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起风萧》 第1章 湘妃竹影 日之夕矣,倦鸟归林。 正是一天中最悠闲的时分,山丘的云彩被落日晕染成火的颜色,林中的斑竹垂下翠绿的叶子,一副休牧的神态,一切都昏昏沉沉的。 相传,君山的绿竹本无斑点,当年舜帝南征,死于湘水河畔,娥皇女英闻之恸哭不止,投湘水而死,而她们的泪痕洒在竹子上,斑斑点点,便形成了斑竹。 唐代诗人高骈便有诗云:“虞帝南巡竞不还,二妃幽怨水云间。当时垂泪知多少?直到如今竹且斑”。 “驾,驾!” 一阵快马骤然惊扰了斑竹林的宁静,惊飞几只雀鸟。 萧楚楚坐在颠簸的马车中,双手扶着车帷,震颤不已。 驾车的是她的丈夫王平。 王平是村里的秀才。二年多前,他向父亲提亲。新婚燕尔,两人的日子简单却也快乐。 可一年前,王平迷上赌博,把家里的一间房屋连同里面的家伙什都一道输了出去。 直到何员外雇人来要债,夫妻俩这才发现,这不过是其贪图萧楚楚美色,设下的骗局。 二人驾车飞窜,但王平只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瘦书生,竹径又曲折,只听见一阵惊呼,马车不受控制地向一侧倾覆,撞断在一根凸起的竹子上。两人摔了出来。二人顾不得自己,都向对方摸去。 王平道:“楚楚,你没事吧?” 萧楚楚摇头,伸手取掉丈夫头上的竹叶。 没等这对落难鸳鸯伉俪情深多久,一阵阴风刮起地下的沙尘,追兵立到,握兵陈列在竹林四角,响起一阵阴恻恻的笑声。 带头的男子唇上生着一撮小胡子,他本是山中的匪寇,后来受官府通缉,便带着弟兄到何员外家里当差,只是做的还是些不仁不义的勾当。 他捏了捏自己的小胡子叉腰而立:“王平,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亏你还是个读书人,不但不还钱,还偷马逃跑!” 王平道:“这匹马是我父亲留给我,怎可谓偷?” 小胡子哼了一声:“王家祖宅包括宅内家畜早已抵押给员外,哪有什么你的马?” 王平知他强词夺理,却无话可说。小胡子一双狭长的眼睛却已经转落到萧楚楚身上——她着实是个形容昳丽的美人,虽然粗布麻衣,仍不掩天姿国色。此时她因为逃亡发髻垂乱,脸色苍白如纸,可反因如此,一双鹿眼更惹人生怜。 萧楚楚感知到小胡子猥亵的眼神,躲到丈夫身后。王平又气又恼,可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毫无办法。 其时,天光渐暗,暮色如帐,仿佛给茂密的竹林围上了一层轻纱,将一切罪恶裹藏其中。 小胡子见时机已到,勾了勾手指,一群贼寇黑压压地朝两个年轻夫妻逼来。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老大,等捉住这小娘子,可先让我们尝尝鲜!” 众匪哄笑,惊起一片寒鸦。 萧楚楚死死拉着丈夫,面如菜色。 王平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楚楚,我山穷水尽,不能护你周全。等会他们若要辱你,你便拿着这把刀自尽吧。” 萧楚楚那把匕首看去,只见其银光挥洒,见血封喉,不禁戚然。 萧楚楚声音颤抖:“平郎,我怕。” 王平道:“楚楚别怕,性命是小,失节事大。只要留得清白,百年之后,我们再做一对恩爱夫妻。” 眼看贼寇已近,萧楚楚只得颤颤巍巍地接过匕首,眼中却满是泪水。锋利的刀尖一接触到脖颈,便在上头洇出一道凌厉的鲜红的伤口。 众匪本来在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出“霸王别姬”的戏码,一片竹叶飞过,弹飞了萧楚楚手上的匕首,土上发出一记钝声。 众人愕然,抬头望去,只见寒天高悬,绿竹漫漫,何曾有人? 小胡子学过几年武功,他知道这人能以竹叶打翻匕首,武功绝非池中之物,便双手抱拳道:“在下几个追捕债务,途径此地,不晓得叨扰阁下,阁下可有赐教。” 空中传来一个声音:“我没什么赐教,只是看这男子空有匕首,不去和匪徒搏斗,却空要妻子留下清白,不知道妻子自戕之后他当如何?” 小胡子指着王平问:“你当如何?” 王平神色坚定:“我定当忍辱负重,卧薪尝胆,此仇不报非君子。” 听到这句话,小胡子气得肝火直冒,当即就想杀掉他,只是顾忌那声音,不敢动手。他对着空中道:“阁下,他说他要忍辱负重,卧薪尝胆。他还说此仇不报非君子。” 那声音却如同听到什么大笑话一般大笑起来:“好一个此仇不报非君子!” 这次众人听得分明,此人是个女子,还是个年轻女子。 既知道对方是女子,众匪不禁生出几分轻视,只是她既能飞叶打刀,还能隔空传声,免不了仍带几分敬怕。 小胡子皮笑肉不笑:“还请姑娘容许在下先办完公务,再亲自和姑娘赔罪。” 声音道:“他的事情先不提,你们这群鸡鸣狗盗之辈,我要你们十分钟内退出这湘妃林!” 小胡子当然不依,他走江湖多年,焉能听一个小姑娘不露脸的两句话,就放过到手的猎物,他说:“姑娘这样未免有点蛮不讲理……” 然话还没说完,几片竹叶不知从何处飞来,小胡子闪避而过,飞叶打在他身后的竹子上,划出一道如同刀刻的深痕。绿痕中渗出一抹鲜血。小胡子脸上发麻,他一抹脸颊,发现见了红。 小胡子大惊:“大家小心,这竹叶厉害得很,若是被打到,怕是不得了!” 小胡子道:“姑娘,这样疑神弄鬼没有意思,还请姑娘出来相见,我好向姑娘讨教。” 声音道:“我看不必!”话毕,又几片竹叶不知从哪儿横出,竹叶到处,身后几个贼寇却闷哼一声,如同被割断的竹子,倒了下去。 血光溅在发暗的地面上,竹林仿佛得到滋养的活物般,诡异地沙沙作响。 而到了如今,这神秘女子却还不曾露面。 小胡子拦住大家:“大家别动!仔细听竹叶的动向,知道来人的方位,或还有转机。” 众人凝神细听。 可连鸦鸣也没有了,黑魆魆的天色下,只有夜风细细刮磨着竹叶的声音,像是竹节虫的长脚在空中在黑夜里细细游走。 众匪疑心,莫不是碰上了女鬼? 萧楚楚偎在丈夫的怀里,脖子还流着血,触感却已经麻木了。她看着众匪徒惊恐的表情,心思恍惚,忽然想起父母亲还活着的时候,有一夜带自己去看花,漫山遍野的。 竹叶是从四面八方飞过来的,如天女散花,一瞬间化作伶俐的刀片,一个个割断了匪寇的脖子。 尖叫四起,飞血四溅。 小胡子侧身避开,他身后的两个人却没有那么幸运,被划断了脖子。 竹林像一道绿网,包裹了一切杀伐。只是这次被围剿的不是柔弱的少年夫妇,而是这群作恶多端数十载的马贼。 大网越收越紧,飞叶愈来愈急,寒鸦惊鸣,不过一刻钟,刚刚还凶神恶煞,耀武扬威的匪众纷纷倒下,只剩下武功最高的小胡子一人。 云层散开,露出半片月亮。 苍白的月亮底下,横七竖八的全是尸体,血流了一地。 小胡子看着同伴的尸体,脸上的神情仿佛被生生扯下来一般,只剩下惊慌失措。 他道:“不知今日得罪高人,请女侠饶恕我性命,他日必当回报。”他一边说,一边后退,正要蹬腿上马,声音道:“我要你什么回报?脏了我的竹林,就要付出代价!” 顷刻两片竹叶划空而出,划穿了他的脾脏,轻飘飘落在地上,上面还沾着血。 这贼寇一生横行,欺男霸女,最后却两片叶子所伤。想到此处,他百感交集,用尽最后力气对那神秘女客传声:“不知道姑娘可否出来一叙,让孙某看看究竟是何人杀了我,也好了了我最后的遗憾。” 没想到那女客却说:“你作恶多端,我凭什么了你的遗憾。” 她声音冷冽,无一丝情感。小胡子失去了最后一道力气,铁刀一推,倒在地上,死了。 王平抱着妻子瘫坐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直到此刻,他才爬起来,踢了两脚小胡子尸体,千恩万谢:“多谢姑娘相救!” 神秘女客早看不起他的行为,冷冷道:“你们也滚,十分钟之内离开湘妃林。” 王平匍匐在地:“是是是,我们这就……”但话还没完,他眼前一黑,便瘫倒在地上。 再醒来时,王平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陋却整洁的竹床上,身上盖着一床干净的被褥。 王平疑惑间,萧楚楚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 “平郎,你醒了!”萧楚楚将粥放到桌上。 她已不知从哪儿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发髻已经重新绑好,喉头的划痕用一道布包裹起来,显得清丽动人。 王平抚摸着她的脖子:“没关系了?” “没关系了。”萧楚楚看着王平,高兴地抱住了他。 王平贴着妻子,她的脸色因为劫后余生变得红润有光。王平心下一动,抓住妻子的肩膀向自己拢来。萧楚楚轻轻推了他一下。王平不死心,又去拢她。 萧楚楚红着脸道:“枫姑娘还在外面。” “枫姑娘?” 王平观察四周,却发现此处虽然只有桌椅和床,陈设简单,却显然是有人住的,这才想起来问:“我们现下是在何处?” 萧楚楚说:“这是枫姑娘的住处,她见平郎你晕倒了,便帮着我将你扶了回来,还借给了我干净的衣服。” 王平回忆起那神秘女客,她不曾露面,匪徒的尸体却在月亮下摆了一派,简直像是被猫排列的死老鼠。 想起这画面,王平不寒而栗。他握住妻子的手,道:“我们快走。” 萧楚楚不解。 王平道:“此女虽然救了我们,但个性古怪,心狠手辣,其凶或甚于歹徒。” 二人正在打包行李,忽听见“呲哑”一声,一个女子走了进来。 第2章 毒计暗生 女子一袭白衣,头上戴着一顶帷帽,半遮面目。王平心下一惊:她莫不是听见刚刚的话? 萧楚楚看见她,连忙起身行礼:“枫姑娘,平郎已经醒了,楚楚给您道谢。” 枫姑娘伸手把她扶起来,走到王平床边:“失礼了。” 王平不及反应,一只冰凉的手便搭上了他的脉搏。 王平看着眼前的少女。她离得很近,半垂的帷幕隐约透出面容,虽然看不清五官,可那容颜半遮,自有一番清冷的美感,好似神圣不可侵犯。 王平心下一动,想道:虽然小胡子已经死了,但何员外绝不会善罢甘休,故乡难反,我不如携楚楚进京赶考,再做图谋。只是山高水远,威胁丛生,此女武功高强,若能…… 萧楚楚问:“枫姑娘,平郎怎么样?” 枫姑娘瞥了一眼她脖子上的伤,道:“无碍。”她又拿来一些草药,给萧楚楚后方离开。 枫钰离开后,王平思量再三,还是向楚楚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楚楚大吃一惊:“平郎,你怎么可以对枫姑娘产生这种想法!” 王平顿感心虚,但强辩道:“有何不可?” 他又道:“男子汉大丈夫,有三妻四妾,实属平常。我王平虽然不算什么大英雄,但三岁识字,九岁作诗,十二岁便中了秀才。现在既然回不了家宅,我打算进京赶考,必定高中,只是一路上危险,若是枫姑娘肯护送我们,必再好不过。” 王平拉住萧楚楚的手,进一步道:“我知道你不开心,但那日我无力自保,不得不交给你匕首之时,心痛欲裂,亏有枫姑娘出手相救,才没有量成大错。你想,枫姑娘武功高强,如果她能和我们一起,今日之烦忧,绝不会再有。就请夫人帮帮我吧。” 萧楚楚万想不到丈夫会说出这样的话,怔忪了一下,答应下来。 初夏的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在林间,拂若碎金,在地上形成片片光斑。 一个少女站在竹中,发丝凛凛,她五指扣剑,一个跳跃旋上半空,腰间玉佩碰撞,剑尖在空中划出惊雷闪电,剑光泼雪,宿鸟惊飞,剑锋所至,竹叶扬扬下落。 注意到有人靠近,枫钰一个旋转挺身,剑锋架在来人的脖子上,萧楚楚吓了一跳。 枫钰收剑入鞘:“有什么事?” 她好像无论何时永远镇定,不受凡事纷扰。 萧楚楚心中怅然。 枫钰道:“姑娘有话直说。” 萧楚楚不敢直视,低垂眼眸:“枫姑娘可有意中人?” 枫钰不解:“为何这样问?” 萧楚楚问:“不知道枫姑娘对平郎是什么看法?” 枫钰想起王平那瘦鸡仔一般的身形,眉头一蹙:“我需要对他什么看法吗?” 萧楚楚瞬间红了脸。 枫钰催促道:“姑娘有话直说便是,若是无事,不要耽误我练剑。” 萧楚楚终于下定决心,把丈夫的意思说了,说完后,她内心忐忑,不敢抬头。 枫钰冷笑一声:“他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 萧楚楚硬着头皮道:“平郎他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为人老实忠厚,腹有诗书,若是枫姑娘愿意护送我们上京赶考,平郎他日必定高中,到时定不会辜负姑娘。” 枫钰问:“那他是让我做妻还是妾?” 萧楚楚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若枫姑娘在意我,我……。” 她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枫钰哼了一声:“那种垃圾你自己留着便好,我枫钰还瞧不上!”她怒火中烧,一剑劈砍在身旁的长竹上,竹身晃动,叶子散了一地。萧楚楚被吓得连退数步。 枫钰骂道:“我救你夫妻性命,你们却对我生歹毒心思,当真猪狗不如。我看你二人业已好转,不如早离开此地!”说完,她从竹中抽出长剑,挑剑下攻,不再理会萧楚楚,竹子上余下一道长痕。 萧楚楚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间。王平问她如何。 萧楚楚本就心感羞愧,如今看见丈夫那副期待的眼神,更是无地自容,终于忍不住趴在床沿上抽泣起来。 她同王平转述完枫钰的话,道:“平郎,我们不如早些走吧。” 王平又羞又恼:“我好歹也是本朝秀才,天子门生,枫钰怎么能如此辱我!” 突然,他看见桌上那碗冷却的粥,突然有了主意。 王平道:“枫姑娘到底救了我们,她虽然辱我,我们也不能以怨抱怨,快到晚饭时间了,你去厨房看看有没有食材,做点汤粥给枫姑娘送过去吧,确保她喝下去。” 萧楚楚认为他说得在理,便来到厨房,见灶台上还有一些蔬菜和米,便洗米切菜,不久冷清的竹林间升起袅袅炊烟,粥香蔓延。 听见有人敲门,枫钰冷声道:“进来。” 萧楚楚走进来,她手上端着一碗粥,放在桌上:“枫姑娘,今天我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看你没有开火,便做了些粥给你赔罪。” 枫钰看着粥,愣了一愣。自从三年前师父离开竹林,她三餐极不规律,有一餐没一餐。 她余怒未消,本不想理,却见萧楚楚站在桌旁,一双眼睛湿漉漉地望着自己,叹了口气,舀了粥,放进嘴中尝了一口。 枫钰眼睛一转,道:“挺好的,你出去吧。” 萧楚楚还想说什么,枫钰神情肃穆,便只好闭上房门。 她抬起头,看见头上一轮嫩黄的月亮,心中升起一丝怅恨,却不知道是对丈夫,还是对自己。 回到房间,王平问:“怎么样,枫姑娘喝了吗?” 萧楚楚道:“喝了。” 王平大喜:“这就好,枫姑娘接了粥,相信已经没有那么生气了。我们今晚早点休息。等枫姑娘明天消了气,说不定将我们留下来。” 萧楚楚点头答应。两人随便吃了点剩下的粥,熄灯上床。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王平听见妻子呼吸平稳,知道她已经睡熟了,便爬了起来,悄悄穿上鞋履,推门而出。 他此前趁楚楚不备,往汤里丢了蒙汗药。他想:买药的时候,药贩子说这蒙汗药有''排山倒海之效''。来时我用它毒倒好几个身强体壮的追兵,枫钰那小妮子就算武功再高,怕是也抵不住药效。 此时一轮银勾似的弯月冷冷地挂在天上,清冷的光辉洒在斑竹之上,竹叶随风簌响。王平想着自己的小算盘,高兴时居然哼起歌来,朝着枫钰所住的偏房摸去。 王平蹑手蹑脚走到枫钰房外。屋里灯已经熄了。他不敢大意,装模作样地来到窗前,在竹扉上敲了三下,叫道:“枫姑娘,你在吗,我是来赔罪的。” 屋内没有回音。 王平又喊:“枫姑娘,我推门进了” 屋内依然没有回音。 王平推开房门半角:“枫姑娘,我可进来了。” 依旧一片寂静。 王平不再顾忌,推开房门,果然看见一个女子俯身趴倒在桌上,帷帽放在旁边,桌上翻到那碗喝了一半的粥。 王平大喜,走上前,把她翻过来,果然看见一张俏脸。枫钰凤眼微闭,少了清醒时的冰冷威严,反而多了几分温柔可意。王平忍不住伸手探她:“枫姑娘,你莫怪我,我也是情难自禁,等你我做了夫妻,我高中进士,你必不会怪我。” 哪知他的手刚一搭载到枫钰手腕,一股强劲的力道顺着筋脉送遍全身。还不及反应,只听见“咔嚓”一声,这登徒子的手骨被生生折断。 王平哇哇大叫,枫钰拖着他来到竹林中,一把丢到地上,地上竹影被吹开一地。 枫钰骂道:“你这忘恩负义的畜牲!我救你一命,你却用这种下作手段对付我!那蒙汗药,我一闻便知,倒是废了我这件好衣裳。”王平一看,她袖子上一块水渍,那粥她元没喝,全倒在了衣服上上去。 王平讨饶道:“枫姑娘饶命,我…我也是情非得已!” 枫钰见他如此,怒火更胜,她眉头一横,拔剑出鞘,便要送他去见阎王。王平双腿直蹬,却一分力也使不出来。 枫钰的剑已举起,眼看就要见血,一个人冲出来扑倒在她脚下。 萧楚楚仰头看着枫钰,双手合十:“枫姑娘,有话好好说。不要伤害平郎,我什么都答应你。” 王平哭叫道:“是啊,楚楚,你帮我劝劝枫姑娘。” 枫钰眼睛一瞪,王平立刻噤声。 通过几日相处,枫钰早知道楚楚心思单纯,善良得有些愚昧,她恨铁不成钢:“你到底维护他什么?” 萧楚楚知道她说得有理,但哭道:“平郎千错万错,楚楚愿意承担。如果姑娘杀了平郎,楚楚也活不成了。” 枫钰看她模样,终于不忍心,她吸了一口气,强压下怒火:“好,我看在你面上,今日不杀这个畜生。限你们明日一早速速离开湘妃林,否则别怪我剑不容情!” 萧楚楚道:“那平郎的手……” 枫钰走到王平面前,王平还想后退,却被枫钰一把抓住,只听见“哇啊”一声,王平的断手接了回去。枫钰骂道:“我便该断了它!”王平被吓得一凛,枫钰走后,他感到股间一阵温热,居然是被吓得失禁了。 枫钰离开时,恰看见萧楚楚跑过去抱住丈夫,她心中愈发烦闷,转身离开。然她夜里惊醒,忽然闻见一股烧焦的味道。她顿感不妙,从床上跳将起来,挑剑开门。 只见红光冲天,浓烟滚滚,橘红色的火舌吞噬着竹林,无数金粉和热气上涌,鸟兽冲天而飞,竹子在烈火中发出噼里啪啦道烧烈声,仿若呜咽,好一幅地狱景象。 枫钰定睛一看,火光中站着一个人影。她喝到:“王平,你在干什么!” 王平拧叫道:“枫钰,你折辱于我,我便毁了你和你的林子!” 他面目熏黑,披头散发,那还有一点书生的样貌。在扭曲之心下,他已然若鬼。 楚楚前期是有些懦弱,但是后期会有所成长的,有任何意见都欢迎提[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毒计暗生 第3章 恶火焚林 萧楚楚这一夜辗转难眠,她鼻尖始终绕着一股焦味,她的心跳得厉害,半夜睁开眼睛,发觉枕边丈夫不见。萧楚楚心下一沉,推开房门,见到一番惨绝人寰的景象。 火光冲天,将整个夜空映得一片通红。王平手举火把,披头散发,哪儿还有一点读书人的样子。枫钰站在他对面,怒目圆睁。 热浪滚滚,鸟兽惊飞,昨日那片幽静美丽的竹林已被烈火吞噬,竹枝化作焦炭,焦黑的叶子如冥钱般在天上飞舞。 火舌顺着竹枝结节攀升,连天的火柱发出仿佛是直连地狱的大门。王平已经彻底陷入疯狂,橘红色的火光映照下,他面目全非,扭曲得如同地狱中的恶鬼。 王平厉声嘶吼:“枫钰,叫你侮辱我!你不是爱这竹林吗,你看看现在如何?哈哈,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你活该!都是你活该!” 他歇斯底里,枫钰再难忍耐,她长剑一凛,剑身带起一阵急促的“呜呜”声,若一条毒蛇般直朝王平的咽喉逼来。王平见此情景,猛然清醒,他大叫一声,朝后逃去,但枫钰几如修罗,已到跟前。 萧楚楚见此情景,赶快冲上前,还想拦住枫钰,她一边跑一边喊:“不要……”枫钰却已无犹豫,她抬脚一踹,萧楚楚惊呼一声,摔倒在一旁的石头上,晕了过去。 枫钰一脚踹倒王平,不等他求饶,她拔出长剑,一剑捅穿了他的肚子,鲜血如喷泉一般溅射而出,溅在已是焦炭的竹子上,溅在少女苍白无血色的脸上,溅在清冷惨白的月亮上。 枫钰双手握剑,手腕用力,剑身在死人肚子里狠转了几圈,才缓缓抽了回来。她瘫坐在地上,茫然朝四周看去,火还在烧着,竹子在烈火下发出噼噼啪啪的呜咽,枫钰空洞的眼中映射出红光。 师父最爱竹,食可无肉,居不可无竹。三年前师父不告而别。枫钰本想去寻她,却以守林为由,自困其中,迟迟不敢出发。后来想来,不过是害怕寻不到,又害怕寻到。但如今一片竹林皆化灰,斑斑泪痕无处寻,枫钰没了借口,忽感茫然,不知何去何从。 待萧楚楚醒转,天已然大亮,昨日那郁郁葱葱的竹林已是一片死灰,了无生机。昨晚的一切几如南柯一梦,天地间只剩下几处黑鸦哀鸣,它们的叫声在空旷的林间回荡,更增添了几分荒唐和凄凉。枫钰面无表情地立在一旁,白色的衣衫上溅着点点血迹,触目惊心。 萧楚楚不肯细想,只是匍匐到她旁边,抓住她的脚踝,声音颤抖着问:“平郎呢?” 枫钰往旁边一指。萧楚楚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具人形横在地上,四肢发白,眼窝渗血,肚子上有一个大血洞,不是她的平郎又是谁? 或是因为死时不及转换,王平面容竟是半面惊恐半面狰狞—不远处还有那日几个匪徒的尸体,枫钰没来得及收拾,昨日大火,头发和眉毛都被烧光,四肢蜷曲,躯体变得焦黑,看不出人样,展示着昨晚的惨烈。 萧楚楚差点儿又要晕过去,她忍着不适,爬到丈夫身前,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枫钰见她如此,心中烦闷:“你有何打算?” 萧楚楚茫然无措:“我不知道。” 她低下头,把脸靠在丈夫的胸前,那里静静的,没有温度,也没有心跳声,萧楚楚的眼泪不自觉地从眼眶中流了出来。 忽然,她爬起来。枫钰不解,却见她慌乱地在土上翻找着,终于找到一件器物,抵在自己的脖子上。枫钰定睛一看,正是那日王平逼她自戕被枫钰打掉的匕首。那匕首因昨夜火烧稍微烧黑了一块。 枫钰嗤笑:“你要自尽?我这次可不会再费神救你。” 但眼见萧楚楚泪眼婆娑地将刀越逼越近,脖子上的白布又渗出丝丝血来,枫钰终究不忍,伸剑一下打掉了她的匕首,铁具坠地,发出“锵”的一声,萧楚楚瘫在地上,失去了全部力气。 枫钰道:“他昨日的所作所为,仍不能让你认清他的面目吗?” 萧楚楚知道枫钰说得不错,可心乱如麻,不知如何回答。 枫钰说:“他不与歹徒拼命,反而叫你去死,你也毫无怨言?” 见她仍不说话,枫钰又说,声音里隐隐掺杂怒气:“他叫你来劝我为妾,你心里也毫无妒忌?” 枫钰接着说:“他欲行不轨,火烧竹林,这样你还觉得他是君子吗?” 她声音步步紧逼,字字泣血,萧楚楚终于难以承受,泪如决堤:“可是,可是……” 想来,她十六岁与王平结发,父亲说他老实忠厚,她没有问过自己是不是喜欢他,便嫁给了他。新婚燕尔,二人确有过幸福平淡的日子,但他自视甚高,好吃懒做,也是事实。而自从一年前,王平借钱贪赌以来,他彻底变了一个人,无数次指天为誓,终究是空口虚言。 他说是何员外蒙骗他,可若是心志坚毅,又怎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陷入圈套,一错再错? 《楞严讲习路》中云,:“贪恨为罪。是人罪毕,遇虫成形,名蛊毒鬼。” 昨日王平的所作所为,早将以前那个恪守君子道义的读书人形象全盘推翻了干净,只剩下一副厉鬼的样子。 可即使如此,丈夫身死,她一介弱质女子,便是失去了主心骨,天地间空空荡荡,又有何处可去? 枫钰问:“你父母呢?” 萧楚楚摇摇头:“没有了。几年前都去世了。” 枫钰想到自己的身世,又问:“你还有其他亲人吗?” 萧楚楚戚然道:“我在洛阳有一个外祖父,只不过我已许多年没见过他了。” 枫钰思量片刻,道:“我恰要去北方了结一件心事,或许可以送你去洛阳。” 见萧楚楚不说话,枫钰问:“你怪我杀他?” 萧楚楚摇头,道:“枫姑娘救我们一命,平郎却欲对枫姑娘起歹毒心思,这事错在他,枫姑娘杀了他,也是他应得,枫姑娘留我一命,我大恩难报,如今愿意如此帮我,我心里只有感激。” 她虽然不知道外祖父是否愿意接纳自己,却已无地可去,只能答应下来。 枫钰道:“这竹屋已经倒了,今晚我们在这野地里睡一晚,明天一早出发。” 晚上,萧楚楚裹紧衣服,躺在烧焦的地上,枫钰帮她简单处置了伤口,背身抱剑,躺在不远处。夜风拂过,明明是夏日,可不知为什么带着一丝凉意。 眼见枫钰背着身子,萧楚楚想同她搭话,可难以开口,只能仰头看着天空上高悬的明月。 这夜的天空同前一晚一样,冷冷清清,明月朗照,只是一夜之间,自己的处境发生大变。一想到此处,萧楚楚心中不禁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怅然,只觉得身上又冷了几分。 张择端《春江花月夜》中写,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月亮千年不变,人间却已上演多少爱恨恩仇。 二人这一夜怀揣着自己的心事,注定辗转难眠。 半夜,枫钰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爬起来,见一个瘦弱的身影蹲在地上,定睛一看,居然是萧楚楚在挖坟。 她转头看见醒来的枫钰,有些惊慌:“枫姑娘,我只是……” 枫钰说:“你在挖坟?” 萧楚楚心虚地点点头:“嗯,一日夫妻百日恩,纵使他错得离谱,我也不忍心看他被鸟兽啄食。” 枫钰看见地上只有一个浅浅的坑,泥土松散,但萧楚楚葱根一般的指甲已经破烂不堪,手指出了血,血渍洒在旁边的泥土上,落了点点殷红。枫钰叹了一口气,没有多说什么。 眼见天快亮,那土坑却还只是浅浅一块,枫钰见萧楚楚佝偻身子,实在显得可怜,枫钰再次叹气,拾起那把匕首,插进土里。 萧楚楚有些吃惊:“枫姑娘,你……” 枫钰说:“虽然我恨不得将这人挫骨扬灰,但你这样挖不知得挖到何年何月。” 不一会儿她挖出了一个深度差不多的坑。枫钰把王平的尸体一脚踹了进去,填了两把土,勉强盖住人形。 枫钰道:“得了,你还要给他立个碑,写什么?” 没想到萧楚楚说:“不立了。” 枫钰问:“不立了?” 萧楚楚坚定地摇摇头:“不立了。” 萧楚楚看着眼前的土包,闭上眼,想到过去三年的恩爱都已时过境迁,化为梦幻泡影,她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竹林中的衣物还未完全烧毁,二人拾捡了一些打包好。枫钰说:“我们上路吧。” 萧楚楚擦去脸上的泪水和灰尘,应道:“嗯。” 昨夜大火,枫钰的马自逃而去。如今她一吹口哨,一匹血红色的大马从林外跑来,停在二人面前。这马儿通体血红,颇有灵气,乃是一匹少见的良驹。它昂首长嘶,仿佛在等待主人的命令。 枫钰一个蹬脚,横跨上马,对萧楚楚伸出手。 萧楚楚犹豫了一下,接过了她的手。 枫钰伸手一拉,把她抱在自己身前,伸腿一踢马腹,马儿抬起四脚,嘶鸣一声,两人越过烧焦的竹林,朝北方极速奔去。 二人风尘仆仆连跑二日,来到了武昌地界。 第4章 鹤楼烟波 武昌府位靠长江,九省通衢。 据《方舆纪要》,三国时期的吴主孙权“知东南形胜必在上流也,于是城夏口,都武昌。” 天下三大名楼之一的黄鹤楼也筑在此地。 两人牵着枣红马进城,找了间客栈,把行李放好。 店家问:“二位姑娘可还有同行之人?” 见枫钰疑惑,店家有些尴尬:“姑娘别误会,我是想问,姑娘可需要大间客房。” 枫钰道:“无需,就我二人。”她从怀中摸出钱串,放在桌上,店家收了去,数得数量没问题,道:“二位若想游玩,名满天下的黄鹤楼就在附近的蛇山上,往那一方向走不到半天就到了。” 其时二人各怀心事,哪有心情游玩,但想到无处可去,便谢过店家,安顿好东西后往黄鹤楼方向走去,只见武昌城里欢声笑语,行人如织,枫萧二人却如噤口的木偶人一般,一路默然。 萧楚楚觉得尴尬,试图打破沉默,张口道:“这武昌城可真热闹。” 枫钰道:“是啊。”却不说更多。 萧楚楚有些尴尬地挽了挽头发,继续道:“我成亲后第一次到这样热闹的地方。” 枫钰道:“这也是我第一次出远门。” 萧楚楚有些吃惊,她看她那般冷静,只道她极其通晓人情世故,却不想这是她第一次出门。 枫钰却不觉有什么,以诚相告:“我和师父一直生活在林中,师父走后我便一个人住在湘妃林,没有去过什么地方。” 萧楚楚道:“那你的师父现下在何处?” 在何处? 枫钰自己也想知道。 她怔了一下。萧楚楚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慌忙道歉。枫钰却并不责怪,只淡淡地说了一声:“没事。” 此后二人依然话题甚少,有一句无一句,幸而半日后,二人来到到黄鹤楼脚下。 黄鹤楼始建于三国吴黄武二年,楼顶覆金色琉璃瓦,呈八边形体、飞檐翘角,形如黄鹤,展翅欲飞。两人自小都生在在乡村野里,甚少出门,这是第一次亲眼看见这般宏伟的建筑,不紧折服,暂忘了尴尬,只是感叹:“真是宏伟!” 楼内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萧楚楚身体纤弱,好几次差点被人群挤倒,枫钰只好伸手虚环在她腰侧,但楼上人员杂多,摩肩接踵,人流一挤,两人不免接触,不由得有几分尴尬。 二人登临黄鹤楼,站在围栏里,只见栏外江水滔滔。 李太白在《渡荆门送别》中写,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 杜子美在《登高》中道,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苏东坡亦在《赤壁怀古》中道,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这便是长江,折煞古今无数英雄的长江。 萧楚楚第一次看见折煞古今无数英雄的长江,只觉得浩浩汤汤,宏伟壮阔,天地失声。 她转过头去,看见枫钰正凭栏远眺,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想起这许多天来的事情。 从自己和王平逃出家乡到今日已过月余,林中枫钰好心救二人脱险,王平却欲行不轨,放火焚林,枫钰一刀了结了他,对自己却始终以礼相待,不多责备。而她自己虽然不怪枫钰,感激于她,却也不知该用怎样的态度对她,因而二人之间的气氛总是尴尬。 她转过头来,又重新望着滔滔长江,想到从此过长江而去洛阳,归期不定,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归故乡,心下伤感,开口吟道: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萧楚楚形貌娇美,声音动听。在这烟尘滚滚的长江边,一个如此的美人动情吟诗,不禁在在场许多游人感念己身。一首诗念罢,楼上居然有许多人泫然欲泣。枫钰也听呆了。 却听旁边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好诗,好诗!” 枫萧二人转头看去,见栏杆旁站着一人。 此人头戴冠帽,身穿一件藏蓝色道袍,身姿清瘦,松形鹤骨。一把胡子已经花白,眼神却十分清明。 枫钰向他作个揖:“不知阁下是?” 对方并不回答,而是对萧楚楚道:“刚刚小友吟诵的,可是崔颢的《登黄鹤楼》?” 楚楚回礼:“正是。” 那人捋了捋胡子,道:“崔颢事迹流传甚少,这首诗却是千古难得。后来李太白到此,亦想作诗,却只能心有不甘地道,崔颢题诗在上头。后来他到了金陵凤凰台,还写下一首仿作,小友可知道这首诗?” 萧楚楚问:“先生说的可是《登金陵凤凰台》—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长安不见使人愁—不错,”道人说,“这首《登凤凰金陵台》虽然是仿崔颢作,但太白有大才,依旧令人叹服。” 说完,他躬身对二人作揖:“还未自报家门,贫道姓贺,单名一个怀字。” 枫钰说:“原来是贺怀贺道长。” 贺怀问:“小友认得贫道?” 枫钰如实说:“晚辈没有亲身见过贺前辈,但听师父说起武林人物,知道武当山贺怀道长是唐朝宰相贺知章的后裔,武艺超群,诗画双绝,有仙人姿。” 萧楚楚说:“贺知章于李白有知遇之恩。” 枫钰道:“不错。” 唐天宝年间,李太白来到长安,纵有天纵之才,奈何一穷二白,囊中羞涩。后偶遇贺知章,向其进献《蜀道难》一文。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贺知章读到其诗,感其,称之为“谪仙人”,还在圣上跟前对李白大加称赞,李白奉诏翰林院,有了后来“天子呼来不上船”的诗仙李白。 贺怀开怀大笑:“谬赞了。不过不知尊师是哪一位?” 枫钰说:“家师姓李,讳一个仪字。” 贺怀恍然大悟:“原来是玄真子的高徒,我与她二十年前华山曾有一面之缘,那日她一人单挑哦华山三杰,身形飘逸,见之难忘,难怪我初见小友便觉得气宇不凡……” 话音未落,却见一只利箭破云而入,枫钰将萧楚楚挡到身后,转身从桌上抽剑,说时迟那时快,一剑将箭矢劈成两半。 一节断箭直“划拉”落入江中,另外一截则掉在黄鹤楼的木地板上,发出一记声响,小引起一波骚动。人潮哄哄而出。 贺怀赞道:“好剑法!”他低身捡起地上的断箭仔细端详,只见箭身呈墨黑,箭尾别着一根白色羽毛,上面还有一个万字符号。 枫钰见他皱眉,便问:“贺前辈可认识此箭?” 贺怀不答,而说:“小友,今日一见甚是投缘,只是看样子追我的人来了,不如下次再聚,替我向李真人问好。” 说完,贺怀一个飞旋,翻身跃下黄鹤楼。 其时黄鹤楼共三层,高百尺。萧楚楚跑到栏边,向下望去,眼前唯有长江悠悠,贺怀的身影却已不见了,仿佛真有仙鹤,乘羽而飞。 枫钰赞道:“贺前辈的轻功可真是出神入化。楚楚,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也离去吧。” 萧楚楚点了点头。二人下了蛇山,来到附近的一处游人渡口,随着人流登上一艘游船,坐在靠边的位置上。 只见江舟几点,山水悠悠。船缓缓驶入江心,忽然二人头顶传来一声巨响。 二人心下一惊,马上立起,枫钰挡在萧楚楚的前面:“不好,想是追贺前辈的人以为我们是一起的,欲在江上偷袭。” 她刚欲拔剑,却见一只大鸟腾空而起,盘旋了几圈,立在船头。想来刚刚在头上发出声音的就是这家伙了。 大鸟“阿卢—阿卢—”地叫着,模样十分滑稽。 枫钰的登时放松下来,她想到自己刚刚如临大敌的样子,不觉有些好笑,居然“噗呲”笑了出来。 萧楚楚看见她笑,感到捉摸不透,但看她开怀大笑的样子,也觉得很是开心,两个人之间尴尬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众人都不曾见过这样的大鸟,忍不住逗弄。只见那鸟通体雪白,鸟喙和脖颈细长,身长约莫一尺,脚上两趾分开,呈青色。她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两人,虎头虎脑的,模样十分可爱。 萧楚楚凑上前,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鸟儿的头上。它居然不躲,反而很喜欢的样子,在她手掌心里蹭蹭,任由她抚摸。 船夫笑着解释道:“这是水鹭。这里水多,水鸟也多,到也不怕和人亲近。” 萧楚楚俯身弄鸟,看着她的样子,枫钰不觉一笑。这处不愧是鱼米之乡,湛蓝色的水面上不久又飞来许多水鸟,除了水鹭,还有潜鸭,灰雁……惹得游人惊叹。 过了一会,鸟儿似乎倦了,拍了拍翅膀,飞到不远处的江岛上。 江雾起了,远处传来和晚的渔歌,惹人缱绻。天色渐暗,化为青墨颜色,与远处的丘山融为一体。船只缓缓靠岸,枫钰扶着萧楚楚,两人在渡口下了船,朝客栈走去。 第5章 江城夜袭 半夜萧楚楚醒来,见枫钰抱剑站在窗前。她不知道为何没睡。 窗子半开着,一点寒气透进来,云半掩着月亮,云间的月亮照在枫钰的半面脸上,她的眼睛里不知为何流露出一种忧伤。 “枫姑娘。”萧楚楚轻唤一声。 枫钰忽然道,你脖子上的伤,好些了? 萧楚楚没想到她会这样问,摸了摸脖子上的绷带,几乎不疼了,道,无碍了。 相处几日下来,她好像还是不知道枫钰究竟是什么样个性。她似乎有时极冷,有时候又极热,有时候却又陷入到一种情绪里去。 萧楚楚还想说什么,枫钰忽然瞟见黑魆魆的走廊上飘荡着一丝烛光,她把食指伸到嘴边,嘘了一声。 枫钰关上窗,萧楚楚穿上衣服悄步走到她身后,两个人靠门而立。门外传来窸窣的对话声,有人正在商议什么。 一个人说:“你确定只有两个姑娘?” 另一个回答道:“我亲口问过,她们说没有同伴了。” 枫钰听出说话这人就是白天开房指路的小二,小声骂道:“这混蛋!” “你不是说其中一个拿着剑?” “那又如何,各位爷难道还怕一个小女孩吗。该给钱了吧。” 声音带着几分急切。 “少不了你的。”又一个男人道。 一串钥匙被插进了门孔,门锁仿佛是被风吹动一般微微转动起来。 萧楚楚一手压住呼吸,一手抓住枫钰的袖子。枫钰示意她别说话,见她颤抖,却又小声道,莫怕。只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半角,一个男人的头伸了进来。他顺着油灯的光向床上看去,却发现空空如也。 “不好,人没在床上。” “怎么会?”门被完全推开,五六个提着武器的高大男子涌了进来,黑布蒙面,看不清楚脸。 站在最前头的人举着一盏油灯,他没有蒙面,赫然白日那个商家。他询问二人是否还有同伴,元是为了试探。 “潘二狗,你耍老子!”一个头戴帽巾的男子提起店小二的领子,作势欲打。 “我,我怎么敢耍大爷。”潘二狗连声求饶,“我真看见两个姑娘。” “安静点!”带头的男子呵斥道,“像什么样子!” 帽巾男才不服气地把潘二狗放了下来。 “难道——”另外一个瘦小的男子猜测道,试探着朝门后望去。 只听见一声凄厉惨叫划破长空,他的手臂像一截断藕被挑到空中,砸在墙上,又重重坠到地上,发出一剂钝声。 潘二狗惊恐地举起油灯,灯光照亮了一张冷峻肃杀的面容。 一名少女五指扣住剑柄,剑尖斜对着地上,尖上还挑着刚刚那人的血,一滴一滴渗在地板上,发出“滴答”声响。 灯光又朝后照去,只见持剑少女背后另站着一个少女,她面庞美丽,天姿国色,几乎嵌在持剑少女背上。 领头的男子握着一把大斧,一道狰狞的大疤从额头划过右脸,直划到面具遮盖的下面,他看见枫钰砍掉同伴手臂,不仅不惊,反而狞笑一声:“姑娘好烈的性子。” 枫钰握剑指着来人:“阁下深夜到访,不知所为何事?” 疤脸男道:“我是看二位姑娘单独居住,怕你们危险,特来查看,没想到我兄弟吓到了姑娘,这条手臂就当做是他的赔罪吧。” 被砍了手臂的男子大叫着在地上滚来滚去。 枫钰道:“不劳先生费心,请回吧。” 男子却丝毫不动,眼睛对着枫钰打量。枫钰察觉道他正在评估自己的强弱。 上次于竹林中,枫钰一人诛杀诸匪,是敌明我暗。而当时除了小胡子,其他人不过是一帮不会武功的强盗。 可枫钰看着眼前人,知道他们武功不弱,且人数胜过自己,自己还要保护萧楚楚,枫钰也没有十足把握。 枫钰和疤脸相对而立。头巾男急不可耐,但没有疤脸的指示,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萧楚楚拽着枫钰的衣服,一颗心提悬起来,手心渗出了冷汗。 忽然,疤脸微微抬起左手,枫钰意识到他是要打信号,不等他勾动手指,枫钰剑气飞出,一下挑灭了潘二狗手上的油灯,她又反手一挑,只听见一声惨叫,送这个不义匹夫却见了阎王。 油灯和人同时“趴”地落在地上,滚了几步。 房间霎时间陷入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众人一时间屏气凝神,不敢轻举妄动。 只看见一道银光闪烁,一人应声倒地。 又一道银光,刚刚在地上尖叫那人消了声音。 疤脸喊道:“她在那边!” 只听见一人腾跃而起,又是几人腾跃,又是一阵金属碰撞,回荡在房间内。声音时而清脆,是刀剑相撞,有时候声音钝重,是重斧相砸。一时间,空气似乎都被震得颤动起来。 混乱间,萧楚楚松开了枫钰的衣服,只能艰难地靠在门边,用手捂住嘴巴,生怕发出一丝声响。每一听见有人坠地,她都在心底默默祈祷不是枫姑娘。 忽然,一只粗糙的手薅住了萧楚楚的头发,把她往后一拽,她听出是那个头巾男,对方笑道,没想到这儿还有个小美人。 萧楚楚拼命挣扎,却手上无力。 萧楚楚心中绝望,忽然听见“咚”地一声,那人应倒在萧楚楚脚边,一股温热的液体扑在脸上,萧楚楚一抹,发现是血。 她还来不及惊慌,却又被抓住手腕。萧楚楚又扑又打,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别打了,是我。” 有人推开窗子,如水的月光倾斜而入,刚刚还黑魆魆的屋内亮了起来。萧楚楚擦了擦脸上的血泪,看见头巾男倒在自己脚边,她害怕得躲开了些,地上四平八仰地躺着尸体,还有最开始的那只断手和已经灭掉的油灯。 枫钰拖着剑站在窗边,白色的衣衫上都是血迹。月亮上的云已经散开,月光更为冷冽,照着枫钰的半面,显得分外肃杀。 萧楚楚顺着枫钰的脸向下看,忽然看见她肩上的衣服裂开了,下头划出一道血痕,正滴着血,萧楚楚呼道:“枫姑娘,你受伤了!” 枫钰拉住她:“我没关系,这些不过是些小流氓,见我们两个女子,以为软弱可欺。这店家做这种生意明显不是头一次,我们得赶快走。” 萧楚楚点了点头。二人快速换了两件干净衣服,乘着天色未明出门,在马厩寻到了枣红马,枫钰把萧楚楚托上马背,然后自己也跨了上去,两人向城外飞驰。 奔到林中,萧楚楚回身看着枫钰的伤口:“枫姑娘,你的伤真的没事吗?” 枫钰说:“练武之人,一点小伤罢了。” 萧楚楚忽然道:“枫姑娘,我想求你一件事。” 枫钰望了她一眼。 萧楚楚忽然想起来她为了王平去劝说枫钰的事情,脸色飞红:“不是的,枫姑娘,我不是要说上次那种事情。我是想……请你教我武功。” 枫钰没想到她有此请求,不免有些吃惊:“你想学武功?” 萧楚楚低着头说:“每次遇到危险都是枫姑娘保护我。可下次如果再遇到危险,我怕自己无法应对。” 枫钰正要应答,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喊声:“站住!” 枫钰拉住缰绳,回头一看,从林中追来一个身材奇特的小矮人。他虽然身材矮小,但步伐极快,徒步竟能追上枣红马,可见并非凡人。 萧楚楚低头好奇地看着马下这个小矮人—两人骑坐在马上俯视,小矮人显得更矮了。枫钰则说:“请问阁下遵名,为何叫我们停下?” 小矮人说:“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不能离开这里。” 枫钰说:“我们为什么要听阁下的?” 小矮人说:“就凭你们不是我的对手!” 说完,小矮人伸出五指短短的手指,向枣红马劈了一掌。枣红马登时惨叫,前蹄后仰,眼见两人要摔下去。枫钰拉住萧楚楚,从马背上跳起,落到地上。枣红马嘶鸣一声,跑进林子不见了。 枫钰气极:“你欺人太甚,是不是对手也要试试才知道!”说着,她拔剑出鞘,朝小矮人刺去。 小矮人不及闪避,枫钰浅笑了一下,剑锋马上就要刺到敌人,不想小矮人伸出二指架住剑锋。虽只二指,然力拔千钧,枫钰抽剑不成,小矮人用力一甩,将她甩出几丈远。枫钰重重地摔在地上,吐出一口血。 没想到小矮人反而吃惊道:“我本想折断你的剑,哪知这剑还算不错,竟然折不断,我只能把你甩出去。” 小矮人不急不慢一步步朝枫钰走来。萧楚楚强撑着恐惧,从地上捡起剑,指着小矮人,挡在枫钰身前。哪知这柄铁剑对她来说太重,无法举起,只能斜斜搭在地上。 小矮人说:“你不会武功,我不伤你。”说完伸出二指,将萧楚楚弹晕了过去。 枫钰趴在地上,看小矮人站在自己身前,这次两人的位置掉了个个了。她说:“这位大…小前辈,请问尊下究竟是谁?” 第6章 铁指金童 小矮人叉着腰说:“告诉你们也无妨,我就是大名鼎鼎的昆仑双煞之一的铁指金童。” 枫钰说:“原来是铁前辈,早听说前辈的铁指功独步江湖,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不知道铁前辈今日究竟有何见教?” 小矮人对别人的夸奖十分受用:“老夫见你骨骼清奇,资质过人,有意收你为徒。” 枫钰说:“铁前辈何以判断?” 小矮人说:“虽然你和这位姑娘说那几个只是些小流氓,但昨晚老夫都看见了,他们是汉江门的人,虽然武功不高,但也不算是乱打乱斗。你一个女子击杀六个男子,浑然不惧,不过肩膀受了点伤,可以算得上有天赋了。” 枫钰说:“多谢前辈抬举爱。可惜在下已有师门,不得另行拜师。” 铁指金童说:“无妨,只要你肯拜我为师,老夫可以帮你解决掉你那唯一的一个师父。” 枫钰大惊:“这万万不可!” 铁指金童不解:“有何不可?” 枫钰怒道:“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我怎可另择师门?” 铁指金童大怒:“看来你是拒绝了?那就别怪老夫不客气了!” 枫钰说:“你今日就是杀了我,我也不可能另择师门!” 铁指金童说:“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老夫手下无情了!”说着,铁指金童伸出二指,抵住枫钰受伤的的肩膀,开始发功。 枫钰欲图推开他,却难以做到,只感到肩膀阵阵发热,转而是一阵钻心巨疼,她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枫钰缓缓醒来,只见自己身处在一个形容怪异的山洞中,头顶上的钟乳石落下水来。她稍一扫视,发现萧楚楚一脸担心地坐在自己身边,手上还抱着自己的佩剑,看样子是早些醒转了。 看枫钰醒转,萧楚楚大喜,道:“枫姑娘,你醒了,可有事?” 枫钰略一感觉,只觉得肩膀疼痛不已。她昨夜被强盗的大斧所伤,铁指金童的指头又专攻此处,如今只觉得疼痛不已。 枫钰刚要开口询问,忽然山洞口出现了一个影子,可这影子十分矮小,只有常人的二分之一。枫钰定睛一看,不是铁指金童又是谁。 铁指金童迈着奇异的步伐走进山洞,把手上的馒头丢给二人:“喂,吃饭了。” 枫萧接过他的馒头,塞进嘴里,硬邦邦的,且好过没有。 枫钰问:“这是哪儿?” 铁指金童说:“老夫暂住在这里,你们先在这养伤,等你伤好了,老夫带你回昆仑。” 枫钰不解:“铁先生,你既不杀我,也不放我走,究竟是想做什么。” 铁指金童洋洋得意地道:“老夫是看你天赋异禀,便让你占了这天大的便宜。得我教导,你不出数年,便可成为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连你这不会功夫的朋友,老夫也可以勉强教她一两招式,怎么样,划算吧?” 枫钰道:“感谢铁先生抬爱,可在下已经有师门了。” 铁指金童摇摇头:“那又怎样?老夫要收谁为徒,还用得着别人同意吗?” 枫钰见他冥顽不灵,正色道:“背离师门的事情,我枫钰万万做不得。” 铁指金童大怒:“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萧楚楚想上来救,被铁指金童推到一边。枫钰的伤口还在吃痛,只见金童的两根铁指又要落将下来,枫钰捂着伤口,脑内飞速地寻求解救之法。 突然只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吵闹。风萧和铁指金童朝外看去。 铁指金童恨恨地道,追捕正派那些老儿还不够,居然惹到老夫头上来,老夫自然不怕他们,但带着你们两个小姑娘,好汉不吃眼前亏,老夫暂且一避。 他一手提起萧楚楚,一手提起枫钰。他身材矮小,提起两个成年女子居然毫不费劲,萧楚楚惊呼一声,铁指金童已提着二人飞快躲到一块大石头后面,不一会儿,听见马蹄嘶鸣,已有数人进到山洞中。听脚步似有**人。 只听见一个粗壮的声音道:“没想到贺怀那小子跑得这样快,眼看快到武当,我们还没有抓住他。” 风萧二人一惊:是追贺道长的人,不知道是谁? 朱老二笑了一下:“赛兄弟莫气坏了身子,且在这山洞休息一会儿。” 姓赛的笑了一声:“你倒是看得开,去年重阳宴上被教主……的倒不是你。” 朱老二打断他:“赛兄弟莫胡言,这里非我地界,说话千万小心。” 姓赛的不服气:“难道还有人敢偷听本大爷?要是真有这种人,德大爷砍了他的脑袋串在脖子上!” 他语气雄浑,怒发冲冠,整个山洞为之一颤。 风萧三人躲在石头后面。萧楚楚握着枫钰的手。一路以来,萧楚楚见了比以往一生更多血腥,早已惊恐不安,如今听他说起如此可怖之事,不由得打了个惊嗝。 萧楚楚赶快捂住了嘴,朱老二却听得清楚。他立马警惕:“阁下是谁,何不出来一会?” 见萧楚楚惊慌,铁指金童道,小姑娘别怕,,你们俩躲在这里,老夫去会会他们,一会儿回来,带你们去昆仑。 枫钰捂着肩膀:“听刚刚那人传声,内力不弱,铁先生可有把握胜过他?” 铁指金童道:“笑话!你师父何曾怕过谁!”说完便跳将出去,出现在众人眼前。 朱老二看着眼前这容貌奇特的小矮人,显然也有些吃惊,道,敢问阁下是? 小矮人叉着腰说:“告诉你们也无妨,我就是大名鼎鼎的昆仑双煞之一的铁指金童。” 姓赛的道,什么昆仑双煞,偷听老子说话,老子便砍了你的脑袋串我的项链! 朱老二却不这般鲁莽,举手行礼,道,原来是铁老前辈,失敬失敬。 铁指金童却已被激怒,道,看看用谁的脑袋串项链!说完,他跳将而下,一双铁指攻去,带来一阵狂风。 风萧二人浅浅探出头来,只见带头的二人一人持刀,一人倒扇,武功都不弱,和铁指金童的铁指混在一起。其他人皆着黑衣,列阵在旁,口里念诵有声,似乎是是某种经文。 眼见三人越斗越快,铁指金童铁指一出,那使刀的退后一步,使扇子的却趁机攻上。 那扇子一划,铁指金童的衣服破了一道,铁指金童骂道,啊呀呀,这是我婆娘给我新做的衣服,这下她又要骂我,你给我赔!说完,一道铁指直戳对方双目。三人又斗在一起。 枫钰小声对萧楚楚说:“楚楚,不知道这帮人是谁,但暂且拖住了铁指金童,我们现在绕过,逃走便是。” 见萧楚楚犹疑,枫钰握住她的手:“别怕,我会护你。” 萧楚楚点了点头。枫钰数道,一—二—三—逃! 两人弓着腰从石头后面绕出来,铁指金童看得清楚,叫道:“你二人别跑!”使扇子的,却又攻上来,其不得不应。风萧二人因此出了山洞。 明晃晃的太阳照在头顶上,照得二人睁不开眼睛。二人只能尽力前行,但萧楚楚没有轻功,枫钰也受了伤,只能一阵狂奔,却到底走不快,紧赶慢赶走了一段距离,刚想停下来休息,却听见一阵呼啸声过,铁指金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甩掉那些人追了上来。 铁指金童道:“我好心收你为徒,你却偏要逃跑,真是恩将仇报!” 枫钰心道“不好”,却故作镇定,拖延时间,她问:“铁先生,我有一事不知道该问不该问。” 铁指金童道:“哪有什么该问不该问,你问便是!” 枫钰道:“刚刚那二人武功不弱,铁先生如何甩掉他们?” 铁指金童哼了一声:“他二人武功不弱,莫非我又弱了?” 枫钰道:“先生的武功自然胜于他们,我非是不信任,只是我刚刚逃出之时,先生尚在缠斗,不知道是如何如此快便解脱?” 铁指金童脸色微红。他的确不是打退了二人。只记得三人打斗正酣之际,远处忽然传来一记响声,一道箭矢穿云而入,在天上打出一朵蓝色烟花。 使刀的和使扇子的互看一眼,道:“是贺怀!” 眼见铁指金童又要攻上,使扇子不想再耽搁,道:“铁先生,今日我二人还有要事,不如改日再斗?” 铁指金童哪里肯:“你赔我衣服!”又举手攻上,对方飞出扇子,挡住他铁指化解。铁指金童气极,对方却彬彬有礼:“铁先生,此时再不停战,刚刚和您在一起的二位姑娘怕是再也寻不到了。” 铁指金童这才想起来,一拍脑袋:“徒儿跑了!” 使扇子倒转扇子,对他行礼:“既然铁先生亦有要事,我们便不打扰了,来日再登门拜访,亲自和尊夫人赔礼道歉!” 使刀的一举手:“走!”众人训练有素,飞快地列成队形,离开了山洞。铁指金童亦飞了出来,继续寻找风萧二人。 铁指金童不愿意说出自己不战而胜,知道:“老夫武功高强,甩掉那些人又有什么困难。你既然知道老夫武功高强,便拜入老夫门下,又有什么不可!” 第7章 长脚女仙 铁指金童又将二人虏回洞中,恩威并施,且是要枫钰改换师门。枫钰无论如何也不肯。铁指金童怒极,眼见又要发威。 忽然洞外有人敲门:“小矮子,开门。” 铁指金童大怒:“是谁这样不守规矩!不过这里是山洞,没有门,你直接进来不就好了。” 外面的人说:“我偏要敲门,小矮子,快开门。” 铁指金童说:“好,我来帮你开门,老夫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 枫钰朝外望去,洞口逆着光,哪有什么人影,猜到这人一定躲在洞口旁边。铁指金童走到洞口,从背光处果然闪出一道剑光。铁指金童三番二次受人打断,心里烦躁,哇啊啊一声大叫,和来人打斗起来。 枫钰顾不得看来人是谁,她立马起身拉起萧楚楚,道:“跑!”且不顾伤口疼痛朝洞外冲去。 这一次二人改换方向,来到一道郊河旁边。没想到这一次铁指金童却更快甩了来人,已到身后。 铁指金童大叫:“小姑娘,我好心收你为徒,你却三番二次戏耍老夫!现在老夫给你两条路,要么拜我为师,要么去死。” 其时,萧楚楚扶着枫钰躲在一块石头后面。枫钰捂着伤口,想到已无法脱逃,对萧楚楚道:“都说铁指金童最是难缠,但是改师门这种事我万万做不得,不过好在他不想伤害你。楚楚,你自己去洛阳吧,只是山高路远,自己千万小心便是。” 说着,她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交给萧楚楚。萧楚楚见匕首寒光凛凛,好不面熟,她又见柄上一道黑灰,忽而明白了。 枫钰道:“你两次用这把匕首自戕,我今日交给你,却是希望你用之保护自己。” 萧楚楚摇头:“枫姑娘,我们是一同来此,自然要一同回去,楚楚绝不是贪生怕死之人。” 水影打在二人身上,枫钰苦笑了一下,刚要说什么,铁指金童却已从后头一翻,居高临下地看着二人。 铁指金童叉腰说:“早说过,你不是老夫的对手。你若是得老夫指点,尚且可以和我过上几招,但现在没机会了!” 萧楚楚护在枫钰身前,枫钰说:“铁先生,你若要杀我我没意见,但我有个要求。” 铁指金童说:“什么要求?快快说出来,然后老夫杀了你。” 枫钰说:“若我今日死了,你可否送这位姑娘去洛阳寻她外祖父。江湖上都说铁指金童虽然个性古怪,但绝不是贪财好色的小人,因此若是铁先生愿意护送我朋友,我今日死了便也放心。” 铁指金童和萧楚楚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都愣了一下。铁指金童说:“没想到你还挺重情义,老夫就答应你吧。” 铁指金童对萧楚楚说:“你别哭了,等她死了,老夫送你去洛阳,保证比跟着这黄口小儿安全。”可萧楚楚的脸上已经全是泪痕,抱着枫钰不肯松手。 枫钰闭上了眼睛,等待受死。 死之前,她想起那片竹林。 小时候,师父带着她在林中,太阳高照,巨大的白云铺展在空中,鸟兽叽喳。只可惜那样的日子终究也不会来了。 想到此处枫钰只觉得内心难过,却也又几分出乎意料的释然。 只听见指风扇动,铁指金童的铁指就要落下来。突然冲出来一个人道:“小矮子你不要脸,抢别人徒弟。” 枫钰和萧楚楚同时大呼:“贺道长!” 只见此人身穿道袍,面如冠玉,正是那日在黄鹤楼上遇见的贺怀。刚刚在洞外敲门的也是他。 贺怀和追杀自己的人以及铁指金童打斗,衣服上已有血污,却仍旧给人一种干净飘逸之感,好似“谪仙人”。 贺怀捋一捋胡子:“小友别担心,你一时半会还死不了,贺某来助你了。” 铁指金童说:“一个不识好歹,一个多管闲事,那老夫就把你们两个一起收拾了!” 说着,他甩下枫钰,朝贺怀攻去。铁指金童和贺怀在斗在一起。两人飞身在河上打斗,水光滟敛,映出二人相斗的影子。 眼见贺怀要落下风,枫钰道:“楚楚,我自己死了便也无所谓,但贺前辈与此事无关,我得去前去相助。” 说着,她不顾伤口,抽剑冲了上去,三人缠斗在一起。 铁指金童不只五指,一双手掌皆如铁筑。两掌左右朝二人打去,惊起层浪。眼见贺怀不敌,连连后退,枫钰赶忙接替他的位置,哪知铁指金童一掌挥出,正打在她受伤的的肩上,逼的她吐出数口鲜血。 贺怀突然说:“小友,你师父玄真子最熟悉江湖轶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学得一二?” 其时,枫钰已被打倒在地,眼见铁指金童步步逼近,她说:“不知道贺道长想知道什么?” 贺怀说:“我考一考你,武林小矮子铁指金童最怕什么。” 铁指金童怒视贺怀:“姓贺的,你骂谁小矮子!” 他又转头指着枫钰:“不过老夫最怕什么,你想起来没有?” 枫钰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只觉得伤口疼痛难忍,又吐出好几口血。萧楚楚只能在旁边扶着她,瞪视铁指金童。 铁指金童仰头大笑:“哈哈哈,笑话,老夫何尝有惧怕的东西!” 枫钰灵光一闪:“我想起来了!铁指金童最怕—” 其他三人焦急地看着她:“最怕什么?快说呀!” 枫钰死马当作活马医:“铁指金童最怕老婆。” 其他三人恍然大悟:“哦——” 铁指金童勃然大怒:“混账!老夫堂堂七尺男儿,怎么会怕老婆!” 枫钰说:“你最多四尺!”说着她重整旗鼓,又提剑朝铁指金童冲去,贺怀也加入战局,三人再次缠斗在一起。刀光剑影,水鸟惊飞。 眼见不敌,枫钰喊道:“铁指金童,你老婆来了!” 铁指金童一愣,转头看去,只有光秃秃一片河滩,哪有什么人。乘着铁指金童分心,枫贺二人一同朝他发难,铁指金童弯腰避过剑锋,大叫:“气死老夫啦!看招!”又是一道掌风袭来。 铁指金童又占上风。枫钰又喊:“铁指金童,你老婆来啦!”铁指金童转过头去,依然是什么也没有。铁指金童大怒:“哇啦啦,气煞老夫!”加速朝枫贺二人攻来。 又斗一阵,枫钰再喊:“铁指金童,你老婆真的来了!”铁指金童勃然大怒,他不再回头,而是伸手朝枫钰抓来。他指如利刃,若是被抓住,想必身上会多出几个血洞。 眼见铁指金童的铁指就要戳到枫钰,从他背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铁指金童!” 铁指金童蓦然住手,他回过身,看见一个长条女人快步涉水而来,怒气冲冲:“铁指金童,你在这里干什么?” 女人指着铁指金童,铁指金童整个人都焉了,看上去更矮小了,最多三尺。 枫钰扶起萧楚楚,小声问贺怀:“贺道长,这位是?” 贺怀说:“你可记得铁指金童的老婆叫什么?” 枫钰想不起来。 贺怀道:“长脚女仙。” 风萧二人恍然大悟。 长脚仙训斥铁指金童:“你这个老不死的,在这里做什么?是不是又惦记小姑娘?” 铁指金童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在收徒弟。” 长脚仙扫了一眼一旁的枫钰和萧楚楚,质问铁指金童说:“你收徒的老毛病又犯了?” 铁指金童扭捏地说:“我是看她天赋异禀,有心教她做一等一的高手。” 长脚仙扇了他一巴掌:“那又有什么要紧?” 长脚瞪着枫钰和萧楚楚,质问道:“怎么,是你们想给这个老不死的做徒弟?” 枫钰摇手:“不不不,在下已有师门,我同铁先生说了,万万是不能给他做徒弟的。” 长脚仙往铁指金童后脑勺一拍:“听到没有,人家不想给你做徒弟,你前几日强收隐花宫的弟子还不够,被花下逢一路追到这里,还嫌不够丢脸。” 长脚仙又问:“你这衣服怎么破破烂烂?” 铁指金童心虚地道:“刚刚打斗中不小心划破了。” 长脚仙又往他脑袋上一拍:“就是因为你天天惹事生非,衣服都护不好,快跟我回昆仑,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铁指金童连连称是,长脚仙拎着他的耳朵,二人一同离去了。 贺怀捋了捋胡子:“世人都说长脚仙善妒,不过今日一见还算通情达理。” 枫钰道:“是啊,她对我们没什么敌意。”说完她感到伤口疼痛,扶剑跪在地上,萧楚楚连忙上前扶住她。 枫钰问贺怀:“贺道长,是你把长脚仙带过来的吗?” 贺怀说:“我在回武当山的路上,看见铁指金童在追你们。我知道他武功高,便回城打听是不是有个长脚女人住在此地,我和她说铁指金童在收女徒弟,再赶回来救你们,这才耽误了一会儿。” 枫钰对他行礼:“多谢贺先生。” 贺怀说:“不必多礼,不过现下我也受了伤,还有人在追我,我必须马上回武当山。” 枫钰犹豫再三,还是问道:“在追道长的,是不是魔教的人?” 贺怀大惊:“你从何知道?” 枫钰说:“那天黄鹤楼的断剑上有万字符。魔教教主江氏开信佛,所以魔教教徒以佛教万字符为标识。” 贺怀大笑:“哈哈,不愧是玄真子的徒弟。” 枫钰又把铁指金童和人相斗的事情相告。 贺怀神情严肃:“他们还真是贼心不死。” 枫钰说:“不知道魔教因何要追杀贺道长?” 贺怀说:“此事事关重大,我不能说,我必须赶快回武当山。既然铁指金童已回昆仑,我们就在此作别吧。他日两位小友若有空,不妨来我武当做客。” 贺怀离开时,口里吟诵李白的《将进酒》: “…岑夫子,丹丘生,与君歌一曲, 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第8章 回女袁和 二人叹道:“贺道长真是仙人姿。” “内功是一切武法的基础。但是内功心法,并非一朝一夕可以练成。若要在到洛阳之前习得,我教你十四式擒拿术法,虽然动作简单,但勤加练习,不日可用来实战防身。” 贺怀离开后,枫钰在河边找到一块空地,同萧楚楚演示—那日萧楚楚说要学武,可路遇铁指金童,便耽误到如今。 “擒者,捉也。拿者,牵引也。所谓擒拿,实以小微巧力,控制敌人之要害,反击制胜。” “人体之要害有头颈、眼、耳根、鼻、下颌、咽喉、后颈、上腹胸窝、软肋、腰、腹和下阴。你记住这些地方,若有机会,一击致命。” 枫钰不讲招数,先讲人体要害,叫萧楚楚不变应万变。随即她演示压腿,压肩的方法,又掩饰基础的拳掌钩爪和步法。 “这些动作虽然并非擒拿,但乃武学之基础,你需要日日练习,不可懈怠。” 萧楚楚点点头。枫钰还是不讲擒拿,而是问:“那日我给你的匕首,可还在身上?” 萧楚楚点头,把匕首掏出来。 枫钰道:“武功虽然主巧,但若遇到力量悬殊之人,仍然危险。力量并非朝夕可以速成,你收着这把匕首,危急之时,可以一搏。” 萧楚楚见眼前这把匕首寒光闪闪,心下凛然,想起那日王平给她匕首,是教她自戕。如今枫钰给她却是教她自保。想到这里,不禁心绪复杂。 其时天已渐黑了。枫钰说:“今日先到这里,明天开始我们边赶路,我边教你基础的擒拿方法。”两人伏地而眠。 第二天,二人回到那日被追杀的林子中,枫钰一吹口哨,一阵嘶鸣,那枣红马不只又从哪儿窜了出来,停在主人身前。 枫钰看着它那日被铁指金童指击的地方,心痛不已,轻轻抚摸着它的伤口。枣红仿佛感念主人的关怀一般,在她手下轻轻蹭着。 枫钰对萧楚楚道:“我教你上马骑马的方法。” 她教萧楚楚站在枣红马的左边,左手抓住缰绳。萧楚楚照做。枫钰蹲下身子,让萧楚楚踩在自己手上。 “这……?”萧楚楚有些犹豫。 “上来便是,”枫钰说,“这匹马没有马镫,但你不熟练,一下跃上去太过困难。” 萧楚楚点点头,将脚小心地踩在枫钰手上,枫钰扶着她的腰,顺势一托,萧楚楚右脚跨过马背,坐在了马上。 枣红马嘶鸣一声,向后仰去,萧楚楚大叫一声。枫钰喊到:“抓紧缰绳!”然后轻抚枣红马,枣红马镇定下来。 枫钰说:“挺直身体,用小腿轻轻挤压马的腹部。”萧楚楚照做,马儿果然往前跑了起来。 枫钰说:“向后拉缰绳。”萧楚楚向后拉动缰绳,马儿停了下来。 萧楚楚道:“马儿真乖。”枣红听懂了是夸奖它,鸣叫一声,表示感谢。 枫钰说:“就是这样,不过你还不太会上马,等到了襄阳,我们买一匹马安上马蹬,你就可以一个人骑了。”萧楚楚点点头,不知为何神色有些落寞。 二人乘马同骑,来到襄阳,询问路人马场的位置后,二人便驾马朝城外马场驰去。 好一片漂亮的草地。高远的天气下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草坪。数百匹花色各异的马或匍匐,或站立,安静地吃着草。远处野天下还有几匹骏马奔驰而过。 枫钰感叹道:“没想到秦淮以南还有这样的地方。” 萧楚楚说:“真像敕勒川歌中描述的景象—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见牛羊。” 马场的老板见到二人,满脸堆笑地迎上来:“不知二位想要些什么?” 枫钰下马:“我们想给这位姑娘配一匹马。” 老板说:“我们这儿,什么马都有,保证女侠满意。”说罢,他挥了挥手,叫手下牵来一匹马。 这匹马呈黄铜色,看起来高大健壮,马鞍和马镫都已经配好。老板说:“姑娘看这马怎么样,它性情温顺,可以日行千里。” 枫钰说:“每匹马个性都不相同,楚楚你去试一试。” 萧楚楚走到黄马身侧,轻轻拍着它的脖子,然后抓住缰绳,踩上马镫,经过几日的练习,她已能稳稳坐在马上。 萧楚楚说:“马儿很温驯。” 枫钰说:“这匹马多少钱?” 老板一口黄牙,比出一个数字。枫钰皱了皱眉。老板说:“这匹马可是好马,你看这位姑娘多喜欢。”一旁的草地上,萧楚楚手持缰绳正在驱使马儿小步前进,她刚学骑马不久,看起来十分开心。 枫钰说:“好,就要这匹。”正打算伸手到怀中掏钱,忽然听见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他在骗你,这根本是匹老马!” 众人循声看去,见一个一匹通身雪白的大马拖着一个女子,从草场另一侧奔驰而来。 枫萧疑惑间,只见马场老板放声骂道:“回女,你又想干什么?” 二人朝女子看去—她已到近处,果然是一身回人打扮,她头顶一顶毡帽,帽上垂下白纱,纱上点缀宝石,一头秀发笼于其中。 枫钰说:“请问这位姑娘是?” 马上女子粲然一笑:“我的汉名叫袁和。” 枫钰说:“原来是袁姑娘,你刚刚说老板骗我,是什么意思?” 萧楚楚问:“老板,这匹马是什么情况?” 老板说:“这匹马瞟肥体壮,怎么就骗人了?回女,你居心不良,坏我生意!” 袁和问:“二位姑娘可懂如何相马?” 萧楚楚摇摇头,看向枫钰。 枫钰摇摇头:“我也不太懂。” 袁和翻身下马,走到二人面前:“相马首先要看相貌,然后要看身型。最重要的还要步伐和姿态。” 枫钰说:“那袁姑娘看这匹马怎么样。” 袁和摆摆手:“这是匹劣马。” 老板说:“这马瞟肥体壮,哪里不好?” 袁和浅笑一下,走到黄马旁边:“马的牙齿和树的树轮一样,记录马儿的年龄,你看这马—”她轻轻掰开黄马的嘴巴,“这口牙,咀嚼的一面侧扁,切齿过长,这匹马儿虽然长得强壮,但已经迈入暮年了。” 她又走到马儿前方,请二人仔细看马儿的眼睛,黄马的眼睛在太阳下呈淡蓝色,仿佛一抹沉静的湖水。萧楚楚说:“蓝眼睛真好看。”袁和遗憾地说:“蓝眼睛虽然好看,却是马儿眼疾的象征,这匹马儿不久之后就会全盲了。”说完,袁和把身子靠在马上,心疼地拍了拍这匹老马的头,老马仿佛知道她在心疼自己,亲昵地厮磨起来。 突然,袁和看见了一旁的枣红马,兴奋地跑过去:“这血马步伐轻盈,体态匀称,倒是匹好马,你卖不卖?”枫钰说:“这匹马是师父留给我的,不卖。”袁和显得十分失望。 三人谈话间,马场老板带着一波人将她们围了起来。老板指着袁和骂道:“回女,你三番四次毁我生意,我今天就要给你些颜色看看!” 枫钰看萧楚楚站在袁和身前,正想将她拉到自己身后,萧楚楚说:“袁姑娘帮了我们,我不能弃袁姑娘不顾。” 枫钰说:“你才学了几式拳脚,看袁姑娘的身型,武功自然不弱。袁姑娘,你说对不对?” 袁和笑着说:“自然!”随即从那批匹白马的马背上抽条长鞭,刚往地上一甩,鞭子便如一条巨蟒在地上挥洒开来。 马场老板一个手势,一群大汉随即逼近过来,个个身材高壮,看着武功不弱。枫钰说:“袁姑娘,你攻左路,我攻右路,楚楚,你保护好自己!” 袁和攻左路,她使出一招“金蛇出窍”,甩鞭打飞两个壮汉。她看着枫钰说:“枫姑娘,你剑法不错!” 枫钰正对付一个使刀的男子。男子双刀朝枫钰砍来,她挥剑格挡,然后乘男子不背,一剑挑穿他的肩膀。她说:“袁姑娘,你的鞭法也不错!楚楚,注意后面!” 萧楚楚往后看去,一个男子正挥掌朝她袭来。袁和想挥鞭救她却来不及。但见萧楚楚一个转身,避开了男子,正是枫钰昨天教她的一招解脱之术。袁和长鞭出鞘,一下把男子甩在地上。 三人飞剑舞鞭,合力抗敌,哪想敌人从马场四方跑来,越打越多。眼见局势陷入焦灼,袁和将左手大拇指和食指合在一起,放入嘴里,吹出一声哨子。 马场老板大惊:“这是?” 只见群马纷抬头,嘶鸣不已。袁和又吹了一声哨子,群马纷纷跃出栏杆,朝被围在中间的袁和狂奔而来,敌人纷纷所避,给三人让出一条路。 袁和说:“趁现在,上马,跑!”袁和跃上那匹雪马,枫钰跃上枣红马,而萧楚楚离那匹黄马最近,便踩着马镫跃了上去,她已经很熟悉上马的动作了。三人骑马飞驰,一路狂奔。 天地开阔,无拘无形,袁和银铃般的大笑回荡在天地间。三人一直跑到身后的马场看不见踪迹,才停了下来。 袁和翻身下马:“看那马贩子的样子,真是解气。” 枫钰道,我有个问题想问袁姑娘。 袁和道,枫姑娘有话直说便是。 枫钰道,回疆离此地有千里之远,袁姑娘为何在此? 袁和道,二位应该也不是本地人吧,可有人在这里立碑,写“胡人不可入内”? 想了想袁和到底是苗女还是回女,回来用了第二种,去年给朋友看,她说很喜欢袁和的个性,而且写到袁和的时候的确很开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回女袁和 第9章 城郊夜宿 见枫钰语塞,袁和见此,连忙一笑:“枫姑娘莫恼,我不过开个玩笑。今日我和二位姑娘一见如故,若你们愿意,我自然便说与你们听。” 她开口道:“我和阿爸本来在回疆牧马为生。我们那里,马是我们的生命。阿爸有一根骨马笛,那是我族圣物,以马王的腿骨制成,只要笛声一响,千万匹骏马就会应声而来,供我驱策。” 她的声音如银铃一般莞尔动听,娓娓道来,风萧二人眼前铺开一副苍茫画卷— 黄沙大漠之上,风卷沙尘,气象苍茫。少女骑着白马立在高高的山丘之上,握着那根骨笛,少女将骨笛举到唇边,轻轻吹响。 骨笛的声音如泣如诉,悠扬深远,回荡在大漠而上。忽而沙尘扬起,天际线模糊,无数大马自远处奔腾而来,如云如雾,如鼓如雷。 一想到那是怎样一副开阔景象,风萧二人不禁向往。 袁和话锋一转,恨恨地道:“可是三月之前,有一伙汉人骗走了骨马笛。” 二人追问:“这是怎么回事?” 袁和回忆起来:“那是三个月之前,有一天,阿爸出去牧马,回来时意外遇见了狼群,被咬伤了脚,一伙汉人商队救了他,阿爸为了感谢他们,向他们展示了驱策群马的绝技。商队的头领说,自己从没有见过如此神奇的东西,想和阿爸买下来。阿爸当然不同意。” “于是他们又换了说法,想向阿爸借来看上一晚。阿爸自然也不同意,但他们居然买通了族老,说是不借,便有碍两族的和睦,阿爸没有办法,只能答应借他们一晚,第二天一早归还。哪知他们一拿到骨笛便趁夜逃跑,还带走了阿爸的几匹好马。” 风萧二人听得气愤:“怎可这样!” 袁和摇摇头,那快活的脸上显出一丝忧愁:“阿爸气得病倒了,他在病床上嘱咐我一定要夺回骨马笛。我便顺着马蹄印一路南下,到了襄阳。” 二人想象着她一个异族少女一路南下来到中原,衣着不同,语言习惯不通,不知道受到多少困难。萧楚楚问:“那骨马笛现下在何处?” 袁和道:“我随着商人进入襄阳,眼见他们进入一个府邸,我刚想进去,却被拦住了。我后来打听到,这里属于一个卫指挥使,他仗着为官,欺男霸女,抢夺财宝,做了不少缺德事,私底下还经营产业,今天那马场便也是他的。” 袁和长鞭在地上一甩:“他爱搜罗奇珍,那伙商人便是把骨马笛卖给了他,还得了一大笔钱。但他府邸高墙大院,我几次三番试图闯入,却始终无法入内,所以只能数次骚扰马场,以为他会出来看看,哪知一次也没有,反而被记住了脸。” 枫钰思考道:“何不暗中潜入屋邸?” 见袁和不解,枫钰解释道:“莫非他家就没有守卫较少的地方,从那里翻越即可。” 袁和瞪圆了眼睛,惊喜地道:“我听说你们汉人有一种叫做轻功的东西,能飞檐走壁,如履平地,可是真的?” 萧楚楚亦看着枫钰。 枫钰不言,绕到一颗两人合抱宽的高树边,手搭在粗糙的树干上,似乎在丈量什么,忽然她眼光一闪,双脚一点,如离弦之箭射出,一双脚连踏散步,居然在垂直的树干上行走起来。 忽见枫钰越走越快,就在快到枝头的一刻,枫钰一个鹞子翻身,在空中形成一道弧线,萧楚楚和袁和惊呼一声,枫钰却双臂舒展,如同一只大雁般从空中落下,稳稳落在平地上。 袁和看得目瞪口呆:“这太神奇了!枫姑娘,我以往只知道有的顶尖骑手可在马上翻身倒立,更厉害的骑手可以在马肚子上躲避箭矢,却从未见过有人能如同鸟儿一般飞起来。” 枫钰谦虚道:“各地的武功各有不同,要论马术,袁姑娘比我好上千倍不止。”然话未说完,只见袁和忽然单膝跪地,神情肃穆,左手放在胸前,行了个大礼:“枫姑娘的武功出神入化,请枫姑娘助我拿回骨马笛!” 萧楚楚也道:“枫姑娘,你帮帮她。” 枫钰赶快扶她起来:“袁姑娘快起来。”袁和却不起。枫钰叹了一口气道:“这个忙,我自然帮。”见枫钰答应,袁和大喜,二人这才把她扶了起来。 三人找了一个僻静处,让马儿吃草,谈天说地,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已是晚上,不宜进城。三人决定明日再行动行动,便以木头点燃火堆,在襄阳城外宿下来,三匹马儿卧在一旁。 袁和解下腰间囊袋,递给二人,道,这是我草原的马奶酒,如二位姑娘不嫌弃,便尝一尝。 萧楚楚接过囊袋,解开囊口,只闻见一股奶的清香,略带着些微酒气。萧楚楚没怎么喝过酒,不由得有些犹豫。 袁和笑道:“此酒不烈,入口温润,我们那儿的小孩儿都喝,萧姑娘不用太过担心。”听到此话,萧楚楚才大着胆子,浅浅喝了一口,只感到一股奶香在唇间化开,带着些微的酸甜。 袁和笑问,如何? 萧楚楚点点头:“好喝。”萧楚楚喝了酒,脸颊泛红,两缕头发拂在脸边,一张俏脸被火光映着,居然更显得漂亮了。 马奶是草原民族常见的佳酿。《汉书·礼乐志》就曾提及,“以马乳为酒,撞挏乃成也。”挏乃撞击之意—牧民迁徙时,将鲜奶装在皮囊中,皮囊在。马背上不断颠簸,奶发酵变酸,最终产生了马奶酒袁和这一袋乃挂在白马身侧,跟着她从边疆行数月到楚地,又多了不同风味。 她把酒袋递给枫钰,枫钰也喝了一口也只感到口感细腻滑润,有一种特别余香。枫钰赞道:“真是好酒!” 枫钰将酒递还袁和,袁和也喝了一口。 野风拂拂,火光冲冲,天空呈湛蓝颜色,有星芒点点。三人你来我往,交替饮酒,只觉得畅快非常。 酒到酣处,袁和忽然问道:“枫姑娘,萧姑娘,你二人关系真好,是怎么样相识?” 二人一怔,不知作何回答。 袁和笑道:“若是不方便,不说也可以,我只是好奇,你二人如此不同,一起上路是要去何处。” 的确,枫钰和萧楚楚一柔一刚,一冷一热,看上去实乃不同,在其他人看来着实是一双奇特搭配。 篝火冒着火星,枫钰将若无其事地添着柴火,新扔进去的木柴发出噼啪声响。她说:“我受人所托,送楚楚去洛阳寻外祖父。” 袁和思考了一下,道:“洛阳,那岂不是快到了?” 枫钰道:“是啊,过了襄阳,便是河南了。” 袁和道:“那真是可惜。” 萧楚楚怔了一下。这么多天下来,她尚且不知道外祖父和表哥会如何,却已经习惯了和枫钰相伴,没想到分别的日子已在咫尺。她转身看枫钰,她却神色如常,平静地看着火堆。 袁和又问:“那到了洛阳,枫姑娘要去哪儿?” 枫钰道:“我去北边寻一个人,不过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 袁和道:“若是二位姑娘愿意,不如来回疆找我。” 枫钰道:“好,若是有空,我一定去。”她接过袁和递来的酒,闷了一口,酒涩涩的。 萧楚楚感觉到枫钰的目光飘到自己身上,表决心一般急急开口:“我,我愿意的……”只是话到一半,却卡住了,像消在风中的哑火:到了洛阳,又如何…… 她只能转头问袁和:“袁姑娘,回疆是什么样子?” “回疆啊。” 袁和抬起头,手撑在地上,看着漫天星盘,娓娓开口:“回疆和这里不一样,没有这么多房子,这么多城池,这么多灯,我们住帐篷,吃牛羊,喝马奶,人和人之间不见这么多樊笼,雪山圣湖,天地辽阔,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有空的时候,我们族人聚在一起跳舞,唱歌,好不快乐………” “夏天,我和阿爸在草原上看星星,草原上的星星很多,如流如旋。到了春天,草儿长出芽,茫茫的原野上点缀着无数珍奇的小花,蓝的,紫的,红的,黄的………” 她想,离开草原已有数月,不知道阿爸的身体如何了,妹妹弟弟们又如何了,她如此想着,口里哼起一首家乡的歌来— “我骑着马儿唱起歌儿走过了伊犁,看见了美丽的阿瓦尔古丽,天涯海角有谁能比得上你 哎呀美丽的阿瓦尔古丽,流浪的人儿踏过了天山,走过了那戈壁……” 回疆的歌曲和汉地略有不同。这里没有冬不拉,但袁和嗓音清脆,如自带音律。苍茫的天幕下歌声凄楚,听得人泛起一股莫名哀愁,萧楚楚湿了眼睛,枫钰也不言,二人仿佛真骑着一匹小马,行走在丘山上,穿梭在无尽大漠之上中,天边是一盘银色的圆月。 袁和一边唱着,一边闭眼祈祷,希望阿爸身体康健,自自己能赶快寻回骨马笛,回归家园。 上一篇是去年写的,这一篇是今年补的,但是好像每次写到袁和都挺开心的。马奶酒是蒙古族的,民歌是维吾尔族的《阿瓦尔古丽》(现代作品),对一些民族进行了融合,所以并不完全符合单一特征,官职未经考证,有任何意见欢迎提出[猫头][猫头][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城郊夜宿 第10章 茶楼密闻 次日一早,三人进入襄阳城。 襄阳地处汉水之畔,南接荆门,北界南阳,通中原腹地,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南宋一朝蒙古大军压境,巨侠郭靖和丐帮帮主黄蓉镇守襄阳,城破身死,传到今日,仍是令人叹惋。 如今,襄阳城会馆遍地,商铺林立,好不热闹。三女朝那指挥官的府上探去。只看见前门守卫颇严,三人绕到后门,却看见一道高高门墙,将人挡在门外。 袁和道:“骨马笛就在里面,但是墙这样高,我不知道如何进去。” 枫钰走到墙前,将手抚在上面,抬头确定了墙面的高度,道:“袁姑娘,我先进去看看,但是楚楚刚学武功,还请你照看。” 袁和道:“枫姑娘放心,我们在前面茶楼等枫姑娘便是。” 看萧楚楚担心,枫钰道:“没关系,我探探便来。”说完,她双腿在墙上一蹬,如一飞鹤跃入墙内。 袁和道:“走,萧姑娘,我请你去喝茶。” 二人来到一家茶馆,点了一壶茶,袁和将茶倒在杯子里,沁出一股茶香。她对萧楚楚道:“萧姑娘别担心,枫姑娘武功这么高,一定没关系。” 萧楚楚点点头,这才端起茶杯,放在嘴边,浅浅饮了一口。这时茶楼走进两个魁梧大汉来,身高都在七尺,萧楚楚随意一望,没想到却是昨日马场的人,一人被袁和抽在背上,一人被枫钰挑穿了肩膀,正骂骂咧咧。 袁和道:“萧姑娘莫怕,且看看他们说什么。” 二人坐在萧袁二人不远处,坐下后叫小二上一壶茶,点了二碟茴香豆。被抽了肩膀骂道:“x的,那回女下手可真狠,我昨天脱下衣服,只见背上好一道血痕,把身上纹的那只大虫都贯透了。” “哼,你算什么,那回女天天来也就罢了,昨天另外一个不知道又从哪儿冒出来,我这肩膀被她一剑穿透,我回家一看,居然有好大一个窟窿,还簌簌渗血。” “张豹倒是占了便宜,他对付的那一个武功最差,不过就是轻轻一拧,全没有力度,涂点金疮药膏,也就好了,今天又去赌坊活蹦乱跳。” 听到这里,萧楚楚不禁脸红。 被抽了肩膀的问:“可知道那回女为什么天天过来?” 那人道:“听说是为了一根笛子,她从回疆追到了这里。” “笛子?我早知道大人喜欢抢人东西,可蛮人一根笛子,哪里值得废这么多功夫?” 对面道:“这笛子和以前大人抢的那些玩意儿,还不一样。” “怎么说?” “你还记得那天我按月去府里回禀?大人正好不在,我便想去后院散散步。” “你那哪是想去后院散步,我看你是想偷偷去看看大人新抢的姨娘!听说她才十六,就大人抢了来,怎么样,那新新娘好不好看?” 那人脸一红,骂道:“可别胡说,这话被大人听到,可不扒了我们的皮。” 袁和听他们说话粗鄙,恨不得掏出鞭子,可想知道骨马笛的消息,于是压下怒火,听他们说话。 “总之,我悄悄走到后院,正巧看见大人坐在一间房里,房里另外还有一个人。” “是谁?” 那人道:“他罩着面罩,我看不清楚,但是他手上有一个记号,倒是独特。”他说着,沾水在桌子上画了一个图案,萧楚楚和袁和却看不见。 另一个问:“这是个什么记号?” “我也说不清楚。”他伸手抹掉桌上的记号,“总而言之我听见他和大人说话,语气十分不客气。我从来没看见有人敢那样和大人说话,大人却还十分恭敬。” “他说什么?” “他说,指挥官既然已经拿到东西,怎么还不给我。大人说,一根破笛子何须教主这么用心?那面罩人道,这就不需要指挥官大人操心了。大人道,那好,不过先生答应给我的呢。那人说,自然会给,不过那解药需要等每月十五开坛方可以取。大人说,那便请先生十五日拿着药再来取。面罩人哼了一声道,你不信我?大人说,不是不信,只是做到我这个位置的,都知道不可不小心。面罩人道,那好,我十五日再来,到时候大人务必把东西给我。他来推门,我怕被发现,便赶快走了。” 说到这里,二人又说回马场的事情。被抽了鞭子那人愤然道:“我要再看见那回女,必定好好教训她!”他重重把茶杯往桌上一拍,茶水溅出,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喝了一口水,抬头一望,却看见角落中坐着一个熟悉身影。 “回女!”他怒不可遏地指着那人,便听见一道银铃般笑声:“不劳你费心寻我!” 只见一道长鞭凌厉,二人翻身侧避,长鞭“啪”地落在那刚刚喝茶的桌子上,木桌瞬间被劈成两半,圆盖茶壶失去支点,滚落在木地上,发出“咚隆”一声,碎了一地瓷片。 二人抬头望去,只见那人身披白纱,眉似弯月,手持长鞭,正是袁和。她旁边还跟着那拧上了张豹的姑娘,另外一个持剑的却不知去哪儿了。 袁和弯眼一笑:“你背上那道伤可还疼?” 那话语像是一道冷箭,又戳开了他背上的伤口,男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他恼羞成怒,怒吼一声,朝袁和冲将过来。 袁和侧身一避,伸手从面纱上扯下一颗小宝石,随手丢给惊愕的小二:“先赔给你!”说完,她手腕一转,长鞭甩出,这壮汉猝不及防,又被鞭子击中,闷哼一声,后退数步撞倒桌子,胸前又生出一道血淋淋的长痕。 另外一人见状,伸手去抓萧楚楚。萧楚楚伸手格挡,但壮汉一手抓住她的胳膊,挣脱不开,眼看壮汉要来抓她另外一只胳膊,若是被抓住,她再难动作。萧楚楚忽而想起他们刚刚的话,将所有力气合于手上,举章到此人昨日被枫钰挑穿的肩膀上,死马当活马医,全力一击。只听见此人惨叫一声,朝后退去。 袁和见此,赞道:“萧姑娘,做得好,怎么样,这还是轻轻一拧吗?” 被打倒的两人恼羞成怒,又要扑来,袁和道:“萧姑娘,接住。”萧楚楚下意识地握住长鞭,袁和道:“看看我的套马绳!”说着带着和萧楚楚一同朝二人冲去,鞭子如同铁锁横江,二男子脚步不稳,不及反应,一下被绊倒在地上,发出一计沉闷的重响。 袁和趁机道:“萧姑娘,我们走。”趁着两人不反应,萧袁二人迅速离开茶楼,正好在门口碰见了回来的枫钰。 萧楚楚道:“枫姑娘,你回来了。”枫钰看二人急急,问:“怎么回事?”袁和道:“没事,枫姑娘,我们换个地方说。”三人离开茶楼,另寻了个僻静地方,坐了下来 。 袁和把刚刚的事情告诉枫钰。枫钰问:“楚楚,你没事吧?”萧楚楚摇摇头,她想到刚刚自己肘击那男子,忍不住露出微笑。 枫钰道:“那这么说骨马笛十五日便会被交给那神秘人?” 袁和点点头:“不错,今天已经是十三日,我们须得赶快得到笛子,免得夜长梦多,枫姑娘,你可探知到骨马笛的位置?” 枫钰回忆起来:“想来是因为那神秘人的缘故,这贪官对骨马笛格外重视,竟将其放在自己床边,片刻不离。今早我窥探时,见他一直在房内,不时把玩那笛子,一边摩挲一边喃喃自语,似乎在琢磨这笛子究竟有何特别。可突然之间,他面色骤变,捂住胸口。结合你们刚才所说的情况,我猜测那神秘人多半给他下了药,逼他用骨马笛来换解药。只是不知道这神秘人究竟是谁,如果看见那标记,或许能得到线索。” 袁和叹道:“怪我没有上前查看。” 枫钰摇头道:“只是白天府内人来人往,太过嘈杂,我实在难以靠近。所以,我们今晚行动。” 枫钰又问:“袁姑娘可是说那伙人还带走了几匹好马?” 袁和说:“正是,那几匹马是阿爸最好的马,有灵性,本不会随意跟人走,可是他们手持骨马笛,便把马儿带走了。他们本来还想带踏雪走,踏雪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没有走,还坨着我一路跟踪马蹄印来到这里。” 枫钰道:“可有什么标记?” 袁和道:“我一看便知。” 枫钰道:“我出来的时候,看见马厩里有几匹好马,或许就是袁姑娘说的几匹。等天色一黑,我再潜入进去,放袁姑娘进来,袁姑娘便去马厩查探,我去盗骨马笛,一旦得手,我们便马上离开。” 萧楚楚道:“枫姑娘,那我呢?” 枫钰看着她,道:“楚楚,这件事尚有风险,你是愿意在客栈等待,还是和我们一起?” 萧楚楚道:“我,我要和你们一起。” 自从昨日以来,萧楚楚心里始终围绕着一种离愁,这么多日子以来,她和枫钰同苦共甘,一想到到了洛阳就要离别,她…… 枫钰道:“好,那千万小心。” 第11章 夜取神笛 夜幕围拢襄阳城。三人潜到官府后门。枫钰一个大鹏展翅,翻进院内。院墙内随即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接着是门轴"吱呀"的呻吟声,月光下倒着一个身穿铠甲的侍卫。 枫钰道:“袁姑娘,你去马厩看看那几匹马可是你的,我去那狗官房中,事成之后,我去马厩寻你。” 袁和点头答应,枫钰又道:“楚楚你……”还未等她说完,萧楚楚坚定地道:“我跟着枫姑娘。” 三人趁着夜色潜入院中,袁和往马厩方向去了。风萧二人则借着假山花木掩饰身形,往那贪官房间探去。这里不愧是一方官员的府邸。夜晚仍是灯火通明。忽然传来一阵细碎脚步,风萧二人藏在一棵古树后头,听见两个丫鬟谈话: 一个道:“那新来的姨娘天天哭哭啼啼的,可怎么办。” “那新来的姨娘整日以泪洗面,老爷让我好生劝她,这...”一个梳着双丫髻的丫鬟捧着茶盘,愁眉不展,她叹了一口气道:“我看她堪堪满十六,老爷却年过半百,也难怪她如此不情愿,就是我……” “可不要胡说。”另一个年长的丫鬟捂住她的嘴,正色道, “现在老爷在书房办公,你随我把茶给他送去才是正事。记住,他因为姨娘的事情心情不好,你可千万小心说话。” 双丫髻赶忙闭了嘴,说了声“谢谢曼姐”。二人朝另外一头挪去。枫钰轻声道:“看样子狗官不在房里。”萧楚楚点了点头。两个人借着夜色朝那官员的房间方向偷偷挪去,期间又遇到仆从侍女,两个人便借着建筑躲避。 果然,房门紧闭,门上挂着一把鎏金小锁,那锁不过拇指大小,却做工精巧,锁身上还有祥云纹饰。枫钰问萧楚楚:“你会开锁吗?”楚楚摇摇头。枫钰思索片刻,挑起剑,那莫邪剑削铁如泥,只听见“铮”的一声,金锁立断。两个人溜了进去,将门掩上。 房中熄着灯,却掩不住满室珠光宝气,摆满了金银细软和不知道从哪儿收刮的金银。有紫檀木雕,和田软玉,渤海珍珠……各色珍玩在月色下闪闪发光,发出鱼目一般的光辉。 萧楚楚道:“朱门酒肉臭。”枫钰道:“路有冻死骨!好一个狗官。”她大步上前,一剑劈穿了那贪官的金丝枕头,羽絮纷飞,下面露出一只白色的短笛,看上去只是一节寻常骨头。萧楚楚道:“这笛子看上去平平无奇,居然可以驱策万马。”枫钰把笛子揣进怀里:“走吧。” 两个人趁着夜色摸出房间,朝马厩方向奔去。却正好看见一个房间亮着灯,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枫钰嘘了一声,两个人侧到房间一边。枫钰伸出手指,将纸窗戳了个破洞。房内灯光窜出。两个人朝里望去。 只见到房里有三个人。其中两个正是一开始看见的那对丫鬟,正战战兢兢对着面前一个中年男人。萧楚楚发觉这贪官并不像何员外一样生得肥头大耳,一脸坏相。他长相普通,既不过胖,也不过瘦,只有那双眼睛,浑浊的眼白里吐出一种飘忽的灰光。 这官员问:“怎么,还不愿意?她老子可是要了我这么多子。” 两个丫鬟低着头,不敢答话。 这一回答显然触怒了主子。他普通的脸上面露凶光:“好啊,到底当我是什么人!一个两个都这样欺辱我。你们两个—” 他指着面前的两个年轻女孩。 “去把床铺好,我今晚就要了她,要她知道谁才是老子!” 两个丫鬟诺了一声,退了出去。 风萧二人贴着墙壁,等二人走后,才又往房间里看去,只见那贪官呲牙咧嘴地捂着胸口,似乎是刚刚的动怒,让药效有些发作了。看过了这出戏,枫钰说:“走吧。”萧楚楚答应了一声,两个人继续往马厩跑去,不久就和袁和汇合,地上还躺着两个被她长鞭打晕的侍卫。 枫钰问:“如何?” 袁和道:“不错,就是这些马。二位姑娘呢?” 枫钰从怀中掏出一节东西,塞在她手里。袁和感到一股温热的触感,她摊开手掌,只见一节短骨在月色下发出清亮的白光,不是骨马笛又是什么?她想到这几个月的跋涉,想到躺在床上的阿爸,泪水不禁涌出眼眶。袁和双手交叉,正要下拜,枫钰拉住她:“这里不便,我们先离开再说。”袁和想她说得对,用袖子擦了擦泪,正待上马,却发觉一边的萧楚楚面色凝重,忙问:“萧姑娘这是怎么了?” 枫钰也注意到萧楚楚的心思,她问:“你想救那少女?” 萧楚楚点点头:“我刚刚听那贪官的意思,是今晚便要……楚楚自知武功低微,可能还是麻烦二位姑娘,可无论如何也不可以见死不救。” 袁和不解其意。枫钰便将刚刚听到的事情同她说了。袁和道:“救!当然要救!见死不救岂不是和这畜牲没有两样!” 枫钰道:“袁姑娘说得不错。可那贪官已生歹心,必定在那新娘房前增加护卫。” 袁和狡黠一笑:“二位姑娘可还记得,今夜为我夺回的是什么东西?” 风萧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骨马笛!” 袁和道:“不错,骨马笛一响,便可驱策万马,而这军营里,最不缺的,就是马。” 是夜,夜风沉静,树叶萧萧。两个丫鬟正在铺喜床,一个少女穿着新服,坐在门边以泪洗面。她才十六岁,父亲为了两个钱把她卖给这个人人喊打的贪官。 或许是嫌她哭喊吵闹的缘故,这贪官居然到如今都没对她下手,可他今晚暴怒,势在必得,不禁派了这两个丫鬟来铺床,还派了一队护卫堵在门外,今日是凶多吉少。 或许是看她实在凄苦,那叫曼姐的丫鬟颇有些同情地劝慰她:“小姐,你别哭了,嫁给谁不是嫁呢,老爷虽然年过半百,但好歹是朝廷命官,你要是为他诞下个一儿半女,岂不比跟着你那个赔钱爹好。” 哪知此话一出,少女哭得更厉害了。丫鬟看她如此,只能叹了口气,继续铺床。她想,若是没有天降神威,今晚怕是难有变数,就像女人一生的命运一样…… 她想到此处,忽而听见一阵笛声从远处飘来。那声音不似人间所有,时而如婴儿啼哭,时而似老妇哀嚎。或许是那笛声太过诡异,新娘也停止了哭泣,众人一起抬起头。 外头一个侍卫带头骂道:“是哪个不怕死的赶在此处鸣笛!”他话音未落,那笛声骤然拔高,化作一声凄厉长啸,紧接着便是一阵地动山摇的踏声,一个兵士来报:“不,不好了!马不知道都跑出来了!此处的人快去保卫老爷!” 领头的使了个眼色,把守在外头的兵列队离开。 三个女孩在屋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觉得惶恐。那笛声仍在继续,时而低沉如雷滚,时而尖锐似刮骨。等屋外的士兵离开之后,那报信的小兵推门而入。双丫的丫鬟见到他,吃了一惊,刚要出声,那小兵道:“叶子,快跟我走!” 叶子问:“怎么了?” 小兵道:“马匹突然暴动,今晚怕是有人举事。你来这儿当差,原也不是本意,若不是你父亲不同意……不如今晚你就跟我走了!” 叶子惊呼一声,朝那曼姐看了一眼,她显然也被眼前的事情吓到了,但或许因为年龄的缘故,稍微显得镇定,她对叶子点了点头,叶子轻轻道了一声:“谢谢。”便拉住那小兵的手朝外头跑去。 曼姐转头对新娘道:“我也走了。” 看女孩被吓得没了反应,曼姐叹了一口气,从桌上拿起一根金簪放进怀里,推门跑了出去。只留下铺了一半的床铺和瑟瑟发抖的新娘。 过了半晌,那女孩才反应过来,她恍如初醒般打开柜子,把里面的衣服都倒出来,放进一个小布包里。然后背在背上,推门而出。笛声愈发诡异,仿佛千百个声音同时吹奏。外头的侍卫和丫鬟都不知道去哪儿了,从远处似乎传来刀剑的响声,而那诡异的笛声还漂浮在空中,参杂着从远及近的马蹄声。 女孩半感到害怕,却又半感到兴奋。她张皇地在府里跑了一会儿,到处都是倒地的侍卫,还有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的马匹。 忽然跑来一匹白马,上面还驼着一个人,女孩儿以为是返回的侍卫,赶快跪下求饶:“不要杀我,要什么我都给你”。却看见一只白玉般的纤手伸了过来。 马上坐着的一个白衣少女,她不像汉人,头戴一顶毡帽,白色的面纱下是一张绝色容颜。袁和道:“上来。”她一伸手,把女孩拉到自己背后。她轻声道:“抱紧。”新娘还在愣神,袁和却将骨马笛放在唇边。 笛声响起,如泣如诉。听到笛声,身下的马儿居然亦如狮虎一般嘶吼起来,踏响马蹄,这让新娘感到十分新奇。 忽然不知道从哪儿窜出两个侍卫,大喊道:“回女,果然是你!”举着刀便要砍上来。那新娘曾经见过他们当街砍人,因而不由得闭上眼睛。却听见一阵银铃般笑声,袁和长鞭一出,这两个伥鬼登时便被扫翻在地。 第12章 席无不散 回疆少女吹响骨笛,数十骏马从四面八方而来,有地动山摇之势力。其中两匹马驮着另外两个少女,一匹通体通红的马托着一个黑衣如墨的少女,她马尾高束,身后背着一把长剑,脸上自有一股倔强之气。另一个翠衣似柳,面容温婉,眼神却蹭亮,透出一股坚毅之情。 许多年后,一位作家在书中写道:“女孩子啊,各有各的漂亮法。”小新娘此刻所看见的,便也是如此了。 袁和看见风萧二人,问道:“如何?” 枫钰言简意赅:“在后面。” 袁和往后望去,只见火把通明。那狗官衣衫不整地站在阶上,四周被侍卫团团围住。前门业已被侍卫围住。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在肃杀的夜色中格外刺耳。 官员骂道:“你们三个贼人好大的胆子,竟敢来本官府上盗物!”他帽冠散乱,显然是刚刚骨马笛一响,万马奔腾,他吓得从书桌上跌了下来。 小新娘受其胁迫已久,看他面目狰狞,放声大骂,不由得瑟瑟发抖,袁和轻轻拍拍她的手掌:“别怕。”她又放声道:“这本就是我回疆圣物,算什么盗!” 那贪官见她不受淫威,挥手间数名侍卫持刀逼近。袁和长鞭猛地一甩,炸出一道霹雳,若是碰上,不死也得蜕层皮,立马吓退了几人。另外二人鬼鬼祟祟要从背后靠近,踏雪马双腿一蹬,竟然把两人蹬出二丈远。 袁和见此情景,哈哈大笑,抚摸着马儿的鬃毛,赞赏道:“好马儿,好马儿。”踏雪引颈嘶鸣,好不得意。其他马儿也随即齐鸣。看到百马同啸诡异的情景,众卫士面如土色。那卫指挥官也只能认怂,却还是不死心地想争取。他指着小新娘:“骨马笛还给你,可,可她是我花银子买的,让她留下。” 哪种他话未说完,一颗细石子凌风破出,打掉了他的帽子。黑衣少女眉头一皱:“休要废话!让我们走,否则下一个打中的就是你的狗头!”这一招正是那天枫钰在林中打掉匕首使用的“飞花逐叶”。 “女侠饶命。”那官员退后数步,他挥挥袖子“让她们走,让她们走。” 众侍卫随即退却,官府门也打开。三人对望一眼:“走!”随即驱动马匹。 城门洞开,卫指挥官在背后大喊:“放箭!放箭!” 数百只银箭破空而来。枫钰挥剑护住楚楚。袁和挥舞长鞭,化作一个银圈,将箭悉数卷到地上。数十匹马托着四个少女朝襄阳城外奔去,那贪官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骨马笛和美人越跑越远,捶胸顿足,无可奈何。 四人奔到城外,天已泛白。这动魄惊心的一夜终于结束。笑声惊起林间飞鸟。风萧二人也随之开怀,三人笑作一团。笑声渐歇,袁和单膝跪拜:“枫姑娘,萧姑娘,你们助我夺回圣物,大恩大德,永世难忘!”风萧二人伸手扶她起来。 枫钰道:“袁姑娘可是要回回疆?” 袁和点点头:“我出来数月,阿爸和家里也不知道怎么样,我需得回去。” 三人正要道别,袁和道:“等一等。” 见风萧二人不解,袁和道:“你们不是要买马,你看我这匹踏雪如何?” 三人初见,是在襄阳马场,那时风萧二人正在买马,却因为袁和出现被打断。风萧二人看了一眼,只见踏雪身材高大,通身雪白,无一丝杂色,且其极通人性,数次救三人脱险 枫钰说:“袁姑娘,踏雪是当世少见的良驹,袁姑娘想怎么卖?” 袁和道:“这马不卖。” 枫钰和萧楚楚面面相觑。 袁和道:“这马不卖,只送给朋友。” 萧楚楚说:“袁姑娘的意思是?” 袁和说:“二位姑娘助我夺回骨马笛,我早已把你们当做生死之交,相信你们会好好对待踏雪的。” 萧楚楚说:“那袁姑娘你怎么办?” 袁和指着拿回的马匹:“随意选一匹便是。”说完她又对着萧楚楚□□的黄马伸手一指:“若是觉得不好意思,便把这匹老马给我吧。虽然它已入暮年,但曾经确是匹良驹。我把它带回回疆,好好安养,让它安度晚年。” 袁和说完,黄马仿佛听懂了一般,低下头颅,对袁和鞠了个躬。三人将黄马的马鞍取下,安在踏雪身上。踏雪知道自己要和主人分离了,不住嘶鸣。袁和环住它的脖子,轻轻安抚它:“我相信萧姑娘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一旁的小新娘目睹一切,突然双腿一跪:“我父亲为了几两钱就把我卖给襄阳城人人喊打的贪官,我早已没有家了。求袁姑娘像照顾这匹老马一般也领我去回疆吧。” 袁和扶她起来,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道:“豆蔻。” 袁和从要带回的马匹中选了一匹温驯的给豆蔻,教她上马,然后对枫萧二人说道:“萧姑娘,枫姑娘,你我在此做别。若是以后有用得上我袁和的地方,就是天涯海角,我亦赶来。” 枫钰道:“袁姑娘若是有用得上我枫钰的地方,天涯海角,我亦去相助,后会有期。” 萧楚楚道:“我也是,若是有用得上楚楚的地方,我,我亦赶来。袁姑娘,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三人恋恋不舍,却到底要离别。说完,袁和飞身上马,她一手牵着豆蔻的马,一手拿出骨马笛,放在嘴边轻轻一吹,群马嘶鸣,朝西路上奔去,那老黄马亦在其中。袁和清脆的嗓音哼起歌,是那天她在夜空下唱的歌: “我骑着马儿唱起歌儿走过了伊犁,看见了美丽的阿瓦尔古丽,天涯海角有谁能比得上你 哎呀美丽的阿瓦尔古丽,流浪的人儿踏过了天山,走过了那戈壁……” 枫萧二人也策马往北,不日来到南阳。南阳位于洛阳以南,因地处伏牛山以南,汉水以北而得名。宋代刘禹锡《陋室铭》所提“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之诸葛庐就在此处。当年汉主刘备不拘身份,三顾茅庐请诸葛孔明出山,乃为一段嘉话。不过此地已近洛阳,为免夜长梦多,二人没有去那著名的诸葛草庐参观,而只是在城中租了一间客房。枫钰将剩下的五式交给萧楚楚。 枫钰说:“这套擒拿只剩下三式,到洛阳之前你差不多能学完三式,到洛阳之后,我们找到你外祖父,我再教你剩下二式。” 萧楚楚问:“等我学完了枫姑娘是不是就要离开了?” 枫钰点点头:“到了洛阳,我把剩下的招式教给你,差不多就要告别了。” 萧楚楚低下头,不再说话。这夜月儿清明,似乎在预示着离别。只是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天下宴席无之不散。远处的梆子响了起来。 停更了一个月。虽然也没有什么人看。但是意外看见留言还是很感动的。反正这篇也没有大火的本质(bushi)即使单机会慢慢写完的(下面就有很多存稿可以用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席无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