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农家的香辛料》 第1章 穿一个越 大雨滂沱,浇得绵延的群山灰头土脸。夜幕里,马蹄声飒踏,由远及近,骏马疾驰,带起连串泥点子。 “吁——”烈马的嘶啸和闪电几乎同时破空而起。 “砰!!”下一刻,突如其来的震响盖过雨水声,紧接着又是几下异响,惊飞了林间躲雨的鸟雀。 马车撞上大树,翻倒歪斜,悬空的车轱辘仍在转动。受惊的骏马踢踏不停,重重摔下了驮在它背上的人。 那男子在地面翻滚两圈,才摔入一个浅水洼里,全身脏污得辨不出模样。他趴着缓了许久,瞥眼看到受伤的马匹和小货车,挣扎着站起身。 必须找人帮忙才行。这样想着,便依旧强作支撑,朝林子那边走。雨雾迷人眼,也不知前行了多久,他脚底一软,终究是滚落山坡去。 * 睁开眼,陶乐野看到了头顶上方的石头天花板。乌灰颜色,和熟悉的雪白平整公寓屋顶一点都不一样。他动了动,却感觉全身像被打散了架,使不上一丝力气。 石头屋顶? 他一晃神,以为自己看错了。 坐起身一看,屋里陈设古朴简单,床榻、被褥比上个月玩过的剧本杀道具更逼真。还有自己穿的灰白中衣,这这这……明显不是买过的任何一件款式。 细思之下,陶乐野没法再安心躺尸,快步走到门边,“嚯”地拉开了木门。屋外的阳光倾泻而入,裹在身上软和得像棉花糖。一匹棕色骏马正低头啃着绿草,连眼神也没分给陶乐野。 还好还好,那辆载满货物的马车还在。 ……等等……马?马车?? 脑子直接宕机,缓下的一口气又提了上来。 好像有哪里不对。 陶乐野把接收的信息再过了一遍,他明明坐的是柴油驱动四缸大马力车,怎么就成了减配成了马车?! 他呆愣在门口,直到身旁走来一人。 蓝色素袍的老者须发花白,身形清瘦,看见扶着木门框的陶乐野,慈爱笑道:“你醒了啊,都躺了两日了。” 陶乐野呆呆重复:“……两天?” “你不记得了?”老者蓄着山羊胡,头上插根木发簪,是位道长打扮。听他这话,似乎也觉察出他神情里的讶然。老道长递来一只木板凳,又端了碗清水,把大雨天捡到陶乐野的经过讲了一遍。 陶乐野与之交谈许久,他喝光了碗里的水,理清现状——他坐着跨城小货车打了个盹,然后……穿越了。 老道长问他为何会孤身在这山中。 “我……”陶乐野不知从何解释,只得说自己是远地经商的货郎,途径此处,雨天出了事故。 老道长捻须思索片刻,也没多问,道:“你别忧心,先把伤养好,你的东西都没丢。我这里生活清苦,但比山野林中多少安全些。” 和普通的小货车不同,板车上的都是些种子和幼苗。于旁人而言,这些东西没什么要紧,可对于陶乐野来说,它们可都是心头宝的存在。 他道:“多谢道长了。” “我道号‘松青’,”道长觉得陶乐野眉清目秀,面善安静,算是有些眼缘,“以后,你要是没有地方落脚,就住下吧。” 陶乐野双手捧着那只素简陶碗,点了点头。“我想做点什么,什么都成。”他年轻体盛,正是应该努力生活的时候。 松青道长领他出门转了转,“此处为清风山下不虚观,我料理着小块田地,有时也进山看看。”他两袖清风,并不讲究虚礼凡俗,日子过得朴素淡然,时常云游四方,也不是一直拘在这一处。 陶乐野展目四望,这才发觉,自己方才是在一间位于山脚的小道观中。 道观外,不是现代都市的车水马龙、钢筋水泥,也没有浑浊的汽车尾气和噪耳的早八点汽车喇叭声。 鸟雀啾鸣自林中传出,山林毗邻接踵,一望无边。而不远处,又可隐约听闻水流声轻快跳跃,像是溪涧。才刚刚过去的冬天褪去了冷意,山峦春色渐次层叠,慢慢换上了绿意新颜。 一年之计在于春。老辈们讲的这句话很有道理。 陶乐野悬着的心有了点着落。春天里,也许能试试种植培育。他大学时专业就是这个,刚工作一年,入职的工作也和经济作物育种相关,一切还不算太差。需要振作起来,面对当下。先活着,才能可能有机会回去。 穿越前,他正带着研究所最新批次的香辛料植物种子、种苗,从一座城市去往另一个城市的乡间农场。庆幸的是,这些幼苗们都一同穿越而来,算是他在这个世界的自有物资。 那天大雨,雨水泡湿了几乎所有的布口袋,他把种子摊开晾晒,以免发霉、萌芽。再将受损的小苗分选清理,规整放好。仔仔细细地按照生长季节,和收获速度分类。 快速清点了一遍,陶乐野去道观后边的菜地闲逛。休息调养的同时实地勘察,看能不能种植一些当季作物。 和松青道长谈天时,已了解过此地的气候情况——几时多雨,几时最,最冷的时候得穿多少衣物。和陶乐野熟悉的现代气候很相似。 之前,松青老道长一人生活,随性种些菜蔬。田地开垦面积不大,西侧还空缺很大一片。另外,再往山林的方向,陶乐野发现了大面积的杂草丛、矮灌木,土地还算平整,若是放在现代,机械化栽种应当不费什么力气。 只可惜,目前有的农具太基础。 身为现代人,生存方面应该是有些竞争力的。可是,作为一名理科牲,他只记得唐宋元明清。而且眼下这个古代,似乎与他知晓的都不一样。 陶乐野思绪回神,提醒自己务实点,尊重客观事实,脚踏实地。他盘算着最可行的产收计划,提了只水桶去溪边。 水面宽阔,名为“清风溪”。说是溪流,往下游则汇聚为小河。由山间小涧流聚而成,前两天春雨如注,此刻水流湍急,轻波相撞间“哗啦哗啦”声响不绝于耳,满是早春的气息。 陶乐野方才已煮沸过井水,没有太多白色浮沫,说明水质硬度不高。今后灌溉田地,就近取用溪水更便捷,需再测试几次。他将木桶扣在水上,装了半桶高的溪水,打算提回去。 “驾!驾——”急促地打马声,在这宁静时光中显得格外突兀。陶乐野顺着马蹄声看去,迎面奔来了两人。 两名男子衣着一致,利落劲爽,腰间佩着同样的剑鞘,正用皮鞭抽打骑着的高马。搜寻到陶乐野时,第一时间靠了过来。 两人皆未下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其中面带刀伤的一人语气不善地问话。 “喂——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人?” 什么人? 他们在找谁? 陶乐野对趾高气昂的腔调毫无好感。在古装电视剧里,这两人应该称“官爷”吧。他模仿着电视剧台词,道:“这四处深山荒野,村民多在村中、镇上,并无什么旁人。” 他面上扯出个笑容,其实不想多搭话,只想赶紧撤。他从异世穿越自此,身份成疑,根本说不清楚。听见这二人是在寻人,第一反应便是捉拿背着案底的可疑逃犯。而陶乐野,他对自己目前的身份也不确定,是鸠占鹊巢?还是凭空多了他这么一个人。 瞧他这乖顺有礼的模样,全身上下都写着“良民”二字。另一人本欲展开手中画幅,给陶乐野辨认,又停住了。“算了,走吧。山野小民也问不出什么。咱们去人多的地方,不必在此多费口舌。” 目送他们离去,陶乐野收拾木桶,匆匆回了不虚观。 灶台上架着口铁锅,加水煮沸,扔下一把新鲜菜苗。青嫩的秧苗随着滚水翻了几圈,不多时,用成木筷夹起,分成两碗,又分辨点上少许清油和盐粉。 这一段连串动作下来,陶乐野认真学着,记好生火的步骤要点。烫菜之前,锅中已贴了三个玉米面窝头。热软之后,松青道长给陶乐野递了一个。 他掰了一块,浅黄色的小山丘状面团,掉下几颗碎渣。塞到嘴里,也没多嚼,直接吞咽下肚。空空的腹肚终于好受些,可口中尝不出窝头的滋味。他心思全然不在食物上,仍在想溪边寻人的侍卫。 不是找他的麻烦就行,但……是找他吗?他有些犹豫要不要问问松青道长。犹豫着,一顿午食已经吃完。后院的空地横着数根粗竹子,吸引了他的注意:“这是要做竹筏?” “雨水丰沛,河溪水多,去年的竹排坏损了,重新做个。”松青道长招呼,让他帮忙扶正竹竿。 竹筏长度约莫一丈,所用竹子一共八根,是之前砍下的。粗细均匀,看着结实。陶乐野并拢竹竿不松动,松青道长横向摆上宽竹片,用大锤把铁钉钉入,用作固定。每片竹片钉上三、四枚,再加新的竹片,整张竹排这么钉上数片,也就稳固了。 松青将筏子侧翻,在地面敲敲,试了试固定效果。“成了。” 陶乐野也拍了拍做好的竹排,确实不错。心下忧郁一番,还是问道:“道长……我方才在河边打水,遇到了问话的官兵。”他也不确定那两人身份,只猜测着说道。 啊呀! 来一起种田嘛。[饭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穿一个越 第2章 炸了厨房 “常有的事,清风山一带为入府城的必经之路,”松青的话总有种长辈的安心,“不必总拘着称‘道长’,我看你年纪轻轻,我算得算长辈,相遇便是因缘际会,以后就叫我松伯吧。” “……嗯!”陶乐野重重点了点头。 之前道长让他住下,他虽是欣喜,可依然有些惴惴不安。到此处,他能肯定,松青道长是真的不在意他的身份。 将脑中千般不安吞到肚子里,与其担心一些不可掌控的,不如做好一些可以做好的。 见他神色沉郁,松青道长拍拍陶乐野肩头:“来日方长,先调理身体要紧。你受伤需养气,明日起,和我一同健体吧。”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不虚观后的小院子里已经立着两道早起的身影。陶乐野跟随松青道长,依次照法练晨功。 “上托,吸气。”道长对这套路数熟稔于心,带练的同时报出招式名,“两手托举理三焦,注意吸气和呼气。” 陶乐野也同样将交叉双手,举过头顶,又缓缓伸展双臂。早晨气温微凉,适量运动令人神清气爽。他跟着道长口令更换为第二个动作。 “左右开弓似射雕,并步。” 听着动作名称,陶乐野略觉熟悉。一个个姿势学下来,陡然发现,这不是八段锦么!动作细节并非完全相同,但大体不差就是现代强生健体推广的八段锦! 他心中惊讶又惊喜,这莫非说明此地和原来的世界有某种联系。 “你学得迅速,招法细节算得上细致,勤加练习,定能有所裨益。”松青道长只当陶乐野认真好学,于此道有些天赋。 这都是原先练习过无数遍的成果……陶乐野心底哈哈一笑:“道长,您是从何处洗得的这套功法?”他着急想知道八段锦的源头,说不定是指引自己回去的关键。 “此功并非秘传,已有数百年之久,至于创编人嘛则不可考。民间多有道者习此养生调理。” 听毕,陶乐野方才欣喜之情又落回去。这些信息并无具体指向,于他没有多大用处。松青道长却不知他思虑,“调生练气本就长久,无需着急。” “您说的极是。” 好吧,既来之则安之。眼下陶乐野也没有其他途径,大可待适应这里之后从长计议。首先要生活下去。 他种的是东西,需时间生长,还得想其他办法来糊口和挣钱钱。 比如,从其他菜农手上买入蔬果,再挑取称重贩卖,做个二道贩子。 这方法取巧,不用自己下地务农。但如此赚的都是辛苦钱,也无法存下太多积蓄,将将只够每天糊口。遇到未能及时卖完,菜果烂在手里,会很是心疼。再者,若此法真不错,那也肯定多的是竞争对手了。论对这里的了解,陶乐野一个外来人,怎么可能比得过长居于此的本地土著? 必须另辟蹊径。 人生在世,会饿会困会疼,日子还得继续。他还想赚些钱,修屋、采买新物品。如果这是穿越游戏,那他也要努力生活,不要变成NPC,而是要活成自己的主角。细想于是有些郁郁,要是他车上载的都是隔壁实验室改良的超级小麦、玉米……收成吊打古人,那该多好! 然则,事实总比想象困难。 可作为一个现代人,总能在这个古代活下去……的叭? 陶乐野脑洞大开,天马行空的想了好一阵。撇去种种不切实际的方案,总算想到了可行性高点的思路。 要不,做做饭菜? 若是能像海天酱油那般,把这里的人的胃调教好,以后家家都常备这些香辛料。多买多销,他肯定不愁销路,一定能发家致富。 作为香辛料培育专业人员,陶乐野确实仔细了解过研究对象的各种用途,但却不是样样都会做。对研究员而言,主要还是把控芳香成分来优选香辛料作物。他熟悉各项关键数据,可厨艺嘛……着实堪忧。 一个单身忙碌的加班狗,当然是点外卖。以往只点外卖的人,现在要做外卖吗?看起来真不是他的赛道。 他想到了做饭必翻车的up主名字,自觉可能比人家好不了多少。 陶乐野迅速认知,以他这般厨艺,想要打出香辛料的名声,只能试试用巧劲。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他现下既有远虑也有近忧,也只能硬着头皮试试再说。 陶乐野缓缓劲头,暗自捋了捋说辞。他决定依旧用陶乐野这个名字,对外就说是走南闯北的返货郎,奔波得疲乏,在此地客居一段时日。 下定决心动手起来,一贯只会用燃气灶的人,也迅速学会了生火。这几日都是松青道长下厨,陶乐野想让他休息休息。 抓了数把豆米杂粮,陶乐野按两人食量混搭。颜色各异的玉米、粳米,白芸豆和红豆,在陶罐中拨弄均匀,加水没过豆粮以上两厘米,至于炉上。特意问过松青道长,先大火煮沸,再改小火慢熬。 慢煮时间久,陶乐野也不耽搁,下地继续开垦。整个下午过去,终于把地翻了大半。他站直身,捶捶发酸的腿,看着这半日的劳动成果,有些感慨,亦有些欣慰。这些还不够,趁天气好还想多开荒点,另外,也打算再松松土。土壤松沃,种子更易发芽。 这么干活是真累啊,好歹做了点什么。陶乐野更觉一米一粒都应珍惜。 时间恰好,肚子“咕噜”响,五脏庙唱起空城计。中午的青菜汤窝窝头已经被繁重的农活消耗殆尽,空空的肠胃叫嚷着等待补充新养分。 自己和道长的晚饭,一直在锅里煮着,这会子肯定已经煮好了。 啊完蛋!他的杂豆粥! 陶乐野猛然想起灶台上煮着的午饭,跳起脚来往回奔。 他来地里干活前加的大半罐水,理应中途回去看看。可陶乐野忙着锄地,将杂豆粥忘得一干二净! 一整个下午,好几个时辰……这么长时间,怕是熬成杂豆锅巴了! 以最快速度飞奔回院子,也已经来不及。果然,泥土灶台上,陶罐烧干开裂,活像是开了个口子嘲笑他。罐里盛的红豆、玉米不辨红黄,烧得黑糊糊,比锅底还干巴。 他还想不麻烦松青道长做饭来着…… 陶乐野不死心,拿着锅铲又戳又铲地来回翻腾,只刮到了起壳的黑皮。 于是,毫无意外,这天的晚饭依旧是松青老道长做的。 忙了这么久,能有热腾的粥食填饱肚子,是件很幸福的事情。可是,热腾的食物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而没了,还浪费掉了粮食。陶乐野自责起来,沉默着没多说话,只安静地给松青道长打下手,吃完饭又刷碗收拾。 他用抹布擦干洗好的菜刀,把铁锅沥水晾干,忙前忙后。这时,手里被塞了一个红皮煮鸡蛋。 “看你晚上吃的少,也不拿这个吃?翻地不饿?” 陶乐野一直忙手头事,甚至没发现松青道长做饭时还煮了白水鸡蛋。圆鸡蛋温热,抓在手心里暖暖的。 松青道长慈爱笑了:“烧水煮饭没那么难。你从前做得少,多练几次就成。要是你觉得今日过意不去,那……过些天我进城买卖,你帮我搬些东西吧?出出力气?” 进城? 陶乐野是真的想去看看——去看看这个古代的香辛料普及情况。 “我看你那一板车的花花草草,到时长起来了,定能卖些的。先去看看城里索价几何,也算心里有数。”和陶乐野一起穿越过来的香辛料,松青道长大都没见过,看着有的幼苗叶子叶形漂亮像花边,直接称它们“花花草草”。 能遇到这位长者,是太幸运的事情了。 陶乐野把煮鸡蛋磕破壳,开了怀:“没问题!您以后进城的重货,我都负责搬!” 他烧水煮茶,往水缸里蓄满井水。烧倒热水让松青道长泡脚,道长为邻村村民做道事,也操劳不易。 临睡前,陶乐野痛定思痛,反省良多,找了根小树枝在地上写字—— 离人时不要煮水,离人时不要烧饭,否则会炸了厨房! 一连几日,除了晨练,陶乐野开始和道长学下厨。这时节万物复苏,野草品种多。 凉拌马齿苋、野香椿煎鸡蛋,还有荠菜肉末包子,一一成了陶乐野最先练手的品类。松青道长饮食一贯清淡,猪肉吃得少,都便宜了陶乐野。慢慢地,比起才穿越那日,他身体修养恢复,厨艺算得大有长进。 练习做饭,陶乐野下了功夫。 无银钱买纸笔,他便想办法在地上书写,将备菜、做菜的步骤写上两遍,也就记下要领。多练刀法切菜,从萝卜块,到萝卜片、萝卜丝,虽然切丝不细长均匀,但勤能补拙。 常做实验的人有足够耐心,把遇到的困难当成实验关卡,认真面对,一一解决就好。 盐粉、清油都需节省着用,其他调料更是少有,那便着眼于菜蔬新鲜、搭配均衡。而没有亲自做过的菜,也多听松青道长述说诀窍,渐渐领会要义。 广听学,多实践,常常思索,陶乐野对吃食也积累了一星半点攒的想法,只待日后尝试实操。 于此同时,第一批香辛料种苗顺利栽种完成,马上可以移栽第二批。 大嘎好,主页还有几篇短篇包月的文文,无聊的小天使可以看看嗷[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炸了厨房 第3章 山林有人 面朝黄土,全神贯注地埋头倒腾田地的陶乐野听到一句陌生问话:“小郎君,你这种的是什么?” 寻声望去,陶乐野看到了一张陌生的面孔,农家打扮的胖妇人探着头,正好奇地问他。在这年轻人的地里,她仔细辨认,也只认出了像生姜的秧苗。 你这种的是什么? 松伯也这么问过陶乐野。 于是,他把对松青道长说的话又重复了遍:“胡姜、胡香菜。” 此地已多有种植胡葱,陶乐野照着类比,为他的香辛料取了个接地气的名字。 “我瞧着也像是姜。那,你是打算做姜茶?”胖婶子继续问。 说起姜汁,陶乐野倒想起一款现代甜点来。他想,可惜古代牛乳太稀有,不然姜汁撞奶应该能卖得很不错。 “哈不是,就先种着,自己吃或卖,都行的。” 胖婶子头发用布巾缠着,腰间系了条碎花兜,是常见的村民打扮。她头一回见这样的庄稼苗,稀奇得紧:“我是曹家村那的。小郎君,之前好像没见过你。” 她瞅着从没见过的小青秧,觉着很是新奇,同时又实在疑惑,“你说,这瘦趴趴的小苗当真能活下来?” 陶乐野这批苗是扦插而成,不是种子发芽,因此暂时看着不及种子芽的秧苗那么有生命力。 他看了看天,这两天应该不会下大雨,笑着回答:“希望能行。” 庄稼人都热衷谈论庄稼事,婶子也爱菜,她问:“哦哦,那你这作物是结瓜……还是结果?” 香辛料种类繁多,自成一派,有食用果实种子的,也有吃根茎的。而曹婶娘指的这棵,陶乐野笑:“吃叶子的。” 那胖婶又指指另一株花形叶苗:“这两个,哪个更好吃?” 陶乐野心想,都好吃……也有可能都不好吃。 要知道,香辛料这种东西如同香菜。 喜欢的人极喜欢,吃粉面、凉拌必加。而不喜欢的人则极讨厌,见到绝对部碰一点。 ——两极分化相当严重。 他卖了个关子:“到时候要是种成了,婶娘来尝尝就知道了。” 曹婶子挽着个竹编篓,里面搁着小铲和几朵新鲜的大蘑菇,连连说好。 她见陶乐野看着篓子里的蘑菇,说:“都是山里摘的野货,还有不少哩!” 野菌子陶乐野不会挑,也就不敢尝。每年都能听说误食菌子之后抢救的新闻。但靠山吃山,春天万物复苏,山里野货多,他竟把这个大宝藏给忘了。 “进山不难,可别往深山老林里去!”曹婶子看他一脸心动的表情,特意嘱咐了一声。 曹婶子说得对,万一……如有万一,这批秧苗发苗不成,他就要喝西北风了。 胖婶子的话给他提了醒,下午忙好地头事,陶乐野背着箩筐进了山。他计划,只要得空,多去山里看看,挖些什么能吃的野货,总能补贴些家用。 他走得很慢,认真熟记路线,避免迷路。大学时选修的野生经济植物课程终于派上用场。 陶乐野依照记忆,挖了两株野菜。山间寂寂,风过留痕,他边走边找,忽而眼前一亮,是山笋! 笋角尖尖,破土而立,而且还不止一个。毛竹聚集生长,盘根错节,顺着第一只又发现了好些。他挑拣个头大的,挖了三只,余下的小笋都没动。春笋分量沉,三只鲜笋,加上其他野菜足够他吃上一阵,装进背篓里沉甸甸的。 陶乐野心底满意,跨上背篓时不远处的矮树忽然颤了颤。 这里有人! 一瞬间,他心脏突突直跳,山野莽夫可打不过! 陶乐野握紧手里的镰刀,面上佯装不知,实则机警地汗毛竖起。缓缓退出林子,回到正经小路上。后边并无人在跟,他加快步子迅速返回,直到望见不虚观的屋墙,才松出一口气。放下心来,砍满了整筐的柴火。 晚饭时,他啃着手里的窝头压压惊,特地把这事说与松伯听。 松青老道长哈哈笑:“野人,没听说过。倒有可能是小兽,山猪、野兔、黄鼠狼。”他朝后院的一只浅黄羽毛的母鸡抬了下下巴,“它就是我在山上逮到的。” 母鸡产蛋积极,几乎每隔几日便有鸡蛋。是陶乐野这些天所吃水煮蛋的来源之一。 听到此处,陶乐野被窝头噎住,干巴巴道:“那早知如此,我该凑近一些瞧瞧。若是山猪、野鸡便可拖回来养着。” “野鸡还好,若真是山猪,我和你两人也不一定扛得过!” 那玩意儿皮糙毛硬,力大无穷,真是倔起来连花驴子也要吃亏。说到这里,院子里歪嘴嚼草的毛驴鼻子里“哼”了一声。 次日大早,陶乐野坐着驴车,和松伯进城去。驴老爷拉车不快,好在挺稳。赶驴也是门技术活,认人。陶乐野咬着昨晚多做的窝头当早食,一边听松伯闲话,讲十里八乡的新鲜事。 曹家村那头是云浦镇,再就是渡口,从水路通往各处,皆是松青道长常去帮衬的地方。 驴车翻过一座山,路边有人拦下了他们。 山道旁,两位村户打扮的中年人也在赶路往城里走,他们各背着以篓菜和肉,掏出两个小馒头。 “道长好啊,我们能不能能不能让我们搭个车?” 白馒头个头不大,一看是便是自家做的。云浦镇离此地不近,搭便车时常给些吃食充当劳苦费。 松青老道长没和村民们客气,爽快地让他们上车。 “唉哟,我瞧这位小郎君可俊俏的很!”农家妇人也不拘束,主动攀谈。 几人一起谈天,古时没有网络和手机,什么新鲜事都靠口口相传,全作消遣。人多的地方,村里、镇上、城中,总有些热闹可讲。 比方说,东边的王家取了亲,西边的周家盖了房,哪哪哪又来商队,谁家入赘了好看的丈夫。 同车一路,陶乐野也听了一耳朵。 “你们听说了不?城里最近不太平咧,许家的少爷被山匪给绑啦。” “少爷吗?”旁人疑惑,“我怎么听是丢了银钱!若是银钱,那数目肯定不少。许府那那种高门富户,几百两都不算事儿!” 得,道听途说,版本众多。只有事实是最不清楚的。 另一位抢说道,说完忍不住“啧啧”两声:“什么时候我能攒那么多银子哟,我都没见过那么多银两!” “咱们呀,再重几辈子地就有了——或者,这许府丢的银钱让我拾得了,嘿嘿,也成!” 陶乐野也这么想,点头直笑,看样子不管在哪里,大家都有一个不劳而获的暴富梦。 可惜,做梦归做梦,日子还需脚踏实地地过。 “可不是嘛?希望今日进城,鸡蛋鸭蛋价能卖高些。” “对啊,上回运气好,多挣了十文钱呢,可把我高兴坏了。” 大家说了几句,开始聊其他事。柴米油盐、田间地头。 一路热热闹闹,个把时辰后,他们终于站在了城门下,“福安城”三个大字整齐规划刻字整肃,尽显官家威严。 一行人依规矩在守门人处排队登册,领了临时入城的木牌。 松青道长停了板车,叮嘱陶乐野:“木牌好生保管,出城还需再验。” 城中一派热闹繁华,可见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 街边面食的小摊,竹蒸笼屉一掀开,冒出腾腾白热乎气;汤饼铺子生意兴隆,跑堂小二正把布巾子甩到肩头,取招呼下一位客人;马车、轿子停在一侧,贴身仆从得了指示噔噔噔地为不露面的主人家买朝食。 市井烟火扑面而来,喧闹中又井然有序。 松青道长和村民约定大致回城的时间,便各自分头办事。松青道长去贩春菜和木工,无需人帮忙,陶乐野得了空闲,正和他想法,他到处逛起来。 一家家铺面看过去,胭脂铺、书局、和清堂。 找到了! 陶乐野终于找到了一家医馆。 一整面墙的木抽屉,整整齐齐的写着各种药材名字。 丁香,砂仁……肉桂。 陶乐野默默看着,陆续找到几个熟悉的牌子。 “客官,请问是抓药吗?有带方子吗?”忙完过来的伙计招呼道。 “我想要些大茴和丁香,再看看陈皮。”陶乐野只买了最少分量,用于查看质量。又挑了两个,再问问其他。 “您说笑了,桂皮、八角这些啊我们不卖的,得去米粮铺子看看有没有了。有时路边的货郎也有好货的。” 陶乐野点头称谢,这些常见卤味香辛料,他并不真想买,只是问问确认存在于这个世界,既然已有,那他也不必费功夫种植了,等要用时直接买就成。 询问完这些药食同源的香辛料,陶乐野出了和清堂,在街边流动商贩找寻一圈,又去医馆伙计提到的米面铺子看了。这一趟下来,对这个古代的香辛料了解上七八成,心里总算有底了。 传统卤味料、药材这里都有,而陶乐野手里的种子、幼苗品种大都更优质,就连最大的那家中医堂里头的,也没有他的品种好。 一些原产地为国外、其他大洲的香辛料则基本还未在此地出现。 ——如此看来,陶乐野可种植的品种种类不少。 这个古代,到底“古”到什么时候呢。逛了这么一阵,陶乐野仍旧摸不着头脑。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翻过铜板去看上边铸币的年号。 宣安通宝? 这是哪个朝代的年号? 第4章 陈皮红豆 宣安通宝? 这不是听过的任何一个年份,历史上大概没有哪个著名的朝代货币叫这个。 或许,可能是某不知名的小国、小代?有点为难他这个文史一般的人了。 陶乐野苦想半天,还是没能获知多一点的信息。 一路想一路走,逛过了数家汤面铺、酒楼食肆。在一处馄饨摊停步,离小摊不远,是另家高大楼面的门脸。 “走开走开,不进楼吃饭就不要等我忙正事儿。” “小二哥、小二哥哎。”一青年问道,却被人推开,神色难言窘迫。 一旁摆摊的摊主劝说:“你这孩子,不照顾明月楼生意,那楼里的小二自然不会理睬你。” 青年解释:“我见酒家往来客多,定消息灵通。想问问,原先那春煦桥那边的王家搬何处去了。” 这青年是王家表亲,数年前随长辈来过一次福安城探亲。 经年过去,他自家家道中落,只于自己一人,便依父嘱托前来投奔。 可是,而今旧宅易主,远亲已毫无音讯。 方才答话的,是位馄饨摊摊主,听到这话摇了摇头:“春煦桥曾有王家?未曾听闻。不过,我来这边做生意也才三两年,不算太久的。” 恰逢一老者前来买馄饨,听二人对话,他道:“王家,是不是有个小女童,聪慧非常的那户王家?” “正是、正是!”青年喜出望外赶忙问:“老先生,你认得他们?!” “我家三小子与那王家的小子处事过数次。他家呀,现在入了衙门当官差。怎的没去信同你们说?” 青年来时正巧已经过衙门,知道如何行路,他赶忙道谢。得此消息,连忙转回去寻,想在衙门那去找他那远房表亲。 老者却啧啧摇头:“那王生可不是好相处的哟。哎,馄饨多放点葱末!” 口袋里仅有数个铜板,馄饨摊香气飘来,生意不歇,陶乐野还是忍住了。 这福安城的繁华富足他还享受不起。 若不是遇见松青道长,别说福安城的热闹见识不到,只怕他早就横尸山野了。 明月楼门口揽客的伙计也始终未将目光投向这他这边。 有没有可能进店吃饭,是不是自家的客人,店小二眼角余光一瞥便知。只要不挡道,他才难得百费口舌。 而旁边的馄饨摊摊主则热情得多。他向陶乐野道:“我家的馄饨皮薄馅足,汤还是骨头鲜汤。您尝一碗?” “不用啊,多谢。”陶乐野摇头。 他观店家生意许久。 见客人多加葱姜蒜。有些另要了香菜或芹菜叶,看来本地居民对香辛料做佐味料并不排斥。 摊主招呼客人的语句用词陶乐野都默默记着,算是融入新环境的快捷方式? 多学多用,才不叫人察觉他语句古怪。 店家看他在旁等待多时,热情和他讲话。见他不舍花钱吃馄饨,便知捉襟见肘。 与明月楼嫌贫爱富的揽客伙计不同,馄饨摊主接触的大多是普通百姓,为人处事也和善的多。 “郎官,你也是来城里找人,没找到的吗?” “啊,不是。”陶乐野依旧摇头。 找人? 陶乐野甚至无人可找。 他在街边学了半日如何做古人,又探了探香辛料的现状。是努力摸索一个活下去的法子。 “”噢,这样。” 大约是看出陶乐野的迷茫,摊主道:“咱这福安城啊,有权有钱者皆多,努力的读书也能趟出一条路。念书不好的,也能做些营生,踏实过日子的嘛。你瞧我,虽小本经营,可也有滋有味!” 被松青道长安慰过,又听馄饨摊主这番言语,陶乐野感觉舒朗。他向摊主作了一礼:“您说的是,总会有办法的。” 是啊,多试一试。 他这么多香辛料种籽,他这么好的种植技术,总会有喜欢吃新奇调料的食客,也总会有合适的道路的。 离开馄饨摊,往东边继续走,商铺更密集。吃过早食的福安城百姓们在街道两侧的小店面里采买。 日常小物、粮油酱醋、医馆书局,一应俱全,生意也各有各的红火。 “哎这位客人!”有人叫他,是一家米粮店的店伙计在揽客:“看看我家的米面粮豆不,今日惠客,划算的很呢!大米、红豆、黄豆都便宜!” 是听松青道长说,会买些大米。 至于红豆……红豆? 陶乐野捏了捏小兜,适才买的一点陈皮,是松青道长要他顺带找的。其实也是买给陶乐野,说他这几日胃口不好,吃一点开胃,食欲不错才能把身体养得更强健。 陈皮和红豆,这两食材组合,让陶乐野想起了一道经典广式甜品——陈皮红豆沙。 念书时,经热衷美食的广东室友推荐,陶乐野尝过几次。 对那位室友的强调,陶乐野依旧记忆犹新——正宗的陈皮红豆里,红豆要出沙,陈皮要够味。 室友当时说,好的红豆口感沙糯,而好的陈皮,需发酵十年。 陶乐野拿着盛豆沙的小勺子,对这的数字惊叹:“十年?” “系啊,越久的陈皮,越贵,那味道才正嘛。” 陶乐野舍不得花钱吃馄饨,可在有了一线灵光后,斥巨资购入二两红豆。赶紧在约定的时辰和松青道长汇合,回不虚观捣腾起来。 道观后面,松青做阵子木工,便望望灶屋,时不时给陶乐野提个醒,支点招数。 他道:“喏,这豆子还需多加些清水。” 又道:“陈皮是否太大,再改刀切细点么。” 有时,松青又刻意不主动讲明,只让陶乐野先自己动手尝试。到了关键时刻才提点。 不过,陶乐野的新疑问他也解答不出。 ——红豆怎么才能出沙? 平日煮豆喝粥,从不讲究这个,只要不生不糊。 松青道长也不是城中酒肆的大厨,厨艺工夫自然是比不上。红豆如何出沙他同样没有妙招。 陶乐野犯了难。 大学室友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他在记忆里搜寻几遍,想不起来一点。 既然想不出正确方法,那只能莽了。 如果不能令红豆爆沙,那就只能是让红豆碎成渣。 如何让红豆碎成渣渣呢? 陶乐野采用了最直接的方法——捣碎。 蒸过的红豆置于砧板上,陶乐野将擀面杖当木杵,一一捣碎豆子。这一步其实是为了破除种皮。 就没有什么其他便捷的方法么? 他边捣边想。 用惯了机械操作的现代人在进行重复劳动时,总会希望能实现机器自动化,解放双手,省时省力。 将能用的工具想了一圈,也未寻思到其他路数。 那就只能改变“捣碎”的这个步骤,不用捣碎,换成其他方式了。 比如,热胀冷缩之类。可惜二两豆子不够折腾。要是也只能下次再试了。 想要达到热热胀冷缩,可用沸水、井水交替处理豆子。再用擀面杖捣碎碾压成渣末吧,陶乐野想。 陶乐野在心中计划今后的做法雏形,边将红豆倒成了碎末。他按松青道长的交代加入适量的清水,慢慢搅匀,拿篦子捞出漂浮的种豆皮。 处理红豆时,陶乐野向松青道长询问了许多细节。相较于此,处理陈皮,陶乐野则上手得多。 我国使用陈皮的历史久矣。 它是常见的中药材,亦为药食同源,在烹饪中也经常作为香料使用香料来调味。 对陶乐野这位香辛料培育工作者而言,陈皮用作香辛料,比之作为药材更为熟稔。 刚上大学时,他还惊叹于室友所说的十年陈皮。当对香辛料的知识越来越了解,年久的陈皮在陶乐野这里也司空见惯了。 陈皮有五年陈,也有十年陈。更有五十年者,价贵的离谱。 念书时大家曾玩笑,如果我们二十岁时做一份陈皮,等五十年才吃上一口,这辈子也差不多到头了。因此,五十年的陈皮,许多人都不信其能确确实实存放足了年份。 当时同学们的共识是,五年陈、十年陈就已经很好了。 “这陈皮是单独煮水的?”松青道长也察觉到陶乐野处理时陈皮时的娴熟,好奇地过来看。 陶乐野道:“嗯,为了保证味道浓郁,而且能多熬上几遍陈皮水。” 他将煮过的陈皮拿刀改小,又煮了第二遍。二煮之后,原有的小罐浓缩成小碗。陶乐野将陈皮全部切碎,再熬第三遍。 陈皮和红豆混合,既有豆香甘甜,又有柑橘类的微酸,味道还算不错。只是与陶乐野预计相比,差距略远。 晚上主食是就餐取材的粗粮,捞出的红豆皮同玉米一起蒸。 “松伯,我曾吃过的陈皮豆沙,口感比我做的要好许多……不止。”陶乐野黯然道。 他忙活半天,和正宗的粤系甜点名品相比,至多只能算成功了五成。 “小友别灰心,万事开头难。且我瞧你生火煮豆,模样比之前顺利不少,已然有大进步。” 是了,至少这次没糊锅不是。 陶乐野道:“您真是会鼓励我。” 松青道长笑:“再说今日这红豆啊,价格很是公道啦。谈不上浪费,你我也吃了许多不是?老朽我算是尝鲜了。” 这也是陶乐野思考的另一点。 他本想做陈皮红豆售卖,挣银钱补贴用度。 二两红豆做成的豆沙粥实际只能分为两碗。料少则滋味不足。如此摊算,除去人工,和今日红豆打折便宜,那利润远没有陶乐野预计的高。 以目前的熬豆沙水准、用料成本衡量,卖陈皮红豆沙是保底退路,却不是优选。 或许,还应再多筹划。陶乐野想。 他道:“我再多琢磨琢磨,想想有什么其他法子。” 二人正聊着陈皮红豆该如何改进,前院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咚咚。” 能不能有个收藏? 不能? 嗷地一声,大哭奔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陈皮红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