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皇位非我不可?》 第1章 第1章 阿嚏—— 一锦衣华服少年站在长廊下,连打了三个喷嚏,刚缓过来,两道清鼻涕就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华服少年面色一僵,伸手就要从袖笼里掏帕子,结果这一摸。 “.......” 摸了个空。 他面色不由更僵了些。 这时,一块折得齐齐整整的素帕递到眼前,华服少年扭头,对上一双略微耷拉的眼睛。 “谢了。” 道了声谢,华服少年就接过帕子,擦了擦冻得微红的鼻子。 递给他帕子的人就站在那,一脸的无精打采,哪怕天光不明,眼底的青黑也一览无余,华服少年余光扫过,心道:真可怜。 来了这谢家塾学大半个月,他是越待越觉得槽点多多。 虽说学规要求寅时(凌晨四点)起床,上学时辰却是辰时(早上七点)。 在这期间,学子们自行温习诗书。谢家着意培养和鼓励子弟的自律性,所以这个时辰并没有师长在一旁盯着,只偶尔有人四处巡查一下,这就导致想偷懒的人也不少。 书院各处,三五几人拿着书往角落一站,看起来像是在背书温书,实则就是在开小差。 前边几人不知在窃窃私语说些什么,瞧着挺激动,华服少年瞥见就忍不住好奇地凑了过去。 “再过些时日那萧白又要回来了吧?” “上次的事只罚了他回家思过两月,实在是便宜了他。” “可不是,依我看就该把他逐出我们谢家塾学。” “嘘——小声点,亲口罚下的人可是谢山长。” 谢山长谢玄德,执掌谢家戒堂,监管谢氏直系子弟品行,对犯错的人施以相应惩戒的长辈叔伯。 同时也是谢氏主家塾学——开明院的负责人,谢家子弟和前来求学的别家学子都尊称他一声山长。 说话几个少年都统一穿着浅蓝色士人衣袍,这是谢家子弟才穿的书院校服。 那人先心虚地卡顿了一下,随即改口道。 “山长的罚过当然没有不妥之处,怪就怪在萧白此子,认错认得毫不迟疑,山长见他悔改态度良好,这才从轻处置。” “可不是,此子实在心机。” 又一人不爽道:“那也不能就让萧白靠近三郎,他是什么人,竟然也敢妄想三郎。” “不过是落魄小族之人,靠着先辈情义才有幸来我谢家求学。” “没错,他以为,他是什么绝代风华、满腹诗文、温柔典雅的高门世家娇女吗?” “对,他可是男子!” 这话一出,几个谢氏子弟脸色更难看了。 虽说时下风气浪荡,男子恋慕男子更算不得多稀罕的事,只要不过分还能称得上一个风流雅事。甚至一些作风不正的士族,打着‘风雅’名号,专行荤素不忌之事,但这些都跟他们家风清正、规行举止的谢氏一族无关。 更何况还牵扯他们谢家三郎,谢氏年轻子弟一辈最崇拜、追捧的偶像。 谁见了清风明月般的偶像被一只苍蝇盯上,谁不狂怒跳脚啊? “所以,他到底做了什么惹人厌恶?” 旁边突然横插进来一句话,正聚在一起声讨萧白的谢氏子弟一听,下意识就接二连三道。 “他不知所谓。” “一个男子还该觊觎三郎。” “不要脸。” “他那种身份怎么敢....” 声音倏地嘎然而止,围在一起的几人齐刷刷扭头,径直对上一张略带好奇的脸。 看清是谁,几人眼神骤然一变,犹如看洪水猛兽一般。 华服少年也随之露出个些许微妙的目光,却不等他开口吐出话来,谢氏子弟就如鸟兽散,瞬间跑走了。 那避之不及的态度,活像遇到了什么瘟神。 华服少年:“.......” 他有些不爽地哼了声,双手抱胸,也不在意身旁仅剩的一人也是谢氏出身,毫不客气道:“传闻一身正气、家风严明的谢氏子弟也会背后说人坏话嘛。学规里不是说,背后语人者,罚抄三遍学规吗?” 身旁耷拉着眼的人闻言,连眼皮都懒得废力一掀。 华服少年扫来一眼,瘪了瘪嘴,又忍不住内心好奇,问道:“所以,这萧白就因为爱慕你们家谢三郎,所以大家都讨厌他?” 被问了,没精打采的少年就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似想了一下,然后点头,嗯了一声,嗓音有些沙哑地说:“好像是。” 华服少年啧啧道:“什么叫好像,我刚才听到的分明就是这意思。” “要是这萧白也没做什么,就因为慕上谢三郎就被他们如此对待,那他们也太霸道了些。” “啧啧。” “还以为谢家人与一般庸俗之人有点不同呢。” “把个谢三郎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结果又不准别人心生爱慕之情,这什么道理,谢家人的道理吗?” “据我所知,这泗州,这洛城,爱慕谢三郎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真要算起来,少说也有上千之数,多一个就不行了?” “还是说这萧白长得奇丑无比、有碍瞻观,所以连对谢三郎生点爱慕之情都没有那个资格?” “那应该是丑得天怒人怨了吧。” “不然....谢~家的子弟怎么会那么讨厌他,甚至背后说闲话呢。” “.......” 院子各处的空气好似都凝固了,不知何时,周围安静得连背书的声音都不见了。 一旁没精打采的少年这才动了动眼皮,余光毫不意外地瞥见周围同族少年们投来的愤愤目光:“........” 他再一扫身侧毫不在意他人目光,一张嘴跟淬了毒,不停得罪人的华服少年,一抹无语缓慢从眼底闪过。 心中不由碎碎念道:你要不是姓裴,信不信现在就要被谢家人围殴了。 新文文终于开更啦~~~~ 新宝小白:看我,看我,记得看我哟(草裙舞.JPG) 更新一般在下午六点,V后日更,有事会提前挂请假条。 谢宝宝们支持,么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1章 第2章 第2章 谢氏开明院一大早就差点引来血淋淋群殴的一幕,还在萧府思过的某某‘丑出天际’萧白并不知道。 萧府是一依山傍水的田园风大庄园,主家所住的大宅院像个小型坞堡,大约一米高的外墙把主宅给围在中间。 主宅四周青山绿水,前面有大片未开垦的空地,作为抵挡匪盗的战略纵深之地。大宅后边则是大片大片的耕田和茅草房舍。如今正值春耕之际,鸡鸣声还没起,田间已有农人身影或伏或蹲,一片忙碌景象。 萧府坐落在宁州雁门郡西部,高阳县的旁边。高阳县虽属雁门郡,但它离云中郡更近,是通往两郡的必经之地。 等到天灰蒙蒙亮,鸡鸣声就争先恐后响起。 床上少年一下睁开眼睛,梦中带出的一点迷茫快速散去,萧白呼出一口气,利落翻身起床,门外听见动静的侍女端着洗漱的水进了屋。 手脚麻溜地换上一身黑衣劲装,萧白接过侍女青荷递来的湿帕子擦了擦脸,又拿起沾了牙膏的柳枝漱口。 这牙膏在此时可是个稀罕物,放在萧府也只有身为主人的萧白能用,是从洛城带回来的。 牙膏一股浓郁中药味,萧白一刷牙就要想起这玩意儿怎么来的。 如今这个名为大梁的朝代,制作货币大致分金、银和铜。民间流通比较多的就是铜造的五铢钱,民间称小钱。 不过,由于制币混乱,朝廷监管不力,诸侯王私下乱制钱的也不在少数,货币几乎失去信用,大梁现今更流行的还是以物易物,布帛、谷物这些实打实的物资才是市场最畅通的‘货币’。 而这不足巴掌大的一小罐牙膏,除去盒子最多不过一两,竟然要2匹绢,或4石栗米,或者一千钱。 当然,钱是买不来的,除非你和人家关系好。 萧府隔壁高阳县的县令,一个八品小官,一年俸禄也就200石栗米,20匹绢。 而且,这小玩意儿你有粮有绢都还不一定买得到。 说是只供士族圈子用,方子据说是某三品世家弄出来的,他们只供三品以上的世家用。 大梁朝的世家按七品来划分,一二品世家就是所谓的顶级阀门,大梁朝最负盛名的八大世家就是一品、二品世家。 而能称得上高门二字的要三品以上,三品以下统一算作小世家。 三品以上的高门世家有严格的判定标准,下品世家想要飞升可是相当难的。 但不论三品以上还是三品以下,都能称士族,比寒门庶族又好上不少。 如今什么好吃好玩的、稀罕稀奇的都握在高门世家手中。他们不仅占据社会大半资源,连一些方便生活的小玩意儿都要霸占起来,贴上士族专用,已显示自己的尊贵地位。 萧家....萧白的曾曾祖父做过宁州刺史,督一洲军事,乃一方大吏,也是很牛的了。但接下来的曾祖、祖父两代人,才智平庸、无能不说还败家,一直到萧父继承家业情况才稍微好转。 据说萧家祖上还出过列侯呢,但那都是前前朝的事了。 如今的萧家在真正的世家眼里就是落魄小士族。 要想买这‘贵族’专用牙膏,可想而知对于萧白来说不容易。家仆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花高价弄到三罐。 想到那高价,萧白这牙都刷得肉疼了。 不就是一中药味浓了点的牙膏嘛。 原本萧府主人用的是价格比较亲民的青盐漱口,可‘萧白’去年刚及十二岁就去了泗州洛城进学,书还没读好,先染上了高门士族的奢侈浪费风气,转头就吩咐家仆购买名叫漱玉香的牙膏。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萧府的人并不知道。 ‘萧白’之所以偏要用这漱玉香,还是因为她听说谢家三郎谢蘅就喜欢用这款牙膏漱口。 萧白:“......” 这就是摸不到心上人的小手手,能和心上人用同款牙膏也莫名满足吗? 萧白不懂,但萧白表示尊重。 只是如今这个萧白却不是一个月前的‘萧白’了。 她,萧白,二十一世纪种花国顶尖工程师,主要研究未来战争/武器领域。最近正因为某一关键材料的属性不符,又找不到更合适的材料,导致项目迟迟不得进展,她连续几个月都宅在实验室,谁知某天一觉醒来,她就穿到一个同名同姓的小孩身上。 “郎君。”青荷捧着漱口的水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家郎君漱口,不由小声喊了一句,萧白这才回神,刷牙动作一停,端起水漱口。 面上平静得让人看不出刚才走神了一大圈。 青荷看她一眼又问:“郎君,可要现在上羊乳和鸡子?” 萧白点头。 见状青荷缓缓退了出去,心想,郎君从洛城回来真的变了不少,不仅越发让人看不懂她的心思,就连日常习惯都不一样。 以前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校场练武,一直到用朝食的时辰才结束,朝食也喜荤,三五两下用完就去书房读书,下午再跟着宋公巡视田庄,一直忙到用飧食,一日两餐,多荤少素。 可现在郎君起床第一件事不是练武。一日也要用上三餐了,荤素搭配,不再只喜荤。 一日三餐还是建平年间那些高门士族兴起的。 先前郎君从洛城回府路上遇了匪,郎君不小心摔下马,头部受伤,人回来时还昏迷着,好在府上大夫看过情况不严重,养了半个月就好了。 养伤期间不去练武,青荷不觉奇怪。 可郎君都伤好半个多月了,还是一日都没去校场,青荷也越发明白家仆阿泉嘴里的‘郎君变了’是什么意思了。 没多一会儿萧白喝掉一碗羊乳,吃了鸡蛋,她没注意一旁青荷眼中闪过的复杂情绪,也不知道自己成了府上人眼中‘长歪的人’,她垫了下肚子就去了院子里。 前段时间养伤,加上还没习惯新身份,她许久没做点晨起小运动了。 作为一枚动不动就深宅的技术人员,不做点基础锻炼怎么有体力搞技术。萧白站在院子里轻车熟路地做起了拉伸运动。 一二,一二,一二.... 青荷:“......” 郎君为何要做如此不雅又扭曲的动作。 萧白边做边感叹,原身不愧是从小练武的好底子,她做起从前觉得费力又艰难的拉伸动作,现在轻松得简直不可思议。 有种身体回炉重造的感觉,身轻如燕,刚柔并济。 一个字,爽。 她还能加点难度! 刚寻过来的宋延年,抬头就看到脑袋朝下,一张脸从胯/下/露出,见了他就笑着打招呼的萧白。 萧白:“早上好啊,宋叔。” 宋延年:“......” 大早上的,这一幕差点让他人没了。 在萧白认认真真做着起床拉伸运动的时候,宋延年也一脸心梗地看她把整套动作连续做了三遍。 难不成....这是看破情之一字(失恋)导致的....大变? 宋延年也听闻过有人为情所困,不但性情大变还要死要活。 也许是萧白除了奇怪了点,并没有寻死觅活,也没有茶饭不思日渐消瘦,相反,因为一日三餐顿顿吃好养得面色红润不少,宋延年居然诡异地觉得这样也还不错。 看着萧白一番不雅动作结束后,微微出汗,白皙脸蛋泛起健康红晕,宋延年坐在对面盯了半晌,直到萧白朝他扫来询问一眼。 宋延年这才轻咳一声,说明自己来意:“过些日子你就要重返洛城进学了,我想了想,这次还是让寒川跟你一块去,多带两个部曲,路上遇到山匪流寇也能少些意外。” 宁州多山,从泗州洛城到宁州高阳县,一路上匪患不少。 原身之前回府路上就遇了匪,本来以原身的功夫,加上三五健仆,哪怕不能完胜山匪,但从他们手中安然脱身是问题不大的。 可原身被罚,心思不定,一时大意被人偷袭摔下马,脑袋还很不幸地撞上石头。 路上原身就没了,只是仆人没发现,而等回到萧府,取而代之的已经是异世而来的萧白。 刚醒来那三日,可能是脑袋受伤,记忆断断续续,加上穿越这种离奇的事,萧白表现得就有些浑浑噩噩。等到思绪清明,接收完原主记忆,萧白这才缓过神来。 “嗯。”萧白答应下来。 如今匪患确实猖狂,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工程师,还真不一定应付得了。原身的功夫是厉害,可那功夫底子是原身练出来的,不代表她也能那么厉害。 居然答应了。 宋延年眼中明显顿了一下,见萧白神情不似敷衍,心头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自己要费些唇舌。 哎........ 要不是..... 不过谁能想到,他借昔日情义替萧白谋来一个去谢家进学的机会,会出那样的意外呢。 先不提萧白女扮男装的事,就算她是女郎身份,以萧府的门第也攀不上谢家那样的高门。尤其还是那个谢三郎,谢家嫡系,小小年纪就传出才名,俊美出尘的谢玉郎,遥在云端的人物。 不过是痴心妄想,徒增伤心罢了。 见宋延年又露出一副老了十岁的表情,萧白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宋延年回神就看见单手撑着下颌,打了个哈欠,表情懒洋洋的萧白。 她揉了揉因为打哈欠湿润的眼角。 “宋叔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这逐客令是下得一点不带客气的。 萧白不等他说话就起身了,朝着内室一边走一边说:“不急的话等我先补个回笼觉你再说吧。” 宋延年:“.......” 青天白日你就这么去睡了? 宋延年痛心疾首地看着如此不思进取,越来越懒散的人,很想上去把被子掀开,把人揪起来,但他最后还是忍住了。 总要给人一点恢复时间。 他相信,勤奋上进、作风简朴、善良乖巧的好少年是会回来的。 安慰了自己一番,宋延年就转身出去了,还不忘轻手轻脚帮萧白关好门,转头就与侍女青荷微妙的眼神对上,宋延年:“......” 宋延年轻咳一声,双手背负在身后,义正言辞道:“阿忌昨晚没休息好,你守在这让她安静睡一会儿。” 说完宋延年就一本正经地负手离开了。 留下表情复杂的青荷,只得在心里摇头感叹:怪不得他们郎君越来越懒散了,就连宋公都惯着了,郎君不变才怪呢。 .... 萧白没觉得自己懒散,她这段时间把萧府情况了解了一番,又去隔壁的高阳县转了几次,对这个世界也终于不仅限于接收到的记忆,有了更多确切的实感。 想到没几天就要去洛城读书了,萧白就去了书房,关起门鼓捣起来。 她这一去,还不定什么时候回来,这个时候读书可不像现代有寒暑假,一去求学短则一两年不回家,多则三五六年的,一直到学成才回家看看那是再寻常不过。平时就靠书信联系,送点东西啥的,有的求学地点太远的,书信不通,一年半载都没啥消息传回也是常事。还有遇到意外的,生病啊、遭了匪患啊、兵祸等等突然离世,家里几年寻不到人的事也没少发生。 在这个车马不通、意外频生的时代,求学真的不容易啊。 萧白这一去书房捣鼓就是好几天,她这人就是这样,平时懒懒散散,一做起事来又专注得可怕,根本注意不到旁的人旁的事。 一日三餐都是青荷送到书房,连睡觉都懒得折腾,直接倒在书房木榻上。 萧白没多想,但她这突然转变把旁人可是吓了一大跳。 已经是第三天了。 宋延年愁得头发都快白了。 先前萧白性情大变,人懒懒散散的,他愁。现在萧白又突然整日整夜不出书房,在里面写写画画、削木头,弄得灰头土脸的,不他更愁。 宋延年背着手在书房门前来回踱步,长吁短叹:“痴儿痴儿啊,情之一字果然害人匪浅啊。” 宋寒川:“......” “我就知道。”宋延年抓着头发,束手无策道:“那是谢玉郎啊,怎么可能说断了念想就断了啊。” “你说,这万一要是没想开不会真做点什么不好的事吧。” “萧家三代单传啊,萧白要出事了,我怎么跟萧家列祖列宗交代啊。” 宋寒川:“......” 他刚要开口劝义父冷静,就见宋延年突然双手抱头蹲了下来,眼珠乱转地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去哪儿能寻来比谢三郎更貌美俊朗的人。” 宋寒川嘴角一抽,默默收回踏出半步的脚。 义父现在不正常,少招惹为妙。 身后忽地响起一串细微脚步声,宋寒川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转头看去,很快两道小身影就拐了出来。 宋寒川拱手朝来人有礼道:“女郎,小郎君,你们怎么过来了。” 原来这文静温婉的小姑娘是萧家二娘,名唤萧玉儿,十二岁的小姑娘。而她手边此时还牵着一白白嫩嫩的糯米团子,约莫两三岁的样子,精致漂亮,大眼睛一闪一闪地盯着宋寒川。 小团子是萧家大娘的孩子,萧家大娘是萧母认的义女,当年萧母迟迟怀不上孩子,跟着萧父在雁门关生活,偶遇失去家人的萧家大娘,见她生得玉雪可爱,起了怜心,就带在身边,后面儿还认了义女。 萧家大娘后来又与萧父身边一亲兵看对了眼,那亲兵也是萧父捡回来的胡汉混血小男孩,两人算是青梅竹马,成婚后也恩恩爱爱。几年前大娘的夫婿在一次对战柔然劫匪中不幸身死,大娘受不住打击,刚生下孩子就跟着去了。 小团子也姓萧,叫萧言,他父亲是长在萧府的,得了萧府大恩,又被赐了萧姓。 被宋寒川一双冷峻眼眸盯着,两小人都僵在那,仿佛被人施了定身穴。 宋寒川:“.......” 他自幼没啥表情,由于胡汉混血的缘故,五官棱角分明,眼眸狭长,不过十六,身材就比寻常少年要高大壮硕,足有八尺许(约一米九),极有压迫感。他又是见过血的,而那点子不明显的血煞气,天生敏感又喜纯净气息的人本能地就嗅到了。 很明显,眼前这两个仿佛白面捏成的小主子就是这样的人。 蹲在地上的宋延年也见怪不怪,他起身,走过去温声道:“玉娘和言儿是担心阿忌,所以过来看看?” 没有直面压迫感满满的宋寒川,萧玉儿和萧言紧绷的小身子这才放松了些许,对着笑得一脸慈爱的宋延年轻轻点了点头。 扫了眼紧闭的屋门,萧玉儿文文静静的小脸上浮出担忧,少女嗓音比枝头果子还清甜,语气也轻轻柔柔。 “听说兄长一直待在书房不出来,我和言儿不放心就过来看看,兄长...” 声音一顿,萧玉儿抬眸朝书房门看去,刚才还紧闭的房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许久未见日光的萧白一脚踏出,先是被晒得眼睛不适地眯起,耳边就听到一声甜甜软软的兄长。在场的所有人就看到萧白脸上那不耐烦瞬间散去。 她身子轻轻往后一靠,唇角扬起,慵懒道:“乖,再叫声兄长听听。” 宋延年:“......” 宋寒川:“......” 也许是他们眼神不好,竟然从萧白身上看出几分流里流气的浪荡子风气。 也不对。 只怪萧白天生一副笑相,唇角微扬,这样的长相要是端着还好,但凡露出一丝不正经就会显出十分来,而萧白此刻那站姿那神态,就跟正经二字没有一点挂钩。 萧玉儿小脸微红,有些害羞,又甜甜喊了声兄长。 这声兄长喊得萧白一身疲劳尽数散去,只要眼睛没瞎都能看出她心情相当不错。萧白算是有点理解,为什么会有妹控的存在了。 萧白心情好了,神色越发散漫慵懒,笑着招招手:“过来。” 萧玉儿听话地走近,直到一只手轻柔落在她头上,揉了揉她的头发,从上面传来一声温柔十足的:“乖。” 萧玉儿这下连耳朵尖尖都红了,微不可查地把自己小脑袋往那只手靠了一下。 以前兄长虽然也是极好的人,但兄长背负着家族责任,平时总是很忙,也不爱笑,更从不会摸她的头。 兄长回来后虽变了性情,但她还是好喜欢兄长,是更喜欢了。 萧白正要收回手,低头不经意间瞧见少女背后跟着的糯米小团子,白嫩嫩的小脸从身后探出,那长得像是假的睫毛一闪一闪的。 萧白:“......” 那只手果断转了个方向,在小团子光秃秃的脑袋上轻轻揉了一把。 糯米团子瞬间红了小脸。 看着眼前这两漂亮小萌物,萧白心情舒畅,感觉自己还能再肝几个大夜。 仿佛被注入鸡血的萧白不小心一抬头,瞬间挑起了眉,对着那张皱巴巴的脸问:“宋叔你怎么在这?” 宋延年:“......” 老夫一直在这! 还有,你眉毛挑那么高作甚? 难不成老夫还碍你的眼了? 看过谢三郎,你眼里就只容得下美人了? 哼。 小白:颜控狗.JPG 谢谢小可爱支持,么么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2章 第3章 第3章 萧白这几天在书房忙活的也不是别的,就是几样有利农事的小工具。 民以食为天,萧府在高门世家眼里算不得什么,可这偌大庄园也实实在在要养活不少人。 萧府是那位当过宁州刺史的祖辈选址建造的,自然算不得差,占地还极广。也就是偏僻了点,加上地处雁门郡,与云中郡相邻,不是宁州最富饶、中心的地段,还要时常面临外族劫掠侵扰,不然萧府还要惹得旁人觊觎。 好在高阳县多山,有天然的屏障在,萧府易守难攻,而且依山傍水,鸟语花香,是个非常适合田园农耕的世外小桃源。 这几年宁州一带旱灾频繁,萧府因为有利的地形没有造成太大损害,但过得也不容易。萧白还看到有人每天来回背水灌溉田地的。 在她印象中,古代有引水灌溉农田的水车,长得像一个巨型车轮子。 萧白虽是一名工程师,但术业有专攻,对农具尤其还是古代农具了解不深。只靠那点稀薄印象来造水车可不行。她先在萧府实地考察研究了一番,又关在书房花了几天时间设计水车构造,这才把稍微满意的水车雏形弄出来。 宋延年看着一架半人高的水车小模型时,脸上表情都维持不住了:“这........是龙骨翻车?” 这玩意儿可是个稀罕物,他几年前曾在一世家高门的田产里见识过。 造型庞大的翻车建立在水源边上,仅靠人力踩踏或畜力拉动就能带动翻车转动,把水源源不断地灌入田地。 听说是某一高门士族家中研制出来的,士族的东西,当然只有士族能用。宋延年打探过后就歇了从人家手里弄来的心思。 士族也分上中下的,萧家可攀不上关系。 “龙骨翻车?”萧白闻言挑了挑眉,看样子宋延年是知道这种水车的。 宋延年已经激动地摸上了,当初他只能远远观上几眼,被庞大的造型和繁复构造惊得眼花缭乱,根本没机会近距离看看。 眼前这小小水车模型被打磨得很光滑,结构精巧,一看就知匠人手艺不俗。 “就是龙骨翻车,老夫我还没老到老眼昏花的程度,阿忌你怎么有这东西,难不成你遇到了...” 兴奋的语气忽地嘎然而止了,宋延年像是意识到什么,低头在满地木屑碎块上扫过。这几日只有萧白一人待在书房,也没见她接见旁人,还让仆人时不时砍木头送过来,所以.... 宋延年猛地瞪大双眼看向萧白。 萧白正双手环胸,懒懒靠在一边儿,见他望来就轻轻挑了下唇角,笑了下,就是眼底青黑重了点,要不然,端得一个风流不羁。 宋延年:“......” 还是有些不习惯从前乖巧端正的孩子露出这种流里流气的神态。 不等宋延年多习惯一下,萧白就打了个哈欠,手朝另一边指了指。 “设计图纸都在那,宋叔你寻府上几个手脚利落,擅打磨木头的,按照图纸就能把东西打造出来。” 话音落下,宋延年就好像抽了一下,萧白还没看清,眼前就是一花,宋延年已经三步一跳奔到书案边,拿起最上面几张纸,一张张看完,手抖得不成样了。 纸上所画,清晰明了,让他一个不懂匠人活计的外行人都看得明白。而且每个关键细节都有画明、指出,旁边还细心的加了文字说明。 宋延年哪见过这种设计图纸,他只知道.....像这种珍贵玩意儿放在任何一个士族手中都是要藏起来的。 看着神色忽然变得严肃,动作也鬼鬼祟祟,在屋内左瞧右看的宋延年,萧白不明所以,不等她问,宋延年就神经兮兮地一把拽住她袖子。 “萧白,你就是...就是.......”宋延年看她的眼神是那么的复杂,仿佛跟看一个失心疯的人,痛心疾首道:“咱性情大变可以,却不能道德败坏啊。” 姻缘不成,偷盗可还行? “?”萧白没听懂,于是就直接问:“我怎么了?” 宋延年看她还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语气又急又重道:“你,你看看,这些都是什么!” 证据啊。 谢家要知道.... 哎,早知道他就不该生出攀附谢氏的想法,要没有把萧白送去谢家进学,怎么会一见三郎误终身,还因此性情大变,做出偷盗人家设计图纸的事情。 也许看在萧父份上,谢家不会惩治萧白。但从此也算把谢家得罪了,更别说,一旦传出去,萧白名声也毁了。 哪怕这辈子萧白不出仕做官,名声坏了,就是寒门都不愿意与她来往。 萧白不懂宋延年在痛什么,看一眼她画得还算满意的图纸,由于没有趁手的笔,摸样是不太完美,但看懂还是可以的。 “怎么了?”萧白眉心微拧,被碳粉染黑的手指摩擦了一下,看来以后还是要制作几支趁手的笔。 “把这些东西都原原本本还给谢家,再负荆请罪,求谢家网开一面,你年少,就说一时糊涂,也许谢家看在你年幼不会...”宋延年急得脸都白了。 “等等。”萧白终于听懂他在说什么了,不由无语地挑了挑眉,指着那些图纸道:“宋叔你放心,这些都是我自己画的。” “你自己画的也不成,你把图纸背下来再转头画出来,没经谢家允许就是盗。”宋延年表情十足严厉。 “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人背后撺掇你?” 宋延年始终觉得,即便萧白变了也不会做出这种事的,肯定有小人。 萧白扶额:“我不知道谢家有没有这种图纸,宋叔,这些是我自己画的。” 宋延年不信,没等张嘴,萧白从他手上拿过图纸,又走到书案边,从一堆废弃草纸中找出十几张出来:“你不信自己看,这些是我之前画废的纸。” 半信半疑的宋延年走过去,低头仔细扫过那些废纸,过了好半天,心中疑虑消去,却还是不放心地问一句:“真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 萧白点头。 宋延年又拿起图纸从头仔细看一遍,还绕着那个水车模型细细打量,这么一看,他发现,萧白制作的这架小翻车确实和他印象里的龙骨翻车不太一样。 整体造型更精致,每一块木头似乎都是完美契合在一起的,而且,结构好像没那么繁杂。 连他这个外行配合图纸都能轻松看懂。 仿佛只要现在给他趁手的工具和木头,他也能随手打造出一架龙骨翻车来。 “你这个,跟龙骨翻车有点像,细看又不太一样。”宋延年不太确定道,毕竟真正的龙骨翻车他也只是遥遥看了几眼。 再仔细翻着图纸看了看,宋延年终于发现了不对。 他震惊地瞪大眼睛:“这,这东西不需要人力或畜力拉动?” “利用水流就成,何必浪费人力畜力。”萧白语气随意。 宋延年:“......” 他哆嗦着又细细看一遍图纸。 萧白不知道宋延年说的龙骨翻车,她不是农学专家,更没兴趣专门去了解这些,只是根据小时候看过的电视剧留下的稀薄印象来琢磨的。 好在自身技能过硬,手艺不俗。 为了方便萧府制作,节约成本,提高效率,她还尽量简化了下,用制作好的模型小水车实验过后,效果还不错,对萧府这种大片平地耕田来说相当够用了。 见宋延年着了迷,萧白想了想,干脆道:“我去谢家求学也有大半年了,开明院有对学子开放阅读的藏书楼,谢氏藏书丰富,种类繁多,我出于兴趣看过不少。最近正好闲着,想到咱们府上庄户灌溉农田费力,农人多有不易,我就琢磨了下看能不能造出水车。” 听到萧白这样说,宋延年这下是完全放心了。 主要还是谢氏那样的高门底蕴,在这个时代的寒门和普通人心中确实有些高不可攀。 萧白从小聪慧,看多了书自己悟出点什么也正常。 一个乌龙就这么水落石出,宋延年有些心虚还有些尴尬,小眼神飘了飘。心道:也怪不得我啊,还不是你最近太刺激人,性情与从前不说南辕北撤,那也是变化颇大。 阿泉都说,在洛城时萧白就变了,变得喜怒无常,做了很多不像她会做的事。 谁都不想把自己养大的孩子往坏的方面想,可宋延年也是凡人,也会控制不住慌乱。 “.......”萧白扭头不看宋延年忽然变得幽怨的眼神,又拿出另外几张纸:“除了水车,我还画了几样东西,应该能帮到府上一些。” 除了几样辅助农事的小工具还有用一件事,萧白还写了如何选用煤来冶铁。 萧府虽然家底薄,府上也设置了两个工坊,一个铁坊一个绣坊,产出主要用于府上所需,偶尔也往外售出一点补贴家用。 两个工坊萧白都去看过,绣坊绣娘是庄户女,会的花样不多,基础功倒是扎实,简单的绣样是没问题。只是布帛每年多从外购入,成品用来萧府自用,往外售卖不多。 铁坊就一个匠头,收了两个打下手的年轻徒弟,主要业务是帮府上打造农具,兼职为部曲制造点铁箭头。 坊里人手不足,加上冶铁技术落后,打铁纯靠手工人力,效率极低。打造的农具别说卖了,就是府上自用都还有些不够。 萧白从记忆和最近观察所知,宁州辖区跟她原先世界的山西一带差不多,山西什么最多,煤啊。 只是如今煤的利用还不广泛,炼铁多用木炭。府上冶铁技术和效率往上攀一攀,多打造些铁器农具,庄户们种地就能提升效率。而且,铁坊发展好了也能帮萧府增加收益。 萧府还是太穷了。 这么一大家子要养呢,能多赚点是一点。 这几样东西虽然算不上什么,但也能改善一下萧府的情况。 剩下的事有宋延年安排和落实,萧白很是放心。他虽是萧府家臣,但对原身来说是亲人,是犹如父亲一般的长辈。 宋延年可不觉得这些东西‘算不上什么’,他当天晚上激动得都没睡着,半夜点灯在那看,边看边琢磨接下来府上的安排计划。 也就是过两日就是萧白出发前往洛城的日子,不然他立马就要着手去办。 ..... 这日,天还灰蒙蒙的,萧府主宅院墙边就聚了一堆人。宋延年,萧玉儿,萧言还有婢女青荷都围在主宅门口。 萧白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身旁马儿也随她打了个响鼻。一人一马的眼角同时泛起一点湿漉漉的水意。 揉了揉眼角,萧白懒懒地掀了下眼皮,看向啰嗦了快半个小时的宋延年。 要不是亲眼看到她的眼泪是打哈欠打出来的,还以为她是离别之情太过泛滥。 本来还有些离别伤感的宋延年:“.......” 看什么看,多念你两句还不行了? 哼。 人越大越不可爱了。 小白:[比心] 谢谢宝们支持,么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