蒙着面巾,一袭黑衣,皮肤也是黝黑,虽招式狠辣,身形却窈窕如柳,内力不足。 尤其那双映着黑亮的眸子,看到他时有一刹那的诧异。 诧异?这人是谁?他故意泄了三分剑气,剑尖挑向对方面巾。不料那人故意把手中的剑掷出,长剑破空掷来,他侧身避让的瞬息,她竟借势腾空,墨色衣袂翻飞如夜蝶,倏忽掠至他身后。 沈悬黎在谢清肃侧身躲剑的时候,迅速把烟雾弹扔过去,转身跑向院子里的马,一溜烟的策马疾飞。 谢清肃挥袖驱散烟雾追出去时,只见得马蹄溅起的尘烟里,一段墨色衣袂翻飞如蝶。 —— 在夜色下一路驰骋,顺着林中深处走,逃出客栈,沈悬黎刚想舒口气,额间突然渗出细密的汗,她的眼睛开始变得模糊。 一波一波汹涌的热潮席卷而来,这熟悉的感觉……蛊毒发作了! 她的师父给她的药被人做了手脚! 刚刚她吃的药本来能让她有三刻钟的时间恢复武功,但此刻却让她的蛊毒提前发作了。 “唔!”她捂着肩膀,伏在马背上痉挛,忽闻林中飘来诡谲笛声。 漆黑的夜晚,吝啬的月光,诡异的笛声,突然转身回走的马儿, 沈悬黎叹气,眉头却微松,早有耳闻景帝有一手的控制凶兽马匹的能力,没想到这谢清肃也是学了个十成十。 她强撑清明,趁马速稍缓时滚入芦苇丛。她已经意识不清了,羞人的**控制不住的呻吟让她想把自己杀了。 她拿起靴子里的匕首狠狠地刺向自己大腿,扶着树干望着眼前的河水…… 追赶而来的谢清肃紧皱眉头看着归来的踏雪,踏雪是陪着他征战多年的烈马,平常连别人摸一下都不行,这回跟着贼子跑了。 他神色不明地看着马背上的鲜血,指节分明的大掌轻轻抚摸着踏雪的头,指尖沾了马鬃上的血迹,语气淡淡道:“若是寻不到人,我倒是想尝尝马肉是何滋味了。” 踏雪好似真的能听懂他的话一般,吓得一个哆嗦,惊恐地一路狂奔引路至河边。 谢清肃跟着踏雪来到了河边,河面一篇寂静,只有一段淡青绸缎半浸在水中。 他抬着步子走过去,俯身捡起来,温热粗粝的手摩挲着光滑柔软的布料:这不像是普通家人能买的起的。 他拿起来闻了闻,很独特的香料,微不可闻的香气,莫名让他感到熟悉,他眉头紧锁的抖了抖布料,这上面有血迹想必就是那黑衣人的东西。 可是这手帕怎么怪怪的,还有绳子,还这么大…… 他把这“帕子”收起来放在胸口,回京再让人顺着这布料查查。 青瓦白墙的白云观坐落寂静繁茂的林中,四周围着古柏,墙角悬着褪色的铜铃,风过时,叮咚似泉。 叶姜月推开雕花木门,便看见了坐在黄竹塌上脸色苍白的女子。 看着她要挣扎着起来,她连忙着急地小跑过去按住她:“阿姐!你起身作甚?” 女子就是沈悬黎,她看着按着她躺下的叶姜月,往日清明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傻气:“我怎么在这儿?你怎么在这儿!” 她明明记得,她最后……精疲力尽的晕了过去,没淹死? 四公主叶姜月怎么在这儿? “我偷偷跑出来的!这群狗奴才明知道你有伤,竟还让你以身犯险!我一听就坐不住了……” 沈悬黎听着她坐在床沿絮絮叨叨地说着:怎么从宫中逃出来的,怎么拿了三皇子的令牌,怎么狐假虎威的一路到了景国,怎么和她的暗卫洛生一起救了她…… 这一路是遇到了多少酒囊饭袋硬是没逮住她,她想她爹果然是老了,早该给她让位了。 禁军里一群蠢货。 叶姜月就是她老爹沈不周早死的朱砂痣李贵妃的女儿,和芪国三皇子叶星徊是一对龙凤胎,他老爹宝贝的不行,三人从小一起长大,是有些情义的。 “胡闹!此地危险,不宜久留,臣立刻命人带你回宫。”沈悬黎抬手打断她,眼神早已没有了之前的傻气茫然,带着一丝不容拒绝。 叶姜月哼了一声,看着沈悬黎身上的伤,她抬了抬下颌死死地睁大眼睛,不让眼泪留下来,微微颤抖着声音说:“好啊!你也得跟我回去!要不然我也不走……” 沈悬黎看着她泛着水光的眼睛叹了口气:“微臣还事务在身。” 她突然激动的站起来:“那么多人,那老东西为什么要你以身犯险?你还要不要命了,叶星徊这个蠢货要是想要皇位……” “四公主,慎言!”沈悬黎眼看着她越说越离谱,赶忙呵斥她停住,她耳目异常,听见门外有人来了。 沈家虽然在大芪是首屈一指世家,但是还做不到只手摭天,二皇子背后的势力也不容小觑。 叶姜月早就被她气死了,四公主四公主,臣臣臣的,明明以前都叫她阿月的! 她不能对她悬黎阿姐发脾气,于是双眼喷火地冲门外喊:“赵良!给本公主滚进来!” 赵良弯着腰向叶姜月行了礼,对着沈悬黎拱了拱手道:“沈阁主,皇上有旨。” 赵良正想拿捏沈悬黎下跪的时候,已经坐起来的沈悬黎掀起眼皮觑了一眼,他双腿突然战战,想起眼前这位的手段。 冷汗上来,手有些颤抖地打开信封,正要宣召时,被叶姜月一把夺了过去。 “烦死你的死鸭子音了,宣什么宣。”说着她扬起唇角给沈悬黎递了过去。 沈悬黎显然是习惯了她的急性子,没有管赵良的错愕,拆开信一目三行的读完了。 芪国皇帝命她任务失败后,假扮景国礼部尚书之女楚清离进景都,不惜一切代价,挑起两国内讧,将功赎罪。 又是不惜一切代价,她嘴角微抿,这次不知道有没有沈丞相大公无私的手笔? 她闭眼叹息,这残破的身体加持下倒是有些挑战力的。 楚清离,景国礼部尚书楚毅的嫡女,生时被道士批命“天煞孤星,刑克六亲”,于是自幼被丢到白云观“镇煞”,十八岁后方可回京。 几个月前,楚家来信,说近日便派人接她归家,期待了十几年的事情终于要实现了。 楚清离日日盼夜夜盼,可惜,三天前,楚清离死了。 “楚清离可是你们杀的?”沈悬黎扶着床榻缓缓起身,叶姜月赶忙搀扶着她。 赵良被她如利刃的眼神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扑通一声跪下道:“哪能啊!这楚清离是被她继母派人杀的,我们就想随便找个清白的身份进入景都,本来是一户商贾之家的外室女,可阴差阳错得这不……” 悬在他头上的利刃终于消失了,他毫不怀疑眼前的女子……阎罗王刚刚是想杀了他。 他早听闻悬知阁主沈悬黎的凶名——芪国开国三百载,能从悬知阁一号暗室活着走出来的,唯她一人。 传闻那二十日里,暗室铁门开了又关,送进去的杀手换了一茬又一茬,放进去的凶兽尸骨堆成小山。 最后一日,当铁门再次打开时,只有一个浑身浴血的少女拖着断剑走出来,身后是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没人知道她在没水没粮的情况下是如何活下来的,更甚还杀了那么多人。 从此悬知阁迎来了最年轻的阁主,无数铁血男儿心甘情愿地跪在了十三岁少女的脚下。 真是活阎王一个,他想起初时这位那日。 金銮殿上群臣宴饮。她一袭红衣坐在武将席间,玉指捻着琉璃盏,眼尾朱砂痣被酒气晕得愈发妖冶。 满座王侯将相,群英济济,尽敛锋芒,纵是群星亦黯然,竟无一人能与她争辉——那般艳色,连后宫最骄矜的娘娘们见了,都要暗暗咬碎银牙。 “去查查谢清肃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儿?”头顶的清冷的声音忽然又想起。 谢阎王?赵良从一年前的场景回神,昔日殿上红衣被眼前的素衣代替,对着姿容不减当年的女子道:“他是……他是来接您回景都的!” 第3章 再次倒霉前奏 一声筷子击打桌面脆响打断了他的话。众人循声望去,惊蛰气势汹汹地撩下筷子,正要撸起袖子上前暴走。 沈悬黎向洛生使眼色,洛生上前按住了她。 满堂寂静,闻声望过去,诧异的看着突兀的沈悬黎一行人。 沈悬黎带忽然勾起嘴角,眼神含笑,声音却清泠如碎玉:“这位先生,我家的丫鬟修道多年,实在是见不得这毁人闺誉的妄言。 ” 她抬眸,眼底寒光乍现,“天气燥热,您不如歇一歇。” 食客听的正起劲之时被人打断,不满地起哄斥责。 “歇什么歇,你来替他啊?” 沈悬黎深知人的窥私欲有多重,出门在外惹了事不能打不能杀。 那就只能哄,她想起刚刚谢清肃的那声不好,计上心头…… 她放下筷子,背手踱到中央,粉面珠唇,星眸皓齿,未施粉末,素衣木簪也被她穿的丰容靓饰。 边陲的人哪里见过这般容色艳丽的女子,一时大家都有些晃神。 谢清肃神色莫辨看向她。 她还顺手拿起旁人的扇子,“唰的展开”,漫不经心地摇着扇子:“这芪国的事,哪有咱景国的好听。今天我和各位有缘,我也来当当这说书人。” 她提起裙子一步步踱至高台,毫不理会说书人愤恨的眼神,径自占了位置,惊蛰跟在她身后狐假虎威地把人轰了下去:“去去去,下去吧你!” 沈悬黎翘着腿靠在椅背上,她红唇轻启,敲打着扇子道:“世人皆知北谢的谢世子是睿王独子,可谁提过他母亲林皇后呢? ” 她扇面半掩朱唇,眼波流转, “谢世子母亲可是咱景国的先皇后,与安宁公主乃是……” 她还没有说完,满堂食客竟如见了鬼魅般仓皇逃窜,桌椅翻到声此起彼伏,不过转瞬,偌大的客栈只剩下他们几人。 连掌柜和小二都跑了。 沈悬黎疑惑地眨了眨眼,瞪大眼睛无辜的看向一脸惊骇的九舟和青筋暴起的谢清肃。 他锐利的眼睛直视着她,神色莫辨。 良久,他缓缓起身,声音冷得刺骨:“楚小姐身居深山多年,林某竟不知,你对皇城之事如此清楚。” 沈悬黎用那璨若星河的眼睛看着他,语气疑惑地道:“这不能说吗?”她忽然低落下来,指尖无措地绞着衣脚,眼睛似有泪珠滴落,“奶娘在世时……从未告知我这些。” 一滴泪恰到好处地悬在睫上,她声音颤抖:"我只是……见那沈小姐如我一般被家族忽视,又被这般编排,心中难受,一时情急罢了。" 骗猪的,她就是故意的! 景国的这桩秘闻阁中记载的也不是很清楚,当年景国皇帝连下三令——若有妄议林皇后者杀无赦!朝堂都差点血洗了个遍。 这是景国百姓刻在骨子里的恐惧。 她也不怕,她可没说啥,她料到自己压根没必要多说,这群人就会闻风丧胆的跑,她有什么错,她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野人罢了。 惊蛰眼珠子一转,突然摔地哀嚎:“我可怜的小姐唉,可怜的小姐唉,可怜……” 沈悬黎汗颜:能不能多几个台词!这死孩子! 九舟见不得自家世子为难一个姑娘家,连忙出来圆场。 这件事也算过去了。 九舟想这楚家真不是个东西,名门世家连几个教习先生也不给自己家的小姐请,也是个可怜人。 几人吃完饭,就继续出发了,丝毫没打算停下来休息一晚。 马车行驶的速度依然不减,更甚至加速了些许,惊蛰敢怒不敢言的哀嚎,暗自画符咒诅咒他们。 九舟这几天路上赶忙给沈悬黎加急补课——从书舍里买来的:《景国百姓生存指南》、《景国百事通》、《景国恶人排行榜》…… 沈悬黎:……这人怪良善的。 大可不必,这她都知道,有些谣言还是她让人散布的,比如景国户部尚书爱□□、兵部尚书喜欢良家妇男、钦天监监正爱偷钱…… 毕竟,两国之间表面互不相干,但泼一丢丢脏水也是常规操作。 搅乱民心嘛。 —— 行走了几日。 这日傍晚,侍卫们点起篝火休息,沈悬黎蹲在树下,随手拿了三片树叶抛着玩儿,树叶落地,看着叶子脉络指向的方位,她皱了皱眉头,习惯性的摸了摸身旁,忘记自己没带剑。 “啧。” 她起身打量着四周,暮色中的山林格外寂静,只有篝火燃烧的声音,侍卫三三两两的围着火堆,看着这些散漫的侍卫,她神情难得的严肃。 世人皆知铜钱可以起卦,但是其实学的久了起卦的方式可以随心所欲。 可以是地上的树叶,可以是铜钱,可以是任何东西,只要凝神默念所做这时,有天赋的人算的十拿九稳。 沈悬黎她对天地气机的感应近乎本能,她这些年几次九死一生逆风翻盘,靠的就是自己这神棍技能。 今晚怕是不太平。 “楚小姐对八卦有研究?” 谢清肃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他牵着马不知何时已站在三步之外,玄色大氅被山风掀起一角。 她挑眉,赞赏地看向他:“林公子,你太厉害了,这都能看出来。我在道观这些年可不是白白待着的,我五行术数、阴阳平衡、观测星象、风水堪舆、炼丹药解毒——” 忽然扬起下巴,双手抱胸傲娇,语气上扬道:“那可是样样精通。以后你要是有什么姻缘官运要求尽管来找我。我会给你个友情价。” 楚清离这身份简直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她算过楚清离的八字命格里和玄门没有缘分,天赋值也不在这里,在道门这十几年纵使天天耳濡目染也是资质平平。 而她就恰恰相反,自小不仅就对这些东西感到好奇,而且她的师父无尘更是中原内最厉害的道家神棍。 她继承了他的衣钵,这能耐四舍五入也是天下第二了。 说起来她师父和景国钦天监的监正无心还是师出同门,这无心大师的谣言有大半儿多都是从她这里来的,而她也是被她师父威胁的。 她甚至怀疑她最近这么倒霉,莫不是这老头每日三炷香做法诅咒他们这两个罪魁祸首吧。 她上下扫了一眼谢清肃,眼睛一转,这样算起来无心大师还是她的师伯。 听说她的师伯是安宁公主的老师,也是眼前这位的老师,那…… 她肯定是谢清肃的师姐了。 好在她们师门没有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门规,这手还是能下一下,人也是可以……用一用的。 谢清肃点点头,未言语,对于她一路上的事情,他也是有听九舟耳闻的。 九舟一听这话就头大,对着沈悬黎苦口婆心地劝到:“楚小姐,你可别吹了,这一路上你算命被揍的满街乱跑的事,你忘了吗?” ——那是因为她说了实话。 “还有上回,你说跟人说今日无雨,结果那天下了一场冰雹。把人放风筝谈情说爱的才子佳人差点砸死。” 就是没雨啊! “还有你们养的那只兔子,你说你擅长丹药养肥它,结果喂到你们肚子去了,你们是肥了,兔子是废!” 想吃肉了罢了,再说他也吃了的! “还有您帮人堪舆……” 沈悬黎赶紧让惊蛰捂住的那厮嘴,这再说下去,她芪国小神棍儿的招牌可就砸了。 “见笑了,见笑了,偶尔失手而已。”她干笑着摸了摸头。 余光瞥见谢清肃唇角微扬,那双向来清冷的眸子此刻映着火光,恍若寒潭碎冰,甚是鲜活。 九舟和惊蛰你追我赶闹做了一团。 谢清肃摇了摇头,宽大的手掌摸着一直想跑的踏雪。 踏雪最近总是待不住乱跑,想必是上回被那黑贼给伤到了。 他对着远处的人马道:“灭了火,即刻出发。” 九舟虽然不解,但是也没有多问,他立刻抱拳,“是!” 侍卫们匆忙站起来的刹那,河面突然炸开数道水花! “嗖!嗖!嗖!” 弩箭破空而来,沈悬黎带着惊蛰迅速旋身闪避,素衣裙摆在夜色中绽开凌厉的弧度。 一支冷箭贴着她耳际掠过,钉入身后树干,她赶紧带着惊蛰躲在马车背后。 九舟和侍卫已经和水下突现的人打起来了,未灭尽的篝火将众人身形照得清清楚楚,对方弓箭手看他们简直是一清二楚。 敌人在暗他们在明。 她武功尽失,不好恋战。 “快把火灭了。”谢清肃和她异口同声喊出。 话音未落,对面箭矢突然裹着火油呼啸而来,顷刻间将营地照得亮如白昼。情况急转直下。 她不知道对面还有多少人,这一波又一波的人从水中上来,就算谢清肃能力再强也会被耗光力气的。 更何况这些侍卫一看就不是芪**队的人,太过于散漫无纪,招式都是花架子。 沈悬黎思考着她抛下他们,让洛生带着她和惊蛰溜的可能性,看样子谢清肃挡不了多久。 她们现在走,也走不了多远,她武功尽失夜里视力变得极为不好,要是目标是她,就更完了,不知道前面还有没有埋伏的人。 她命洛生去助九舟他们,让惊蛰藏好,自己借着火光闪到谢清肃身边。 “楚清离,小心!” 鬼鬼祟祟之间,突然剑光闪过她的眼睛,她视线模糊,眨眼间被杀手钻了空子,她来不及躲闪。 顺势蹲下,抱住身后人的大腿。 谢清肃被她的操作整迷糊了,抬脚想走,抬不动。就这样站着被贼人捅了刀子。 “嗤。” 长剑贯穿谢清肃肩胛,又被他反脚踹开杀手,顺势拔出。鲜血顿时浸透玄衣。 他闷哼了一声。 也顾不得直流的伤口,提剑一剑封喉杀了那人。 滴落的鲜血顺着顺着他的动作滴在了贴着他大腿的少女脸上。 她头发散乱,血液顺着她白皙的脸上滑落,借着红光,他好像看到她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兴奋,转瞬即逝,似是幻觉。 他踢了踢腿,抱着他大腿的玩意还不放手,还顺着他的腿爬。抓住他的…… “楚清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