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高门千金一心想复仇》 第1章 重生 接连几日的雪终于停了,天地白茫茫一片,厚厚的大雪更是盖住了淮阴侯府里的姹紫嫣红。 晚香居大门紧闭,刺骨的寒风依旧伴着潮湿的冷意从门隙间源源不断地涌进屋内。 袁昭姀迷迷糊糊地靠在床上,捂着心口止不住地咳着。 “南星,雪停了吗?” 空荡荡的屋子里无人应答。 她挣扎着想起来,却浑身无力,又靠回了床上。 偏偏在这个时候生病! “吱呀”一声响。 袁昭姀抬眼望去,见有人进了屋,待看清来人后,她灰败的眼里迸出了些光,急切道:“小侯爷,你来了,我父亲怎么样?” 半月前,边关传来消息,镇远将军萧越刚愎自用,中计丢了军防图,战败重伤被俘,宣城失守,朝野上下一片哗然。圣上震怒,当即就要降罪萧家以正军法。 袁萧两家是世交,父亲求情不成,冲撞了圣上,被杖责二十,关进了诏狱。母亲多病,袁昭姀只能求小侯爷郑彦,看在夫妻一场的情份上,帮她去狱中打点,再联系父亲往日同袍,向圣上求情。 还好郑彦愿意挺身而出,她庆幸没嫁错人。 郑彦进门后只静静地站在床边,并没开口。 “小侯爷,你见过父亲了吗?他怎么样?受得伤重不重?”袁昭姀见他没回答,急切地又问了一遍。 郑彦扫了一眼床上的人,目光冰冷。 袁昭姀从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吓得一愣,剩余的话都咽了下去。 “昭姀,岳父大人可是堂堂的工部尚书,朝廷重臣!”郑彦慢悠悠地开了口,眼里带着说不出的嘲弄,“他一向看不上我,怎会要我去救他?” 父亲看不上他?他怎会这样想! 当初侯府落寞,父亲知道他一心想振兴侯府,时常淳淳教诲,劝勉他要脚踏实地,莫要急功近利,仅此而已,他怎会这样想? 她抬着头望着郑彦,不明白他怎会说出如此伤人的话。 “冲撞圣上,大不敬,这是死罪!要怪就只能怪咱们的萧大将军,宣城战败他是罪魁祸首,谁能想到堂堂的镇远大将军打仗还不忘儿女情长,中了美人计。龙颜大怒,只有你父亲还不知死活地去求情!” 袁昭姀很是惊慌,明明几日前郑彦还说一定会全力去打点,无论怎样都要救父亲,这才过了几天,竟然态度大变。 这到底怎么了,这还是她认识的郑彦吗? 可当下她只能哀求道:“小侯爷,袁萧二家本是世交,萧将军战功累累,父亲为他求情属实正常。” “正常?宣城战败,你可知死了多少无辜人命。朝野上下谁不知他为一女子误国误民,此事还不知要牵扯多少人,谁敢去触碰圣上的逆鳞,你父亲聪明的话就该明哲保身,他完全是咎由自取!” 冰冷嘲讽的语气像利刃一刀刀捅进袁昭姀的心,本就慌乱的她更是六神无主,挣扎着起身想去拉郑彦,不想眼前的人却嫌弃地侧过身。 就是再笨,袁昭姀也察觉到郑彦有问题,可父亲入狱,母亲也病着,她连门都出不了,只能依靠面前的人。她伸着手,红着眼眶哀求道:“小侯爷,就算萧将军误国,可我父亲是无辜的,求你救救他吧,他受了廷杖,搞不好会没命的。” 郑彦走过去,弯下身,一把捏着袁昭姀的脸,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冷笑道:“昭姀你死了这条心吧,你既已嫁入我郑家,便是我郑家妇,他死也好活也好都不是你该管的。” “子贤,你我青梅竹马,又是夫妻一场,求你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情份上 ……”袁昭姀说罢眼泪滚滚而落。 郑彦嗤笑一声,松开了手,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真是没意思,你就跟你那一根筋的爹一样蠢,哪有这么多年的感情,全是你的一厢情愿。当初就是随手给了你一块玉,你就当真。” 这些话如巨锤一般击在了袁昭姀的心上,她摇摇欲坠,面色惨白,“不是的,那块玉明明我十岁生辰时,你亲手刻的……” “不过就是花了十两银子随手在路边买来的,若你父亲不是工部尚书,外祖不是翰林学士,我会多看你一眼?可惜啊,你外祖已经告老还乡了,不然他还能柱着拐杖去救你父亲。” 袁昭姀不敢置信,她本以为郑彦只是趋利避害,不敢为父亲奔走,却不想这么多年的感情都是假的,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道:“你真是好深的心计,原来刻意接近我,假意钟情我,不过是看中了我袁魏两家的权势,助你淮阴侯府东山再起。” “不错,终于聪明了起来。”郑彦微微一笑。 他本就面如冠玉,薄唇微动,莞尔而笑更显得他面色温柔和煦,她就是被这张脸给欺骗了,此刻,起来昭姀恨不得扯下他的皮,她恨郑彦,更恨她自己,轻易就被他道貌岸然的样子给骗了。 她擦了擦眼泪,“好,就算我眼盲心瞎,我和你合离,我自己去救父亲,你把我前几日给你的银票地契还我……”说罢睁大了眼,反应了过来,“我的嫁妆……怪不得你之前答应我会去救父亲,原来就是为了骗我的嫁妆!那可是袁魏两家半数财产,你怎么敢!” “这怎么叫骗,你嫁进了郑家,这就都是郑家的东西了。” 袁昭姀目眦欲裂,这么多年,从年少时的相互倾慕到之前的夫妻恩爱,所有的一切竟都是她的错觉。 “郑彦,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这样做就不怕遭报应吗?淮阴侯府早已落魄,当初要不是我父亲和外祖帮你,你能进五军都督府?能有今日?我……我真是后悔认识了你……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袁昭姀气得头一阵阵发晕,按着心口,不断地喘气,意识竟有些开始模糊,她努力地甩了甩头。 “那又怎样,你生是郑家人死是郑家鬼!”郑彦脸上始终挂着笑意,倾身靠了过去低声道,“是不是觉得头晕眼花,喘不上气?” “你给我下毒!南星呢?南星!”袁昭姀虚弱地叫着,不断向门张望着。 进来的却是淮阴侯夫人钱姝。 “彦儿,处理好了吗?嘉月郡主派人送了礼物,说谢你之前的救命之恩。”说罢钱氏看了一眼床上的人,一脸嫌弃,“怎么还没断气?不是说活不了多少时辰吗?娘可是听说你为了救郡主与她有了肌肤之亲,你可得负起责任。” 袁昭姀如坠冰窟,气得浑身发抖。真是好算计,袁家一倒,郑家母子就要她给人让位。可她眼睛开始发黑,心口更像是有千斤的重物,什么都做不了,断断续续道:“南星呢……她是无辜的,放了她……” “忘了告诉你,她一个丫鬟竟敢在侯府中偷盗,人赃并获已经被当场打死了。”钱氏一脸得意,“还有你父亲,用了我精心准备的止血散,也死了。皇上已经开始清理萧家的人了,他要是还活着肯定会牵连到彦儿。昭姀,不用担心,你们父女很快就能团聚了!”钱氏满脸狠戾。 他们害死她还不够,还害了父亲和南星的命,袁昭姀心如刀绞,世上怎会有如此恶毒的母子,她要咒他们不得好死! 袁昭姀瞪着眼,死死地望着眼前二人,慢慢没了气。 从没想过会这样凄惨地死在郑家人的手中。 她不甘心! “小姐,你醒醒……” 她不是死了吗?怎么还能听见有人喊她,还是南星的声音!她努力睁开眼。 见人醒了,南星松了一口气道:“小姐,你总算是醒了,怎么满头大汗,像是被梦魇住了,我叫了好久你才醒。” 袁昭姀很是疑惑,看看南星又看看四周,竟是在她的闺房,怎么回事? “小姐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今日是你及笄礼,你好歹要撑着,虽然礼成,但你还要露面,宾客还在等着。”南星担忧道。 及笄?苍天有眼,竟让她回到了十五岁及笄礼这日! 一切都还没发生,她还来得急改变袁家和自己的命运。 郑彦,今生我要你们母子不得好死! “小姐你怎么了?不要吓我!”南星有些害怕,小姐表情有些瘆人。 “没事,我只是有些累了,休息过就好。”她隐约想起来了,前世的今日,及笄礼繁琐冗长,礼成后她便回房先休息了一会,原来她竟然死后重生,回到了这个时候,“南星你绞个帕子给我擦个脸。”说罢袁昭姀开始回忆前世及笄的那日的事,头脑还有些混乱,她捶了捶头。 她的心猛得一惊,骤然警觉,要是没记错的话,前世郑家就是在她及笄后没几日就派人上门来提亲,那郑彦和钱氏今日必定有备而来。 她一定要阻止!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收拾妥当后便出了门。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脑子却转得飞快。 她与郑彦青梅竹马,两家对这门亲事都是默认的。父亲对郑彦也很满意,认为他年纪虽小却有责任有担当,更是有满腔抱负,是个好儿郎,早已把他当做半个儿子了。 现在想想父亲对郑彦的评价一点也不错,只是他的担当和责任只是对淮阴侯府,别人都只是他的踮脚石,任其踩在脚下。 她现在要悔亲,该怎么开口? 难道要与父母坦白她重生了?可谁会相信!怎么办?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她急步匆匆,衔珠金凤钗下的珍珠流苏撞得脸生疼,她注意到连廊两侧的杜鹃花开得红艳艳的似是一团团火。 袁昭姀停下了脚步,忽然回过头道:“南星,我要你去替我做件事。”说罢贴在南星的耳边低语了起来。 南星越听心越惊,连连摆手道:“小姐,这不行!这不行!夫人可是两三叮嘱过的……” 知道南星肯定不会轻易答应,袁昭姀道:“我听说郑夫人极其讲究这些,父亲母亲本就打算在定亲时把这件事说清楚,只不过是我想提前知道,况且郑家要是真正的好人家,知道了也只当不知道,若郑家介意,提前知道了我们也好做准备,到时候也省得父亲母亲难堪。南星,你我情同姐妹,求你帮帮我! ” 或许是不忍小姐乞求,南星一咬牙出门了。 见南星出了门,袁昭姀还有些不放心,要是南星没机会拦住钱氏怎么办?她必须做到万无一失!她快步往父亲书房走去。关系到袁郑两家亲事,钱氏必定要先来通个气,此刻宾客都在,最好的地方就是书房。 袁鸿的书房是个开阔的三间,里面轩敞清雅。 她赶到时,书房大门打开,里面安安静静的,她又扫了一眼正厅,没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突然侧边的玉石屏风处传来一阵轻咳。 袁昭姀定睛一看竟然是萧越! 第2章 汤药 此刻他正坐在榻上,整个人向后靠着,闭着眼,眉头紧锁,空气中飘浮着若有若无的酒味。 下一秒,萧越睁开了眼,目射寒光,待看清来人后,微微一愣,目光放缓。 “袁妹妹,袁大人不在这。”说罢他侧过脸去,又闭上眼,抬起手来缓缓地揉着头。 眼前的人虽还不是日后声名显赫,令鞑靼闻风丧胆的镇远大将军,但此时的萧越不到弱冠之年,已世袭了府军卫指挥使佥事的职位,是正四品的武官。她听父亲说过萧越分掌训练,维护京中治安,在官场已经开始崭露头角,得到了兵部尚书大人的看重。 要是没记错的话,没过两年边境不平,鞑靼入侵,他被举荐去宣城。短短三年时间,大大小小战事获胜无数,从无败战,简直就是我朝的天降将星,除了最后的那一次,输得一败涂地。 前世父亲就被他连累入狱,最后被郑家母子毒死在诏狱。袁昭姀忍不住仔细打量起眼前的人,一身鸦青色的圆领袍眉眼修长疏朗,鼻梁高挺,嘴角紧闭,浑身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淡,刚刚睁眼看人的眼神更像是一把剑。 这样的人会被美色迷惑,中计丢了兵防图?可张贴的塘报上写得清清楚楚,是鞑靼达延汗派了他最漂亮的妹妹潜伏到了萧越的身边。 那今生她是不是只要提前找到那女子,然后再提醒萧越保护好兵防图,那萧袁两家是不是就不会有危险了! 只是不知道那得是多漂亮的美人,让他身败名裂,也不知他反应过来该是多么后悔! 许是袁昭姀直盯盯的目光太过明显,萧越忍不住又咳嗽了一声,睁开眼,柔声道:“袁妹妹,年年岁岁长健,岁岁年年安康。” 他一开口,空气中的酒气更重了。 “多谢。”袁昭姀淡淡道,看来他是醉了来父亲的书房醒酒的。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萧越,要不是他,父亲也不会死,可转念一想他也是个可怜人,真正害死父亲的是郑家。 萧越也习惯了她的冷淡,“礼物收到了吗?” 礼物?是了,今日她及笄,萧越肯定是会送礼的,两家毕竟是世交,只不过那么多的礼物她哪能记得住哪个对哪个的。 她努力地回忆着,好像是件玉饰还是颗宝石?她确实是记不清了。一抬头,她就见萧越刚刚才稍稍温和的脸又冷了下去。 “算了,本就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萧越揉着眉心,“你还有什么事?” 什么叫她有什么事,这明明是她的家好不好!还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做给谁看? 前世他也总是这样,前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就冷着个脸,大多时间总是面无表情,少言少语,越长大,越冷淡,就像是一匹狼,孤傲危险。 前世袁昭姀见到他还有发怵,现在一想到再过几年他被一女子耍得团团转,身败名裂,她也不怕他了。 当下,袁昭姀不禁冷哼一声,“没什么事我就不能在这了?”说罢也不再理会他,转身坐在长榻不远处的绣墩上,刚刚一路上急着赶过来,脚都有些疼。 不知南星那边怎么样了。 一时间屋里静悄悄的,萧越忍着咳意,有些不自在,耳朵微微泛红,他甚少与她独处。往日里见面至多打个招呼就跑,从没见过她如此安静乖巧地坐在自己身旁。 萧越的目光忍不住就落向了她,一身朱红色的立领长衫衬得她肌肤赛雪,白皙如玉的脸上,她的眼明亮水润如小鹿般,小巧圆润的鼻头,红润的唇,修长的颈,目光再往下就是她略有起伏的身段。 他一下子清醒不少,咳嗽一声便又转过头去。看来是真醉了,他在心里无奈地自嘲。两人共处一室本就不妥,可就算这样他也不想出声提醒。 今日是她的及笄礼,过了今日呢?她好像要定亲了,他恐怕是再也不会有机会和她独处了,想到时这,萧越心乱如麻,索性闭上了眼。 可一闭上眼,一呼一吸间传来阵阵的甜香更是明显,萧越没办法再装作不知道,他睁开了眼准备起身离开。 就在这时,进来一小厮手捧着碗道:“萧大人,醒酒汤好了,因着您还有些风寒,又饮了不少酒,老爷特地交待在里面加了几味药材……”话还没说完,一抬头看见小姐也在屋里,顿时愣住了。 “先放着吧。”萧越轻抬手臂,摆了摆手,说完又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 “老爷交待您一定要喝!” 萧越点了点头。 “长安,父亲呢?” 被叫做长安的小厮恭敬道:“老爷被姜大人拉着喝酒,说是不醉不归,一时半会难结束,小姐您有什么事我去给您传个话。” 听到父亲和姜大人在一起喝酒,袁昭姀顿时放心多了,看来钱氏还没机会开口和父亲母亲讨论她和郑彦的亲事。 “行了,我没什么事,你去多拿两酝梨花白,给他们送过去,就说我谢谢姜伯父能来观礼。”想了想袁昭姀又道,“梨花白虽不易醉,醒酒汤还是要多备点,还有,要是看见南星就让她过来。” 长安低着头道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父亲当真是看中萧越,醒酒汤要单独交待,连书房都让他进来休息。如果说父亲对郑彦的为人是肯定,那他对萧越就是关爱和赞赏。 袁萧二家本就是世交,萧越的父亲萧启年轻时更是救过袁鸿的命,所以前两年萧启临终托孤,袁鸿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萧越世袭父亲官职还是他出面办的。 袁鸿与妻子成亲多年,膝下只有一女袁昭姀,这么多年来,早已把萧越视如己出。萧越也是争气,沉稳干练,在府军卫深受重用。 袁昭姀低着头,看着碗中的药,不知道前世父亲为他求情时,有没有后悔这样看重他。 扑鼻的药味让她忍不住皱了皱鼻子,突然她计上心头。她从袖中拿出了她的帕子,放入手中,两手握住了碗的边沿,递出去时,故意晃动了一下。 谁知萧越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了碗,手指难免碰到了袁昭姀。 冰冷的触感让袁昭姀吓一跳,汤药还是洒了出来,她的帕子浸湿了一角。 袁昭姀对着萧越歉意一笑,自然而然的把帕子收进袖中,目光落在了他的骨节分明的手指上,他手这样的冷,病得还蛮重的,药少喝点应该没问题吧。 只见萧越一饮而尽,脸微微泛红。 袁昭姀有些心虚,上前又去接过药碗,看他的样子可能是起热了,希望少了点量不会影响到药效。 “我还有些事,在这呆会,你喝了药自己睡会吧。”袁昭姀说完也不再管他。 不多时南星过来了,见正萧越在也没多想,向他行了个礼,然后对袁昭姀点了点头,道:“小姐事情办好了……” 袁昭姀听了心下大安,长舒一口气,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以她对淮阴侯夫人钱氏的了解,她一向觉得自己家儿子就是公主也配得的,要是知道未来的儿媳命格有异,肯定对这门亲事有所迟疑。 南星附在袁昭姀的耳边把事情细细地说了一遍,袁昭姀频频点头,很是满意,“南星,你再闻闻我身上有没有药味?” 南星摇了摇头。 袁昭姀拿出的帕子轻轻一挥,南星立即点了点头。 “好,我们走!” 萧越看着主仆二人旁若无人地在商量事,只可惜练武之人耳朵异于常人的灵敏,再结合她之前的动作,他就是再笨也感觉到眼前的小姑娘正在谋化什么事。他知道她一向怕他,于是耐着性子好好道:“袁妹妹,真有什么事你应该告诉伯父伯母,他们肯定有办法,好过你一人处理。” “我想我不能给郑彦!” 萧越目光一下了犀利起来,“胡闹!婚姻大事岂可儿戏,子贤他是个端方有礼的谦谦君子,你……”想到了什么又低下声音,“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和子贤好好谈谈。”说罢脸色又苍白了一分。 见他态度这样,袁昭姀不禁庆幸,幸好她没有贸然与父母说要退亲,不然还不知怎么收场。 “萧大人,伯母和我母亲是闺阁中的手帕交,你知道我小时候身体不好吗?” 萧越摇了摇头。 “大概是我刚出身那两年,总是病着,一病就是一个月。父亲连太医都请了也没看出来什么,最后是无想删山上的玄清道人给我批了八字,说五行缺木,加了个姀字,这之前我叫袁昭,大家都喊我昭昭。” 萧越神色微动。 “其实玄清道长说的不止是我五行缺木,更重要的是我命格有异,会连累家人!我和郑彦之间没有什么误会,只是我想了想,要告诉他实话,我不想骗他。” “你为何要告诉我?” “萧大人你我自幼相识,郑彦知道这件事后,肯定会偷偷向你求证,而你——不会说谎!”最后几个字袁昭姀一个字一个字说的。 “袁妹妹,你这是何必,就算你所说之事是真,既然伯父伯母找到玄清道人,那应该有破解之法,你若是心有疑虑也应他们出面。” 没想到面前的人不好糊弄,可她确实要有一个人来证明她说的话,这样郑家才会信。袁昭姀只是想利用萧越,没想现在还要说服他。 “还有,袁妹妹,你有没有想过若你所说是真,那这件事要是传了出去,你的名声不要了?” 没名声总比没命强,名声毁了,大不了不嫁人,命没了就没了,难道老天还能让她再重生不成。 袁昭姀决定打感情牌,“萧大人,你知道的,郑彦他一心想重振淮阴侯府,若最后当真因为我的原因,没能达成他的毕生所愿,将来知道了,我和他只会成为怨偶。萧大人,你如同我兄长一样,实话告诉你,道长说并无破解之法,父亲母亲想着这件事成婚后再说。可我只是想让他在定亲前知道,至于他怎么选我都愿意…”袁昭姀仰着头略带乞求,“阿越哥哥,求你别告诉我爹娘!” 萧越一低头就撞上了袁昭姀的目光,明亮的双眸如一汪浅浅溋溋的春水,让人忍不住靠近,仔细一看,这清澈的水光中却满满的全是他的影子,这声“阿越哥哥”更是让他心颤,他恍惚回到了幼时,心中有什么要跳出来。 他不敢再看,这样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却不属于他,萧越心中苦涩,偏过头去,低声道:“好,我知道了。” 袁昭姀道了声“多谢”便离开了。 萧越又坐回了榻上,此刻空气中淡淡的甜香也跟着散了。他脸上晦暗不明,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第3章 头筹 袁昭姀步履轻快,钱氏肯定想不到她自以为偷听到的秘密实际上是安排好的。 南星是她的大丫鬟,由不得钱氏不信!她迫不及待想看看钱氏的脸色。 前世郑家就是靠着吸袁魏两家的血,日子才好了起来,今生她倒要看看没了这两家的帮衬,郑家怎么东山再起。 袁家是个五进带花园的大宅,袁鸿父亲袁老爷子走得早,只给袁老夫人留下两个儿子,长子就是袁鸿,工部尚书,官居二品;次子袁涣,礼部清史司任员外郎。 袁鸿的妻子魏芷在袁昭姀九岁时,小产伤了根本,这些年身子就一直不好。袁昭姀的及笄礼便由袁涣的妻子小钱氏钱婉出面招待女眷。 而钱婉正是淮阴侯夫人钱姝的嫡亲妹妹。钱婉嫁进袁家,生下一对龙凤胎后,钱氏便时常带着儿子郑彦来袁府走动。 袁昭姀这才与郑彦相识。 此时钱婉正在水榭边招待女眷,见到袁昭姀来了,温温柔柔地笑着道:“昭姀,你母亲怎么样,好点了吗?” 看来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大家都以为她在陪母亲,这样正好。 袁昭姀只是客气道:“谢谢婶娘关心,母亲还好。” “淼淼和彤儿都在等你。” 袁昭姀点了点头,既然见识过郑家的行径,那她这个一门心思撮合她和郑彦的婶娘恐怕也没有那么简单。 她不动生色地打量了一番,小钱氏身量匀称,个子高挑,身穿蜜合色卷草纹的立领长衫,端庄大气,娴静优雅。她希望是自己多想了。 “你怎么才来,我们都等你半天了。”声娇俏清脆,是郑家的表姑娘林淼淼,她旁边站着身穿兰花仕女儒裙的郑彤。 前世她中意郑彦,自然也就千方百计对这他两个妹妹好,回过头看看,这两人表面上与她称姐妹,实则从她手中哄骗了不少东西。 当下袁昭姀根本不想理她二人,但来者是客,她只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便要离开去找钱氏。她要确保钱氏今日不会提起两家的亲事。 一想到重生了,还可能和郑彦扯上关系,她忍不住要发疯。 郑彤见袁昭姀想走,立即给一旁的林淼淼使了个眼色。 林淼淼上前一把挽住了袁昭姀的胳膊,“袁姐姐,我们去玩投壶吧。” “不了,你们去玩吧!” “一起!”林淼淼说着不由分说拉着袁昭姀去水榭。 袁昭姀望着她俩,思索了片刻,心道,这是你们送上门的,可别后悔。 水榭里坐着各家夫人小姐,知道要玩投壶后都大家都兴致勃勃。 “昭姀来啦,既然想玩,光是投壶多没意思,把这个拿去做彩头。”说话的是高夫人,她说着从手上取下一个蓝宝石的莲纹金戒指。 袁昭姀上前行礼。 高夫人是当朝首辅高秉的妻子,也是郑鸿请来的正宾,人群中属她身份最为贵重。 众人见状也都拿出了各自的彩头,笑着让自家的孩子参与,一时间水榭气氛热闹。 很快文盘里这一堆头饰玉器。 郑彤的目光动不动声色地落了上去。 林淼淼倚在袁昭姀的身边,拿下了头上的宝石花蝶金发簪,笑眯眯道:“袁姐姐,我这个也做彩头。你也拿个东西吧…你屋里那颗金刚石不错,就是小了点,不过颜色还行,正好过几个月是彤彤的生日,凑合凑合。” “小姐……”林淼淼身边的丫鬟,摇着头,一脸担心。 “怕什么,是袁姐姐自己愿意的,再说彤彤也不是什么外人,袁姐姐送她颗金刚石也不是不能送?是不是袁姐姐?” 那小丫鬟小声道:“但这枝发簪这样贵重……” “放心,我有数。” 郑彤听了林淼淼的话面不改色,理所应当地看着袁昭姀。 袁昭姀气得想笑,俩人就差当着她的面直说把这些东西都送给郑彤了。 凭什么? 看来前世她对郑彤是百依百顺惯了,现在都敢明目张胆打起了金刚石的主意,竟然还有脸嫌小。 一点都忍不了!她张开嘴刚想说话。 “你们在这说什么呢?”钱婉笑着过来问道。 林淼淼立即道:“伯母,袁姐姐也说要添彩头。” “婶娘,她们要我拿金刚石做彩头。”袁昭姀一点也不瞒着。 娘家外甥女明晃晃地想坑夫家侄女,她倒要看看她这个婶娘怎么处理。 钱婉只是笑道:“昭姀你们商量好就行,今日是你及笄,你开心就行。” 要是前世,她为了讨好郑彦真就开开心心送了。 婶娘的确有问题,这可是金刚石,就这样同意她随便拿出来! 也是,到时候就算有什么,钱婉只要跟父母说是她自己要这么做的,谁也不好多说什么。况且父母对她一贯娇纵,两家又要结亲,谁也不好去计较。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可惜她如今不会为了郑彦再做个傻子,现在想来她真可怜可笑。 前世,她喜欢郑彦,少不了讨好郑彤,林淼淼一直与她不对付,总是处处帮着郑彤。俩人时常明里暗里地撺掇着她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以至郑彤胃口越来越大,连金刚石这样贵重的物品都敢想当然地要。 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袁昭姀假意道:“婶娘,就是添几个彩头而已,金刚石太过贵重了,要不我就拿个金镯子吧。” 钱婉面露难色。 林淼淼道:“袁姐姐,我们今日来可都是为你庆祝的,你要是再扭扭捏捏,可就浪费我们的一番心意了,特别是彤彤,可是早早就说今天要帮你热闹热闹的。” 郑彤有些不悦,“她不想玩就算了。” 若是前世的她估计就傻乎乎地上去哄郑彤了,袁昭姀在心时间冷笑,只是做出为难的样子,“淼淼的东西太贵重了……” 郑彤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 林淼淼拍着胸脯道:“放心,谁赢了我都不会心疼的。” “只是我们都出彩头了,彤彤拿什么?”袁昭姀问道,说完假意道,“对不起彤彤,我忘了你情况特殊,要实在是没有就算了。” 郑彤脸色一下子就难看起来。 原来是想空手套白狼!淮阴侯府好的东西郑彤做不了主,能做主的东西又拿不出手。 “彤彤的那份,大不了我替她给。”林淼淼大气道。 “行,那就算你借彤彤二百两银子,只不过这么多银子……”说着袁昭姀便一脸心疼地看着郑彤,毕竟大家都知道淮阴侯府的情况。 想当初淮阴侯郑继宁一成婚就袭了爵位,真可谓少年得志! 没成想他却处处飞扬跋扈,后来得罪了人,被告到御前,失了圣心。但郑继宁依旧我行我素,还沾上了叶子戏,没多久就输光了家产。偌大的侯府只剩下一个空架子,靠着府里老夫人的嫁妆过活。 这在京中不是秘密。 看着郑彤一脸难堪,袁昭姀心里痛快极了,这还只有开始,她要郑彤把从她这拿的都还回来。 郑彤向林淼淼点了点头,捏紧双手强笑道:“行。” 兄妹俩一样虚伪! 因着林淼淼和郑彤把她拉在一旁说话,倒也没人在意她们说什么,只当她们是在商量着如何投壶。 此时丫鬟们也准好了,招呼众位小姐们开始。 每人四枝箭,筹数多者胜。 很快诸位小姐便投完了手中的箭枝,众人大多只是图个热闹,并不计较输赢,林淼淼更是一箭未中。 最后就剩下郑彤和袁昭姀。 郑彤整了整衣袖,单手拿箭专注地盯着贯耳壶,“唰”得一声,第一枝箭正中壶内。 “有出,十筹!” “连中,五筹!” “连中,五筹!” 四枝箭中两枝就算是不错了,郑彤已连进三箭。 大家纷纷议论起来,郑彤不愧是侯府千金,大家闺秀。众人仿佛从她身上看到淮阴侯府曾经的鼎盛。 万众瞩目下,郑彤全神贯注,眼睛紧紧地盯着壶身,几个呼吸后终于投出最后一箭。 “倚杆,十五筹!” 这下整个水榭都沸腾起来。 “我就说彤彤最历害了,一般男子都比不上她,袁姐姐,我看你还是认输吧,彤彤连中四箭,你再怎么投也是给人笑话。” 郑彤只是害羞地笑了笑,向在场的众人行了个礼,谦逊道:“献丑了。” 这时,高夫人开口道:“不愧是郑家的孩子,当年你祖父百步穿杨,声名赫赫,郑丫头不坠祖业,不错,不错,不错……” 三个不错一出口,众人看郑彤的目光就变了。高夫人一向严厉,很少人能入她的眼,能够得到她的赞赏,郑彤在京中的名声就出来了。 原来郑彤打的是这个主意,想踩着她出名,袁昭姀一刻都不想忍! 钱婉道:“昭姀,彤彤四箭全中,你要不想投就别投了。” 袁昭姀看了看她没说话,只是拿起了四枝箭,快速抬手,丝毫不带犹豫。 “有初贯耳,二十筹!” “连中贯耳,十筹!” “连中,五筹!” 全场都安静了下来,现在两人筹数相同,众人屏气凝神,生怕因为自己影响到了比赛。 就剩最后一枝箭,袁昭姀抬起手来,就在这时,她感觉有人撞了她一下,她身子一侧,那人就要摔倒,她随即收回了手,一把扶住了来人,笑道:“淼淼,你可要站稳了!” 说罢随手一挥,箭稳当当得落入壶中。 “连中,五筹!” 四周鸦雀无声,随着一声“巾帼不让须眉!”众人反应过来纷纷拍手叫好。 袁昭姀看着郑彤,无声地笑了。她刚刚余光注意到有人偷偷靠了过来,不用想可定是有人想捣乱的,故意虚晃一招。 果不其然!可这又怎样! 郑彤的脸一下子惨白起来,沉默不语,林淼淼则一个劲的在安慰她。 袁昭姀懒得管她二人的事,只是淡淡地道:“我赢了,你俩的彩头别忘了。” 话音一落,林淼淼一脸不甘,道:“给你。”说着就递出了那枝簪子。郑彤面如死灰,咬着牙半天没说一句。林淼淼见状,道:“放心,不会欠你的!”说完就拉着郑彤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水榭。 小钱氏道:“昭姀,彤彤的银子就算了吧,你俩也情如姐妹……” “要不婶娘替她给吧,这是我赢的彩头,不能不收,不然下次赢不了了!” 五百两可不是小数目,钱婉清了清嗓子,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袁昭姀冷哼一声,刚一转身,就见到了钱氏站在不远处,她慢慢笑了,带着对郑家的诅咒和仇恨,笑得灿烂。 钱氏脸色本就不是很好,想到之前的听到话,再看着眼前一身红衣少女,明明是在笑,却让人浑身发寒,如鬼如魅。钱氏猛得一惊,眼神慌乱,连忙看向别处。 袁昭姀暗道:妥了! 南星不懂命理,她其实撒了谎。当初真人只是批了她八字,说是四柱相冲,并帮她改了名。 她让南星说的却是日柱相刑,阴煞夺运。又多了四个字,她的命格就由命途多舛变成能吸运改命的逆天命格。 南星不懂,但钱氏肯定知道,反应过来后肯定是不会再同意郑袁两家的亲事。再加上刚刚郑彤扬名失利,说不定这会钱氏已经把郑家的落败都算在了她的头上。 袁昭姀笑得更甚,眼底有藏不住的杀意。 第4章 洞玄观 待钱氏走远了,袁昭姀便假意整理衣袖,又装作着急的样子,四处张望。她知道林淼淼刚离开时候捡到了她的帕子,此刻正和郑彤在不远处低语。 她急步走过去,一把抽回了帕子,神色不自然道:“多谢。”说完就要离开。 那沾了药的帕子就是投壶时她故意丢下的,对面的人果然上当了。 林淼淼道:“袁姐姐,你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袁昭姀丢下这句话加快脚步离开了。 “你看她那个样子是不是有鬼,难不成她有什么隐疾不成。”林淼淼对着郑彤说道。 郑彤沉默不语,只盯着袁昭姀的背影目露沉思。 霞光天边起,笙歌归院落。 风吹起了连廊上的羊角灯,光影绰绰。袁昭依偎在母亲魏芷的怀里,闻着母亲身上独有的兰花香味,无比安心。 也不知前世她与父亲俩人先后离开人世,母亲该有多么绝望。 母亲性子本就柔弱,自从小产身体不好后,就更是处处依恋父亲。 她不敢想母亲知道后怎么活! 还好老天有眼,让她有机会重活一次。 “你呀!都要嫁人了还像个孩子,总是待在母亲怀里怎么行。”魏芷笑着,嘴上这样说,但手还是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摸着女儿的头。 “为什么一定要结婚嫁人,我不想离开您和爹,要不我招赘吧。” “胡说,彦儿是堂堂淮阴侯小侯爷,将来是要承爵的,入赘到我家,你这丫头真是敢想……” 袁昭姀抱着魏芷的手臂,娇声道:“娘,我就是不嫁人,你不要赶我走!” “我的宝贝女儿,这么好,是谁说要赶你走啊,我第一个不同意!”来人笑道,声音爽朗有力。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袁昭姀顿时红了眼眶,连忙低下头,飞快地揉了下眼角,然后歪着头装作撒娇道:“爹,就是您,还不是您总说什么女大不中留的。” 她无比庆幸爹生龙活虎地站在眼前。不敢想像前世在暗无天日的?狱中,他是怎样苦苦支撑的。 明明圣上的廷杖没有要他的命,却被受他帮衬的女婿一家害死了。他死时是不是很痛? 袁昭姀不敢再细想下去,说道:“还不是您常唠叨,我做了个恶梦,梦见我嫁人了,可您和娘却要走,梦里我喉咙都哭哑了,你们就是背着对我,怎么喊都不理我,我好害怕…我不想嫁人了!” 听见这话,袁鸿和魏芷互看了一眼,这显然不是个好梦,俩人眼里的担忧一闪而过。 袁鸿知道女儿八字有些特殊,加之她从小就不做梦,头一回说的梦境却是这样,他沉吟片刻,却看向魏芷,问道:“今日郑夫人有没有来找过你?” 魏芷摇了摇头。 袁鸿道:“你问过弟妹了吗?” “弟妹之前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说郑夫人今日会来找我们,两家人先通个气,好约个日子请媒人上门的……”魏芷看看袁鸿欲言又止,“刚刚弟妹派人来传话,今日事不过来了。” 袁鸿沉默着。 “老爷您放心,弟妹与郑夫人是嫡亲的姐妹,两家结亲本就是弟妹一手牵线的,若有什么不妥她肯定会告诉我的。”魏芷道。 袁昭姀立即出声,“不要,我不想成亲,我只想在你们身边,爹娘,你们不知道我的梦境有多真实,一想到嫁给郑彦就会失去你们,我一点也不想嫁他了。” “你呀,不是一直中意彦儿的吗?” 袁昭姀正色道:“可是就算我再中意他,他在我心中也不能跟爹娘你们比呀!我已经想通了,不嫁人就不用离开家了,我记得我有一个表姐就是招婿的,我也要这样,况且我还能照顾娘。” 她是真的想通了,连青梅竹马的感情都不能保证是真的,男女之情根本就是虚无缥缈的,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像她爹娘一样琴瑟和鸣。她又何必再给自己找个夫君。 谁又能保证他不是下一个郑彦呢,嫁人这件事就算了! 袁鸿见她说得认真,眼神清澈无瑕,毫无丝毫对郑彦的不舍情意。 可总不能因为一个梦境两家就不结亲吧,他想了想道:“你也说了这是梦境,怎可当真?彦儿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以后多多回来,也不算外嫁了。” ”父亲,要是梦境成真怎么办?我想去无想山问问玄道人!” 是了怎么把这位老神仙给忘了!袁鸿道:“那是可以,若是真人说你俩不合,你当真舍得?”他始终有些不信。 “他又没有爹娘重要,当然要舍得,我和他从小长大,以后虽做不了夫妻,但还可以做兄妹,还是一家人。” 眼见女儿谈起自己的亲事毫不扭捏,一派天真,难道他和妻子都误会了,女儿根本就是不懂男女之情? 魏芷也反应过来了,问道:“那阿越呢?” “萧大人和郑彦当然一样,他们我心里都情如兄长。”袁昭姀说的理所当然。 这下夫妻两人都明白过来了,女儿还小,一点也不懂男女之情,俩人对视了一眼,哈哈笑了起来。 如何能让爹娘同意她拒绝郑家的提亲,袁昭姀从醒过来就开始想。毕竟俩人从小青梅竹马,爹娘也不会轻易接受她好好就不想嫁人。 但看到萧越后,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只要让她对郑彦的感情止于青梅竹马就行。 毕竟真正算起来她的竹马不止郑彦一个。萧袁两家是世交,她儿时也有很长一段时间被娘带着去萧家。只是萧越比自己大上好几岁,为人又冷淡又不爱说话,而郑彦处处哄着自己玩,慢慢她就与萧越疏远了。 果然,爹娘听到她这样说,好歹是不认为她的话是儿戏了,只当她心思还小,也不再强迫她一定要嫁给郑彦。 袁鸿更是笑着道:“原来我的乖女儿还没长大,行,你想什么时候想嫁人!” “老爷,你就随他胡闹!” “爹才没有陪我闹呢,娘你要是不信,明天我去无想山去找真人,他老人家肯定也说我不能嫁人!”袁昭姀抱着袁鸿撒娇。 要是这个老道士敢说她与郑彦是良配,她就砸了他的道观。 夜里,袁鸿躺在床上说:“芷妹,你说要是昭姀她真不喜欢彦儿,我们就招个婿,你身体不好,她留在家里照顾你,我放心些。” “老爷,愿意接受入赘的男子,又有几个是好的,我不想昭姀受苦……都怪我没能给你生个儿子……”说罢魏芷眼泪直流,连忙背过身子。 袁鸿把她抱在怀里,“芷妹,今生有你和昭姀在我身边足已,还有……”说着笑道,“你呀,我还没说完呢,我们只需找个出身不高,孤身一人的寒门学子,他只要人品学识可靠,到时侯我再买下隔壁宅子,让他们住过去。这样一来对我们来说不就跟招婿一样?他们也算是单独开府,没人会说闲话。” 魏芷不流泪了,只抬着眼问道:“你说得容易,这样的少年郎到哪却找。” “放心,明年是三年一届的春闱,届时你看我榜下捉婿!” 俩人以细细说了好些话,第一次发现女儿不嫁给郑彦也蛮好的。 第二天一大早袁昭姀就带着南星出门了,魏芷本不放心,但奈何身体不好,不能一同前往。袁昭姀讲了半天,魏芷才同意她出门。 玄清道人在是城外无想山上洞玄观的住持。 因无想山出了城往东还要走五里路,路途较远,去的人少,名声不显,城中的人大多会去最近的白云观。 袁鸿当年也是机缘巧合下遇到了玄清道人,想当初这老道长把袁昭姀的情况说得太准,以至于袁鸿一度认为是遇到了骗子。 道观历经几个朝代,依山而建,群峰环抱,清幽静谧,山门上,匾额高挂,“洞玄观”三个字苍劲有力,更显得观宇古朴庄严。 袁昭姀扶着南星下了马车,一路走到了三清殿。空荡荡的大殿里,只有几个附近的妇人在祈福,一个小道童正在给信客送平安符。 见到袁昭姀,小道童行了个作揖礼道:“小袁居土。” 自从玄清道长帮她改名后,袁鸿也带她来过洞玄观几次,袁昭姀对这里还算熟悉。 “明心,真人在不在?” “师父他老人家今年开始就一直在山里几个洞府里修行,我们也很少见到。明礼师兄也不在,他下山去做法事了。” “没事,我就是来还愿的,要不是真人当初帮我改命,我今日哪能身体无忧,父亲让我及笄后一定要来。”说罢袁昭姀从南星手中拿出了一个盒子,双手递给了明心。 明心接过了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厚厚一叠银票,少说有一千两,明心惊道:“小袁居士你……” 小袁居土改名字的事他有耳闻,只是变成改命了吗?他立马镇静下来,学着师兄的样子,道了一句“福寿无量天尊”。 “这是的香油钱,既然真人不在,等明礼道长回来了你转交给他就行,小道长你去忙吧,我自己上香祈愿。”袁昭姀看着明心努力假装从容的样子,很是有趣。 明心行了个道礼就匆匆离开了。 袁昭姀上过香后,跪在了天尊像的前面,三跪九叩,虔诚无比。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重生,也许真得是天上神仙怜悯,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 不管怎么样,她内心无比感激。 跪拜后,她便起身离开了,临走时她路过殿门旁的桌子,瞥一眼,上面有不少叠好的平安符,她随手抓了两个。 马车晃晃悠悠,还没走几步远就停了下来。 小厮隔着帘子道:“小姐,是萧佥事萧大人。” “我们靠边让路。” “小姐,萧大人他的马拦在车前……” 袁昭姀心有疑虑,他来这有什么事? 第5章 昭昭 袁昭姀掀开帘子,道:“萧大人,好巧!” 萧越冷着脸,直直地盯着袁昭姀,半晌道:“家母想去求几个平安符,不知道这当中有什么讲究的,请袁小姐帮个忙,再回去一趟。萧某感激不尽。” 袁昭姀看他一点也不像是感激人,倒像在强忍着怒意,随时都要发火的样子。 谁又招到时他了? 她道:“萧大人,抱歉,今日天公不作美,我想早点回城。” 南星和小厮望着碧空如洗的天,面面相觑。 袁昭姀可不管萧越在发什么疯,她还想早点回去,跟爹娘再说说她的亲事,她感觉爹娘已经有点松口了。 她放下车帘,对着小厮道:“长平我们调头,绕回去。”如今她可不怕他,论起来是萧越欠她的。 长平是有些功夫在身的,不然也不会被派来护送袁昭姀。 “是,小姐!”说完他立即拉起了缰绳。 这时萧越一个飞身下马,站在马车旁,一把扯过了缰绳,对着长平道:“袁大人那里我自会交待!”一手又掀开了车帘,“袁妹妹,请!”语气不容置喙。 看来今天是不下车都不行了,袁昭姀愤愤地下了马车,也不知她是哪里得罪他了,无非就是昨日请他帮了个忙。若是郑彦问到他,直接说她命格不好就是,也不难啊。 她示意长平退下,跟着萧越又回到了洞玄观。 洞玄观本身就不大,一个主殿,左右两个偏殿以及两排厢房构成,一眼就能望到头,明心也不知去哪了。 “我跟你家小姐进去,你就在殿外。”萧越冷冷道。 南星不敢说话,只是看着袁昭姀。 “算了,你就在这吧。”袁昭姀说完就跟着萧越进了大殿,这时她注意到萧越脸上有块红印子,不由多看了几眼。 萧越进殿后认认真真地上香行礼,偌大的三清殿里只有他们俩,一时安静地可怕。 “我想求得天尊的原谅。”萧越上完香后看着袁昭姀道。 什么意思? “袁妹妹,如你所愿,子贤昨日旁敲侧击问过我你幼时是不是改过命格,我当时只能默认。可我刚刚见过玄清道人了……” 萧越见过老道长了! “你为何要撒谎?真人他从没说过你的命格会连累他人,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看来是钱氏偷听后便找了郑彦,而郑彦又找到萧越,得到她给的答案。钱氏现在肯定在想着怎么找人借口不来提亲。 这下她和郑彦的亲事是彻底没戏了。 “袁妹妹,你如此大费周章到底要干什么?婚姻大事可不是儿戏,就算你想考验子贤,也不能这样。这件事回去后我自会找他说清楚。”说罢萧越转身就走。 袁昭姀连忙拉住了他的衣袖,怪不得生气了,原来是知道被她骗了,不能让他回去。 老道长不是说在深山里修行,找不到人了吗,这也太不靠谱了。当初帮她改名也不改个好点的,还让她遇上了郑彦。 可现在不是细想的时候,袁昭姀道:“萧大人等一下!” 萧越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一身莲红色的立领长衫,眼睛的光明亮耀眼,整个人像是一团炽热的火。他明明记得印象中她总是穿着浅色的衣裳,如同春日里的一朵白花。是出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吗?他下意识地皱起了眉。 “萧大人,求你别去找郑彦!”袁昭姀见他不松口,继续道,“路是我自己选的,不管怎样都不该把你牵扯进来。可我并不是在考验他,我费尽心思无非就是不想嫁给他!” “昨日还说是不想拖累子贤,今日又说是不想嫁给他,伯父伯母要是知道了,怎么会放任你这样作践自己的名声,你简直就是胡闹!”最后几个字说得震耳欲聋。 袁昭姀给吓一跳,不是说萧越是有勇有谋,运筹帷幄的吗? 前世长大后,她与萧越的接触就少了,而年幼的相处她也早已没了什么印象,她总是从别人的口中听到他的名字。 想了想,袁昭姀诚恳道:“萧大人,我是真得不愿意嫁给郑彦,至于原因,我不能说,我也不想再骗你了……”说着泪水盈睫。 这两日她言不由衷,担惊受怕,处处心积虑就想破坏这件亲事,现在终于不用撒谎了,心口上被压得喘不上的那口气有了突破口,随着眼泪的一滴一滴地下落,她终于可以卸下伪装。 “如果今生让我嫁给郑彦,我宁愿去死。”也许是前世太过委屈了,袁昭姀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机会。 她时时刻刻记得前世临死时身体彻骨的冰冷,还有钻心的剧痛。 她怕这一切只是她临死前的幻觉,她心底藏着深深的无助和恐惧,可无论面对谁她都要装作一切正常。当她开始向萧越说出真实的想法后,便控制不了她的情绪了。 眼泪止不住地流,她一只手固执地抓紧萧越的袖口,一只手用掌心去抹掉脸上的泪水,她努力睁大眼望着萧越,让自己显得别那么狼狈。 萧越满眼全是心疼,他不明白,她与郑彦之前还好好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袁昭姀的眼泪让他惊慌,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哭得伤心欲绝的人,突然想到什么,握紧了拳头,怒道:“袁妹妹,郑彦是不是逼迫你对你不做了什么?” 他抬起手来想把她抱入怀中,可最后隔着一段距离,他的手就停了下来,他轻声道:“萧袁两家是世交,我们两人的母亲也是手帕交,我是不是可以算你兄长。” 袁昭姀点了点头。 “昭姀,你别怕,你告诉我,是不是他强迫你了?交给我来处理。”说完萧越眼底一片冰冷,有着朝臣的威严和凌厉。 袁昭姀半晌没说话,她突然领悟出萧越的意思,眼泪也不流了,眨了眨眼,面色一红。 “萧大人,你……你……误会了……”袁昭姀突然意识到她还一直抓着他的衣袖,赶忙松开了手,结结巴巴道,“我不想嫁他是另有原因。” 萧越明显松了一口气,随即试探问道:“有喜欢的人?” 袁昭姀摇了摇头,“和别人无关。” “就为了不嫁他,值得吗?” “拼上命都值得!”她说着又红了眼眶。 萧越不忍眼前的人再落泪,道:“好,我知道了,你别哭了,只要你不想嫁,谁也不能强迫你!” “多谢萧大人!”袁昭姀认认真真行了个礼。 许是畅快地哭了一场,袁昭姀心里从没有过的轻松。她拿起帕子擦着脸上的泪,也清醒了过来,想到刚刚又哭又闹的样子,顿时有些不自在。 “袁丫头这是怎么了?”这时后门走来一个头发松散,道袍褶皱,腰间挂着酒葫芦的老道人。 眼前的人就是玄清道人,怪不得父亲当年一开始不信他。这老道长除了名字像那么回事,浑身上下跟仙风道骨不沾边。 她还是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你这丫头,下次有什么事提前说。你是不知你这个哥哥,一早来差点把道观都掀了,还打扰了老道我的修行。” 袁昭姀看向萧越,没想到他为了她的事一早就来洞玄观。 萧越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对着玄清道人道:“多谢真人手下留情,今日之事还望真人海涵。”说着行了个礼。 玄清道人随意地挥了挥手,不在意道:“现在你放心了吧,你妹妹没什么事。倒是你根骨不错,要不要拜在我门下,随我修行。” “多谢真人抬爱,只是在下还要为朝廷效力,无暇分身。”萧越抱了抱拳。 “真是可惜了!”说罢,玄清道人转过头问道,“还有你这小丫头,突然间给我们道观捐这么多香油钱是为何?搞得明心满山洞找我。今日老道的修为是彻底给你们打乱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摇头可惜。 袁昭姀道:“我有事求真人。” “你别说,我来算算!”玄清道人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突然却停了下来,他猛得看向袁昭姀,眼睛发出摄人心魂的光,半晌道,“奇了怪!”说完又开始掐算。 袁昭姀看他的样子也不敢再怀疑他的本事了,连忙道:“真人,我想请您近段时间不要露面。” 他真要算出来什么,她还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玄清道人放下了手,上下瞟了她一眼,豁达道:“行吧,只是这么多银子就这个要求!” 袁昭姀在他耳边又低语了几句。 玄清道人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突然上下打量了袁昭姀一番,开口道:“你这丫头,怎么开始听话了?” 袁昭姀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裳,原来说的是这个。 当初真人不仅帮她改了名字,还叮嘱她要多用红色,方可辟邪保平安。 只是郑彦后来说过她穿浅色的好看,而且那时她也没再犯过当初的病症,也就不再穿戴红色的了。 现在想来前世几次与玄清道人相见,老真人都有提点过她。她却对此毫不上心。 今生她想郑彦死,自然不会再为他穿浅色的衣裙。 原来这就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是我当初糊涂。” “来得及,只是你这丫头不知得了什么天机,连老道我都参透不了,以后也不知是福是祸,你自己多多注意。” “多谢真人。” “行了,没什么事我就不留你了。” 袁昭姀连忙道:“真人,您帮我改了名字,我爹娘还能喊我昭昭吗?” 玄清道人略一思考,“那就当小名喊喊吧,但凡是写下的名字必须是我改的。” “是,多谢真人。”袁昭姀说完,看了一眼萧越,她想单独对他说声谢谢。 “老道我还有些话要交待他。” 袁昭姀只好行礼先退了出去。