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被病娇反攻略了》 第1章 第一章 京都下了一场经年难遇的大雪。 入眼之处,一片洁白,鹅毛般大的雪,纷纷扬扬从天上洒落。 无息的、凛冽的,片片似烧刀子般,往人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刮。 施妤狠狠打了个寒颤,猝然吸入肺腑的冷气,与顺着气管上涌的热流一击。少女羸弱的脊背弯成一道弓,肩胛凸出的蝴蝶骨,静在两侧,似要振翅欲飞。 低哑的、教人心疼的咳声响起,断断续续,咳声中隐忍的痛意挣扎,直让人蹙眉。 来人目睹这一幕,步子来到施妤身旁止住。 “妤姐儿,可……好些了?”男子儒雅不失威严的面孔,满是关切。 施妤捂住胸腔,回头望了过来。 她光顾着堵在胸口处乱成麻的痒意去了,没留神三叔什么时候竟过来了。 “无事。”她放下手帕,笑了笑。 素来身子欠安之人,下巴尖尖,苍白一张脸,唇角不经意间流露的笑,像极夜半盛开又无声凋谢的昙。 施盛清眼被扎了一下,目光从施妤肩头,移到两三丈开外。正北方向,是京都最高处——摘星楼。高三百尺的摘星楼,默默伫立。 西北望,射天狼,烽火狼烟望。 八年了,他的兄长,原长远侯护主遇袭,下落不明,已整整八年了。他从一个只知打马游街的纨绔,徒然接过这么一大摊子。 他很想念兄长啊…… 久经朝堂、面不改色的中年男子,眼底忽地闪过一抹湿润。 他顿了一下,而后,才继续温声说道:“待此遭你出孝,与金陵褚家的亲事,也该定了吧?” 这话一出口,他一下觉这话由他一个隔房叔伯来提,不大妥当。可天可怜见的,这孩子生父下落不明,娘亲也去了,没他来拿个章程,谁还能替这孩子做主张? 施盛清缓了一下,才婉婉将金陵褚家现今在朝堂的势力,到亲事的另一主人公——褚怀瑾,一一道来。 “褚二公子,年纪虽只比你略大几岁,行事作风,颇有乃父乃祖之风,沉稳持重。” 见施妤一双透亮的眼静静注视着他,施盛清脑里念头百转千回,许久,才吐出下一句:“那孩子是个好孩子,你嫁过去,他会护着你的。” 他就是再想护施妤一生,他也有自己的孩儿。 风声呼啸,施妤没有接话。这对叔侄,不约而同凝视着摘星楼的方位。直到寒风再度袭来,施妤又低低咳了一声,施盛清这才如梦初醒。 “不早了,回熙景堂?你婶子、梨娘她们正在等你。” 落到身上的目光,温和、颇具力量,施妤不动声色点了点头,唇角笑意浅浅。 “就来。” 朱色抄手回廊中,阑干垂下的纱帘,蔽去外间张牙舞爪的风雪。 施妤跟在身量高大的中年男子身后,步子小小的,一步又一步,像要踩进前面宽大的脚印里。 京都居于北地,寒冬多雪,可难得有这般大的雪。 她以前也跟那人玩过这种游戏。那时她还小,也是一个这样的雪日,她披着绣着梅花的斗篷,脖颈围了一圈毛茸茸的围领,娘亲的贴身丫鬟青若,生怕自己摔了,一个劲儿跟在后边,嘴里唤着“小姐慢些。” 银铃般的笑,在林间响起。园子里满树松呀、杏树呀,都被大雪压弯了腰。她扑棱着要去寻红梅树枝上的小像、香囊。 那些挂着灯笼、剪纸、香囊的枝条,离地不高,她只要像只兔子似的,蹦上一蹦,大多数都能够着。 除了那盏杏黄宣纸制的八角宫灯,挂在最上头的枝头。 她够不到。 神色温婉的女子,含笑凝视着她,对相貌俊朗的男子,嗔怒以对。 那人怪叫着,却阔步向前,不肯帮小儿一点。 掌中宫灯的木柄,光滑、冷硬,手执艳梅、俯身帮娘子插髻的男子,神态恣意,满是柔情。 这一幕,在心间存了很多年,今儿不知为何,突然忆起来了。 施妤嘴角的笑,忽地凝固住了,回过神来后,她垂下眸,跟上前边男子的步伐。 抄手回廊尽头一转,穿过垂花门,即到了去往熙景堂的石径小道处。往日光滑的鹅卵石,现落上一层薄薄的雪。 “嘶——” “可冻死小爷了。” 雪刚扫又落,风大得让雪粒子直往人眼睛里糊。扫雪的青衣小厮不住跺脚哈气,手背通红。 施盛清叫住这几人:“去膳房领姜汤,雪回头停了再扫不迟。” “谢侯爷恩赏!” 话一出,先前出声的袁大立马谢赏,旁边两人也跟着跪下去了,唯旁边一脸小小的,嘴唇冻得发青的小厮,还握着扫帚愣在那,被袁大一扯,才知道慌忙下跪。 施妤目光落在这人眉间的殷红小痣上。 剧情……已经开始了么? 往日走惯了的路,突然像水墨一般晕开,朦胧,不真实。 她来到这个世界十六年了。 她还记得羊水中暖洋洋的温暖,还记得常年穿书执行任务的紧绷,在女子和男子润物无声的关怀中,一点点消融。 那个男人……她也很想他啊…… 【元贞十八年,原长远侯施明夷终于得以脱身,千里跋涉回归故土,却只闻妻于五年前早逝,独女尽节,护夫而亡。 历经风霜归来的中年男子,一夜白头,悲而泣血,不日而亡。】 施妤此行的任务,是成为男主褚怀瑾的妻,达成“早死的白月光”成就。 - “侯爷回了,三姑娘也到了。” 两人还未走至熙景堂处,远远的,小厮、丫鬟们打帘子的打帘子,接汤婆子的接汤婆子。 施妤刚跨进东侧耳房李氏住处,李氏身旁惯用的丫鬟春杏,接过她身上披的斗篷。 “姑娘这身子,可别沾了寒气,赶紧坐下烤火才是。” 她身后施梨,正坐在炕里边捂嘴笑,被李氏瞪了一眼后,才慢吞吞收起惫懒的样,从炕上起身。 “三姐姐好。” 她装模作样问完安,趁李氏正给施盛清整理衣裳,一把扯过施妤,神情鬼祟。 “三姐姐,我爹刚是不是跟你聊亲事去了?” “你跟褚二公子,真的要定了?” “我可是专门托人,好不容易才打听到,褚家还有个三公子,生得同褚二公子一模一样!褚家,竟有对双生子!” 双生子在民间,实乃不祥之兆,尤其是讲究些的人家,更是忌讳这个。 “这要是褚家捣鬼换人,洞房时你能分清谁是谁么?” 施梨人小,尚未及笄,谈起这些一点也不害臊。 李氏模糊听了点话音,解盘扣的手一顿,“施梨——”她连名带姓。 “不敢了,”施梨吐吐舌头,“爹娘都偏心你哩!” 食不言寝不语,几人饭毕。 以往每逢休沐日,施盛清都会推掉应酬,同家人小聚。今朝,也不例外。 许是下了雪,勾起他心底里难得的那丝隐伤。施盛清饮到最后,眼底都有些许泛红。 “女儿红……兄长与我说,待你出嫁那日,要将老宅梅树底下那十六坛女儿红,都挖出来与我喝。” “……不,是十五坛。” “他不知,当时我嫉他成了亲,有了你,一点不把我放在心里头。我气不过,半夜偷偷挖了一坛喝。” “兄长……怎还不归呢?” 朝廷已为长远侯护驾陨身一事,行封赏,甚至加封其独女施妤为县主,享五百食邑。 可他总觉兄长还在。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场意外,施家的人全亡,只剩皇家的人,这让他怎么想得通? 眼见施盛清捏着酒杯的眼神,变得冰冷,李氏唯恐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侯爷醉了,你们姐妹俩到一旁玩去。” 她望了一眼垂眸不语的男子,对着施妤勉力笑道。 施盛清不喜家人齐聚时,有外人在旁,偌大一屋子,现就他们几人。 气氛一下变得紧张,透着一股怪异。 施妤嘴角的弧度,依旧不变,只眸色深了些许。她仰头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李氏贴心,给她和施梨备的都是清甜的果子酒。可带着暖意的酒液,顺着食道往下时,施妤还是觉得又苦又辣。 本就空空的胸腔,一下也又堵又冷。 “春杏——送送三姑娘。” 见施妤这就准备走了,李氏让施梨陪着还不够,还预备让自己的贴身丫鬟,也跟着施妤,送她回房。 “蒹葭阁那地太偏,你要是想住这边来,随时和婶子说。” “缺了什么用度,也只管开口。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李氏接过春杏手中重新灌了水的汤婆子,试了试冷热,这才塞到施妤手中。 两人手攥着手,又说了好一会话。 “走不走啊,娘!” 施梨在一旁等得不耐烦了,这套话,她来来回回听了不下千百遍,耳朵都起茧子了。 “你这泼猴!” 李氏给了施梨一记爆栗,伤感一扫而光。 外边的风雪未停,甚至因着天色已昏的缘故,愈发凛冽起来。 春杏给她打着油纸伞,两人在风雪地里,东倒西歪。眼见衣摆都吹着往旁边摔去,施妤索性止住脚步。 “杏姐姐,就送到这儿吧。婶子那要人,你也早些回去休憩。” 小人儿的话,软软糯糯,直往人心头上熨。怪不得侯爷、夫人都喜三小姐。 春杏退脱再三,往后边转身时如是想道。 她目光未所及之处,施妤的目光,一下深了下来,像一口千年古井,里面什么都看不清。 八年了…… 没有撑伞,施妤由着雪粒子往面上扫。 那人失踪八年了……世上除了她,还有三叔,再不会有人记得京都,曾有过这么一个惊艳才绝的少年侯。 他一心挂念的妻,在三年前死去,死在自己及笄之前。眼见两人血脉的结晶,即将长大成人,早已油尽灯枯的女子,终是再也等不住了。 她去梦里,寻她的郎君。却不知心心念念的枕边人,在山河的另一端,混迹在异族中忍辱受煎熬,十年含辛,只为再度踏上故土,来见一见心上人。 【系统?】 施妤再次尝试呼唤系统。系统还是一如既往,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好了,今夜,她要杀人。 开新文啦,这篇会有番外。谢谢大家的喜欢呀[让我康康] 超好看的个人xp文《不悔》,欢迎收藏[亲亲] 1. 姚惜娘回到枕边人还未露豺狼貌的时点。 彼时,家徒四壁。温文尔雅的探花郎,会深夜红脸,挑灯缝衣。 丁点瞧不出日后薄幸人的模样。 可惜娘累了,雪夜真的好冷…… 她搂紧双臂,在身后坚实的双臂搂上来之际,说了句“无事”。 她还得等,等她的儿出生,等这人为攀权势,亲手将她送予那一手遮天的太监。 2. 冯鹤玉发觉新婚燕尔的妻,脾性越发温和,惹人怜爱了。 明明岳家掌上明珠般的次女,才是他真正想娶的妻。 可他如坚冰的心,还是不受控制,融化在娇妻的温言软语里。 慢一些,再慢一些。 他摩挲着爱妻隆起的肚皮,竟在想: 有没有不把爱妻送予那阉人亵玩,也能平步青云的法? 可……九千岁好人妻啊! 冯鹤玉长叹一口气,在惜娘乌黑透亮的眼珠子望来之际,说了句“无事”。 3. 上一息,给怀抱幼子、惨死风雪夜的懦弱妇人收尸。 下一息,瞧见这小妇人面若桃李,当街摇着夫婿手臂,央人给自己买花簪。 切,不过一支破绢花,十车他都买得起。 眼见小妇人的肚子,像吹了气似的,一天比一天大。 蒋聿终于急了。 “这蠢妇!” 小崽子一怀,她那虚伪无能的夫,可就吃定了她。 满肚子坏水的人,眼珠子一眨,想出个馊法。 【阅读指南】 1.双重生,女非男C。 2.自以为的强取豪夺vs追妻火葬场未果。男二上辈子是个渣男,渣得不能再渣那种。 3.黑化小妇人vs缺爱假太监,纯xp文。文案截图于2025.6.10。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第2章 第二章 蒹葭阁很偏,从长远侯府西南角门再往里,穿过后花园才能到。 施妤冒着风雪,又行了好一会儿,见前头蒹葭阁隐隐透出的光,折射在雪地上。 她忙甩了甩冻僵的手,撑起油纸伞。又抽出手帕,将肩上、发上的雪,扫得干干净净,自觉没甚疏漏,这才往下行去。 静得只有风声回荡的廊下,一穿着豆绿夹袄,编着个大油麻花辫的丫头,远远瞧见人影,忙腿一蹬,从地上的棉垫上起身。 绿漪捡起手旁一直亮着的灯,三两步朝施妤走去。 “诶,雪地滑,慢些。” 施妤见她这样,生怕她踩到雪,一不留神滑倒。伤筋痛骨百日,这可比不得现代。 绿漪稳稳搀住她的手:“青若姑姑,刚还念叨着姑娘怎还不回,往日去三老爷那边,至多一个时辰。今儿天都黑了。” 施妤望向这丫头仍带稚气的眉眼:“绿漪,是侯爷。” 素来软语的人,难得声中一股厉意。 “是……”绿漪顿了许久,方才接话。 厚帘掀起复又落下,火炉旁就着油灯缝衣的婢女,眼朝帘这边望过来。一见是施妤,方面皮紧绷、丁点笑意皆无的妇人,嘴角难得露出一抹笑。 她起身接过绿漪手中的活,两人一人提起红泥小炉上一直温着的茶壶,给施妤倒茶。一人接过施妤手中的斗篷,细细给施妤理起鬓发来。 青若扶正珠钗,目光落到施妤微湿的鬓角,上扬的嘴角僵了一下。她垂下眼帘,而后,才细着声念叨起施妤来。 “今冬雪大,奴婢知姑娘心慈。冬衣能改的改了,几年前穿过的,袖长领口不大合适,便收拾干净放一旁了,那些侯府的标识,都处理干净了,旁人看不出来。” 说这话时,一股悲拗控制不住从青若心口涌出。若侯爷夫人还在多好,小姐想不做新衣,就不做新衣。纵使把体己银子全使在外边,侯爷也只会笑着,边怪斥他的儿滥好心,边从袖中掏钱补贴。 夫人也不至于久病缠身,久治不愈。 几人一眨眼,将这股情愫略过。施妤接过绿漪手中的茶。 温得刚刚好,不烫也不冷的茶水,顺着喉管一路往下。舒坦! 青若笑着觑了她一眼,掌中锦帕擦干她嘴角的茶渍。几人又说了些家常话,收拾着就预备睡下了。 夜,越发深了。天地俱静。 三更的梆子,远远透过稀薄的空气,传到施妤耳里。玉枕上静静平躺着的人儿,双眼蓦地一睁。 她看向几丈开外的矮榻上,绿漪正阖眼睡得正香。绿漪是她四岁那年,嚷嚷着从马车轮前救下的乞儿。身子骨普通,是个寻常人。 施妤悄无声息,点燃迷香。待迷香时长够了,她这才吹熄。全程,施妤皆屏住口鼻。 搂起一旁青若叠得整整齐齐的旧衣,她最后望了绿漪一眼,这才从窗口跳出。 隔房。 听到咯吱一声,青若立马睁眼。她今年三十七有余,本就不是多眠的年岁。更何况……忆起晚间施妤回房时,那浸了半身的雪水。 风雪很大,但若有油纸伞蔽身,行于十步一个银丝炭暖盆的回廊下。再怎么着,也不至于这般吧? 熙景阁是远,过去要一刻多钟。但屋廊重檐,只有后花园至蒹葭阁,这一小段路,无任何遮挡蔽风雪的物什。这孩子,是在雪中行了多久? 这么大的雪……梅园的梅,想必正傲立枝头,开得正艳吧? 青若蹙眉,忧虑的同时,眼角闪过一抹湿润。 - “神仙姐姐又来了!” 城北一间废旧宅子,靠墙的大通铺上,挤满了十来个女童。纸糊的窗户一掀,一个青布大包裹并几锭金子,噗通掉到几人被上。 “又有稀粥喝了么?”一鼻尖挂着两串晶莹鼻涕的小丫头,咽了咽口水。 李霁摸了摸小丫头的花苞头,浅笑下后,神情一凝。 她从拐子、人贩子手下救下这些小丫头,原本目的并不单纯。身负血海深仇,她自顾尚且不暇。 这股带着仇恨的执意,在一双双黝黑天真的眼眸中,渐渐化为截然相反的大爱。纵使世道再难,她也愿能护住这些流离失所的孤雁,不让她们成为供人享乐的流莺。 四年前,有一无名人士,悄然接过她肩头压得几乎直不起来的重担,缓了她几欲喋血,想要将这个昏庸无道的朝廷摧毁的忿恨。 她曾留了心眼,窥探到女侠年岁也不大,眉眼间有股少女的稚气。可往常都是银两,今日是金锭。这几锭金,足珍济院几年花销。 “你是要去做什么么?” 她很担心呐…… 李霁攥紧掌中金锭,锭角几乎陷入掌肉中仍未察觉。 寒风从浆纸糊的窗缝中钻进,她撑起撑窗的杆。 外边天色昏暗,浓重的团云从天边阴沉沉压下来。风雪肆虐,让人喘不过气。 “明儿能有野菜包子配稀粥么?”玥儿吸溜着鼻尖的鼻涕。 李霁笑笑,将窗阖了下去。 风雪之夜,京都一片死寂。 施妤越过城北的贫民窟,来到纸醉金迷、一片豪奢的城东。大齐上流阶层皆居于此,城东一瓦,抵得城北十里。 宵禁时分已至,靡靡的丝竹声仍不绝于耳。 这声响是从号称京都“青天大老爷”,京兆府尹胡生的驻衙处,传出的。可周遭当值的官差,竟跟司空见惯般,眉头都未皱上一皱。 净房,胡生哆嗦两下,一旁的婢女将他那物用帕巾包裹洁净。 “笨手笨脚,滚!” 没留神被扯了一下,胡生疼得龇牙咧嘴。大臂一挥,婢女面上红印浮出,被扇倒在地。 “饶命,大人饶命。”婢女一脸惶恐,忙不迭磕头认罪。 洁净的青石地板上,血渍晕开。 胡生缝大的眼里闪过阴狠,外间立马来了一行人,拖走婢女。 求饶声渐渐远去。 胡生嘴角一扯。他平生最恨,旁人在他面前脊梁挺得直。这么些年,也就一个长远侯,敢那般不给他面子。 呵,一个贱婢,连他那物都伺候不好,还想活着出这衙门? 他唇边咧起一抹残忍的笑,想到还有一对**岁的兄妹,等着他去临幸,方被婢女扫了的兴致,一下又涌了出来。 “大人辛苦!” “大人夙兴夜寐,不辞辛劳,实乃我大齐之幸!” “大齐有您这等好官,盛享千秋!” 胡生前脚刚出净房,后脚连串连串的奉承声,立马砸了上来。他捋了捋下颌处的胡须,一脸受之有愧之意。 当值钦差中,一唤寇大的,听到这话,嘴角不耐烦往下撇。 旁边的同僚见状,给了他手肘一击。 象征京兆府权势的红木门合上,里侧的丝竹声,被厚重的府门挡在内。寇大被同伴拉着,离京兆府正堂百丈远。 “离这般近,到时扰了府尹大人兴致,你不要命,我等还要!” 同僚斥了寇大一声。 施妤就是在这时,在京兆府的屋檐上一闪而过。 “有人……在檐上飞?”寇大揉了揉眼。 “胡说!这京都,哪有胆这般大的浪人?就是江湖中人,今儿个也得歇歇了。” 同僚发笑,可寇大心中,还是隐约不安。 施妤轻车熟路,来到京兆府后院一杂物间。 她盯这儿好久了,今日就是那狗官的死期。将事先备好的舞女衣裳换上,她往唇上点了点胭脂,为防意外,又洒了点迷情粉,这才身姿袅袅,朝外走去。 里侧的尖叫、隐忍的哭声传来,施妤正手托托盘,捧着一壶酒准备叩门。 一听这动静,她索性门也不敲了,径直闯入。 “谁?” 方还酒色上身的人,目光一下警醒。 丝竹声仍未停。胡生喜办事时,有仙乐在旁,又不喜他的作态,被血脉卑贱的乐人看了去,因而,乐人在隔间的隔间。 这,也给了施妤机会。 与胡生一对视,施妤立马垂下眼:“是……是小胡大人嘱奴来伺候您的。他说今儿这对,怕太生了伺候不好您。” “奴……奴颇有心得。” 施妤捉住胡生的手,径直向她裙下探。 香肌赛雪,唇若红樱。只雪白的腰肢围一圈铃铛,一块艳丽轻纱将花苞似的胸脯裹住。 这老色鬼,乍一见这春色四射之景,魂都被快被勾去了。更何况迷情香一入鼻,哪还有提防之心? “大人瞧瞧,这是甚?” 捉着胡生的手,向她大腿摸去那刻,施妤瞥了那对瑟瑟发抖的兄妹一眼。 下一刻—— 红艳的鲜血往四周飞溅,锐利的刀刃像割开一块皮料,匕尖只有微微的涩感,便一通无阻了。 两孩童捂住口鼻,深深吸了一口气。 - “啊!不好了,大人遇害了!” “来人,有贼!” 往日纸醉金迷惯了的京兆府,一片兵荒马乱。 脚尖轻点,一身夜行衣、蒙面的黑衣女子,在落雪的屋檐上点过。她身后,一群官差,在巷下穷追不舍。 “嫌犯在那,追!” “追!给大人报仇!” 施妤回首,眸中闪过一丝嫌恶。这群三脚猫功夫,狼狈为奸的畜生!迟早有一天,她要一起收拾了! 唰—— 可恶,跟上来一个硬茬! 蔺兰相正握刀例行巡逻,他是个好头头,有事自己上。谁料,宵禁时分,竟碰上京兆尹的人。一群人在外头追一贼子,追得气喘吁吁。 “何事?”他眉头一挑。 “不好了,蔺大人!府尹大人被一江湖毛贼杀了!” 寇大手指着施妤所去的方位。他哪知今儿这么倒霉,刚逢他当值,顶头上官就被人害了性命。这皇城底下,天子脚底,出这事还了得? 六扇门在朝堂专门管江湖纷争,这贼子一看就知是江湖中人,交给蔺大人,再好不过! 听完这话,蔺兰相似笑非笑。 “怎么死的?” 京兆府尹胡生鱼肉百姓,可是臭名昭彰,不说贼子,连他乍一听这消息,都想拍手称快! 不过……那狗官甚得今上心,也颇有势力。就这么被杀了,这可不妙。 蔺兰相一身黑色劲装,手握长剑,腰间绶带勾勒出劲瘦的腰肢。 寇大被这话问的,一下支支吾吾。上官亵玩不足十岁的童男童女,被看不过眼的女侠割喉,说出去……好像也没那么有理。 一见他这样,蔺兰相立马明了。 “行,交给我。不过……能不能抓到那贼子,我们六扇门可不敢保证。你们京兆府的事,自个去找今上领罪。” 话音一落,寇大有气无力应下,蔺兰相可没心思管他。 脚尖一点,他立马飞上屋檐。江湖中人,夜能视物,区区足迹,不在话下。 黝深的脚尖印子,很快被一阵薄薄的雪覆盖。 施妤快被他追上了。 望向那个跟上来的身影,施妤眸中恼怒一闪而过。 这具身子骨,开局自带绝世天资,武林中人,甚少有能跟上她天分的。除了——本书男二,蔺兰相。 …… 不是打不过,只是不想剧情刚开始,就跟原书重要人物牵扯。她念头一转,三两下落到巷道,石壁上一蹬,翻过青砖墙瓦。 咯吱—— 她闪进一间未点灯的小屋。 男主……终于要出场了。[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二章 第3章 第三章 片刻前,小屋。 只剩皎洁雪光照进来的屋子,一身姿单薄的男子,半坐在床上。隔着床帐,两三丈开外,身着黑衣的夜行人,一脸敬畏。 “禀阁主,赤蛇来报,京兆府尹已死,我等已按计划行事。” “六扇门蔺兰相,现正向这边来。” 榻上之人,侧对着黑衣人,闻言什么都没说,一直保持微微颔首的模样,直至又过了许久,一阵微不可见的风,吹动未关紧的窗棂。他这才将好看的眉眼抬起。 周遭灯火,能点的已经点着。方圆几里,皆是富贵铜臭香。唯这一隅,是你最爱的僻静、静寥。 你会来此么……嫂嫂。 忆起上一世,那个会面无表情用刀尖抵住他喉结,杀人时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的女子,男子嘴角难得涌上一抹笑。 飞射的鲜血溅在她脸颊的样子,真美。 施妤从透风的窗口闪入。窗哐当一声开,又猛地阖上。 “谁……” 如青玉般冷的男声响起,里间雕花木床上,一具人影缓缓坐起。 施妤不动声色,什么都没答,攥紧手中匕首走近。 一步,两步,三步……两人隔得越发近了,若不是她确实有功夫在身,她甚至闻不到男子呼吸的动静。 太静了,这人太静了,安静得犹如一个死人。 床帐猛地掀起,带动一阵风。薄秋寒刚回过神,一柄冰凉的、泛着血腥味的刃,抵住他喉尖。 “出声,即死。” 刻意压低、变换声线的女声,如是说道。 噗咚、噗咚、噗咚……薄秋寒胸腔中那只兔子,越来不受控制,叫嚣着要从里头钻出来。 带着寒意的梅香,幽冷,让人头脑清醒。可他却觉自己犹如置身罂粟之中,只有神志不清的迷恋。 指尖在刺客闯入瞬间按紧的暴雨梨花针,早不知滚到哪个角落去了。 【好久不见,嫂嫂。】 上一世没能阻止你,为那不值当的负心人枉死。这一世,我不会再放手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似要将这股气息刻到骨子里。说出口的话,却一股冷意、不近人情。 “离本公子远点,小蟊贼,在下可不是你能招惹的人。” 话音一落,丈方大的天地,气氛一下变得冷凝。一抹狠厉从施妤眸中一闪而过。 几十丈开外,前院喧嚣忽起,被寒风送进两人的耳里。 “小公子,我要是不容,你要怎地?” “报官?” 施妤语带调侃,如玉的面上却丁点柔情都无。抵住男子喉结处的刀刃,往里又深了一寸。 刃很利,何况片刻前刚饮过血。光压着,一道细细的血线,开始往外冒。 两人无声对峙间,一股药香的冷幽往施妤鼻尖钻。容貌极佳的公子,一声笑,将箭在弦上的紧迫,消弭于无形。 “你们江湖中人,都这么粗鲁、不讲理?” “本公子若说要,姑娘是要杀了我?喏,就像这般?” 他不仅不怕,甚至脖子还朝着刀尖,往里又深了一分。 刀刃刺入血肉,传来些许涩感。施妤手像是被烫到,一下将匕首甩到一旁。 “老实点。” 她指尖戳到这人喉尖的伤口里。可这位瞧起来文弱得不得了的贵公子,除了刚开始呼吸乱了一瞬,竟连声“疼”都未唤。 施妤将眸移向前院,前院的动静越发大了。 “窝藏嫌犯?” “蔺大人您可看清楚了?敝宅可是褚府。” …… 推推嚷嚷中,褚相不含喜怒的声音响起。 “开门,让蔺大人查。” 闻言,施妤的手骤紧。刀下人却好似察觉不到危险般:“姑娘怕了?” 施妤垂下眼,恰好对上男子饶有兴致的目光。 这人很奇怪,她身上溅了那禽兽的血,腥臭刺鼻,她自个都嫌脏。可这人对她一身黑衣装扮,置若罔闻,人也不呼也不叫。 大齐官宦人家的公子,胆都这般大的么? 施妤空着的手,顺着男子的背脊往下摩挲。她扣紧男子瘦削的手腕,这人脉搏也浅、乱,不是身怀武艺之人。 “姑娘这是?” 薄秋寒心口骤停,被心上人一寸寸抚摸的战栗,后知后觉从尾椎处一路往上。他刚想出声,一双泛凉的小手,紧紧捂住他口鼻。 “这间是谁的屋子?” “搜!” 外头蔺兰相一行人的脚步声,越发近了。屋内两人无声对峙间,刚冒出点苗头的暧昧,如冬日的雾气一般散去。 施妤攥紧匕首,重新抵住男子的腰。 “这屋子,不成?” 蔺兰相察觉他一来到这,方神情淡定的褚府众人,神情一下变了,他甚至能在褚相这个老狐狸眸中,看到愧疚一闪而过。 愧疚?有意思。 推门的手,停在半空,被一双干燥有力的手止住。 “犬子已安寝。蔺大人,注意分寸。” 这个站在齐国顶端的权相,做出送客的手势。 蔺兰相眉头一挑。 京都谁不知,褚相有一子,光辉犹如明珠,举止进退有度,同辈万莫能及。褚二公子,相府下一任继承人,断不可能在这么一个僻静之处落脚。 那这里边,是谁? - 又过了两三刻,薄秋寒方才示意施妤,将自己放开。 “人走了。” 话刚出,他手指搭在唇前,不受控制又连咳了好些下,声音隐忍又招人怜惜。 施妤甚至能闻到这人咳到最后,以手帕覆唇,那帕巾传来隐隐的血腥味。 呵,病痨鬼! 忆起刚进屋时闻到的那股药香,施妤松了松手,面无表情将抵住男子腰间的匕首放下。 喧嚣退去,一片寂静。屋子里只有她和他两人。密闭的床帐,垂下,将他们俩笼在这方小天地里。 片刻前孩童的尖叫,朝廷走狗狞笑的脸,忽如潮水,从她身上退下。一股无力、疲倦,从施妤身体里的每一根骨头渗了出来。 八年了……她从那个男人失踪那天起,复仇的念头,在她心中就愈演愈烈。女子对她有多好多温柔,她心中就有多愧疚。 是这具身体的爹爹……还有娘亲啊…… 血迹顺着雪白的刃往下落,平整的白绸氤氲出一团红渍。 薄秋寒心口狠狠跳了一下。见施妤一直不语,他清了两下嗓子,泛着凉意的声响起。 “姑娘这是看上本公子了,想一亲芳泽?” “这么占本公子便宜,不好吧?我薄家子可不随意跟人私奔。” 话音刚落,施妤拧眉望去,恰好对上寝衣松松垮垮的男子,艳丽的眉眼望了过来。 砚玉苑。 睡在床中央的男子,忽地眉心紧皱,眼皮一下睁开。 “竹青。” 在外间守夜的小厮听到动静,闻言立马推门点灯。他自小伴少爷一块长大,还未见向来面色不动如山的少爷,神情这般凝重。 男子骨节如玉的手,搭在胸口处。仙人般的面庞,眉头紧皱。 怎么回事? 心口处的异样,又密密麻麻泛了上来。 深深的欢愉、痛苦交织,不知从体内哪个角落,涌了出来,这股情绪陌生得,就像是另一个人。 浓烈又热烈,激烈又奔放。他甚少有这样起伏的情绪。 又来了……奇怪,好生奇怪。 褚怀瑾不解间,褚府僻静的角落,施妤正拧眉同薄秋寒纠缠。 知这人姓薄,乃男主的双生子弟弟,不是任务对象,施妤就不欲同这人再说什么了。 穿书系统是出错了,可她万年“优秀员工”的本能还在。 她的积分,就快够了。只要这一次,依旧拿到评级“S”,再加上年度优秀员工的额外奖励分,她就能回到现实,终结这趟漫无边际、看不见头的旅程。 要小心行事,注意边界。 眼前浮现施明夷含笑俯身,给娘子插髻的画面,施妤冷着一张脸,低头往怀中寻药。 系统出品的上好金疮药,她一直收在空间里,就是生死一线,宁愿赌男主真心,都没舍得用。 “给。” 刚掏出金疮药,准备将和这人的因果了结,谁料她掏药时,男子竟悄无声息靠了进来。她抬眸之际,一张放大的俊脸,恰好堵在面前。 太近了……说不清是惊到了还是其他缘由,施妤掌中匕首一划拉,男子垂在她肩上冰凉的黑发,被削去一截,连她自己脖颈,也被刀尖划了一下。 脖间戴了多年的玉,红绳应声而断。 玉,好死不死,恰好掉到男子大敞的寝衣口,顺着胸膛,一路往下。 “……” 不知该说甚了,“别动。”无语凝噎之下,她粗声粗气道。 近在咫尺,被歹人挟持、险被割喉,神色都未变半分的男子,忽地面色大变,身子还往一个劲想往后撤。 “都说了莫动。” 施妤咂舌,一脸不耐。掌用力按住男子肩,另一手,从衣领口钻了进去。 指下所触处,肌肤温热、光滑,富有弹性。施妤还没来得及进一步感知,注意力全被这人急促、不得章法的呼吸,吸引住了。 “你这是?” 她眉间皱得能夹死蚊子,没留意到薄秋寒不着痕迹,拉开两人距离的同时,一直大敞的腿,都屈了起来。 他对他的神女起反应了,他有罪。 双生子有一点点心灵感应,正常吧?……再戳戳,正常叭!(逐渐理直气壮)[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